"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蒋门千金 作者:贡茶   打劫糖糖糖   堪堪入夏,将军夫人尚婕便叫大丫头穗香带人往库房里找出好些衣料,一时请了裁缝来量衣,给府里下人各做了两套夏装。又带人上绸缎铺,买回时新的料子,领了绣娘一起动手,想亲自给几位小孙子做新衣。   绣娘悄悄笑道:“少夫人和二少奶奶忙着照看哥儿,镇日不得空。夫人倒还得操劳这些事儿,实属不易。”   因尚婕大儿媳贺圆去年又产下一位哥儿蒋庄,现下才一岁多,自然腾不出手来管家。二儿媳陈珠产下蒋青蒋棕两位哥儿后,如今肚子里又有了,更加劳动不得她。这府里还是尚婕自己管着,这会也没法子,只笑道:“多子多福,她们多生几个,我再忙也愿意。”   一时看衣料,桃红嫩黄的颜色倒是好看,尚婕不由叹道:“这两种颜色若是穿在姐儿身上,那该多显眼啊!可是府里唯一的一位姐儿倒扮了男娃养,如今只瞧着青哥儿他娘的肚子,看看到时生下的是男娃还是女娃了。”说着话,挑出玫瑰紫莲花纹的一匹布料道:“这个颜色倒罢了,就给玄哥儿白哥儿各做一套衣裳。那起石青睢蓝月白的颜色,小娃儿穿起来太素,留着给华安他们用罢。”   绣娘手快,一会儿功夫却先做出两件奶娃儿的口水围来。尚婕看看天色,自己拿了口水围往贺圆的房里去了。到了贺圆房里,因不见蒋玄和蒋白在跟前,笑问道:“两只小猴儿又往哪儿皮去了?”   “刚才吵着让奶娘领了往园子里去玩,想必又摘花折柳,糟蹋园子里的东西去了。我只不明白,玄哥儿是男娃儿这么皮也罢了,白哥儿怎么也皮成这样?”贺圆一提起蒋玄蒋白,头都大了,捶捶自己的手臂道:“我倒被他们闹的全身酸痛。”   “玄哥儿和白哥儿也五岁多了,过些时候可该正经上族学去。府里请的先生教他们识几个字还行,论起学识,究竟不如族学里的先生。咱们府里的哥儿虽以学武为要,也须多读几句诗书在肚子里,方能明辨是非。”尚婕说着,见奶娘领了蒋庄进来,忙把口水围系在他脖子上,待奶娘又抱了出去,这才回头笑对贺圆道:“你这个做娘的尽娇惯着玄哥儿白哥儿也不妥。”   “玄哥儿还罢了,我只担心白哥儿一些。若只把玄哥儿送到族学,留着白哥儿跟府里的先生粗识几个字,看着又不像。若把白哥儿也一道送去族学,又担着心。”贺圆听得尚婕的话,笑道:“别的还罢了,这换衣如厕等等,如何瞒得过人?”   “白哥儿面相虽俊美,因她一出生就扮作男娃喂养,说话举止和玄哥儿一般无二,外间人倒没有疑惑。只她年纪尚小,不懂隐瞒,这上了族学,确是瞒不过去。”尚婕一时沉吟起来,半晌道:“罢了,过两年再论罢!至不济另请一位先生回府来教他们。”   蒋玄和蒋白本是龙凤胎。蒋白出生时体弱,险些保不住,太祖母蒋老夫人连夜上子母庙里祈福,又求庙里测算精妙的老师傅给蒋玄蒋白测算。老师傅看了蒋玄蒋白的八字,沉吟着道:“一个时辰中,分时头,时中,时尾。时头偏硬,时中不温不火,时尾偏软。现下哥儿在时中出生,又他是男娃,阳气颇足,自然健壮。”说着顿一顿,“姐儿在时尾出生,兼她是女娃,却注定体弱。将军府阳气偏重,最宜男娃。姐儿若是男娃,就算是时辰尾出生,也无碍,偏她是女娃,只怕……”   蒋老夫人本来担忧,听得这个话,一颗心吊了起来,急急问道:“可有什么法子?”   老师傅点点头道:“法子倒有一个,那便是帮姐儿借阳气。”   “怎么借?”蒋老夫人听得有法子,恳求道:“还请老师傅直言相告!”   “把姐儿当哥儿一般养,自然就借得将军府的阳气。”老师傅低头看看龙凤胎的时辰八字,抬头道:“除了将军府众人并跟姐儿关系颇重的人外,对其他人只宣称姐儿是男娃。待养到十三岁,拣在佛诞日午时,换回女装……”   不知道是巧合还真是借阳气的法子有用,蒋白倒是保住了。   蒋白的父亲蒋华安因道:“既要把姐儿当哥儿养,对外自然宣称将军府是得了一对双胞胎。只是圆姐儿的娘家贺府和她的干娘长公主府那里,只怕得说实话。”   蒋老夫人点点头道:“咱们只是给姐儿借阳气,又不是真要瞒下她的身份,贺府和长公主府的人自然得实话实说。两府里的人也是知道轻重的,定不会嚷的人所共知。倒是咱们府里请来的稳婆和奶娘等人,你多加打赏,把姐儿借阳气的利害说了,着她们守一下嘴口。自己府里的下人也嘱一番,着他们称姐儿为白哥儿,不得提姐儿两个字。”   蒋华安是武将,于这些测算上头不感兴趣,但这回确是听从了子母庙里老师傅的话才保下蒋白的,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自然一一的应了下来。   贺圆对借阳气之说颇有些疑惑,待蒋白一岁时,却想为她易回女装。谁知女娃的衣裳才上身没多久,蒋白就发起烧来,直烧了七天方退。贺圆的魂儿差点被吓没了,自此后,也信了庙里老师傅的话,只小心翼翼把蒋白当男娃喂养。养到如今五岁多,虽略为纤弱,尚算健康,合府这才悄悄松下一口气来。   尚婕和贺圆在房里说话,蒋玄蒋白却揩了小堂弟蒋青,一同端坐在园子里凉亭内,凝神听他们的六叔蒋华盖讲故事。一众奶娘和丫头候在凉亭外,递茶递水的忙碌着。   蒋白托腮听的入神,她今儿与哥哥蒋玄作一样的打扮,一头柔软黑亮的头发用红绒绳系着,上头缀了两颗珍珠,衬的更加眉眼如画,俊美非凡。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地过,留下买路钱!”蒋华盖这会一手叉腰,一手作一个举刀威胁的手势,讲到紧张处,语气肃杀,仿佛他就是故事里那个劫富济贫的山大王。   蒋华盖正讲的口沫横飞,抬头却见他的三哥蒋华宏从另一头来了,一时闪了闪神,待要避开,已是来不及了。   “打劫!”蒋华宏听得蒋华盖讲的是一个打家劫舍的故事,学山大王的样子蹿进凉亭,拦住要跑的蒋华盖,伸手道:“乖乖将昨儿新得的那把短剑交出来,我就放你一马!”   “没有!”蒋华盖后退一步,早蹿出凉亭外,几个起落跑的没踪影。蒋华宏如何甘心,已是追了出去。   “六叔,故事还没讲完,别走啊!”蒋玄等人急急起身,紧跟在蒋华宏身后去追蒋华盖。   “玄哥儿,白哥儿,青哥儿!”奶娘和丫头一愣神,见得蒋玄和蒋白并蒋青跑出凉亭外,都怕他们摔着,在后边大呼小叫的追赶。   三位小家伙自打去年跟蒋华盖学蹲马步和打一套简单的拳术,小腿都颇有力,这会绕着花丛跑起来,奶娘和丫头一时都追不到他们。   蒋玄见得奶娘在后面赶过来,拍一拍手,扯着蒋白和蒋青停下来,脆声道:“分散,待会在月洞门那边会合!”说着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蒋白和蒋青对看一眼,也嘻笑着分开方向跑。   “玄哥儿,白哥儿!”奶娘和丫头见他们三个分开跑,只得也分开去追。只是他们人小身子灵活,三两下就钻的没踪没影。   过了一会儿,另一处花丛边探出三颗小脑袋,警惕的瞧瞧四周,确定无人后,这才互相击一下手掌,兴奋道:“终于把奶娘她们都甩掉了。咱们打劫去!”说着跑到园子里月洞形的门边一字排开站着。   “来了,来了,有肥羊来了!”蒋青站在最右边,由他的角度看去,看到李嬷嬷驼着背过来了,这会向蒋玄报告道:“老大,过来的是一位好下手的老人家。”   “甚好!”蒋玄学蒋华盖刚才的样子点头,严肃道:“咱们只求财,不伤人命。”   候得李嬷嬷渐渐走近了,蒋玄蹿前一步吆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地过,留下……”   “留下买路糖!”蒋白在后面奶声奶气抢话。   “对,对,留下买路糖!”蒋玄和蒋青一听蒋白的话,重新喊了一遍话。   因这几天蒋玄他们胃口不佳,府里请了大夫来给他们瞧了瞧,只说是说滞了,让府里各人不要给他们吃糖,清淡小粥养几天,胃口自然就好了。大夫这么一句话,蒋玄和蒋白并蒋青却足足四天没有吃到一颗糖。他们倒知道李嬷嬷怀里常藏几颗糖,这会不打劫她打劫谁?   李嬷嬷见得只有蒋玄他们几个,奶娘丫头一个不在跟前,知道又是被他们甩了,只抬眼四顾,想找一个小丫头去通风报讯,嘴里却笑道:“几位大王饶命啊!我交出买路糖就是!”   如出谷黄莺   李奶娘等人正找蒋玄蒋白他们,一转头见李嬷嬷匆匆来了,不由笑道:“李嬷嬷,你这是怎么啦?青天白日的,倒一副遭劫的样儿。”   “可不是遭劫了?”李嬷嬷一见李奶娘等人,不由拍大腿道:“你们可是找玄哥儿和白哥儿?他们在月洞门那头打劫经过的婆子和丫头呢!我怕他们有个闪失,忙忙过来告诉你们的。”   李奶娘一听,忙领了丫头飞奔过去月洞门那边,却不见了蒋玄他们,一时倒真怕他们有个闪失,都着急起来。没法子,只得令人去告知蒋华安。   蒋玄蒋白他们这会却换了地点打劫,都笑嘻嘻道:“李嬷嬷肯定去通风报讯的,只是咱们也不笨,哪会留在原地等她们捉个正着?”   说着话,各自把糖纸剥开,把糖含进嘴里。得亏李嬷嬷怀里藏了三颗糖,这才避免了分赃不均的惨剧,三个山大王这会依然和睦相处,有商有量的。   “咯”的一声,蒋青把嘴里的糖咬碎了,嚼了几嚼,没一会,糖就融掉了,只余一点甜味,连渣星子也没有了。不由摸摸腮帮子,嘿嘿笑道:“这糖真甜!”   蒋白把糖含在嘴里,用舌头顶到腮帮子,挥舞白嫩小手,下结论道:“打劫来的糖比较甜!”   蒋玄嘴里的糖也嚼碎了,这会拿手遮在额角上作远望状,“又有肥羊来了,小的们,作好准备。”他这里说完,仔细一瞧来人,却慌了神,转头喊道:“风紧,扯乎!”说着撒腿就跑。蒋青和蒋白也瞧见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却是蒋华安,忙紧随在蒋玄身后就跑。   “往哪里跑?”蒋华安一个起落,气定神闲拦住三个小家伙,顺便把跑得太快,收势不及撞在他大腿上的蒋白一捞,提了坐在肩头上,俯头对蒋玄和蒋青道:“都跟我过来,皮得没边了,居然打劫李嬷嬷。”   贺圆听得蒋玄蒋白去打劫李嬷嬷,只为了一颗糖,不由发愁,蒋玄还罢了,若再任由蒋白这般下去,只怕真会养成男娃儿性格。一时跟蒋华安道:“以后每早你们练武,只叫人领小玄过去,留下小白跟着我学一个时辰的女红。她现下也五岁多了,先得学学打络子,过些时候学着绣手帕子。毕竟是女娃儿,将来寻婆家的话,一点针线活不会,可是吃亏。”   “不会针线活照样能找个好婆家,我蒋华安的女儿,谁敢嫌?”蒋华安竖眉道:“再不然,到时挑两个针线过人的丫头陪嫁就成了。”   “胡说什么呀?若是将来嫁人,别的还罢了,她自己的里衣和相公的里衣,难道全部让绣娘和丫头做?”贺圆见蒋华安疼着蒋白,不舍得让她学针线,伸手指戳戳蒋华安的胸口道:“自打我嫁过来,你不是非要我亲手做的里衣才穿?”   “那是因为你做的,穿起来舒服。”蒋华安一把捉住贺圆的手指,把她扯过来搂在怀里,低低道:“庄哥儿也一岁多了,咱们再生一个罢!”   “我今儿被庄哥儿闹的全身没力气。”   “你不用出半分力,只要乖乖躺着就行。”   “……”   见得蒋白模样虽好,举止跟蒋玄一个样,贺圆终是怕她移了性情,每早拨了一个时辰教导她女红,又慢慢教她一些女孩子该注意的规矩。蒋白见蒋玄不用学针线,自己却要学,只是偏着头问贺圆道:“娘,哥哥怎么不用学这个?”   “哥哥是男娃,就不用学这个。”贺圆见蒋白还有些懵懂,搂过来道:“白哥儿,你是女娃,因为小时候身子弱,这才跟哥哥扮成一样,当男娃养的。”贺圆细细解释了一遍为何要把她扮成男娃的原因。   蒋白倒伶俐,一下就明白自己跟蒋玄不同,听得贺圆的解释,点头道:“我知道,扮了男装就不会生病。”   “是呀,可你终究是女娃,自然要学刺绣女红。若不然,将来换回女装,只会舞剑,总归不妥。”贺圆笑着摸蒋白的头,开始手把手的教她刺绣。   过得几个月,趁着蒋华安生辰,蒋白花了几天功夫,绣了一只荷包送上,甜甜笑着说:“祝爹爹福寿安康!”   蒋华安接过荷包一看,昧着良心大力赞道:“这绣的苹果真漂亮!”   “爹爹,人家绣的是仙桃!”   “哦,这个仙桃绣的圆圆的,很漂亮!”   “爹爹喜欢就好,我明儿再给你绣一条手帕子。”   “小白绣的东西,爹爹当然喜欢!”   荷包上那个圆圆皱皱的东西原来是仙桃啊!仙桃要是长成那样子,就叫人发愁了!蒋玄递上自己准备的寿礼,一探头见到蒋白绣的荷包,悄悄吐了一下舌头。却听蒋白过来问道:“哥哥,你也觉得我绣的仙桃漂亮,是不是?”   我可以说不是吗?蒋玄见蒋白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终是不忍心说实话,只得胡乱点头道:“嗯,很漂亮!”   “既然哥哥也觉得好,下回咱们生辰互送礼物,我也绣一只荷包送你。”蒋白极开心,笑的小嘴角翘翘的。哈哈,女娃就是天生的手巧,随便绣个荷包都有人抢着要。我决定了,一定要好好的学刺绣,将来做个有出息的人。   呜呜,我不想收到那么丑的荷包呀!蒋玄暗暗后悔刚才违着良心夸那只荷包漂亮了!   蒋白见得蒋玄的样子,嘻嘻笑着道:“哥哥,你听得我要亲手绣荷包给你,高兴坏了吧?还有两个月就是咱们生辰,我会好好绣的,一定绣出一个比送给爹爹还漂亮的荷包。到时你把零碎东西放到荷包里,天天挂在腰上,可威风了!”   蒋玄瞧一眼蒋华安,见他已是把零碎东西放进蒋白绣的荷包里,把荷包挂在腰上了。这会不由默默泪了,我不要像爹爹这样,在腰上挂一个那么丑的荷包啊!   因得了蒋华安的赞赏,蒋白欢快的学着绣荷包,这天早起又做了一回刺绣,这才换了衣裳,领了人往练武厅去。才到练武厅,却见得厅外站了许多眼生的人。因将军府众人痴武,时有武将过来跟蒋华安等人切搓武艺,蒋白见来了许多人,倒也不以为意,恰好蒋华盖出来,不由上前问道:“六叔,今儿来的是谁?好多人呀!”   “玄色衣裳那位是安东王、大红衣裳那位是蜀西王、石青色衣裳那位是晋南王。”蒋华盖见蒋白来了,笑道:“玄哥儿青哥儿已见过他们了,你也快进去见见。以后他们就要和你们一起学武了。”   原来南昌国与北成国联姻,南昌国公主嫁与北成国三皇子唐至礼为正妃,育有三子。今年初,唐至礼之子唐世成来南昌国拜见崇昭皇帝这个外祖父,执礼甚恭,又上表欲与几位表兄弟谈文论武,崇昭皇帝自然应允。   谁知因现下太平盛世,南昌国渐渐轻武重文,皇孙们只顾读书,颇有些荒废武学之举,诗书一道倒能与唐世成论个高低,武学一道,却不是对手。   崇昭皇帝见唐世成不过八岁小儿,却文武双全,一下把自己几个皇孙比了下去,心下颇为不快。   太子和二皇子等人这会也懊悔平日不为儿子们寻个高明的武师学艺,致使失色于唐世成,面上无光。待唐世成一走,一时都忙着寻觅武师回府教导儿子们武艺。   后来二皇子府里的幂僚提了一句,说道学武最好之去处,莫过于将军府。又说道将军府众儿郎最是醉心武学,一会走路就开始练武,他们府里五六岁大的哥儿,一拳就能打倒一个文弱书生,若是跟着将军府这些哥儿练武,大家争竞着,进益最快云云。   二皇子一下意动,寻太子把幂僚的话说了。太子也点头道:“此话甚有理。”因禀了崇昭皇帝。崇昭皇帝便道:“既如此,每月中旬,便把正充,秋波及眺飞送到将军府学武罢!不必劳师动众,只着将军府诸人平常待之即可。”一时宣了蒋华安进宫,面嘱了几句话便叫顾正充他们出来拜师。   安东王顾正充今年八岁,是太子嫡长子。因他是皇长孙,性子又颇为沉稳,崇昭皇帝最为重视。   蜀西王顾秋波是二皇子嫡长子,今年七岁,深得其父喜爱。   晋南王顾眺飞是三皇子嫡长子,今年六岁,自小说话讨人喜欢,当今皇后甚为宠爱。   却说蒋华安听得蒋白的声音,也忙让她进去见过顾正充他们。   顾正充虽为皇太孙,性子温厚,见蒋白行礼,忙道:“不必多礼,我们跟着少将军学武,也算是少将军的徒弟,以后咱们就是师兄弟了。”   顾秋波和顾眺飞见得蒋白的模样,却互视一眼:早前就传闻将军府白哥儿长的像女娃,如今一见,果然!真造孽,将军府哥儿一向威武,不知道怎么就出产了一个娘娘腔?听听这声口,脆生生的,像出谷黄莺,叫人听了直打颤。   谁绣的荷包   因顾正充他们跟武师学过一阵子的功夫,蒋华安便要考较他们学的如何,一时叫蒋玄下去和顾正充对招,叫蒋白和顾秋波对招。蒋青自然和顾眺飞对招。   让我和他对招?顾秋波刚刚还和顾眺飞暗暗嘲笑过蒋白,这会站到她跟前,瞧了瞧他纤弱的个子,忍不住横了手掌在自己胸口比了比。坏笑着瞥一眼蒋白,嘿嘿,还没我胸口高,想和我打?看待会不把你打得哭鼻子?   蒋白早瞧见顾秋波的动作,鼻孔里暗暗哼一声:以为高我一个头,就能轻易打倒我了?瞧瞧这副拽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若不是瞧着我就能收拾了你,爹爹怎么会任由我下场子?   顾秋波度着自己一个指头就能摁倒蒋白,感觉这样子胜之不武,半俯下头,居高临下道:“你使什么兵器?”一伸手就把这白豆芽一样的小娃给打哭了,总归不好意思啊!还是让他拿个兵器比划几下再下场罢!   蒋白转身往兵器架上取了自己平日用惯的木剑,右手挽一个剑花,剑尖一点,柱在地下,下巴枕在剑柄上,脆声道:“你想空拳和我对招吗?”你要敢托大,我待会就让你满地找牙去!   “我使枪!”顾秋波见蒋白挽了一个剑花,暗暗道:挥这么一下,就以为我会怕了你?心里嘀咕着,转身在兵器架上取了一杆木枪,掂了掂分量,挥了一下,觉着趁手了,这才回身道:“开始!”   他们说话间,顾正充顾眺飞已和蒋玄蒋青打上了。太子和二皇子给顾正充顾眺飞请的武师,自然授了他们真功夫,无奈喂招时怕伤及这些皇孙,哪里敢出力打?蒋玄蒋青小孩子,自然没那么多顾忌,又兼他们每日练武,一个不小心就挨打,这会和顾正充顾眺飞对打,自然使出和蒋华盖等人喂招的狠力,只一会就把顾正充和顾眺飞逼到墙角。蒋华安见得胜负已分,便喊了停手。一转头,却见蒋白一剑过去,顾秋波横枪一挡,伸右腿一扫,想绊倒蒋白。蒋白力气虽不及顾秋波大,身子却灵活,这会腿一缩,避开他的腿,却顺了腿势去绊他的左腿。顾秋波右腿未收回,左腿不稳,被蒋白狠力一扫,一个趄趑,晃了晃身子。蒋白见顾秋波身子不稳,左手肘敲在顾秋波手腕上,右手剑尖一挑,只听一声响,顾秋波手里的木枪一下脱手,掉在地下。   “好了,胜负已分!”蒋华安拍拍手,止了蒋白和顾秋波的争斗。   哈哈,今儿真是威风了一把!蒋白心情爽极了。因自己力小体弱,每逢和蒋玄蒋青喂招,十回倒有九回是败的那个,若有一回胜了,多是自己使诈。没想这一回真刀实枪的胜了。这会儿得意的仰高了头瞥顾秋波,叫你小看我!哼!   顾秋波郁闷极了,自己真是大意失荆州啊!若不是大意,早把这个一脸得意的小娃摁倒在地了。   顾正充等人一个照面,就被五岁多的蒋玄等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自是暗暗惭愧,倒憋足了劲学艺,一心要找回场子。   日子过的飞快,很快过了两个月。这天却是蒋玄蒋白的生辰。一大早起来,蒋白就兴冲冲把绣好的荷包拿出来,强行给蒋玄挂在腰上,笑嘻嘻道:“花了我几天功夫呢,可不准摘下。”   蒋玄瞧瞧蒋华安腰上挂那个荷包,再瞧瞧自己腰上挂这一个,心内感叹:虽然隔了两个月时间,还是能瞧出爹爹和自己腰上挂的荷包,出之同一个小娃之手啊!要说略有不同,那就是自己腰上挂的荷包崭新一点,据说是仙桃的图案红一点。   “哥哥,你这是第一次在生辰收到荷包吧?不用太感动啦!”蒋白把右手架在蒋玄肩膀上,左手伸到他跟前道:“如果还是感动的受不了,就把你得的玉板指送给我当寿礼好了。”   因蒋玄学射箭,蒋华宏便把一只玉板指送与他。玉板指倒不是十分难得,难得的是尺寸颇小,蒋玄套上手指刚刚好,自然十分喜欢。蒋白见了,也想拥有一只,众人却笑道:“你只学一套越女剑,现下又不学射箭,要玉扳指何用?”蒋白一时只得作罢,这会却亲热的俯在蒋玄耳边道:“哥哥,你一定舍不得那只玉板指的,对不对?我有一个好主意,咱们就轮着戴一戴好了。”   “你又不学射箭,戴玉扳指作什么?”蒋玄把蒋白的手掌拍下,略略无奈。   “我不学射箭,但是学刺绣呀!”蒋白伸过手指在蒋玄跟前一晃道:“我不喜欢戴的那只顶针,想拿玉板指当顶针用用。”   第二日早上,蒋白戴着玉扳指学刺绣,蒋玄戴着顶针学射箭去了。   顾正充等人倒是一早就来了,顾秋波眼尖,见得蒋玄腰间多了一个丑荷包,不由取笑道:“玄哥儿,这是哪个丫头做的荷包,丑成这样?”   “你说谁呢?”蒋白今天戴着玉扳指绣荷包,感觉极不顺手,待要换回一只顶针,一时又找不到尺寸那么小的,想了想,便跑来练武厅,想跟蒋玄把顶针换回来。谁知一到就听到顾秋波的话,小小心里一下就生气了。顾正充还好,这个顾秋波和顾眺飞常常爱嘲笑自己,这会居然说自己绣的荷包丑。仗着自己是皇孙,就能乱批评人了吗?   “我说绣荷包的那个人呀!”顾秋波拍拍自己腰上挂着的宫制荷包,坏笑着瞥一眼蒋白,“你不要说,那只荷包是你绣的!”   “哼!”蒋白鼓起腮帮子,瞪一眼顾秋波,“蹬蹬”跑过去,拉了蒋玄到另一边,脱下玉扳指,跟他把顶针换回来套在手指上,一个转身跑了。临走瞥一眼顾秋波腰上挂的荷包,一边生气:下回再和这个小子对招,剑下可不再留情,一定要刺破他挂着的那只荷包,看他还得意不?   顾秋波见蒋白气乎乎的跑了,不由摸摸鼻子,嗨,这白哥儿不单样子像女娃,脾性儿也有些像。他这里摇着头,却见顾眺飞凑上来道:“你瞧见没有,玄哥儿今儿腰上挂的荷包跟少将军腰上挂的荷包是一个样的。我猜着那是将军府祖上传下来的荷包。不定里面放了什么好东西的。若不然,谁会挂那么丑的荷包?”   “这不可能吧!少将军挂的那个荷包虽说不新了,看着也不像是祖上传下来的。玄哥儿挂这个,针脚颇粗,一看就知道是新做的。瞧着应该是府里女娃学刺绣,初初做出来的东西。我三姐两年前学刺绣,绣出的荷包正是这个样子的。”顾正充听得顾秋波和顾眺飞讨论,瞧瞧站在远处拉弓的蒋玄,笑道:“我三姐那会绣的荷包,可比玄哥儿腰上挂的这个还丑。”   “只是有一个问题,将军府全是男娃,哪来的女娃学刺绣?”顾眺飞听得顾正充的话,托着下巴道:“想不通啊想不通。”   “将军府虽没有女娃,可是却有一个特别像女娃的男娃。”顾秋波嘿嘿笑道:“你们别忘了,宫里刺绣功夫最好的人可是莫公公,却不是莫嬷嬷。”   顾秋波说的莫公公,却是宫里司绣房的太监,进宫时才八岁,性子阴柔,天生喜欢穿针引线,于刺绣一道上极有天份,比司绣房的宫女绣的还好。司绣房的莫嬷嬷因他是同乡,又兼着姓氏相同,索性收了他为徒弟。不过数年,莫公公的刺绣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绣的比莫嬷嬷还要精美。现下已不再做其它活,只专为皇子们绣袍子了。   听得顾秋波的话,顾正充和顾眺飞对视一眼,这会都猜出顾秋波指的像女娃的男娃就是蒋白,两个脸色颇有些古怪,低声道:“将军府自来出英雄,这会出一个娘娘腔,还喜欢刺绣,只怕不欲为外人道,咱们只作不知便是,也不必多问了。”   “你们瞧见没有,玄哥儿早上过来,手上套了一只做针线用的顶针。度着喜欢刺绣这事儿的,不止白哥儿一个,怕玄哥儿也……”顾秋波怜悯的瞧瞧站在远处的蒋玄,“玄哥儿的爱好虽与人不同,咱们也不要歧视他。有时候爱好这东西,自己也控制不来的。”   顾眺飞抚额道:“咱们与他们一场师兄弟,倒是想法子把他们引上正途是正经。他们这会还小,度着还改的过来。”   “怎么引?”顾秋波这会坏坏的一笑,歪头道:“他们像女娃就让他们像女娃去,说不定将来一起上战场,他们还能给咱们缝缝补补的,这不正好么?”   “咱们明儿不是要跟着大人去狩猎么?照我说,就把玄哥儿和白哥儿捎上,让他们领略一下击杀猎物那种热血沸腾。”顾正充挥手道:“上了狩猎场的,谁个不是英姿勃发?正好去去玄哥儿和白哥儿的女气。”   秋波那一转   “娘,你觉得我绣的荷包漂亮吗?”蒋白手里捏了一个准备年下向长辈“献帛”表孝心时敬上的荷包,这会想起顾秋波说丑荷包时的神情,信心开始动摇,跑到贺圆跟前道:“爹爹说我绣的荷包很漂亮,可是刚才蜀王说我给哥哥绣的荷包丑的很。”究竟谁的话才是真的?   咳,要不要说实话呢?贺圆看着蒋白手里的荷包,再看看她饱含期待的眼神,有些纠结了。咱家娃儿欢欣鼓舞的学绣荷包,这容易么?蜀王那小屁孩干么要嫌她绣的丑?才六岁的娃儿,能绣成这样,也就罢了。这会若是说她绣的丑,会不会打击她学刺绣的信心?可是若说她绣的漂亮,又实在说不出口。   “小白,你正式学刺绣才半年,能绣成这样,在爹爹和娘的眼里,已经很厉害了。”贺圆搂过蒋白,温言细语道:“就像学功夫一样,你能打败蜀王,是因为你学的时间比他长。这刺绣也一样,只要学的时间长了,自然绣的更漂亮。”   蒋白歪着头想了想道:“娘,我会用心学刺绣的,一定要绣出一个比蜀王那个挂在腰上还漂亮的荷包。”   “好,有志气。娘支持你!”贺圆虎摸蒋白的头以示鼓励,又捏捏她的小手,笑道:“这两年跟着你爹爹和叔叔学功夫,身子倒是壮实了些。今儿天这么冷,小手倒热乎。”   贺圆正说着,杏仁进来道:“少夫人,莫奶奶领了少爷和姑娘来了,正往前头见老夫人呢!”   杏仁嘴里的莫奶奶,却是蒋老夫人弟弟的孙媳妇。蒋老夫人娘家兄弟侄儿等也是军中出身,颇有声望。谁知近年来太平,武将渐渐不受重视,莫家小一辈的既没有战功可立,也就不如先前威风。莫太爷因道:“莫家众人只会舞刀弄枪,只是现下太平,却该让小一辈的读读书,若有聪颖的,也让他从科举出身,在朝堂上争争气,可不是比到边疆受苦强些?”因了莫太爷这句话,莫氏族中便延请了名师教导子弟。因莫家本来不是诗礼人家出身,族中子弟多不喜读书的,倒把先生气走了好几个。谁知三房孙媳妇莫奶奶所出的一双儿女,名唤莫若平,莫若慧的,却与莫氏其它子弟不同,自小喜读书,这却喜坏了莫太爷,自是疼爱无比。莫太爷又令莫奶奶常时领了莫若平和莫若慧来将军府走动,多见见人。莫奶奶这会却是领了他们兄妹送年礼来了。   杏仁说着话,上去帮贺圆换衣裳,又另拿了一件披风出来给蒋白穿上,一边道:“平少爷慧姑娘嘴儿可甜了,见着我也连连赶着叫姐姐,叫人不疼也难!适才我在老夫人房内,听得老夫人问及,说道早前就听得平少爷能填诗作对,倒有些不信的样儿。谁知平少爷即时就作了一首诗,老夫人这才信了。喜的无可无不可,除了见面礼之外,又给了平少爷一块玉鱼儿和一条腰带。慧姑娘呈了她亲手绣的荷包和一对鞋子,俱绣的精巧,老夫人也赞呢!”   “平哥儿才九岁,就会作诗了,倒是厉害。”贺圆也颇喜欢莫若平和莫若慧,这会领了蒋白往蒋老夫人的正房去。才到房门外,见得莫家几个丫头站在帘外,穿着崭新鲜艳,站的垂直,知道这几个却是莫奶奶自己□出来的,倒比莫家其它丫头要懂礼些。   见得贺圆领了蒋白来了,几个丫头忙矮身行了礼,又揭帘子让她们进去。一进房,便见蒋老夫人拉着一个男孩儿说话。因蒋老夫人房里烧了地龙,男孩儿除了披风,这会脚穿黑靴,身着锦袍,衬的眼若秋水,眉如远山,端的好一个清秀少年,正是莫若平。另一边坐着一个女孩儿,却是莫若慧。莫若慧今年七岁,生的白白净净,性格乖巧,这会见得贺圆和蒋白进来了,忙站起来行礼。   一时间大人说话,蒋白便拉了莫若慧到一边去嘀咕,又摸摸她腰上挂的荷包,悄悄道:“慧姐姐,你这荷包是自己绣的吗?”   “是啊,上个月才绣的。白哥儿喜欢这个荷包?要是喜欢,我送给你,回去另外再绣一个好了。”莫若慧见蒋白端详她的荷包,不由抿嘴笑了。这个白哥儿生的水秀,偏又喜欢一些姑娘家的东西,自己每回来了,就爱问些自己身上穿的戴的叫什么名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姑娘家呢!   见莫若慧说着,就要摘下荷包,蒋白忙按住她的手,笑嘻嘻道:“慧姐姐,你教我怎么绣出这个图案就行了。”   “你要学刺绣?”莫若慧吃了一惊,喃喃道:“男娃儿该练武习文去,怎么……”   “嘘!”因贺圆嘱过学刺绣不要告诉人,蒋白这会摇摇莫若慧的手,不让她说下去,只俯耳过去道:“这是我个人爱好,慧姐姐别告诉人。”   “男娃儿爱好刺绣?”莫若慧低低嚷了一句,忍了下面的话。心下寻思,将军府没有男娃,只怕是看白哥儿生的弱,不知不觉把他当女娃养了,养的性子古古怪怪,居然要学女娃儿做刺绣。幸好他年小,这个可能是一时贪玩,料着过一阵子就丢在脑后了。   莫若平不见蒋玄蒋青在跟前,听得还在练武厅那边,便笑道:“我在府里时,倒是晚间才练武的。这会就过去瞧瞧玄哥儿他们练的什么功夫。”   “已着人请他们过来了,你只安生坐着罢!”蒋老夫人笑道:“每日里早起练功夫,这个时辰也差不多散了。因安王蜀王他们这阵子在府里跟着练武,这才散的晚些。”   说起顾正充顾秋波他们,莫奶奶自是上心,顺着蒋老夫人的话头探问了几句。   莫若平见蒋白和莫若慧还在嘀咕,一时凑过去说话,听蒋白向莫若慧说起跟顾正充顾秋波等人习武时发生的趣事,不由笑了,过一会瞧瞧大人不注意,忍不住悄悄问蒋白道:“蜀王的名字真叫秋波?”   “是啊!”蒋白见莫若平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由问道:“这名字很好笑么?”   “怎当她,临去秋波那一转。”莫若平不由自主掉了一句文,笑吟吟解释了这名话的意思。   蒋白听完莫若平的话,小手托着腮,侧头瞅了莫若平和莫若慧一眼道:“瞧瞧我秋波转的对不对?”   “哈哈……”见得蒋白滑稽的样子,莫若平不由笑了,拍掌道:“白哥儿,你这是横了我们一眼,哪里是秋波一转?”   白哥儿真有趣!莫若慧不由笑的直不起腰来,忍不住伸手去捏蒋白的脸蛋,见他衣裳乱了,又伸手给他整了整。   一时蒋玄和蒋青也来了,几个孩子倒笑笑闹闹的。蒋老夫人因留莫若平和莫若慧住两天,又笑对莫奶奶道:“度着你年下忙乱,留不得你。平哥儿和慧姐儿难得来一次,倒是住几天再回去。放心,到时叫华盖送他们回去,保准妥妥当当,又赶的及过年。”   莫奶奶因听得顾正充顾秋波等人在将军府里学艺,心思早活动开了。若是自家儿子能交结上皇孙,前途就光明一半了。女儿虽小,性子乖巧,若能讨得蒋老夫人和尚婕欢心,将来的婚事得她们出一把力,比自己在府里费心强的多。论起来,莫家是蒋老夫人的娘家,蒋老夫人在一日,自然看顾莫家一日。只是蒋老夫人年事已高,也看顾不了几年。还得让女儿多些讨尚婕的欢心,皇孙倒是攀不上,玄哥儿是长子长孙,将来只怕是等皇上赐婚的。现下慧姐儿大着白哥儿一岁,又与他投缘,女大一,抱金砖,……莫奶奶想到这里,知道蒋老夫人喜欢人有话直说的,这会笑着应道:“学里倒是放了假,现下他们回府,也是调皮。老夫人留他们住几日,平哥儿正好跟着玄哥儿他们习几天武,松松筋骨。少夫人刺绣上头最是出色,若能让慧姐儿跟在旁边拈针引线的,也有些进益。正是求之不得呢!”   “我不过留他们住几日,你倒顺杆儿上爬,让平哥儿和慧姐儿学艺来了。”蒋老夫人有几次要撮合自己娘家的姑娘给蒋华宏,想让莫家和蒋家关系更密切些。无奈蒋华宏就是不答应,只得作罢。现下想着自己年事已高,莫家却一日不如一日,还得趁着机会拉扯一把。莫若慧看着不错,若能跟将军府联亲,许了蒋玄或是蒋青,蒋家自然还会看顾莫家,自己对娘家兄弟们也算有一个交代。   莫奶奶听了蒋老夫人的话,自又是笑着回了几句。待得用了午饭,便先行回去,留下莫若平和莫若慧在将军府。蒋玄自是兴奋的提起顾正充他们要捎带他和蒋白去狩猎的事。蒋华安听得蒋玄的话,笑道:“我像你这个岁数,倒是跟着父亲和叔叔去狩猎了。明儿二殿下三殿下领人狩猎,我跟你二叔也去的,你和安王蜀王他们在后头跟着倒是无碍。带了弓箭去,若是手快,还能猎一只兔子山鸡的,带回来让大家尝尝鲜。”   “爹爹,我带什么兵器去比较好?”蒋白一听狩猎,想着自己还没开始学射箭,难不成拿着木剑去追杀兔子和山鸡?   蒋华安嘱完蒋玄,听得蒋白的话,把手放在她头上摸了摸道:“你还小,狩猎不适合你。”   “我只比哥哥小半个时辰。”蒋白不服气,指控道:“上回到尚府去拜寿,也只让哥哥去,不让我去。”   “小白过来,娘跟你讲讲道理!”贺圆见蒋白愤愤不平,只得拉过去道:“你跟哥哥不同,狩猎那地方不适合你去。还是跟着慧姐儿在家玩罢!”   不让我去,我不会偷偷的去吗?蒋白翻个白眼,仰首阔步走了。   咱们戒了罢   蒋白虽然想偷偷跟着蒋华安等人出门狩猎,无奈她年小,婆子丫头看的紧,哪里有机会偷溜出去?只得眼睁睁看着蒋玄随了蒋华安和蒋华宽出门,只气得跺脚而已。   贺圆见蒋白气乎乎的,便笑道:“小白,你不过想出门子逛逛,不若跟我到贺府去一趟罢,可有两个多月没见着你外祖母了。”   蒋白一听要到贺府去,这才有了一点喜色。外祖母那里有许多小玩意,每次过去,总能得到一两件好玩的,比外头买的更为新奇。更兼外祖母肚子里有很多闻所未闻的故事,听的人神往,到贺府去倒是不错的主意。   却说顾正充顾秋波等人不见蒋白跟来狩猎,不由问蒋玄道:“白哥儿怎么没有跟来?”   “白哥儿自幼体弱,禁不得冷风。我娘不让他来,怕他有一个闪失。”蒋玄笑道:“他倒是想偷偷跟来,只是人多眼杂,哪里瞒得过人?”   “我说,你娘也太小心了,养的他像个女娃。”顾秋波摇摇头道:“过了年宫里要选伴读,我还想让他当我的伴读呢,就他这个身子骨,只怕打熬不住。”   蒋白这会倒随贺圆到了贺府,唐至萃一见她来了,一把拉住道:“现下学里放假,信哥儿就念叨着要上将军府寻你玩呢,这会来了正好。”说着就领了蒋白去跟贺信之贺侪之他们玩,让贺圆和贵姐自在说话。   “听得大伯娘要辞了管家之职,让娘管着家,这是真的么?”自打贺老太爷和贺老太太去世后,虽然还是大房管着家,家下各房却渐渐不服,生了一些闲话。李缮眼见自己镇压不下二房,却生了抽退的心思,只与三房的太太商量,想让贵姐管家。因相公贺年现任着钦天监监正,大儿子贺词娶的是北成国公主,女儿贺圆嫁的是将军府少将军,二子和三子娶的也是世家之女,现下贺府诸人,谁个不尊着贵姐三分。一说让贵姐管家,府里众人自然赞成。贵姐却没有应承。这会听得贺圆相问,悄悄道:“老太太原先陪嫁的几家绸缎庄,因各房入了股份,现下账目一团乱,各房只嚷着要查账,大房这是趁乱想退身,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我,我怎么会答应?你爹爹这个钦天监监正之位,名声好听,实则俸禄不多,咱们三房单靠着你爹爹的俸禄,却是入不敷出的。去年你两位堂舅来了,却是要在京城贩些物事,跟了船出海去,我索性把私已银子全拿了出来,托他们也买了物事出海去卖,却跟着他们赚了一笔。现下拿了本钱,那利钱,我只让他们再贩买东西出海去买。幸好如此,三房吃穿用度,还是如常。大房和二房媳妇孙子的,人口渐渐繁多,外头看着风光,内里却已是尽了。现下二房嚷嚷着要把绸缎庄变卖了好分家,只是大太太不答应,极力拖着而已。”   看看四下无人,贵姐又拉了贺圆悄道:“今年天气特别冷,皇上又犯了疾,你爹爹前儿进宫见了,观了一下气色,只说皇上最多再拖半年。过了年只怕朝局有变,你嘱华安万事小心些。”   “我说护送皇孙们到将军府学艺的护卫怎么人数越来越多呢,原来是这样。”贺圆这会不由冷笑了,“看来是宫里的人不放心将军府,借着护送皇孙们学艺之事,先把将军府看住了。朝内重文轻武,还不是皇上自己默许众人打压武将所致。莫家已被打压下去了,现下轮到蒋家了么?”   贵姐和贺圆叙着话,蒋镇却在书房与蒋桔道:“莫家已没落了,但还有尚家呢,皇上如何不忌?”   皇后娘家是尚家,而尚婕是皇后的堂妹,兼之现下太子妃也是尚家人,崇昭皇帝只怕自己一去,将军府手握兵权,与尚府连成一气,朝堂会成为尚家的天下,这当下自然要打压将军府。将军府不给尚家撑腰,尚家便如无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蒋桔点点头道:“皇上要打压尚家,自然就要重用沈家,以取平衡。沈家是二皇子妃的娘家,虽历来低调,自打沈愿之辞官携了李茜归隐祖居,倒又出了几位少年俊杰,现有大房的沈永阳和三房的沈永顺在朝为官。听得沈永阳大儿子沈天桐也是自小聪颖,不亚于当年的沈愿之。倒是尚家小一辈的,却没什么杰出人物,着实令人失望。”   “我倒见过沈天桐两次,确是不亚于当年的沈愿之,听得二皇子已递了话,过了年就要召沈天桐进宫给蜀王当伴读。太子那边自然要召尚家儿郎或是玄哥儿青哥儿进宫给安王当伴读的,这回却避不过去。”   因崇昭皇上病着,各府里渐渐得了消息,过年时便不敢大肆庆祝,将军府更是低调,草草过了年。到得三月,崇昭皇上便驾崩了,国丧期间,顾正充等人自然守丧,不再来将军府学艺。到得五月,太子登基,改国号仁元。一时封太子妃尚如贞为皇后,又封了顾正充为太子,为怕尚家外戚坐大,朝臣方面,却重用沈家儿郎,以抗衡尚家。   八月份,将军府接到旨意,让蒋玄和蒋青进宫当太子顾正充的伴读。又另在沈府中选了沈六柏和沈天桐给蜀王顾秋波当伴读。   待选了伴读,顾正充等人依然于每月中旬到将军府学艺,沈六柏和沈天桐身为顾秋波的伴读,也随行到将军府去。现下新皇登位,大局已定,众家王侯倒不怕站错了队,自然要让自家儿郎来将军府交结太子顾正充。于是,安平侯和镇南侯也各自把孙子送来将军府学武。唐至萃听得消息,自然鼓动贺词把大儿子贺信之也送到将军府。一时间,将军府济济一堂,全是皇孙贵族。因全是十岁上下的少年人,一时顾不得尊卑,大家师兄师弟胡乱称呼着,倒是热闹。   尚婕因少女时跟沈天桐的祖母沈夫人不对盘,两个一直有些嫌隙,这会听得沈夫人的孙子沈天桐伴着蜀王顾秋波来将军府学艺,不由跟蒋镇嘀咕道:“他们沈家世代为文官,不是最瞧不上武将的么,怎么也来学艺了,难不成沈家文状元想得,武状元也想得?”   蒋镇也知道尚婕的心结,笑道:“沈六柏和沈天桐是蜀王的伴读,自然要跟来将军府的。他们虽是文官之后,闲时也习武,拳脚虽比不上玄哥儿青哥儿,看着也虎虎生风,颇能唬人呢!你要还生气当年的事,偷偷叫了玄哥儿进来,让他下次和沈六柏沈天桐对打时,手下不要留情,给他们狠狠来几个,让他们知道,当年他们的祖母得罪你,这会却要报在他们身上。”   尚婕听得蒋镇的话,要笑不笑的,横他一眼道:“我不过抱怨一两句,又不是真个要为难他们小孩子,你倒护上了。”   “我要护,自然护着你,别的人与我什么相干?”蒋镇暗暗滴汗,据说沈夫人当年对自己有意,可自己连她相貌也没瞧清楚,之后各自男婚女嫁,并无干连,现下大家都一把年纪了,夫人还吃醋呀?   “你要敢护着外人,看我不把你……”尚婕人老,宝刀未老,这会把蒋镇堂堂将军只一推,就推在床上。……   不知不觉又是年底,蒋玄腰上换了另一个崭新的荷包,顾秋波见了,悄悄拉了他到一边道:“玄哥儿,你这个荷包可比去年挂着那一个好看些了。只是跟我这一个相比,还是太粗劣了。”说着摘下自己腰上的荷包,贴在蒋玄腰侧,跟他挂着那个荷包相比较着,嘿嘿笑道:“你一个男娃喜欢刺绣也罢了,居然自己绣了荷包挂着,也实在……”   “谁说是我自己绣的?”蒋玄这下急了,跳着脚道:“我堂堂男子汉,怎么会去拿针引线的?你别乱说。”   “不是你自己绣的,哪是谁绣的?你娘以前是参加过南北绣品大会的绣女,刺绣了得,人人皆知,闭着眼睛绣出来,也是精美的绣品,自然不可能绣一个这么丑的荷包。若说是你们府里的绣娘绣的,那更加不可能。谁家府里会请一个连荷包也绣的如此丑的绣娘?你要说是小丫头绣给你的,也不可能。绣的这样,小丫头怎么好意思拿出来,还让你挂腰上?”顾秋波忍了一年的话,这会全喷了出来,诚恳劝道:“玄哥儿,咱们男娃儿,自然是拿枪弄剑诵书练字的,这穿针引线绣荷包的,是女娃儿的事情,咱们就戒了罢!”   蒋玄见得顾秋波误会荷包是自己绣的,一急之下脱口道:“真不是我绣的,是……”要死了,怎么被人一试探,差点就把小白供了出来?蒋玄这会“咳”一声道:“反正不是我绣的。”说着走开了。   “我就说,玄哥儿英气勃勃,定不会爱好刺绣这个事儿,若说爱好这个事儿的,定是白哥儿无疑,这会信了吧?”沈天桐在兵器架后转了出来,笑吟吟道:“白哥儿虽跟玄哥儿是双胞胎兄弟,他那举止说话,可是一派姑娘家作风,看着真别扭。这荷包定是他绣的无疑了。”   顾正充也从兵器架后转了出来,抖抖衣裳道:“咱们没有亲眼见到他绣荷包,可不兴马上就下结论。”   “想亲眼见到,这也容易。”沈天桐拍拍手道:“咱们偷偷往针线房瞧瞧就是,这爱好刺绣的,总离不了跑到针线房去拿针拿线的。”   用拳头说话   文官与武官在朝内总有那么一些不对盘,蒋家是武官,沈家是文官,虽则之前蒋华安和沈愿之有些私交,无奈族中其它子弟互相敌对,时有冲突。蒋家子弟自认为武官要保家卫国,比文官更重要些,颇有些看不上文官,一见沈家子弟,自是要哗笑之,说道酸儒什么的。沈家子弟却瞧不上蒋家子弟,只说蒋家子弟除了习武,其余礼仪规矩皆不知,粗人一个,与其说话有理说不通等等。   这回蜀王选伴读,选了沈家大房沈永阳的六儿子沈六柏,又选了六房沈永沪的大儿子沈天桐,沈家自是引以为荣。只是听得他们要随蜀王顾秋波进将军府学艺,沈家家主沈永阳却是不放心,嘱了许多话。   沈天桐头上两个哥哥不上一岁就没了,待母亲生下了他,沈夫人忙着人抱到自己跟前养着,小心照顾,所幸养到这么大,聪明俊秀,自是百般疼爱。听得沈天桐要随蜀王进将军府,想起自己旧时和尚婕一段恩怨,自也不放心,千叮万嘱沈天桐,只担忧他在将军府会吃暗亏。候得沈天桐每日回府,只是细问将军府诸人言行举止。因听得蒋白不同于蒋玄蒋青,练武时马马虎虎,倒爱和丫头调笑玩闹,有些儿纨绔子弟的习气,不由暗暗冷笑:尚婕,你自以为事事压我一头,只怕这孙子一辈不给你争气。若是将军府长房出一位窝囊废,那才叫大快人心。因嘱沈天桐多些留意蒋白的举止。沈天桐虽不明白祖母的用意,却也答应下来。这当下怀疑蒋白爱好刺绣,自然想要证实此事。   沈天桐既是提出到针线房瞧瞧,顾秋波便假说自己穿来的袍子和顾正充对招时被他的枪挑破了,要到针线房寻绣娘补上。蒋华盖一听顾秋波爱惜身上的袍子,略有些诧异,金的银的砸坏了也不顾,居然可惜一件袍子,要补上?只怕是练武闷了,想四处逛逛,找不到借口,这会拿袍子说事来了。总归还是小孩子,在宫里拘的太紧,到了这儿还拘着,也是难过,就让他们自己逛逛好了。一边想着,便吩咐人来带顾秋波往针线房去。   “我们来了将军府这些时候,府里道路也熟,不用人领了。”顾正充凑过来道:“是我把他的袍子挑破的,由我护送他过去针线房就成了。”   “我是伴读,也理当护送蜀王过去针线房。”沈天桐一心要证明荷包是蒋白所绣,自然也不放过机会,见顾正充和顾秋波往前走,他也忙跟上了。站在练武厅外的护卫见顾正充等人出了练武厅,自然也忙忙跟上,一时呼啦一片人,浩浩荡荡往针线房的方向而去。   “后边一些人可得打发掉。他们跟着,还偷瞧什么呀?”顾秋波提醒顾正充,凑过去道:“咱们练了几年功夫,就发愁没有机会施展手脚呢!若真有宵小之辈,咱们自己也就打发了,倒用不着他们。再说了,将军府这个地方,寻常的人也进不来。现下又是大白天,安全的紧。”   顾正充点点头道:“由得他们跟着,到了园子那头再打发。若是这会打发了,府里有人瞧见咱们自己走动,身边没有护卫,只怕就要嘀咕了。”   几个人说着话,待到了园子,这才让护卫在园子里候着,只说要在园子里逛逛,不想有人跟着。待打发了护卫,顾正充等人这才分辨了一下方向,避过将军府的丫头婆子,悄悄潜往针线房。   绣娘等人平素在针线房做针线,自然喜欢光线明亮,因此针线房四面有窗。这会顾正充沈天桐在小角门处的窗下捅了一个小洞往针线房里瞧。顾秋波不耐烦和他们凑在一处瞧,自己另捅了一个小洞凑上去看。只见蒋白坐在针线台旁边和绣娘说话,绣娘应了几句,笑着道:“少夫人现在又有了喜,可不能太过操劳。听得今儿描鞋样子,我得过去少夫人房里帮忙。”   “你去吧,我自己待着就行。过会儿还要往练武厅去呢!”蒋白见绣娘出去了,低头见手边一个荷包只差几针就好了,一时拈了线穿过针眼,绣了起来。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蒋白咬断线头,举起绣好的荷包端详着,嘴里念叨着前几天学来的《木兰辞》,幻想自己就是花木兰,这会准备代父出征,临行给家里每人绣一个荷包,手里这个,是绣给心爱的老娘的。呜,好悲壮啊!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念叨到这句时,蒋白放下荷包,顺手在针线台上拿了一块黄色的布碎放在左手掌心内,右手拇指和食指捏在布碎中间一提,其余三只手指一按一旋,把布碎旋成一朵花的样子。一时捏着布碎在手里瞧了瞧,猫着腰把自己偷偷藏在针线房的一面小铜镜拿了出来,歪着小脑袋左照右照,笑嘻嘻举起右手捏着的布碎在鬃边比划了一下,作一个贴花黄的动作,把布碎按在鬃边,带笑的小脸憋出一个愁绪满怀的表情,悠悠叹了一口气道:“两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伏在窗外的三位儿郎瞧的清楚,蒋白内着大红棉袍,外穿了一件银鼠大氅,这会右手按着小碎布贴在鬃角上,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不由各各捂住嘴,只怕一个忍不住就要笑出来。   “噗!”顾秋波头一个忍不住,一下就发出笑声来,才一笑就知道糟了,撒腿就跑。顾正充和沈天桐瞧着蒋白对镜作出的种种女儿娇态,同样差点忍不住笑出来,这会听得顾秋波笑出声音来,知道不好,也忙跟着他撒腿就跑。   不得了,好好一个男娃跑来针线房做荷包,还对镜贴花黄,整个怀春少女状,这个样子被咱们瞧见了,还不得恼羞成怒?还是快跑吧!顾正充和顾秋波这两年在将军府学艺,跟着蒋玄蒋白师兄师弟的乱叫,熟的不能再熟,也知道蒋白看着柔弱,又爱作些娇态,一旦发起脾气来,连蒋华安蒋华盖等人也要哄着的,可不能轻易得罪。两人同个心思,跑的更快。   可怜沈天桐,之前一门心思读书,练武不过强一下身,况且来将军府的日子短,下盘功夫哪有顾正充顾秋波稳,只一会就被顾正充顾秋波抛的远远的,心道要糟。果然,只听蒋白的声音在身后娇喝道:“沈天桐,你给我站住!”   沈天桐只想追上顾正充和顾秋波,让他们分担这次偷窥的风险,这会怎么肯站住,自然是继续跑。待跑进园子里,眼看着顾正充和顾秋波的身影在前头一闪,正感觉有希望追上时,却觉得袍角一紧,分明是被人扯住了,一时停了脚步,用力扯回袍角。谁知蒋白跑的快,身子还没收住,被沈天桐一扯,一个趄趑,直接朝沈天桐扑去。   沈天桐眼看着蒋白直扑过来,条件反射的一闪,却忘了自己的袍角还在蒋白手里,他这一闪,却带动蒋白身子一旋。蒋白脚步不稳,只掀紧沈天桐的袍角,想要定住身子。不想沈天桐一闪之后,脚步也不稳,被蒋白这一掀,直直就栽向蒋白身上。   “哎哟!”蒋白闪避不及,直接被沈天桐扑倒在地下。眼看着沈天桐惊愕的脸近在咫尺,羞恼交加、气愤莫名、小屁屁明显疼痛难当的蒋白,想也不想,直接用拳头说话了。   稍迟一些时候,俊俏的沈天桐脸青唇肿的回府去了。   “你是蜀王的伴读,谁斗敢把你打成这样的?”沈夫人见沈天桐连眼角也肿了,自然连连追问,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算起来,你却是蜀王的表哥,他就没有护着你一些?”   因见沈天桐一声不吭,沈夫人无奈,只得吩咐丫头把跟着沈天桐出门子的小厮叫来细问。小厮不敢隐瞒,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少爷跟着太子爷和蜀王爷去逛园子,不让我们跟着。后来太子爷和蜀王爷在另一边跑来,说道少爷和将军府的白少爷在园子里打起来了,少爷脸上着了白少爷两拳。”   “是为了什么打起来的?”沈夫人大怒,好你个蒋华安,居然纵容儿子打我家孙儿,没天理了。这会拍桌道:“蒋家打量沈家没人了吗?若不给一个说法,看我不告到皇后跟前去?”   小厮见沈夫人震怒,吓的小腿直抖,颤着嗓子道:“少爷脸上着了两拳,这是明处,大家都看得到。听得那白少爷身上着了少爷好几拳,腰带都被少爷扯断了,伤的不定比少爷还严重些呢!”   “我就说,桐儿今年九岁了,一过了年就十岁,怎么可能被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欺负?”沈夫人一听蒋白身上着了几拳,形势并不是一面倒,脸色稍霁,挥手让小厮下去,这才进去看丫头给沈天桐上药。一时又吩咐人拿熟鸡蛋给沈天桐敷眼角的乌青,只咬牙道:“好好一张脸,打成这样,明儿怎么见人?你爹你娘跟前,你倒是开口说说话,也让他们宽宽心。若不然,只怕趁着年下进宫请安,你娘就要往二皇子妃跟前哭诉去了。咱们占了理,自然得哭诉,若不占理,闹了出来,倒是不好。”   沈天桐“嗯”了一声,过一会才道:“就说我跟蒋白对招,他收势不及,打在我脸上就行了。”   沈天桐懊恼着呢,自己当时脸上着了两拳,正要回手,谁知蒋白把自己一推,往旁边一滚,避过自己的拳头。自己伸手去扯他,倒扯断了他的腰带,拳头还没落到他身上,将军府众人都赶来了。蒋白一见人来了,倒先哭诉起来,说道身上着了自己几拳,腰带也被自己扯断了,这会身上痛的很,说完还假装“咳”了几声,泫然欲滴。自己大着他两岁,又高了他一个头,这会脸青唇肿的,若当众说自己被他打了,却没有打着他,无论如何说不出来,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待躺到床上,沈天桐暗暗发誓,以后不能光顾着读书,倒要多费些时间学武,有朝一日,定要狠狠凑蒋白一顿!   腹黑小蒋白   “小白,被打了哪儿?”贺圆听得蒋白和沈天桐打架,自然让人把她叫进房细问,待见得她新得的银鼠大氅脏了一大片,腰带也断了,不由吓了一跳,挺着肚子拉蒋白过去,在她身上又按又捏的问道:“哪个地方痛?让娘看看。”   “娘,没事儿,你不用担心!”蒋白眼睛骨碌碌看一下四周,见丫头们没有在跟前,便悄悄俯在贺圆耳边道:“沈天桐没打着我,我怕爹爹责备,假说也被他打了。他比我大,比我高,比我壮,自然不好意思说打不过我,灰溜溜回府去了。”   “你呀你!”贺圆一听,不由失笑,一时捏蒋白的脸颊,小声道:“蒋家一向和沈家不和,自打沈愿之辞官,沈家和蒋家更加敌对,现下你打了沈天桐,怕沈家要借题发挥呢!你还得装几天病,只说被打的内伤了,要好生养几天伤,乖乖陪我在房内学刺绣罢!”   一说刺绣两个字,蒋白想起自己在针线房内的举动被沈天桐瞧了去,一时又羞恼起来:沈天桐,你要是不把这个事情说出去,你扯断我腰带之事,就此作罢。要是把我对镜贴花黄的举止说出去,看我不再次打得你满地找牙?   却说沈永阳从儿子沈六柏嘴里得知沈天桐和蒋白打架的经过,让人叫了沈永沪到书房叙话,只道:“先皇在时,深怕尚家勾结蒋家,将来朝堂成为尚家这些外戚的天下,又碍着皇后和太子妃都是尚府之人,一时不好动尚家,只得釜底抽薪,先打压莫家,继如打压蒋家,使尚家失去臂膀。去年初便换我们沈家领监军之职,分薄蒋家的兵权。现下朝内还是重文轻武,蒋家也大大不如前,自然不甘心。”   沈永沪接口道:“先皇既驾崩,新皇即位未久,太后和皇后同是尚家之人,与将军夫人关系密切,这分薄的兵权,能不能回到他们手里,还是未知数。这回蒋白和桐哥儿打架之事,未尝不是蒋家试探我们沈家之举。蒋白一口咬定被桐哥儿打了几拳在身上,我问了柏哥儿,他说蒋白看着虽柔弱,身手灵活,桐哥儿想打他几拳,只怕不易。桐哥儿有没有打着蒋白且不论,蒋白两拳打在桐哥儿脸上,犹如打在沈家脸上,怎能只看作小孩儿打架那般简单?”   “桐哥儿是蜀王的伴读,按理来说,蒋家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偏这回把桐哥儿打成这样,内里原故,达得深思。只是桐哥儿虽挨了打,却不能嚷出来。一来咱们沈府虽是以文为主,一向也延请武师在府教导子弟一些强身之术,并不像小门小户的读书人那样,手无缚鸡之力。二来桐哥儿大着那蒋白两岁,不被人说以大欺小就罢了,如今反被打,却是没面子之事。”沈永阳沉吟着道:“咱们沈家现下也挂着监军之职,于武学和兵学谋略一事上丝毫不知,也是不妥。趁着这时候,倒要寻访高强的武师和善于谋略的名师教导桐哥儿等人。桐哥儿遭蒋白这一打,必会奋发,以求超过蒋玄和蒋白。将来却能当个名副其实的监军。”   沈永沪点头赞成,两个人在书房计议到掌灯时分方散。   沈天桐这回脸上受了伤,进宫伴读的事自然暂时搁下,好在年关将近,顾秋波等人也差不多歇学假,倒不碍什么。因沈府原也延请了学问深厚的夫子在府当西席,沈天桐早晚过去请教一回就罢了。待听父亲沈永沪说道要请一个武艺高明的武师回府,自然高兴,只暗暗想像着自己学艺有所成,也把蒋白打得鼻青唇肿的样子。这一天正拿一本书在看,沈夫人处的丫头匆匆进来,行了礼之后道:“少爷,敏王妃来了,因是坐了小轿过来的,不欲惊动人,府里没有开中门迎接,只从小角门进来,现下已到了夫人的院里。指名要见少爷,夫人让我来请少爷。”   敏王妃沈玉照是沈夫人嫡出的女儿,先时因相貌刺绣皆出色,选进宫当司绣女官,后来得了皇后的青眼,将她配与二皇子敏王,册封为敏王正妃。只是她体弱,小产了两次,又保养了两年,这才生下顾秋波,之后再没有生育。因身边只有顾秋波一个嫡子,只怕他有个闪失,拘的极紧。待得选了沈天桐和沈六柏给顾秋波当伴读,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待听得沈天桐被蒋白打得脸青唇肿,自然派了内侍来看视,询问究竟。只是究竟疑心此事不简单,趁着今儿空隙,却坐了小轿亲过沈府来。   沈夫人见沈玉照来了,自然知道是为着沈天桐被打之事,少不得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沈玉照在沈府探问事情究竟的时分,皇后尚如贞也召了尚婕进宫追问此事。   因上回要给顾正充选伴读,尚婕怕宫里会选上蒋白,便进宫见过了太后和皇后,面禀了蒋白小时候体弱而扮作男娃养的事,此事王太医也知情等等。尚如贞一听蒋白是女娃,却暗暗欣喜。这一辈尚家嫡出的姑娘,不是年纪略大,就是尚在牙牙学语,过几年太子顾正充选太子妃,只怕尚家要落空。蒋白既是女娃,却多了一个太子妃的人选。一时暗示尚婕好生看护蒋白,这当下听得她和沈天桐打架,身上着了沈天桐几拳,自然不放心,少不得要让太医出宫给蒋白诊断诊断。   尚婕见尚如贞着急,便把事情如实说了,笑道:“皇后娘娘,小白鬼着呢,哪会被打?”   “没有打着就好。只是沈家那起文官,心思最是弯弯绕绕,不定就认为白哥儿是受大人指使,这才打沈天桐的,这会肯定到敏王妃跟前哭诉去了。”尚如贞叹道:“我一听得两个打架,倒忙着赐下伤药给白哥儿,这当下宫内众人知道白哥儿也伤着了,并不是蒋家之人欺负沈家之人,倒止了闲话。”   尚如贞说着话的当儿,沈玉照在沈府对沈夫人道:“蒋家说道蒋白伤的极重,也不上学了,只在房内养伤。皇后娘娘听得他被桐哥儿扯破了衣裳,扯断了腰带,已是赐下一件孔雀氅、一件鹤氅,并一条玉腰带与他。另赐了补药伤药,只让他好生养着。皇后娘娘大张旗鼓赐东西,倒使人以为蒋白伤的比桐哥儿严重些。咱们待要去讨个说法,倒不好讨了。”   沈夫人还没接话,见得沈天桐进来,且待他给沈玉照行过礼,挨自己坐了,这才道:“桐哥儿,你过了年也就十岁了,算得上半个大人,有些事儿自己得有一个主意。这回被打之事,据你自己看,应该如何处理?”   沈天桐听得沈玉照来了,却暗暗心惊起来,意识到自己和蒋白打架之事,涉及的是两个家族的脸面,一个不好,却上升为两个家族的争斗。事情的因由不过是自己去偷窥蒋白做针线,蒋白被窥破了行迹,羞恼之下才打的自己。自己只想寻机私下教训一下蒋白,却不想让此事变成政治事件。因一边寻思,一边斟酌言词道:“孙儿以为,不宜闹大了。若闹大了,显的咱们沈家小题大做,落了人口实。”   沈玉照点点头道:“桐哥儿虑的极是。皇上虽说看重沈家,只是太后和皇后俱姓尚,自然帮着蒋家,真闹了起来也不好。”   因沈天桐自己力主平息和蒋白打架之事,此事也就雷声大,雨点小,很快就揭过了。自此后,沈天桐除了读书之外,却拼命练武,只想有朝一日,凭着自己的身手教训蒋白一顿。   蒋白假意养伤,倒消消闲闲过了年。到得三月,贺圆又生下一个男婴,取名蒋庚,合府自然庆祝了一番。待蒋庚满月后,蒋老夫人却病了,王太医来看视过后,跟蒋镇和尚婕道:“老夫人年事已高,此番也不好用重药,只能在饮食上头用功夫了。若是过得暑热,或能熬到年底。”   话已至此,蒋镇和尚婕自然知道蒋老夫人年限已到,非人力可挽回,也无可奈何。   蒋老夫人也知道自己不久于世,拉了尚婕道:“莫家的平哥儿和慧姐儿还算聪颖,若我熬不过今年,你帮我看顾他们一些。若他们有个出息,莫家还能撑住,不会败的干净。”   尚婕有些心酸,自然应承了下来。   蒋老夫人知道尚婕既然答应了,自然会额外看顾莫若平和莫若慧,倒松了一口气。一时却另有一件事不能宽心,只道:“我还以为看得见华宏他们也娶妻生子呢,谁知他们迟迟没有动静,想来是见不到了。”   “怎么会见不到呢?我这就让华宏他们娶亲去。”说起蒋华宏他们,尚婕也苦恼着。老三蒋华宏今年三十一岁了,迟迟不肯娶亲,底下的老四蒋华寄,老五蒋华曾,老六蒋华盖,全部推说待老三蒋华宏娶了,他们再娶。为着此事,尚婕差点愁白了头发,这回见蒋老夫人如此,强笑道:“上回华安和华宽一起娶亲,这回就让华宏他们四人一起娶亲,办个更热闹的喜宴。我找两位媳妇商议一下,不能任着他们四人再推脱下去了。”别的人家,三十一岁的男人,都快做爷爷了,咱家倒好,三十一岁还不娶亲。这一回,定要动用所有的人,一气儿娶回四房媳妇来,一鼓解决四个难题。尚婕雄心壮志的计议,决定连蒋玄蒋青蒋白这些娃儿,也要动员起来,让他们也出出力。   蒋玄蒋白蒋青听得让他们帮忙给四位叔叔找婶婶,都有些兴奋,一早到练武厅便窃窃私语着。顾正充顾秋波见得他们小声说,大声笑,不由有些好奇,凑过去问道:“什么事这么神秘?”   蒋白见顾正充顾秋波他们询问,眼睛一转,笑嘻嘻道:“明儿府里要办个家宴,请各府里的夫人和姑娘来聚一聚。祖母让我们帮着在姑娘们中间给四位叔叔找婶婶呢,大家有空也来帮帮忙!”人多好办事,让太子和蜀王也帮忙叔叔们找婶婶好了。祖母说了,若是三叔他们娶了亲,太祖母一欢喜,说不定病情就好转了。   我要求不高   听得要给自己安排婚事,蒋华宏这回倒没有推辞,一大早在练武厅后边的休息室发呆,待见得底下几个兄弟也来了,看他们一眼道:“眼见着玄哥儿他们也这般大了,整天三叔三叔的叫,我也心动,想成亲生子。可是这几年见过的姑娘,不是扭捏作态,就是板着一张脸,看着没味道。瞧来瞧去,居然没一个比得上大嫂和二嫂,叫我怎么答应?这回祖母病成这样,倒得完成她的心愿。现下也不敢要求姑娘家合心合意,只希望娘慧眼,挑一个有几分像大嫂或是二嫂的姑娘给我就罢了。”蒋华宏说着,扼腕长叹,想着自己守身如玉到三十一岁,只想等待一个良人出现,谁知道如今还是要盲婚哑嫁,还不知道老娘给自己挑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家呢!   听得蒋华宏的话,老四蒋华寄双手抱胸,横眼看他道:“你的岁数都三字出头了,还挑什么呀?有姑娘愿意嫁给你,你就该偷笑了。”   “老四,你小看三哥的魅力了。”蒋华宏右手托着下巴,左手扶在右手的手肘上,眼睛定在蒋华寄脸上,作一副深情凝望状,悠悠叹道:“我是没遇着心仪的姑娘,要是遇上了,凭着我这练射箭练出来的幽深眼神,定能当场迷倒她。现如今是不用我去挑,老娘给安排就成了。可叹,我这迷人眼神儿,居然派不上用场。”   “你就吹吧,反正吹牛又不用本钱。”蒋华寄被蒋华宏的眼神弄得浑身恶寒,伸手去挡住他的视线,无奈的道:“就你这眼神儿,人家姑娘一见肯定会晕倒,不是被你迷晕的,是被恶心晕的。我说三哥,你不能拿看弓箭的痴迷眼神当成迷人眼神!”   “一样是爱惜而又专注的看着,有啥不同?”蒋华宏拍开蒋华寄的手,不装深情了,直接瞪蒋华寄一眼,哼哼着说:“我听得风声,说这次不单要给我挑一门亲事,你们三人也会一并挑了,不再容忍你们推托下去。”   将军府不善纳妾,只娶一位正妻,在妻室的人选上,便不单单是讲求门第,还要看是否身体健康,母辈之类的是否极会生养。又想着若是儿子们自己相中的妻子,夫妻恩爱之下,子嗣自然多,为着这个,蒋镇和尚婕倒没有强行给蒋华宏等人安排婚事。只是现下情况不同,一来为着完成蒋老夫人的心愿,二来蒋华宏等人的岁数实在不能再拖,不得不强行安排了。   蒋华寄等人自然也听到风声,说道这回四兄弟的婚事要一并办了,这才忙忙跑来见蒋华宏,想商讨一下的,因见得蒋华宏自己也束手无策,准备接受老娘的安排,不由哀叹:“三哥,你三字出头的岁数了,自然不能再拖。可怜我还小呢,居然要被拖下水,也要硬塞一个姑娘过门,这可怎么是好?”   “你还小?”蒋华宏一听蒋华寄的话,打量他一遍,不由摇头,“老四,你今年也二十九了,怎么一提婚事,你就好像自己才九岁一般的口气?这可要不得。你不用看我,我自己也妥协了,顾不上你们的。”   “三哥四哥,你们这岁数确定不能再拖,可怜的是我和老六。”老五蒋华曾这会苦着脸道:“我二十七岁,老六二十六,本来还能再拖几年的,因你们不成亲,这次被逼着议亲,却拖累我们一起下水了。”   “五哥说的是。”这次要论婚事,最郁闷的却是蒋华盖,自己是老幺啊是老幺,居然被逼着和哥哥们一起议亲。这么紧逼的时间里要挑四位姑娘过门,自然是先把好的挑给三哥,依次四哥,然后五哥,再是自己。轮到给自己挑姑娘时,用脚趾头也想得出,一定是几位哥哥挑剩下的。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得自动出击,与其等哥哥们挑完剩下给我,还不如自己出动,先行定一个。   在几兄弟中,蒋华盖是心眼最活的一个,这会见上头几个哥哥靠不住,已是寻思开了:老娘不单让人四出打听各家府里姑娘的情况,明儿还要设宴请几家府里的夫人和姑娘过府,度着请过府的姑娘们,却是老娘早已相中的,到时自然让自己几个偷偷去瞄一眼以作最后确定。只是老娘既然相中,这相貌人品自然差不离,问题是,咱们想要的,是一个脾性儿相合的姑娘呀!瞧瞧大哥跟大嫂,虽差着十岁,如今还那般恩爱。再瞧瞧二哥和二嫂,好的蜜里调油。他们这般,全因脾性相投。若是娶一个不相投的,纵是天仙般的相貌,也是屈憋。只是这脾性儿相投,却不是单靠一眼瞄得准的。还得攀谈一下,瞧瞧对方的言谈举止才有一个谱。要是比武打架上战场的,咱们几个怕过谁?但是与姑娘攀谈这个事,却……   他们这里正苦恼,却听门外蒋白脆生生的声音道:“三叔,你们在里面吗?我们进来了!”   蒋华宏以为他们是请教武艺来了,想着今儿也没心思教他们了,随便指正几招,让他们自己去喂招就罢了。这会扬声道:“进来吧!”   只听“哗啦”一声,蒋玄蒋白蒋青,还有顾正波及沈天桐,一起推门进来,小脸都挺严肃的,好像是来商量大事一般。   见一下子进来五位小娃,蒋华宏有些头痛,看看蒋华盖道:“你领他们出去好了。没人在旁边监管着,他们学的也不专心。”   蒋白弱弱举手道:“三叔,我们是来帮你们的。”   蒋华宏这会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听得蒋白的话,嘴里的水差点喷了出来,放下杯子道:“你们几个小娃娃要帮我们?帮什么?”   “叔叔不是要找婶婶么?万一找的婶婶不好,叔叔心情就不好,心情一不好,教我们武艺时自然马虎。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应当出力帮忙叔叔找到好婶婶。”蒋白说着,白嫩小手指点点沈天桐道:“你来说说!”   沈天桐自打上回跟蒋白打架后,沈府另请了一个高明的武师悄悄教他武艺,他跟着顾秋波来将军府,也非常用心的跟着学武。因见蒋华宏等人对待他和对待其它府的子弟一样,并没有因为他是沈家人而有不同,暗地里松一口气。又他毕竟是少年人,虽对蒋白还有芥蒂,每回来将军府,大家打打闹闹的,先前的事也就暂时揭过一边了。这次听得蒋府要给蒋华宏等人议亲,蒋白蒋玄嚷嚷着要帮忙找一个好婶婶,具体怎么找法,却没个章程,不由暗暗摇头。顾秋波倒是眼尖,见得他摇头,一时拉过道:“桐哥,你有办法是不是?有办法说出来嘛!”   “咱们要帮忙师博找师娘,也得先问过师博们喜欢啥样的姑娘,方好行事。咱们看着好的,师博不一定喜欢。”   听得沈天桐的话,蒋玄一下吵嚷道:“这个容易,直接去问叔叔们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就行了。”   “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蒋华宏等人听得众位小娃相问,一时面面相觑,这个问题还真没想过咧。   沈天桐提示道:“比方说,喜欢高的还是矮的,胖的还是瘦的?再比方说,喜欢温柔的还是直爽的?”   蒋华宏看了看沈天桐,见他已是风度翩翩十岁小少年,相貌承继了沈家儿郎那股俊秀,这会侃侃而谈,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一时失笑道:“大人的事,你们这些小娃就别操心了,好生练武去罢!”   蒋白见得蒋华宏果然不把他们这些小娃放在眼里,眼睛骨碌碌转了转,挤向前去,俯在蒋华宏耳边道:“三叔,正因为我们是小娃,才好便宜行事。我娘说了,我们小娃说什么,人家最多道一声童言无忌,却不会得罪人。明儿府里办家宴,我们小娃最是方便钻来钻去打探消息,还能给叔叔递话。叔叔跟我们这些小娃勾结起来,保准能找到合心意的婶婶。放心,我们会发个军誓,一定不会让叔叔们丢脸的。”   让小娃们打深消息,递个话,倒确实是不错的主意,蒋华宏有些心动。环顾进来的五位小娃,大的沈天桐十岁了,早已懂事,自然晓得分寸,不会乱说。蒋白也已经八岁,平素最是机灵,让她探听消息,却是不二人选。   蒋华盖也觉得明儿让蒋白他们探问一下消息比较保险,老娘这回是铁了心要给自己和几位哥哥定下亲事来,容不得推脱了。让几位小娃打探一下人家姑娘的性情,总归比一无所知要好。况且小娃们不比老娘心急娶媳妇,说话客观些,人家姑娘好坏,他们自然直白的说,不会只挑好的说,不好的就不说。想到这儿,他清清嗓子道:“三哥,让小白他们帮一下眼倒是不错的主意。”   “咳,我对姑娘家的要求不高的,我先说说好了。”蒋华曾在几兄弟中是最憨厚的一个,心眼比较直,听得几位小娃询问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想了一想,这会道:“个子么,要我耳朵这么高。身段儿不胖不瘦最好。头发要墨黑,皮肤要白。眼睛要大,要亮。笑起来最好有酒窝。性情儿要恰恰好,不温不火,该温柔时温柔,该刚强时刚强。品味儿要……”   这叫要求不高啊?蒋白等人年纪虽小,这会也听得张大了嘴,怪不得他们娶不到老婆呢,原来症结在这儿。   因小娃儿热情的询问,一轮下来,结果就出来了:蒋华宏要找一个肚内读些诗书,知文识礼的姑娘。蒋华寄要找一个说话直爽,身子健壮的姑娘。蒋华盖要找一个温柔体贴,脾性相投的姑娘。至于蒋华曾,大家觉得,他要找的姑娘,可能还没出世。   超珠圆玉润   一下子要定下四房媳妇,还得赶在蒋老夫人病情恶化之前娶进门,时间委实紧逼。好在尚婕一向留意各府里待字闺中的姑娘,已是暗暗相中了几位。将军府设宴,这几位姑娘都会请了来,只是事情未挑明之前,却不能单请这几家府里的夫人和姑娘,还得多请几家,万一事儿不成,也不落痕迹。问题是这几位姑娘相貌人品差不离,性格却各有差异,谁配谁倒要费些思量。   尚婕正沉思,蒋白倒跑来了,笑嘻嘻道:“祖母祖母,好消息。三叔他们松了口,说道只要姑娘家合他们的条件,就马上娶过门。”说着把蒋华宏等人的话告诉了尚婕。尚婕不由抱住蒋白,搂着亲了一口,心下感叹:女娃就是女娃,天生心细,爱张罗,知道叔叔们要选婶婶是大事,这就马上帮了自己一把。一时把几位姑娘在脑内过了一遍,笑道:“马府姑娘最是温文,倒合华宏的要求。郑府姑娘姓子直爽,也合华寄的要求。难办的是华曾和华盖。”   蒋华盖要求一位温柔,脾性相投的姑娘,这温柔还好说,脾性相投,却要相处一下才知道相不相投。人家闺中姑娘,跟你没名没份之前,怎可能随意攀谈看是否相投?若是相投还好,若是不相投,人家姑娘还要不要许人了?   至于蒋华曾,这是选天仙呢!去哪儿给他挑一个这样的?   尚婕略略皱眉,隔一会又舒展开了,陈珠的堂妹陈琪性格儿最是温柔,也常来将军府,跟老六打过照面,计起来又是亲戚,借机让他们攀谈一下,看看是否投缘应该可行。至于老五,嗨,他能见过几位姑娘,照他的要求,倒不用娶妻了。且不管他那么多,看看情况再说。   因听蒋白说顾正充和顾秋波等人明儿也想来凑热闹,尚婕不由笑道:“太子和蜀王却不便出席的,省的各位夫人和姑娘还要向他们行礼。”   顾正充是太子身份自不必说,顾秋波品级上是郡王,比其父的亲王低了一级,饶是如此,各府里的诰命夫人还要向他行大礼,若他明儿也入席,却添了纷扰。   听得不便让顾正充和顾秋波凑热闹,蒋白忙忙跑去告诉他们。顾正充和顾秋波虽有些失望,但一想自己的身份,只得作罢,一时嘱蒋白道:“明儿挑师娘,我们不能出席,你可得落足眼力帮着挑。”   尚婕既是暗暗内定了人选,第二日家宴时,诸事办起来便颇为顺利。各位夫人也得到暗示,悄悄打量极可能成为自己女婿人选的蒋家兄弟。虽说现下朝内颇有些重文轻武,蒋家有些不如先前,蒋家儿子岁数又大了些,但是蒋家儿子们不纳妾,将来没有嫡庶之争,女儿嫁进来要担忧的事少。再说了,现下各家府里的哥儿,除了嫡长子大了要承继家业,家主不得不逼着他们读书练武求上进,余者次子庶子等,多有呼朋引友一掷千金浪荡过日的,却无论如何不能跟蒋家儿郎们相比。况且蒋家规矩又不大,屈憋不着女儿,论起来,着实是一门好亲事。几位夫人度量一番,倒是满意。   各府夫人各各弹算,都有意联姻,蒋府家宴后,除了蒋华曾,其它三位蒋家儿郎,婚事便确定了下来。尚婕暗暗松一口气,笑道:“现下还得给华曾寻一位,一气儿办了婚事方好。”   因蒋华曾的要求太特殊,尚婕自然没法找到一个合他要求的姑娘,一急之下决定用一个各家府里寻常的法子,那就是合八字。一时拿了几家府里姑娘的八字,上了子母庙让师傅相合。最终合上的是朱府姑娘朱润润。既然合上了,尚婕便带了蒋白上朱府里去相看朱润润。   朱润润人如其名,极为珠圆玉润,蒋白一见,暗暗挥挥自己的小手掌,哇,这得多少个手掌才能捂住这位未来婶子的脸盘哟!   尚婕一见朱润润,却极为满意,不错不错,瞧瞧这大屁股粗腰身,一定极能生养。再瞧瞧这小鼻子厚嘴唇,福气着呢!   候着尚婕和蒋白从朱府回来,蒋华曾自然探问朱润润人品相貌,尚婕笑道:“朱姑娘性子温和,好着呢,你只等着娶亲罢!”   蒋华曾从尚婕嘴里问不出什么来,只得悄悄拉了蒋白去询问,蒋白眨眨眼:五叔哟五叔,不是我不帮你,是祖母已跟朱府太太说定了,过几日就下定,这会我怎么敢告诉你实话呢?   “五叔,那朱姑娘,身段相貌都超过其它几位婶子!”确实超过了哟,足有马姑娘两个那么胖。   听得小蒋白这般说,蒋华曾喜不自胜,超过就好,超过就好!咱排行第五,被上头四位哥哥压着,下面一位弟弟偏又机灵,压不着他,反常常被他压。现下娶一位老婆超过他们的老婆,总算有一样压过他们的。   蒋白怕蒋华曾再问,倒退着出了休息室,一溜小跑到了外面。   李奶娘眼见着蒋白跑来跑去的,这会出了练武厅,往侧边的歇脚处一坐,小脸红扑扑,额角微有湿意,忙从怀里掏出手帕子,正待去给蒋白擦一擦,回头见小丫头折桂站着不动,一时慢下动作,顿了顿道:“夫人看你是一个机伶的,这才让你跟在白哥儿身边服侍,凡事也得多个心眼。比如今儿天热,见哥儿出汗了,就得赶紧过去给她擦汗。现下各位哥儿坐在一边休息,你还得上前促着哥儿多喝些茶水解暑。怎么像根木头一样站着呢?”   蒋白毕竟是女娃,现下天热,穿的少,却还跟蒋玄他们混在一块学武,尚婕和贺圆如何放心,自然是嘱李奶娘紧紧跟着,万一有个什么事,李奶娘自然晓得为她遮掩一二。一时又从家生子中挑了八岁的折桂出来服侍她。折桂这会见顾正充顾秋波沈天桐一帮子翩翩小少年边说边笑,一个赛一个的俊俏,免不了有些眼花,被李奶娘一说,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掏出手帕子过去给蒋白擦汗。   一时婆子备了茶水,几位小丫头已是忙着给各位哥儿递茶递水,蒋白也口渴了,见李奶娘端了茶过来,自然接过喝了半盅。一歪头见折桂捏着手帕子侍在一边,小小的嘴唇却有些干干的,知道她一早跟自己过来练武厅,一直候在外头不敢走开,想必连水也没喝过一口,不由笑着揽过她,把手里的茶递在她嘴边道:“还有半盅茶,你喝吧!”   虽则知道蒋白是女娃,折桂也被她的举动闹了一个大红脸,待要不喝,茶盅又凑在嘴边了,只得“咕嘟”一声把半盅茶一口喝了,从蒋白怀里挣出来,喃喃道:“哥儿,这不是在房里,不兴这么闹的。”   蒋白正处于喜欢恶作剧的年纪,见折桂闹了一个大红脸,不由“哈哈”笑了,拉过道:“你跟着我,就是我的人,我爱怎么闹就怎么闹。”   沈天桐坐在另一边正喝茶,听得蒋白跟折桂调笑,眼角不由抽了抽。暗暗摇头:将军府一众人全是不好女色的,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蒋白?这才八岁的年纪,看着已是……怪道安平候夫人那天到沈府中,悄悄跟祖母嘀咕着道:“蒋家将来若败下来,只怕就是败在那个蒋白手上。现下不过八岁年纪,听得专爱给丫头们调脂弄粉,丫头们做针线,还喜欢腻在一边细看,说三道四的给意见。不光如此,房里还藏了许多姑娘家的东西。小的时候,众人逗着问他最喜欢什么,他一脱口就说最喜欢花儿粉儿。听得人都笑了,只说道他莫不成是一位姑娘家托生的。现下越法俊俏,只是一位哥儿俊成那样,总归不是好事。”   蒋白正跟折桂调笑,一抬头见沈天桐瞥过来,不由顺势飞了一个眼风。沈天桐心下突的一跳,一时垂下眼:这小子笑起来实在太像姑娘家了,就是模样儿也比府里几位妹妹还好看,真是妖孽!   “桐哥,你觉不觉得,白哥儿俏的太过了?”顾秋波见沈天桐瞥一眼蒋白又垂下眼,悄悄掩过来道:“可惜白哥儿是男娃,若他是女娃,我长大定要娶了他回府。”   “白哥儿是少将军的嫡出儿子,你这般说话,小心他恼了。”沈天桐看一眼顾秋波,小声道:“他虽细皮嫩肉的,毕竟是男娃,这些话可不能当着他的面说。”想当初,我们一起偷窥他对镜贴花黄,你们跑的倒快,可怜我被打的满脸青肿,如今若又说他像女娃,被他听到了,他不好打你们,说不定又是我遭殃。我现下还不是他的对手,不能冒险啊!   朱润润出招   “将军府提亲,提的是润润,这不可能吧?”朱府几房太太见得尚婕令人上门求亲,本以为提的是大房的女儿朱娇娇,谁知转头爆出消息,说道提的是三房的女儿朱润润,这下全惊愕了,窃窃私语道:“上回将军夫人来咱们府,娇娇和润润她们都出来见了,将军夫人对娇娇说的话可多些,况且娇娇身段样貌全摆在那儿,这会提的不是娇娇,却是润润,该不会听错了罢?”   朱娇娇是朱府大房的嫡出女儿,人如其名,生的娇滴滴,又因上头三个哥哥一个姐姐皆已婚嫁,剩了她一个待字闺中,大房太太自然捧在手心,爱如珍宝,本以为尚婕看中的定是自家女儿,不料上门来提亲的媒婆,提的却是三房的朱润润,一时间也转不过弯来。待得定下神,不由动怒,在房内咬牙道:“润润拿什么跟娇娇比?就她那副猪样子,怎么配嫁到将军府,没的丢了咱们朱府的脸。”   大房太太暗暗生气时,三房太太却在房里拉了朱润润道:“女儿啊女儿,这会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自打你及笄,太太们上府来见,都说你好福气,一提婚事,却没人应,白白耽误到如今。娘想着你今年也十九岁了,为你的婚事差点愁白了头,只是求神拜佛的许愿,不想今儿佛祖显灵,上门来提亲的居然是将军府。如今太平盛世,又不用出征,武将只在军营点卯,练练新兵,极是安妥。听得这五爷蒋华曾身上挂的是副将,闲时在将军府带着一帮子弟练武,性子极是憨厚。你嫁了他,却是烧高香了。只是你这身段,只怕蒋华曾见了要嫌,趁着还有时间,不若咱们想想法子减减身子上的肉,若能瘦上几斤,瞧着也好些。”   朱润润小时候胖乎乎的,众人都笑道长的得人意儿,谁知越大越胖,竟是瘦不下去。朱三太太也想过许多法子让她减肥,偏她性子爽朗,爱说爱笑,又能吃能睡,就是瘦不下去。如今好容易许了人,心下也自欢喜,听得朱三太太的话,也同意减减肥,只是这减肥一事,又不是第一遭,只怕像前几遭那般无功而返罢了。   “娘,我这身子,就是瘦,也有限。主要得看那个人能不能接受我。”朱润润已是从婶子们的嘴里得知蒋华曾武艺高强不说,生的浓眉大眼,高大威猛,芳心已是暗动,如今也发愁,只怕自己生的太胖,对方接受不能。   “润润,娘告诉你……”朱三太太想着蒋老夫人病情极危险,尚婕必定急于迎媳妇们过门的,倒不怕她变卦,如今倒是怕蒋华曾不喜自家女儿,得想个法子才行。这会狠下心来,俯在朱润润耳边一通嘀咕,见得朱润润连耳根子也红了,拧拧她的耳根道:“你虽然胖些,但皮肤白,身子绵软,这灯一吹,再……待得有了儿子,万事就安妥了。”   且不说朱三太太如何教导女儿,却说蒋老夫人听得尚婕已定下四房媳妇,自然欢喜,只把自己的首饰拿出来道:“到时喝孙媳妇的茶,可得下重手,一人给一件有份量的首饰。”因挑出好几件珍品,备着要给几位孙媳妇。尚婕见蒋老夫人心情略好些,便笑道:“马姑娘她们还罢了,朱姑娘还真得给大份量的首饰,若不然,我怕那首饰戴到她头上,一点儿不显呢。”   “呵呵,听小白悄悄来跟我嘀咕,说道那朱姑娘脸盘子大如葵扇,这真还是假?”蒋老夫人想起蒋白的形容,不由笑了,“咱们府娶亲,向来娶身子好,性子好的,相貌倒在其次。只是太胖的话,只怕华曾不喜欢。”   尚婕听得葵扇两个字,再想一想朱润润的脸,撑不住也笑了,“朱姑娘虽是胖些,但是针线活极好,性子也不错。再一个,子母庙里的老师傅说了,她八字极好,却是福泽绵厚之人,配华曾正好。”   蒋老夫人听得如此说,方放下心来。   尚婕雷厉风行为四位儿子定下亲事后,接着就雷厉风行的择日子,于同一天为四位儿子迎进四房媳妇。   将军府办喜事这一天,盛况空前。待得花轿一停,喜娘从轿里扶出新娘,众人虽看不见新娘的样貌,但凭着新娘们身上嫁衣一个赛一个的精致华丽,由不得大声喝彩。   新郎出来迎新娘时,恰好府门口又来了一批骑马的武将,一时下了马鼓噪着喊道:“都是会家子,有的是力气,直接抱了进去就是,省的累着新娘。让新娘子留着点力气晚上用罢!”   武将们说话一向口无遮拦,蒋华宏等人听惯了,也不往心里去,这会听得他们一句接一句的打趣,却忍不住瞧了瞧新娘子。   马家姑娘陈家姑娘窈窕成那样,风一吹就会把她们吹走,哪如朱姑娘这般稳重!朱家喜娘见得其它三家府里的花轿一停下,喜娘扶了新娘子下来,新娘子一个比一个纤巧,不由嘀咕开了。这会扶着朱润润,见得蒋华曾看过来,竟是不由自主用半边身子挡住朱润润。蒙着头有什么好瞧的,待晚上进洞房你再去瞧个够哟!   朱润润这阵子虽是狠下劲子减肥,无奈时日太短,只有一点点效果。至上花轿这一天,朱三太太把寻觅了许多时的一套冰丝甲给朱润润穿上,把她身上的肥肉网的死紧,又把精心准备的嫁衣给她换上,盖上红头巾,喜气洋洋之下,朱润润看起来也有一点儿窈窕。饶是如此,朱三太太还不放心,特意把京城里块头最大的喜娘请来,让她伴在朱润润身边。在喜娘的衬托下,朱润润看着竟又窈窕了三分。   因身上的冰丝甲缚的太紧,朱润润一路上汗流浃背,一下了花轿,几乎气都喘不过来,站在喜娘身后便有些摇摇欲倒,喜娘回身一挽,朱润润忙倚在喜娘身上,这才稳住了身子。   宾客太多,人声鼎沸,阳光又晃的人眼花,蒋华曾一眼过去,只见朱府请的喜娘好大一份,至于喜娘身后的新娘子,看起来虽不若自己想像中的窈窕,但跟喜娘一比,似乎颇为娇弱。一时眨眨眼,还待再细瞧,喜娘早已把红绸递在他手里,示意他牵了新娘子进府门。   眼见着蒋华宏蒋华寄已是牵了新娘子进府门,蒋华曾顾不得多想,忙也牵了朱润润进去。   当晚,宾客尽欢,新郎们也全被灌醉了。蒋华曾醉的最厉害,马府等几位送嫁的哥儿只护着姐夫们,帮忙挡酒,朱府的哥儿倒好,不挡酒不说,还帮着人灌蒋华曾的酒,蒋华曾喝的自然比其它新郎还多些。这会虽灌了醒酒汤,身子犹自发软,醉眼之下,瞧东西全是双份的。待得拿枰杆挑了朱润润的盖头,一瞧之下,晃了晃头:不过多喝了几杯,看东西看成双份不说,这会还放大了?   喜娘得了朱三太太的密嘱,早已快手快脚的拿过两杯酒,一杯递在朱润润手里,一杯递在蒋华曾手里。嘴里吉祥话不停,待得见一对新人喝了交怀酒,这才领着丫头下去了。   堂也拜了,盖头也揭了,朱润润心神稍定,抬起眼角觑了蒋华曾一眼,见他果然如婶子们形容那般英姿勃发,芳心暗喜,悄悄从怀里摸出一只朱三太太准备好的香包塞在床角上。   蒋华曾早已醉的站不住,这会鞋子也来不及脱,已是一头栽倒在床上,朦胧中,却觉得一双温软的手帮自己脱了鞋子,又除了外衣,隔一会又扶起自己靠在她腿上,手指轻轻揉按着自己的头,用又轻又软的声音问道:“相公好一点了吗?”   “嗯!”蒋华曾只觉新娘子的大腿绵绵软软的,靠着居然十分受用,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一时勉力睁了眼,却见室内一片黑暗,喜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灭了。床角的香包这会散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香气,蒋华曾吸了一口,身子一阵燥热,一个翻身,把身后的人掀翻在床。   入了夜,香包散发的香气越加浓郁,两个人虽是第一次,居然十分尽兴。   该做的事全做了,朱润润还是忐忑不安,天一亮就醒来了,正待悄悄下床,却见蒋华曾一个转身,面对着自己睁开眼来,这下脸红如血,只狠狠掐自己的手掌,嘴里道:“相公早!”   蒋华曾:“你……”   朱润润:“请相公放心,我是胖了点,但会努力减肥,减到相公满意为止。”   蒋华曾:“你……”   朱润润:“再请相公放宽心,除了胖点,针线下厨等等,我全在行,更兼知情识趣,优点极多。”   蒋华曾:“你……”   朱润润:“相公只管叫我润润,不必你呀我呀的生份着!”   蒋华曾一睁眼虽则是吓了一跳,但是昨夜里销魂的感觉还在,新娘子抱起来肉乎乎,软绵绵的,手感极不错。这会见她脸盘子虽极大,但是头发墨黑,双眼清亮,皮肤细白,倒也有几分入得眼。一时伸了手去捂在朱润润嘴上,凑过去道:“我细瞧瞧,看看你要减多少斤方合适!”   至此,朱润润一颗悬着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天生风流态   朱润润见蒋华曾嘴里说要细瞧,手里过来揭被子,忙忙翻个身,侧面躺着。自己浑身是肉,若是平摊在床上的话,看起来肯定超大一坨,还是侧身躺着看起来好些。   “不用翻来翻去了,怎么翻都是一个份量。”蒋华曾见朱润润努力想要摆一个看起来显瘦的睡姿,缩回了手,以手抚额,不忍心再细瞧,只小声道:“你虽浑身是肉,好在骨架不算大,料着要减下来不算很难。”   朱润润本还在小心翼翼挪身子缩肩膀,一意要摆出显瘦的睡姿,听得蒋华曾的话,不由又惊又喜,“相公有减肥的好法子?”   蒋华曾点点头,“你以后早晚随我练一套拳术,那拳术最是强身健体,收缩肌肉。练个半年至一年,你身上这些肥肉收紧了,不再松松散散,看着自然不胖。”   朱润润之前减肥,多数是从忌口入手,一旦嘴馋忌不住,又回反弹回来,这会听得不用忌口节食,只要练练拳术就能减肥,不由喜出望外,深情凝视蒋华曾,甜甜喊道:“相公!”相公亲自教拳术,既能减肥,还能增进夫妻感情,真是太好了!   朱润润的陪嫁丫头这会站在房门外,急的要跳脚,天都亮了,姑娘居然还不起床,今儿还得敬茶呢!这胖媳妇总归要见翁姑,拖延着也没法避免的。一时狠下心来,只隔着门喊了一声,又提醒道:“今儿要敬茶呢!”   朱润润听得丫头的喊声,这才忙忙下地,自己略收拾了一下,回身去拿衣裳给蒋华曾,想服侍他穿上。蒋华曾只把她的手一捻,笑道:“我自己来就行了。你……”说着眼睛在她身上一巡,没穿那紧身的里衣,她走一步,身子的肉就颤动一下,看得人眼皮跳,这……   朱润润被蒋华曾一看,也意识到还不能松懈,忙忙寻了冰丝甲,躲到屏风后穿上了,套上外衣,整理好了才出来。   饶是朱润润下狠劲收拾了一通,待到出去敬茶时,她那圆润的身子也还是引起一阵骚动。众人把眼神交换得密不透风,暗暗抹汗,可怜的五爷哟,你一心要娶一个天仙,夫人却给你娶回一座肉山,这日子该怎么过哟!   贺圆见得朱润润出来,也吓了一跳,据她目测,朱润润身高不超过一米六,体重却绝对超过一百六十斤。咳咳,真够份量哟!好在蒋华曾生的魁梧,两个站在一处,勉强算得上相配。   蒋老夫人见得几位新娘子都出来敬茶,不由慈爱的看了过去。老三媳妇斯文,老四媳妇灵活,老六媳妇温柔,老五媳妇,嗯,老五媳妇稳重!都是好的,都配的起咱家孙儿。一时强撑起精神,笑眯眯把压箱底的首饰都掏出来了,一一赏了几位新娘子。   因见四位不肯娶亲的孙子全成了亲,孙媳妇们人品不待说,性格儿也是好的,各有尽让,蒋老夫人极是欢喜,精神劲儿似乎比前略好些,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看过了暑热,入了秋,蒋老夫人身子又开始时好时不好,尚婕知道蒋老夫人这会唯记挂着莫家没人扶持一事罢了!恰好蒋镇另外延请了一位有些名气的夫子来府教导蒋玄他们。尚婕想着莫若平也十一岁了,如今准备从科举出身,只是莫家族学里龙蛇混杂,只怕学不到正经学问,便去信跟莫家老爷说了一声,问是否送莫若平来将军府跟蒋玄蒋青等人一起上学堂。莫家老爷一接到信,便令莫太太亲送了莫若平和莫若慧来将军府。   尚婕见莫若慧也来了,自然留她住下,笑道:“如今大媳妇二媳妇身边几个小孩子,自然忙不过来。三媳妇四媳妇六媳妇又有了喜,也劳动不得她们。每回上庙里,倒见得各府夫人不是媳妇伴着,就是孙女伴着,有说有笑的热闹。我正愁没个女孩儿跟在身边进进出出,慧姐儿来了倒好。”   莫太太本来就有意让莫若慧也留在将军府住一住,听得尚婕的话,自然代莫若慧应承下来,又笑道:“听得华曾的媳妇针线活最是出色,不亚于华安媳妇,闲时倒得让慧姐儿跟着学学。”一时闲话着,又问及几房媳妇什么时候有的喜。尚婕笑道:“当时同一天娶进门的,除了华曾媳妇,其它三房媳妇倒像约好的,一起有了喜,过了年就忙乱了。”   “曾哥媳妇不是最为福态的么?按理来说,最易怀上,怎么反倒……”   尚婕见莫太太话语说了一半,便笑道:“我原先也是这样想的,后来听得王太医道,太胖反而不易怀上,这才知道自己一向误解了。好在华曾媳妇却是瘦下来许多了,和华曾又和睦,这孩子么,总会怀上的。”   她们说着话,蒋白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娃儿。一个是贺信之,另一个却是陈珠娘家的侄女陈宛若。   贺信之小着蒋白三个月,打小就喜欢粘着蒋白,待得来将军府学武,更是喜欢缠着蒋白对招,整日跟在她身后打转。陈宛若今年七岁,生的有些像陈珠这个姑姑,活活泼泼,一笑两个酒窝,颇为可爱。因常来将军府走动,不知为何,也喜欢粘着蒋白一起玩。三人一见面便凑作一堆。   蒋白今儿本来在园子里荡秋千,贺信之和陈宛若给她推着秋千玩,倒是玩的开心,只是听得莫若慧来了,却忙忙跑来见。这会笑问莫太太道:“听得慧姐姐来了,怎么不见?”   “在房里陪老夫人说话呢!”莫太太见蒋白领着贺信之和陈宛若也进了蒋老夫人房里,不由笑转向尚婕道:“白哥儿越长越俊了,只不知道将来谁家姐儿有福嫁与他呢?”现下瞧着,白哥儿倒是爱腻着慧姐儿,正是两小无猜,若能赶在老夫人临终前定下这头亲事……莫太太心下寻思,蒋玄是嫡长子,将来的婚事自然是要千挑万挑的,搞不好还得指婚,无论如何轮不到自己家慧姐儿。蒋白虽是次子,又生的肖似女娃,但府里一众人宠爱着他,将来总能谋个职位,慧姐儿若能许与他,他自然提携平哥儿,于莫家也极有好处。   莫太太存了心思,好容易候着蒋老夫人房里没人,自然吞吞吐吐说了一番话。   蒋老夫人听得莫太太的话,虽是病中,却也止不住笑了,“你想把慧姐儿许给白哥儿?”   “老夫人,他们两个虽还小,但看着和睦,合的来,每回慧姐儿来了,白哥儿倒爱腻着她问长问短,因此……”   “白哥儿跟慧姐儿两个站一处,倒是金童玉女一般。”蒋老夫人再次笑了,小白是女娃这事儿,少不得要先透露了,若不然,慧姐儿她娘还以为自己不顾着莫家,落了心思反不好。   蒋老夫人斟酌言词的当儿,莫若慧恰好过来蒋老夫人处寻莫太太,只让贴身小丫头候在外头,自己进了里间,一时见得服侍蒋老夫人的丫头一个不见,正待自己揭帘子,里面却传来莫太太的话,再听得蒋老夫人一句“他们两个站一处倒是金童玉女”,一下呆住了,一个转身退下去,慌慌躲回自己的房内,只觉脑中“轰轰”响。   却说莫太太听完蒋老夫人的话,不由张大了嘴,好一会才醒过神,“外间传言,都说白哥儿肖似女娃,我也暗地里嘀咕过,没承想真个是女娃。咱们可被瞒的好苦!怪道她就喜欢腻着慧姐儿问些姑娘家的事。我只想着他们未上十岁,一处说说笑笑的,一团孩子气,自然不拦着。白哥儿既是女娃,镇日混在男孩子堆中,倒怕移了性情,现下知道她的身份,让她和慧姐儿多些处处,倒是安妥。”说着撑不住笑了,“白哥儿这个样子的,能文能文,晓谋略会绣花,又这个门第,将来易回女装,这将军府的门槛,还不得被求亲的人踩沉?”   “虽把她扮作女娃养,因怕她移了性情,本来是拘在房内不让她和男娃混一处的,只一拘,却又病了。后来听师傅说,要借阳气,自然也得和男娃一处学文练武方妥,因此没了法子,只得让她和玄哥儿他们一处闹去。只她娘到底不甘心,变着法儿拘着她学些刺绣,这阵子倒能帮着做些针线活,她自己着了男装坐房里绣荷包,终是怕被人瞧见了取笑,现下都是晚间才跟着她娘学绣花了。我只怕她熬坏了眼睛,说了好几次,她却说打小练武,眼睛好着呢,晚间只绣一会儿不碍事。你瞧瞧我身上这个荷包,却是她前儿才绣好的。”蒋老夫人说着,摘下身上的荷包递给莫太太看,笑道:“针脚虽粗些,这图样子却好,难得的是她一片心。”   莫太太细看蒋白所绣荷包的当儿,蒋白却跑进莫若慧的房里,笑喊道:“慧姐姐,你怎么躲房里不出去玩?我们都找你呢!”   “我……”莫若慧虽才九岁,已是略略懂些事,刚刚不经意听得蒋老夫人跟自己娘说的几句话,竟是有意将自己许配给蒋白,这会见了蒋白,如何不慌,一张小脸忽尔涨的通红,只是说不出话来。   “慧姐姐,你不舒服吗?”蒋白见莫若慧红着脸,咬唇不说话,蹿了过去,伸右手就按在她额上,却估摸不出是不是烫了,又抬左手按在自己额角上作比较。嘻笑道:“摸着没事儿呀!”   莫若慧小脸更红了,拉下蒋白的手,定定神道:“我没事,刚刚跑的急,身上有些热。”   “没事就好!”蒋白说着,凑上去坐了,扯了莫若慧的袖角,细瞧袖角上绣的缠枝花。   莫若慧一向把蒋白当小弟弟看,平素玩闹惯了,这会虽有了心事,待要扯回袖角,却又怕自己太过着迹引蒋白疑心,只得坐着不动任蒋白看袖角上绣的花,待得心里的慌乱劲过后,才抬头瞧了瞧蒋白。却见蒋白转而去看自己腰上佩的香包,这会抬起头,含笑对上自己的眼睛道:“慧姐姐,你这香包好看,送我吧!”   要是平时,莫若慧早就摘下香包递过去,这会却犹豫起来,待要拒绝,话语在舌头上打结,却又说不出来,低头半晌方憋出一句话道:“这个不算特别好,我另绣一个好的送你!”   “好呀好呀,我就等着慧姐姐的香包了。”蒋白极是开心,拍了拍手再待道谢,听得陈宛若在外面说话,不由扬声道:“宛若妹妹,我们在房里呢!”   莫若慧正后悔口快答应绣一个香包给蒋白,待要收回话已是来不及,心下懊恼,这会听得蒋白亲昵的喊宛若妹妹,不知为何,更加懊恼起来。一时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只抬头看蒋白,见他一头黑亮柔软的头发只用红绒绳随意束着,身上穿的是大红莲花纹对襟袍,腰上佩了一块玉鱼儿,脚上一双七层底乌云靴,抬头说话间,眼波多情,顾盼生辉,年纪虽小,却掩不住那股天生的风流意态,一时看呆了。   娇态颇动人   陈宛若上头几个都是姐姐,到了将军府,却是赶着蒋玄蒋白等人叫哥哥,叫的欢快,又见蒋白喜欢跟她们玩些女孩子的玩意,更觉亲近。这会不见了蒋白,自然到处找,听得他在莫若慧房里,不由笑着进来,“我们在外面踏踺子呢,白哥哥不是喜欢玩这个么,怎么半天不出来?慧姐姐也一道来吧!”   莫若慧见陈宛若喊他们出去踏踺子,待要跟他们一起出去,刚刚蒋老夫人和自己娘亲的话又在脑中回响,觉着大人都暗地里议亲了,自己再和蒋白进进出出的,只怕不妥。待要不跟去,看着蒋白和陈宛若的亲热劲,又心有不甘,一时满心不是滋味。嘴里道:“这踏踺子是女孩儿玩的东西,白哥儿怎么就喜欢玩这个?”   “对呀,我就喜欢玩这个。女孩子喜欢玩的,我也喜欢。”蒋白笑嘻嘻的,左手一抬,右手作一个拉弹弓的样子,笑道:“当然,男孩子喜欢玩的,我一样喜欢。”说着拉了陈宛若,“慧姐姐不爱玩这个,咱们自己玩去!”   见得蒋白拉了陈宛若出去,莫若慧不由跺脚,都这么大了,还随意拉人家女孩子的手。这爱凑女孩子堆里,爱看人家身上佩的戴的,爱跳房子踏踺子,这些毛病儿,得慢慢帮他纠正过来,万不能让他走了邪路。   莫若慧一边寻思,一边却去翻自己带来的花样子,想绣一个别致的香包给蒋白。正忙着,见莫太太回来了,忙站起来喊了一声。   莫太太应了,拉了莫若慧坐下,笑道:“我明儿先回去了,夫人既然留你住着,你便住着,顺便也看着你哥哥一些。将军府虽有绣娘,四季衣裳也是时新的,鞋袜帕子等贴身物品,却还是各房奶奶自己做的。老夫人和夫人的贴身物品,你得空帮着做些。白哥儿喜欢这些香包荷包小物件,若是央求你做,你就做了送她。”少夫人带孩子忙着,老夫人又病着,可怜的白哥儿,学个刺绣也没人指点,怕人取笑又要偷偷摸摸的学,可是不易。只得让慧姐儿多些做了送你,你自己去仿个图样罢了!   一听让自己做香包荷包送蒋白,莫若慧垂下头,只觉耳根子发烫。看样子娘已经暗地里和老夫人说定了呢,若不然,不会特意交代自己做这些东西送给白哥儿。   莫若慧一向乖巧,莫太太对她极放心,一时没留意到她的异样,只顾嘱些话。嘱完又去收拾东西,准备明儿起程回莫府。   莫太太第二日走后,莫若慧便躲在房内,用心绣了一个香包,待蒋白又来找她时,这才把香包拿出来,递在蒋白手里道:“可熬了我几个晚上,你瞧瞧喜不喜欢?”   “好精致啊!”蒋白接过香包一看,不由直夸奖,一边凑近莫若慧坐着,拿手里的香包去跟莫若慧腰上佩的那个香包作个比较,笑道:“确是比你佩的这个精致。”说着直起身子,又要去拉莫若慧的手。   莫若慧见得蒋白伸手过来,却把双手往后一背,严肃着小脸道:“说话便说话,不要拉手拉脚的,叫人看了不像。”说着话,因见蒋白注意力放在香包上,冷不妨又补充道:“你一年一年也大了,多花些功夫在学业上,这些香包荷包的,不过小东西,没什么打紧,想要用,让人告诉我一声,我做了送你就是。”   “哦!”蒋白只顾摆弄香包,却没留意到莫若慧红了脸,只笑道:“慧姐姐,宛若也说要送我一个香包呢!连着几天没见,只怕真是躲在府里做香包了。”   莫若慧听得陈宛若也要送香包给蒋白,一下伸手夺过蒋白手里的香包,哼了一声道:“既然宛若要做香包给你,想必你不稀罕我做的,我还是收回好了!”   “唉呀,慧姐姐,宛若针线功夫哪有你的好?就算做出香包来,只怕不好意思送出来,得留着自己用呢!”蒋白见莫若慧要藏起香包,已是上去拉住手,笑着道:“都送出来的东西了,慧姐姐怎么好意思收回去?快给了我罢!”说着伸一只手绕到莫若慧背后,硬夺下她手里的香包,一个回身跑了。莫若慧只在后边跺脚道:“小心些,莫绊着门槛!”她这里没说完话,蒋白早跑的没踪影。   蒋白第二日到蒋老夫人房里请安时,腰上自然佩了莫若慧赠的香包,蒋老夫人一眼见了,笑道:“这么精巧的香包想必是慧姐儿绣的,你只怕绣不出来。”   “太祖母好眼力,一眼就看出来了。”蒋白笑着坐到蒋老夫人跟前,却从怀里摸出另一个香包,递上去道:“这个倒是我绣的,就是绣的不好,太祖母将就用用。”说着察看蒋老夫人的脸色,见比先前又灰败了一些,心下不由黯然,脸上却不敢露出来。   “小白,这个给你,让你娘给你好生放着,将来做嫁妆。”蒋老夫人在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匣子,放在蒋白怀里,笑着道:“可惜太祖母看不到你长大那天了!”   蒋白自小得蒋老夫人疼爱,这会听得此语,脸上装出来的笑容早不见了,差点哽咽,垂首道:“太祖母会长命百岁的!”说着揭了匣子瞧里面的首饰,见许多都是蒋老夫人平日把玩的,心下更是一酸,却努力憋出笑脸来,随手拈出一支赤金莲花簪往头上一插,歪着脖子道:“太祖母瞧瞧我打扮的好看吗?”   蒋白身上穿的是松花色七彩绣云团大袄,头发用珍珠发圈束着,正是一个俊俏少年郎的装扮,这会往头上插了这么一支发簪,脸上又作出娇俏的样子来,看着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蒋老夫人一瞧,撑不住笑了,“你这身装扮,却是糟蹋了这支簪子。”   见得蒋老夫人笑得一笑,略略精神些,蒋白忙着劝她进些粥,听王太医跟大人提过,说道太祖母若能多进些粥水,还能撑些时候,若是进的少,就怕熬不过冬季。这会见蒋老夫人比平日多吃了几口,不由暗暗开心。   饶是尚婕和蒋白等人百般留心,蒋老夫人终是没熬过寒冬,于年底去世了。因近着年关,又要办丧事,将军府诸人便百般忙乱,待办完蒋老夫人的丧事,也过了年,蒋白于这个时候又病了。尚婕叹道:“小白自小得她太祖母疼爱,她太祖母这一去,她自然比玄哥儿青哥儿他们更伤心。”说着话,却叫过莫若慧,嘱道:“小白身子本就弱,这些天没怎么吃饭,再一哭,自然就病了。她一向听你的话,你且过去她房里劝劝,看着她喝完粥再出来。”   蒋老夫人丧事上,黑压压一片,从嫡亲儿子到孙儿,至曾孙,全是男娃,蒋白自然也着了男装,和蒋玄蒋青等人站在一处。待得一拨一拨的人在灵前行礼时,族内的长辈便说丧礼上少个嫡亲的女娃跪拜,总是美中不足。莫太太也带了莫若平和莫若慧在灵前行礼,听得此话,便同尚婕商议了一下,让莫若慧以曾孙女的身份在灵前行礼。尚婕正愁蒋白不能以女娃身份行礼,得了莫太太的话,哪有不应承的?   莫若慧既以蒋老夫人曾孙女的身份在灵前行了礼,自然顺理成章留在将军府守孝。   因着蒋白病了,莫若慧暗暗心焦,又不好无故常常跑蒋白的房里。这会听得尚婕的话,自然忙忙应承,亲到厨房看着厨娘熬好粥,令小丫头提了食盒跟在身后,匆匆往蒋白的房里而去。   莫若慧一边走一边寻思:夫人话里话外都暗示自己,让自己把将军府当自己府里,这自然是跟娘约好了,自己和白哥儿肯定,肯定……如今到白哥儿房里的次数虽频了些,也不为过。   蒋白这会正在床上伤心,贺圆在旁边又摸又揉的安慰,见她红了眼不说话,不由叹气道:“你出生那会,差点保不住,亏的你太祖母连夜上了子母庙,为你求得护身符,又请庙里师傅测了八字,说道让你扮作男娃养,方能保得住。那一夜无星无月,天寒地冻,换作别人,终要挨到天亮方到庙里去,偏你太祖母不顾身子,……”说着话,眼见蒋白又滴下泪来,贺圆话锋一转,沉下声音道:“你太祖母一心想你健康长大,你现下饭也不吃,若她在泉下知道了,如何安心?”   贺圆正劝着,听丫头说莫若慧来了,忙让人快请,一边给蒋白整好衣裳。见得莫若慧提了食盒进来,上来见过,这才道:“慧姐儿,你帮我劝劝小白。”说着站起来,朝莫若慧眨眨眼,自己领了杏仁出去了。   “夫人,白哥儿终是扮作男娃养,慧姑娘这阵子往白哥儿房中来的次数,是不是频了点?”杏仁提醒贺圆道:“白哥儿现下九岁了,慧姑娘也十岁了,只怕要避些嫌。”   “两个都是孩子,哪里就担心上了?”贺圆不在意,随口道:“十岁的女孩子,能起什么心思?”   杏仁是贺圆的陪嫁丫头,虽是配了府内管事,日常还在贺圆跟前服侍,极是尽心尽力,听得贺圆如此说,犹自不放心,直言道:“少夫人别忘了,您可是十一岁就嫁进将军府的,那会什么事儿不懂?慧姑娘现下十岁,怎么就不会起心思了?”   “我那会是逼于无奈!”贺圆瞪杏仁一眼,十一岁就嫁进来,你们要取笑多少次嘛?现在还当例子来讲了。   “慧姐儿那会在老夫人灵前行了曾孙女的礼,大家便把她当作府里姑娘看,现下又以曾孙女的身份守着孝,怕是把小白当亲弟弟看,这才来的勤些。倒不必疑心她!”   莫若慧不知道贺圆和杏仁讨论她,这会只是看着蒋白,又是怜惜又是心疼,嗔道:“现下病着,还不肯好生吃饭,看看你,都瘦下去一圈了。再不吃饭,只怕又要请王太医过来,少不得又得服食药丸。难不成你宁肯吃药丸也不吃饭?”说着揭了食盒,把粥端了出来,坐到床边,拿了勺子舀了,吹了吹喂到蒋白嘴边,含笑道:“吃些吧!”   “慧姐姐,我自己来!”蒋白见莫若慧殷勤,有些不好意思,伸手要接莫若慧手里的碗。莫若慧一缩手,看她一眼道:“你就安心在我手里吃了这碗粥,我也好向夫人和少夫人交代。”   莫若慧正说着,却见帘子一揭,折桂进来道:“蜀王和沈少爷来了,说是来探病。少夫人本来拦着,说不用进房了,怕过了病气给他们,他们却说自己是习武之人,身子好着,不怕什么病气,硬要进来瞧瞧少爷。”   折桂话音一落,只见帘子一掀,顾秋波和沈天桐已是走了进来。顾秋波嘴里犹在道:“白哥儿,你怎么闹的像个娇弱女娃,三头两天生病?”   莫若慧是见过顾秋波和沈天桐的,这会走避不及,只得上来见过,告个罪道:“白哥儿这几天没好生吃过东西,待他吃了这碗粥再陪两位说话!”   “病人为大,自然是吃了粥再说话!”因将军府办丧事,顾秋波等人进将军府学武之事自然也停了,待听得蒋白病了,这便拉了沈天桐一同来探病,这会见蒋白虚弱的靠在枕头上,下巴尖尖,脸色苍白,更衬的眼如点漆,唇如涂朱,看着居然比莫若慧这个女孩儿还要动人些,不由有些嘀咕。人道白哥儿肖似女娃,这话不假么!可惜了这么副容貌,居然生作男娃。若是女娃,我一定要娶回府去,光是瞧着,也赏心悦目!   沈天桐见蒋白在莫若慧手里含了粥,不由瞥蒋白一眼,暗暗摇头,居然借着生病撒娇,要人家姑娘喂粥,太过份了!   天之娇娇女   因贺圆刚劝过,莫若慧又来劝,蒋白倒不好再推胃口不好,只得在莫若慧手里吃了小半碗粥,这才摆手说饱了。   莫若慧也不再相强,正要收拾起碗筷,却见折桂又进来道:“少爷,陈府姑娘来了,也是探病来的。刚刚着人提了一大篮子的果品进来,说道少爷既病着,胃口不好,倒不若吃些果品清清肠胃。这会见少爷房里有客,先往二奶奶房里逗两位哥儿玩去了,说稍晚些再过来瞧少爷。”   莫若慧一听陈宛若来了,还提了一篮子果品,却有些嘀咕,转头跟折桂道:“果品都是应节的,现下春寒未尽,那果品自然也是寒性的。白哥儿身子虚着,倒不宜吃那些寒凉的东西。还得多多吃些暖胃活血的食品为上。只是宛若妹妹有心,也不好拂她的意,你们先收着罢!”   莫若慧一通话说完,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越俎代庖了。蒋白还小,纵使府里大人有了约定,自然不会早早明言,自己这会就管起他的事,倒怕他反感。况且现下蜀王和沈少爷在座,若日后取笑蒋白被自己管制,更是不妙。想到这里,不由红了脸,忙忙起身向折桂道:“你们少爷的事,自然是你们操心,我多事了。”说着转向蒋白,嘱了几句,提了食盒先下去了。   顾秋波和沈天桐除了探病之外,却另有一事要告诉蒋白,这会笑道:“白哥儿,你的病再不赶紧好起来,只怕就要错过一次扬脸的机会了。”   “什么机会?”蒋白听得顾秋波的语气神秘,倒来了一点兴趣。   “南北比武大会!”顾秋波双手交握,作一副就要冲上去打架的样子,嘻笑道:“刚得了消息,说道北成国小王爷唐世成领着人起程到咱们南昌国,不日就会抵达。他们既来了,自然还像上回一样要谈文论武,咱们学了这几年的武艺,正是扬脸的机会。”   几年前北成国的皇孙唐世成和顾正充顾秋波等人谈文论武,在武学一道上略胜过顾正充顾秋波,先皇这才令顾正充和顾秋波等到将军府学艺。现下北成国那边新皇即位未及一年,却说道和南昌国本是姻亲国,倒要使皇子皇侄们认一下亲戚,年前就递了话,要在今年开春让唐世成领人来南昌国拜见仁元皇上,认一下舅舅。   听得唐世成等人要来,顾正充顾秋波自然跃跃欲试,准备狠狠挫一下唐世成,找回场子。   待顾秋波说完,沈天桐这才接着道:“太子和蜀王勤学武艺,不过想等着唐世成再次来南昌国时,于文于武都压过他一头,好给皇上长脸。只是那唐世成几年前就武艺超群,现下自然也有长进,却不能小看。光凭着太子和蜀王,只怕还不够妥当,还得将军府的哥儿也上场了,才有一点胜算。”   蒋白的武功虽比不上蒋玄和蒋青,但因她自小跟在蒋华安身边熏陶,习武已是生活的一个习惯,更兼她身子轻盈,虽只学了越女剑和折花手,跟顾正充和顾秋波比起来,却略胜一筹,若她和蒋玄蒋青也一起出场,倒确是胜算多些。   顾秋波捏了拳头道:“论文,咱们有桐哥儿和信哥儿,论武,咱们有玄哥儿和白哥儿,这回定要叫唐世成心服口服。”   “对,一定要揍得他心服口服!”蒋白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也捏了小拳头跟着顾秋波挥舞。   见蒋白挥舞白生生的小拳头,沈天桐眼皮却跳了跳,想当初,自己就是被这只小拳头打得鼻青脸肿,好几天不能见人的。祖母和母亲直抱怨了许多话,至现在还时时提着,使自己欲忘不能忘。   贺圆见顾秋波和沈天桐在蒋白房里良久不出来,倒有些着急。咳,小白虽还小,毕竟是女娃,现下病着,衣裳不整坐在床上,那两个男孩儿待在房里太久总归不妥。她这里想着,见蒋玄和蒋青来了,忙耳语一阵。   蒋玄和蒋青五六岁起,便知道蒋白是女娃,蒋白跟着他们男娃混在一处练武,他们两个倒着意护着,不使她露出什么异样来。现下听得顾秋波和沈天桐在蒋白房里,不由对视一眼:唉,那蜀王和沈家哥儿,平素就爱偷瞧白哥儿,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这会居然登堂入室了,真可恶!   蒋玄和蒋青还没把顾秋波和沈天桐从蒋白房里请出来,贺信之也来了,因他和蒋白是嫡亲的姑表,更是理所当然的直冲进房里,嘴里道:“白哥儿,你好些了没有?”   折桂候在一边头痛死了,房里一位小王爷,一位沈少爷,自己家两位哥儿,本来已是很挤了,这会又来一位姑表少爷,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贺信之和蒋白较为亲昵,却不顾折桂的脸色,只一下就蹿到蒋白床前察看她的脸色,笑道:“比昨儿好多了。”   是不是比昨儿好多了,一眼就能分辨得出来,你凑那么近是干什么呢?顾秋波和沈天桐见贺信之居然拉着蒋白的手说起话来,不由瞪大了眼。大家师兄弟平素一处练武,就你爱腻着白哥儿,这会人家病着,你还腻上去,也不怕过了病气。   “我要休息了!”蒋白见房里的人越聚越多,不由也皱起眉头。蒋玄趁机道:“蜀王,桐哥,信之,我们出去外面说话,让白哥儿休息一下。”   待顾秋波等人出去,折桂吁了一口气,赶紧过来给蒋白掖被子,服侍她躺下,轻手轻脚放下帐子,这才退到门口去守着。真发愁啊,慧姑娘和若姑娘最近都爱进少爷的房里,她们虽是姑娘家,却不能叫她们看破少爷的身份,少不得遮遮掩掩。现下倒好,蜀王和沈家少爷并贺家姑表少爷,只说师兄弟情谊没那么多讲究,也是爱进房就进房,这可如何是好?   却说贺信之回了府,自然先到祖母处说了蒋白的病情,贵姐听得蒋白无碍,这才放下心来。   贺信之从贵姐房里出来,待要拐到唐至萃房中,无意间却听见两位今儿跟着自己到将军府的婆子在角落里嘀咕,一个道:“咱们跟着信少爷进了几回将军府,倒见了将军府白少爷几次,瞧来瞧去,这位白少爷真的太像女娃了。将军夫人也把他当女娃一样宠着,真叫人想不透。”   贺信之听得此话,一时也有些纳闷。又想起自己有一次到祖母房里请安,在门外却听得祖母跟祖父说什么蒋白一出生差点保不住,亏得子母庙老师傅想出一个借阳气的法子,又易了装,这才保下来云云。当时自己也没往心里去,这会一联想,却越想越心惊。   贺信之年岁不大,性子却聪慧,这会又寻思开了:玄哥儿和白哥儿虽是双胞胎,两个样子不同不说,性格也天差地别。玄哥儿极有大哥风范,很照顾白哥儿。白哥儿平素娇娇弱弱,有时还偷懒,偏姑父他们也不责罚她。若是玄哥儿青哥儿偷懒,早挨了不少打。姑父他们就算要偏心,也没理由把白哥儿宠的像个女娃呀?祖母说的白哥儿易装借阳气,莫不成是指白哥儿本是女娃,却扮成男娃来养?   贺信之心里存了疑问,到了唐至萃房里,看看四下无人,便直接问道:“娘,白哥儿是不是女娃?”   唐至萃吃了一惊,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白哥儿真是女娃!”贺信之见得唐至萃的神色,知道自己猜了一个准,半天回不过神来,“怪不得……”怪不得白哥儿的手那么软那么白,就是和我们一起练武,大家流了汗,独她身上还是香香的。   唐至萃刚得了消息,说道唐世成领了人来南昌国,正寻思要借机见见唐世成,问问自己母后的安康,待听得贺信之说道顾秋波等人到时要和唐世成比试一场,不由叹了一口气。自己虽是北成国公主,现下夫婿和儿子却是南昌国的人,若儿子与哥哥的儿子唐世成比试,自然还是希望儿子这方得胜。父皇驾崩,大皇兄既位后,虽也派人对自己这个皇妹慰问过,却有敷衍的成份在内,不比父皇和母后对自己的疼爱。听得大皇兄对当初和南昌国所定的盟约略有微词,现下就怕南北关系有变。   唐至萃本来烦恼,这会见贺信之猜出蒋白的身份,先时想让贺信之和蒋白定亲的念头又浮了上来。自己先时提过这件事,贺词却怕蒋白体弱不是良配,无奈何只得打消了念头。现下蒋白虽娇弱,看着却不像短命之人,上有父兄庇护,下有祖母和母亲疼爱,正是天之娇娇女。贺信之若能和蒋白定亲,无论南北关系如何变,在贺家和蒋家的双重保护下,朝内那些借机要闹事的人,也就撼动不得自己和儿子们半分。   唐至萃既下了决心,便笑着对贺信之道:“你既然猜出白哥儿的真正身份,自然得帮着玄哥儿青哥儿他们好生护着她,别让外人欺负了她去。白哥儿这易装之事,也得守口如瓶,若是闹的外人知道了,也怕有损她的阳气呢,这可不是玩的。”   贺信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忙应下,待定定神,暗暗把一起进将军府学武的哥儿在脑中过了一遍,别的人还罢了,蜀王和沈家少爷对白哥儿却太注意了些,得防着他们。   唐至萃见贺信之知道利害,倒也放心。一时寻思着,信哥儿知道了小白的身份,自然晓得好生对待,两个又是嫡亲的姑表姐弟,这会一起学武习文,一起长大,正是两小无猜。信哥儿这些时候在将军府走动,人才相貌如何,将军府诸人自然有眼皆见。只要候着时机,自己再请婆婆往将军府一提,此事便有几分了。   一朵胖莲花   “白哥儿是女娃,白哥儿居然是女娃!”贺信之回了房,待得躺上床,放下帐子,犹自觉得不可思议,喃喃念了两遍,见丫头们不在跟前,又拥被坐起来,怔怔出神,过一会突然捶床大吼一声:“居然是……”女娃几个字,只在喉咙内转了转,却吞了回去。一时右手轻捏左手,自己翻手掌看了看,又喃喃道:“我早该想到的,她个子虽跟我差不多高,但是手掌那么小,手腕又那么白,指甲盖儿只有那么一丁点,怎么可能是男娃?”   贺信之在房里发怔时,折桂却正跟蒋白抱怨道:“慧姑娘和宛姑娘不经通禀就进哥儿的房,这也罢了,今儿蜀王爷沈少爷不等我们揭帘子,自己就蹿了进来,若是瞧见什么不该瞧见的,可不得了。还有信少爷,也是说进就进,进来还握了哥儿的手乱摇,瞧着真急坏人。”   “我这会也九岁了,还有四年,就可以换回女装,到时他们就不敢进房来了!”蒋白见折桂气急败坏,忙安慰道:“他们不知道我是女娃,这才如此的。若知道了,自然不会再这般唐突。”   “若他们知道哥儿是女娃,只怕更……”折桂倒了一杯红枣茶递在蒋白嘴边,见她低头喝茶,长长的睫毛轻轻扇着,倒映在杯子里的,是如花的容颜,不由更是忧心。作男娃养,这些少爷们都争着围上来,若是换了女装,更不知道会如何?就怕,就怕不小心生了事!抹泪,主子太俊除了令人担惊受怕之外,实在没其它好处。   蒋白究竟不是什么大病,服得几帖药,又有莫若慧天天过来劝着吃饭,倒渐渐好了起来。又听得北成国小王爷唐世成还有两个月就抵达南昌国,顾正充等人已请了旨,每日都要过来将军府习半天武,以备到时和唐世成见个高低。一时也不好再躺着,只得每早过去练武厅里跟着习武。   别的人还罢了,贺信之自从得知蒋白是女娃之后,一见了她,却有些心神不属。见她练了一圈剑,往一边坐下,马上从丫头手里要了一杯茶递过去,笑道:“快喝杯茶润润喉!”   蒋白笑着接了,尝了一口道:“信哥儿,你前几日念那些句子,竟比书上的诗句还有趣些,却是从哪儿听来的?”   “我偶然听得祖母念叨,因觉得有趣,这便记下几句。”贺信之笑着抬头道:“祖母随意讲个故事,念叨个什么,都有趣极了。”   他们说着话,却见朱润润提着一个食盒从那边绕过来,蒋白不由笑道:“五叔早上顾不上吃东西就来练武厅了,这会五婶又送茶点过来呢!五婶做的茶点却好吃,五叔自然不会独吞,待会我们也有口福了。”   “你五婶胖成这样,肯定是做的东西好吃,吃太多了。不过她做的杏仁饼,确实是一绝,上回送了一些到我们府,祖母吃了也赞呢!”贺信之见蒋华曾出来接过朱润润的食盒,笑着说了一句什么,朱润润低头应了,神情极温柔。一阵风拂过,拂起她的衣角,衣角上绣的莲花卷起又落下。见此情景,贺信之不由把从贵姐处听来的话用上了,“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似……”   “似一朵胖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蒋白几天前从贺信之嘴里听过这句,当时站在莲花池还念叨了一回,这会见贺信之应景的用上了,不由接口念了下去,一念完满脸是笑。   “哈哈!”贺信之忍俊不及,不由也笑了,像平素那样伸手去拍蒋白的肩,“白哥儿,你五叔要是听到你说五婶是胖莲花,指不定就叫你多舞几圈剑呢,你得小心!”   “我吟诗而已,哪儿说我五婶什么话了?你别乱传哟!”蒋白扬起小脸,笑的欢快,伸手去捶贺信之。   贺信之一拍蒋白的肩,忽然意识到什么,早缩回了手,这会被蒋白一捶胸,却忘了闪避,被她结结实实捶在胸口上,一时“哟”了一声道:“手下留情!”   两个人玩闹了一会,听得那边蒋华盖吹了一声口哨,忙重拿了剑过去练。   贺信之舞完剑,回头见蒋白也停了下来,额角微微出汗,一时右手挽了剑,左手从怀里掏出手帕子递过去,“白哥儿,你的病刚好,小心着了凉,快擦擦汗!”说着话,见蒋白只顾拿布抹剑,却不接帕子,不由自主就抬起手,帮她擦了擦,一面见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轻颤,不知怎的,捏着帕子的手也轻颤了一下。   “喂喂,信哥儿,我也流了汗,怎么不见你过来帮我擦一擦?瞧你这温柔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女娃儿擦汗呢!”顾秋波一转头见贺信之帮蒋白抹汗,不由打趣了一句。因贺信之在学武的贵族子弟中,年纪最小,又生的文文弱弱,性子也斯文,顾秋波等人时不时便要逗一逗他,这会不过打趣了一句,却见贺信之红了脸,不由大奇,歪着头道:“信哥儿,你还害起臊来了?”   “祖母昨晚令我喝了一大碗补汤,今早起来身子便燥热着,这会脸上也热。”贺信之听得顾秋波的话,感觉到脸上又是一热,忙忙收起手帕子,不敢再往蒋白脸上瞧,转头拿自己的剑往角落里练去了。   蒋白见贺信之突然红了脸,不由也摸不着头脑,托腮瞧着他的背影,嘴里道:“信哥儿怎么古古怪怪的?”   “我有不好的预感!”顾秋波凑过来,收起平日的嘻皮笑脸,正正脸色道:“白哥儿,信哥儿只怕把你当女娃看待了,你得小心!”   顾秋波虽是郡王身份,因他平日说话没正经,大家又一起练武,没上没下惯了,蒋白这会听得他这话,不由“啐”了一声,瞪圆双眼道:“就知道胡说!”   春风微拂,一阵若有若无、似兰非兰的淡香飘过来,顾秋波疑心是蒋白身上的香气,吸了吸鼻子,一时又觉得自己也学了贺信之一般心思,差点把蒋白当了女娃,不由有些许怔忡,脱口道:“白哥儿,你这么一撮嘴,再这么一瞪眼,确确实实像女娃!”   沈天桐和顾正充对打了一阵,停下来论了一回枪法,从丫头手里接了茶,回头见顾秋波把红缨枪柱在地下,正和蒋白说话,又拖了自己的红缨枪上去拨了拨顾秋波的红缨枪道:“怎么尽站着说话?看招!”   沈天桐和顾秋波对打了一阵,停下来时却忍不住问道:“刚才听得你跟白哥儿说什么像女娃的话,却是怎么回事?”   顾秋波笑道:“我见信哥儿对白哥儿殷勤的太过,就开了他们一句玩笑罢了!”说着偷眼瞥一下蒋白,见她拿了剑在练,练的正是一套越女剑法,因她身子轻盈,舞起来极好看,不由压低声音道:“桐哥,白哥儿不单像女娃,身上还有香味,不像我们,舞得一回枪,全是汗味。我怀疑他是投错了胎,本是女娃的,投错了男娃。”   “身上还有香味?”沈天桐不由斜睨一眼远处的蒋白,嗤笑着道:“你没瞧见他就爱往身上挂各式各样的香包么?他不香才怪?”   “不对不对,我刚刚闻着那香不像是香包的香味!”顾秋波还待再说,见沈天桐转身又去练枪,一副懒得听他废话的样子,不由摸摸下巴,只得也拿了枪练起来。   这一天练完武,顾正充和顾秋波等人且不忙走,却和蒋华安论起唐世成所练武术的派别。   南昌国虽与北成国缔结了盟约,明争暗斗却是无法避免的。比方三年一次的南北绣品大会,先是斗两国姑娘的手艺,后来不单斗手艺,还斗上了两国姑娘的才貌。以至于现在参加南北绣品大会的姑娘,不单刺绣要出色,相貌也要挑最出色的。再比方说,两国每年派使臣互访,谈文论武斗嘴皮子,也是免不了。上一回唐世成随国使领了人来南昌国,于武学上压过顾正充等人,当时众人自然不快。现下听得唐世成领了人过来,虽还在半途,顾正充等人已是磨拳擦掌,准备给他一个迎头痛击,让他灰头土脸回去。   蒋华安见顾正充等人一心要压唐世成一头,不由笑道:“听得唐世成领了四位皇亲贵族的子侄过来,这四位年青子弟年纪从十岁到十二岁不止,都是北成国称道一时的少年俊杰。他们想必也打了主意,要和你们比试文学武艺的。只是这回想扬威而去,却有点难了。”一时说着,又提醒顾正充等人道:“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要想压制唐世成,自然得打探他近年来的情况,想好对策,处处压住他,这才扬眉吐气。”   顾正充点头道:“唐世成虽还在半途,沿路自然安歇在驿站,也有官员接待,现下派人打听他们的情况,极是轻便。”   有蒋华安撑腰,众人料着这回一定叫唐世成吃不了兜着走,一时都信心十足,商议了好一会才散。   千年大祸害   春寒初褪,很快便到了四月份,天气一日比一日热。纵使将军府的练武厅建在临水的地方,四面通风,蒋玄蒋青等人练了一回枪法下来,也汗流浃背。顾正充顾秋波等人在宫里娇养惯了,练得一会不由也停下嚷热,只抢在当风处纳凉。   顾秋波灌了两杯茶,从一位丫头手中抢了一把摇扇大力摇了几下,转头见蒋白不像蒋玄蒋青等人从丫头手里接了手巾擦汗,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方精致的手帕子印了印额角,一下凑过去道:“白哥儿,这手帕子是谁送的?好生精致。”   “慧姐姐送的!”蒋白见顾秋波一身汗味凑过来,悄悄退后一步,拿手帕子在鼻端处挥了挥,笑嘻嘻道:“你们不是带了衣裳过来换么?现下衣裳都湿了,怎的不换一套?”   “待会再换!”顾秋波正正头上束发的头巾,嘴里笑道:“这大热天的,倒羡慕起庙里那些和尚来,光着头,一定比咱们凉快。”   蒋白听顾秋波说的风趣,不由笑了,一抬头却见那边来了两位手里提着食盒的小姑娘,瞧着不是府里的丫头,细看了看,却是安平侯夫人的孙女宋晴儿和镇南侯夫人的孙女乔潆。   原来听得太子顾正充和蜀王顾秋波等人日日过来将军府练武,各府里的诰命夫人无不暗暗谋划。候着机会,便带了自家府里的哥儿姐儿上将军府来走动。   太子今年已是十一岁了,再过两年自然要立妃,自己女儿若能得他青眼,留个好印象,说不定将来就平步青云呢!就是蜀王,今年也满了十岁,府里止有他一个嫡子,不说现下封了郡王,就是没有封号,将来也能袭了爵位。还有沈府和贺府的少爷,并安平侯和镇南侯府里的哥儿等,哪一个不是良配?趁着女儿未上十岁,还不算在姑娘家里面,只算是小孩儿,外男还能见见,这会带来将军府,逮着机会正好露露脸。   各府里的夫人如此想,安平侯夫人和镇南夫人更是早早想到了。更何况她们各自的孙子宋建和乔成早前已送入将军府学武,现下趁着机会各带了孙女宋晴儿和乔潆过来,推说宋建和乔成早起赶的急,没好生吃早点,让宋晴儿和乔潆带了茶点到练武厅给宋建他们吃。又嘱宋晴儿和乔潆记得让顾正充等人尝尝茶点,以备在顾正充顾秋波跟前露露脸。   宋晴儿和乔潆今年九岁,生的娇美乖巧,这会提了茶点到练武厅找自己家哥哥,见蒋白和顾秋波在一边说话,其余的人还在对打,倒不好打扰,一时立在外边看顾正充和沈天桐对招。   “和太子爷对打那个是沈府的哥儿,名叫天桐,早前选了当蜀王爷的伴读。论起来,他还是蜀王爷的嫡亲表哥,再论下来,也是我表哥。”安平侯夫人却是沈夫人的嫡亲妹妹,宋晴儿见了沈天桐,是要称一声表哥的。只是沈天桐对各府里表姐表妹这些亲眷,一向冷淡,若大人不在旁边,甚至招呼也不打。宋晴儿就受过沈天桐几次冷遇,见了他也只得假装不认识,这会见乔潆注视顾正充和沈天桐,却介绍了一通。   “你表哥好俊,比太子爷还俊些!”乔潆一向心直口快,眼睛在顾正充和沈天桐身上打了一个转,回头笑对宋晴儿道:“我倒听得你表哥自小聪慧,作的好诗,又弹得一手好琴。现在还学了武,看这架势,也不输太子爷的。倒是文武全才了。”   “哼,仗着自己薄有才名,祖母又疼爱,双眼就长在头顶上呢!”宋晴儿在乔潆耳边嘀咕道:“长的好看有什么用,天生一副冷心肠。”   她们这里嘀咕,宋建和乔成对完招,倒瞧见了她们,忙过来见了,听得是祖母让她们送茶点过来的,一时笑道:“大热天的,叫丫头送过来就是,你们怎么自己送来了?”   “祖母非让我们送来,没法子,只得送来了。”宋晴儿应了一句,待要照祖母吩咐那样的招呼顾正充等人也过来吃茶点,抬头见顾正充等人板着脸,哪里敢出声?只是小小声跟宋建道:“哥哥,祖母说让太子和蜀王也用些茶点。”   “妹妹你不知道呀?”宋建拈了茶点放到嘴边,含糊道:“太子和蜀王在这儿习武,宫里每早都有人送茶点过来,哪里瞧得上外头的茶点?”   “祖母说了,宫里做的茶点虽好吃,天天吃着,也会腻的。现下提来的茶点,可是我自己做的,味儿跟宫里的不一样,好歹叫他们尝尝。”宋晴儿硬着头皮把安平侯夫人说的话照搬过去,又瞥一眼顾正充等人,见他们头也不回,根本不把她们亲送茶点过练武厅这件事放在心上,不由有些沮丧。   宋建见妹妹失望,只得抬头招呼顾正充和顾秋波道:“这是我妹妹亲自做的茶点,太子爷和蜀王爷可要用些?”   顾正充还没答,顾秋波已是笑着道:“我们不饿,你自己吃就好!”   “算罢了,太子和蜀王不会乱吃外头的东西。就是将军府里的东西,他们也极少用,不要说是你们提过来的东西了。”乔成也过来从妹妹乔潆手里拿了茶点,接口道:“这茶点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他们吃不吃有什么打紧?”   宋建见顾正充和顾秋波只从内侍手里接了茶喝,瞧也不瞧他们手里的茶点,也有些讪讪的,恰好见沈天桐看过来,便招呼道:“桐哥儿过来吃吃茶点罢,我妹妹做的。”   沈天桐见宋晴儿和乔潆送茶点过来练武厅,先是一怔,接着就明白了过来,她们这是想接近太子和蜀王爷呢!这会听得宋建招呼,自然也摇头道:“我灌了一肚子茶,倒吃不下其它东西了!”   宋晴儿和乔潆天这些天学着做茶点,今儿天还没亮就被喊了起来,跟着厨娘做好茶点,又忙忙跟着祖母跑来将军府,巴巴把茶点提过来练武厅,现下见顾正充和顾秋波不赏脸不说,连沈天桐也摇头表示不吃,不由暗暗生气。一时互视一眼,哼,下回再也不送茶点过来了。多少人想吃咱们做的茶点还不能得呢,你们居然不肯吃?   她们正瞪眼,却听得另一边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道:“哇,有茶点吃呀,赏我一块行不行?”   宋晴儿和乔潆转头一看,见蒋白带笑蹦过来,一时齐声道:“不要说一块,赏你两块也行!”   宋晴儿和乔潆跟着祖母在将军府走动,和蒋玄蒋白等人颇为熟悉,只是蒋玄等人对她们一向淡淡的,蒋白却极热情,一见面就姐姐长姐姐短的叫,还爱凑上来看她们佩的戴的,她们这会一见蒋白,不由自主就带出笑来。宋晴儿忙揭了食盒给蒋白看,指点着道:“这碟是甜的杏仁饼,这碟是咸的五仁饼,……”   宋晴儿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后头一个女孩子声音道:“白哥儿,晴姑娘和潆姑娘怕自家哥哥饿着,这才提了茶点过来给他们用,你怎么好意思跟她们哥哥抢吃的?”   蒋白一抬头见是莫若慧,不由笑道:“慧姐姐,你怎么来了?”   “今儿天热,给你们送酸梅汤过来的!”莫若慧见蒋白额角全是汗,先把手里的篮子放下,从怀里掏出手帕子,丢在蒋白手里道:“出了汗也不擦擦,回头风一吹,看着了凉!”   顾秋波听得那边吱吱喳喳说话,一回头见三位小姑娘围着蒋白,不由握了拳头放在嘴边作话筒状,凑到沈天桐耳边道:“你猜猜,白哥儿喜欢哪一位姑娘?”   “哪里用猜?看他乐颠颠的样子,自然是全部喜欢的!”沈天桐斜睨那边的蒋白一眼,鼻孔里微哼一声,“瞧着就是一个千年大祸害,将来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好人家的姑娘呢?”   顾秋波回头瞧一眼蒋白,不由点头道:“白哥儿确实爱往女娃堆里凑,现下还小倒没什么,再过两年若也这样,少不得劝劝。”   沈天桐听得顾秋波的话,不由自主又往蒋白那边瞧了瞧。因天热,蒋白又舞了一回剑,这会小脸微微带了红晕,站在三位小姑娘当中,居然显的比她们还娇美,忍不住嘀咕道:“就爱到处招惹姑娘,以后谁嫁他谁倒霉!”   莫若慧自打那回不经意听到自己母亲和蒋老夫人的话,就一心以为母亲已悄悄把自己许给蒋白了,对蒋白自然极上心,因见他喜欢和女娃儿嬉闹,见人便姐姐妹妹的赶着叫,勾的女孩子都喜欢和他玩,不由发愁。今儿见宋晴儿和乔潆提了食盒过练武厅,只是留心着,恰好丫头要送酸梅汤过来,便接了丫头的差事,提了酸梅汤送过来。这会见蒋白果然和宋晴儿和乔潆言笑宴宴,心里早比那酸梅汤更酸,又不好发作,只咬牙忍着而已。待得宋晴儿和乔潆收拾食盒走了,她这才拉下脸,从蒋白手里夺了自己的手帕子,一个转身也走了。   蒋白见莫若慧忽然黑了脸走掉,不由愕然,喊道:“慧姐姐,你怎么啦?”   “你自己知道!”莫若慧头也不回,闷声应了一句,早走远了。   蒋白这阵子受莫若慧照顾,却把莫若慧当了亲姐姐看,见她生气的走掉,却摸不着头脑。   顾秋波见蒋白伸着脖子看莫若慧,踱过来道:“我说白哥儿,做人不能三心两意,惹人家姑娘伤心。”   “这是怎么说?”蒋白瞪一眼顾秋波,“我哪里惹人家姑娘伤心了?”   “人家姑娘明明伤心的跑掉了,你还装?”顾秋波仰头作望天状,叹道:“我为姑娘们掬一把同情泪!”   “呃!”蒋白性本聪慧,被顾秋波这么一说,马上反应了过来,一时捂了嘴,惊呼道:“你说慧姐姐她……”   “我可什么也没说!”顾秋波笑嘻嘻跑开了,拿了红缨枪自顾和沈天桐对打去了。   慧姐姐当我是男娃,喜欢上我了?蒋白右手捂嘴,左手又捂上眼睛,呜,我实在太像男娃了,连慧姐姐这等端庄的姑娘家也觉得我英姿飒爽,是可托之人,居然就喜欢上了!呜呜,怎么办,要不要跟她说实话?   莫若慧回了房,一时把一个绣了一半的香包拿出来,待要绞了它,终是叹了一口气丢下了。至晚间,听得丫头进来说蒋白来了,不由哼道:“只说我睡下了,让他有事明儿再说!”她这里话音才落,早见蒋白自己揭了竹帘,探进头来道:“慧姐姐,我这话一定要今晚跟你说,若不说,只怕睡不着。”   蒋白说着进了房,转头吩咐两个丫头道:“你们先下去罢,你们姑娘有我服侍呢!”   “你……”莫若慧见蒋白挥手让两个丫头退下,似有机密话要说,一时把手里的帕子拧成麻花状,哼道:“有话快说!”   “慧姐姐,我一向把你当亲姐姐看待的。这件事倒要告诉你!”蒋白见房里没有人了,紧紧拉了莫若慧的手,俯过去道:“我不是男娃,我和你一样是女娃!”   他真会作诗   莫若慧张口结舌看着蒋白,哪里肯信?待要从她手里挣出手来,这才发现蒋白手指虽修长,手掌却比自己还小些,因为长期练剑,指腹有些微的薄茧,这会紧握着自己的手,自己竟是挣不出来。   “慧姐姐,我不是有心骗你的,实在是祖母等人一再嘱咐,此事不能跟人说,以免损了阳气。”蒋白虽易了男装,却掩不去天生的女娃心性,平素跟莫若慧在一处,只觉很投缘。前阵子病了,得莫若慧细心安抚,恨不得她就是自己的亲姐姐,一点儿不想她有什么误会,这会见她惊诧的眼神扫过来,早源源本本把事情说了,又补充道:“子母庙里老师傅说了,得十三岁才能换回男装,若不然,还怕有不测。”   “你……”莫若慧也曾听大人提过,说道蒋白出生时差点保不住,这会听得她的话,抬头见她眉眼如画,烛光映照下,肤色晶莹,分明比自己还要好看三分,一时有些茫然:他是女娃,他原来是女娃!   “慧姐姐,慧姐姐!”蒋白见莫若慧听完之后,只顾细看自己,却没说话,不由急了,摇摇她的手道:“你要生气,就打我几下好了!”   莫若慧很快回过神来,从蒋白手里抽回手,拍拍胸口道:“吓死我了!我一直以为你是男娃,见你爱钻在女娃堆里,心里直发愁,一直想劝你来着。这下好了,我不用忧心了。只是庙里老师傅既说了不要轻易对人说易装之事,你再不能对人说了,万一真损了阳气,如何是好?”   “慧姐姐,我就对你说,别人不说。”蒋白见莫若慧不生气了,欢喜的下了地,在地下翻了两个筋斗。   “唉唉,你既然是女娃,就不能这么粗鲁,得斯文些。”莫若慧这会看蒋白,又觉得她举止太像男娃了,脱口道:“闲时不要和那堆男娃混一处了,多来我房里学些刺绣。”   莫府这些年败落下来,府里各房争家产争房产的闹个不休,大人既不和,各房的堂姐妹之间也少了来往。哥哥只顾着读书,下面又没有弟弟妹妹,莫若慧平日颇有些寂寞。自打到了将军府,日日和蒋白相处,深心里是把蒋白当弟弟看待的,因误会母亲的意思,倒对蒋白上了心,更觉亲厚。这当下得知蒋白是女娃,错愕过后,却松了一口气。不由拉过蒋白,拿手帕子给她擦手,嗔道:“给我安安静静坐着说话,不要动不动翻筋斗,翻的一手灰。回头待要拿东西吃,又不顾洗手。上回可不是这样,才弄的腹痛拉肚子的。”说着摁蒋白坐下,左瞧瞧右瞧瞧的,又嗤笑出声,“你爱和女娃儿玩,这本没什么的,只是你长成这样,就怕女娃儿生个心思。少不得我帮你挡些,待你换回女装再论。”   莫若慧和蒋白嘀咕的时候,安平侯夫人却在府里沉下了脸,斥宋建道:“我跟你们说过多少回,别让你妹妹近着蒋府的白哥儿,怎么今儿她提茶点过去,还递给白哥儿吃了?还混在一处说话?那玄哥儿青哥儿自然不错,这白哥儿生的那个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的,又爱钻女娃堆里,万一哄的你妹妹就爱跟他玩,将来坏了……”   安平侯夫人说到这里,硬生生止了后面的话,只是生气,半晌又道:“你虽在将军府学艺,也别近着那白哥儿。至于玄哥儿和青哥儿,你只管和他们闹去,却没甚相干。”   宋建早前就听祖母嘀咕过,说道蒋白抓周时抓个胭脂盒,小时候见人家女娃穿的好看,还扯住人家衣裳不放,哇哇哭着也要穿女娃衣裳。稍大又爱学女娃儿作派。现下虽跟他们一处学武,闲时却不爱跟他们混一处,只爱和女娃玩闹。对蒋白也颇有些不以为然,因想起今天妹妹和蒋白凑一处说话的情形,也有些嘀咕,自然应下道:“祖母放心,若妹妹还和白哥儿亲近,我自然设法支开。”   安平侯夫人脸色稍霁,这才道:“太子和蜀王见晴姐儿送茶点过去,可有留意一下晴姐儿?”   “他们只顾练武,根本不转头瞧。还是听得白哥儿和妹妹嬉闹,这才转头看一眼的。”宋建老老实实回答。   既是这样,还得让晴姐儿多送几次茶点,争取让太子和蜀王留意到她。晴姐儿若先和太子和蜀王混个脸熟,今年选司绣女官,再能选上的话,这前途,就无忧了。   在安平侯夫人的授意下,宋晴儿隔天又和乔潆提了茶点到练武厅给宋建和乔成,宋晴儿这回直接招呼蒋白道:“白哥儿,今儿做了你爱吃的桂花糕,过来尝尝呀!”哼哼,祖母前儿叫我提茶点来给哥哥吃,原来是想让太子等人吃的,可惜人家不领情。况且这太子等人吃点小东西,也得让内侍等人过来又看又验又尝的,看着倒胃口。还不如给白哥儿吃呢!   宋建待要拦阻,蒋白却已冲过来和宋晴儿和乔潆说话,嘻嘻笑着道:“晴姐儿,你对我真好,我前儿说爱吃桂花糕,你真个做了送来呀!”   “也不是特意做给你的,只是恰好今儿做这个罢了!”宋晴儿见蒋白说着话,把手里的剑往后一抛,恰好抛在兵器架上,不由拍手道:“白哥儿好厉害!”   “就爱在女娃儿跟前耍潇洒!”沈天桐听得动静,瞥了一眼,见又是宋晴儿和乔潆来送茶点,蒋白和她们说说笑笑的,一时转头跟蒋玄道:“你们将军府难道没人会做茶点了么?怎么天天让别府的女娃送茶点过来?”   “晴姐儿潆姐儿那是送来给她们哥哥吃的,关将军府有没有人做茶点什么相干?”蒋玄知道沈天桐一向看蒋白不顺眼,理也不理沈天桐,挽个枪花,往另一边练去了。   宋建见妹妹又和蒋白凑一处去,当晚回了府,便和安平侯夫人说了,“祖母,还是别让妹妹送茶点了,两次过去,都是和白哥儿说说笑笑的,别的人也顾不上。白哥儿还舞了一回剑给妹妹看,妹妹就在旁边拍手直赞。”   安平侯夫人见事情又被蒋白搅黄了,不由生气,“会一点儿花招就拿出来哄女娃,若哪天栽一个跟头,看他还得意不?”   安平侯夫人生气,镇南夫人一样很生气,自己让潆姐儿送茶点过练武厅,怎么都是蒋白抢着吃?好好一个孙女,若叫蒋白勾引坏了,可怎么是好?不行,得叫成哥儿防着蒋白一些。   蒋白可不知道安平侯夫人和镇南夫人的心思,依然一见宋晴儿和乔潆就眉开眼笑的。宋建和乔成见了,一心害怕蒋白祸害了自己妹妹,只暗暗警惕着。   宋建和乔成不留意蒋白还好,一留意蒋白,越来越看不顺眼,又见他天天意气风发,时时逗弄自己妹妹,无论是明示暗示,让蒋白远着自己妹妹,蒋白却依然故我,不由气的牙痒痒,恨不得给蒋白下绊子,暴打他一顿,只是苦无机会。   待得端午过后,步入六月,唐世成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南昌国,仁元皇帝自然派人接待。一时于宫里设宴,因天热,却把宴席设在御花园莲花池边,又传了顾正充顾秋波等人出来作陪。仁元皇帝略问了北成国的国使几句话,便停下笑看顾正充等人和唐世成等人斗法。两国既是有盟约,明面上自然要言笑宴宴,但小孩子们斗一斗,却无伤大雅。   顾正充使人探听唐世成的情况,唐世成何尝不会使人探听顾正充等人的情况?这会待内侍引见完毕,各各归座,却各各估量对方。随唐世成一起来的周况也暗暗打量南昌国诸人,这会俯过去跟唐世成道:“听得将军府哥儿武艺极出色,瞧那蒋玄倒像那么一回事,只是那蒋白,瞧来瞧去,确是跟传闻里一样,像极了女娃。看他那小模样,我觉着,一个指头就能摁倒他。”   顾正充顾秋波等人虽觉蒋白作派肖女娃,因日日见着,倒有些习惯,自然不疑有他。唐世成和周况这是第一次见蒋白,一瞥之下却惊奇起来,将军府一向出武将,听说他们的哥儿,才三岁就开始练武,稍大些便自有一股武将气度,瞧这白哥儿,哪个地方像武将了?要不是穿了男装,说他是女娃,也没人怀疑的。   却说顾正充等人练了这几年武,这会好容易唐世成来了,自然逼不及待要约他们比试一番。谁知唐世成站起来道:“上回来时,因年纪小不懂事,这才多有冒犯,回了国却被皇上等人责罚,说道诸王爷论起来,与我等却是表兄弟,怎好动武?因此这一回来了,却是领了旨意,只谈文,不论武,以免伤了和气。”开玩笑,我们长途跋涉而来,体力本来不支,怎当得你们以逸待劳?况且,谁不知道这几年你们窝在将军府学武,论身手,自然不输我们了。你们既是把功夫全用在练武上头,这文道方面,只怕就不经心了。要继续压你们一头,这回得从文方面入手。   见唐世成极力推脱,不肯论武,只愿谈文,顾正充憋了几年的气差点没处撒,好半天才忍下气,淡淡道:“既如此,趁着御花园莲花开的极好,咱们各做一首咏莲诗好了。”哼,谈文谈文,你以为咱们练武了就没空学文么?殊不知道咱们南昌国最是重文,就算习武,这文道的功课半夜里也得补回来,哪里会落下?   这次出席宴会的贵族子弟,大都得了府里大人的嘱咐,只等着机会与唐世成等人斗一斗,在皇上跟前露脸,好扬名内外的。这会听得不斗武,只斗文,武官家的子弟暗暗失望,文官家的子弟却悄悄转动心思,欲要作出一首佳作来压场。   沈天桐和贺信之等人听得要作诗,自然凝神细思,一心要想出一首好诗来压住唐世成。蒋白听得不斗武了,自觉没自己的事,笑吟吟准备作壁上观,遂转头看了唐世成一眼,见唐世成双眉浓厚,眉尾斜飞入鬓,眼睛黑亮,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跟蒋玄嘀咕道:“这回要是还叫北成国的小王爷抖了威风,太子爷等人的面子要往哪儿搁?”   “白哥儿,你说你也会作诗,也要作一首?”宋建在旁边瞧见蒋白和蒋玄交头接耳,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声,一时满场的人都看了过来,笑向蒋白道:“哦,将军府的哥儿不单会武,还会作诗?”   蒋白还没说话,唐世成早听见了,笑吟吟道:“将军府的哥儿既然也会作诗,不论好歹,只管作一首出来让大家瞧瞧罢!”   蒋玄听得宋建的话,正待替蒋白分辩,话未出口,又听得唐世成挑战,一下气的握紧了拳头,白哥儿碍着你们什么事了?一个两个就想为难她。   沈天桐听得宋建的话,却知道他这是不满蒋白处处接近宋晴儿,刻意要让蒋白丢一回脸,不由摇摇头,这会是跟唐世成比试文道,你扯上蒋白,若是蒋白真个一句也作不出来,岂不是让唐世成笑话?   蒋白见蒋玄气的站了起来,却伸手扯扯他的袖子,俯耳过去说了一句话,蒋玄一听,脸色缓和下来,点头道:“对,不要叫他们小瞧了!”   蒋白按蒋玄坐下,转头跟唐世成道:“小王爷,我哥哥听得你武艺超群,极想和你比试一番。若我作的诗比你的好,你就跟我哥哥比试一回,了他的心愿如何?”太子和蜀王等人练了这几年武,不过想趁着你这回来了,扬扬身手,你偏生说不比武了,只谈文,这不气坏人嘛?不让哥哥狠狠教训一下你,难消太子和蜀王等人这几年憋着的气。   对,要引唐世成比试一回,挫挫他才行!顾正充和顾秋波听得蒋白的提议,各自眼睛一亮,只一下又暗下去,搓乎,要是自己作出来的诗,没准真能比唐世成作的好。至于白哥儿,他真会作诗?   一代小诗仙   将军府白哥儿学武时偷懒,平素爱调脂弄粉混女娃堆,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难道这传说不是真的?唐世成见蒋白含笑看向自己,倒有些疑惑自己收到的消息有误。因又想起临出发时,父王再三嘱咐,说道他少时曾在将军府和贺府的哥儿手下吃过暗亏,就连姑姑唐至萃,也是受了贺词的谋算,不得已才嫁到南昌国去的,若碰上贺府和将军府的人,得多多提妨着。这会听得蒋白的话,不免嘀咕,莫不成蒋白不爱学武,其实暗地里却爱文道?看他的样子这般文弱,弄不好真个是爱文不爱武的。既是爱文不爱武,这也好办。一时笑道:“白少爷的诗若作的比我好,我也顾不得回去会受责罚,自然和白少爷比试一场。若白少爷的哥哥想和我比试,除非白少爷的哥哥也作一首诗,也作的比我好。”就算你硬作出一首诗来压我一头,难不成凭你这小模样,武学方面也能压我一头不成?少不得让你知难而退。   蒋白见唐世成谨慎成这样,暗暗寻思,太子和蜀王他们这几年把时间花了学武上,指不定唐世成却反之,把时间花在学文上了。看他的样子,却是自忖着武学不及哥哥他们,这才不敢应战的。只是你也小看我了,你不及哥哥他们,莫不成就一定及得我了?嘻嘻,且看我出招,给太子和蜀王他们出一口气方罢!   “怎么,不敢应承?”唐世成见蒋白右手托在下巴上作思考状,手掌白嫩纤细,心下极笃定,一个男娃的手长成这样,必定是娇生惯养着的,这武学一道,只怕极有限。就算自己这几年花在学武上的时间少些,想把这一位娘娘腔的哥儿打趴下,那也绰绰有余了。   “小王爷见谅,舍弟自小体弱,开武学一道上却平平,至于吟诗作对,那也不在行。”蒋白假意为难时,蒋玄已把袖子一卷,把手背在身后,淡然笑道:“舍弟平素虽疏懒,上不得台面,只是小王爷既然有兴趣跟舍弟比试一下诗作,倒要让舍弟勉强作一首充数。若是诗作太拙,大家笑一笑便罢,若是拙诗却胜过小王爷些许,也不用比试什么武学了,大家算是打和好了。”   周况在下边暗笑,小王爷上回来南昌国时,见得这边的人喜爱吟诗作对,回去跟着文状元学作诗,下了一番苦功,现下已是随手就能拈得佳句,一个将军府的纨绔子弟,作的诗怎能跟小王爷相比?还说什么作诗胜过小王爷就不用比试武学,算打和什么的,真个笑死人。   听得蒋玄的话,唐世成估量着蒋白真个是善文不善武的,一时便笑道:“这比武一说,却是白少爷先提出的,我怎好推辞?白少爷,你说是不是?”唐世成说着,仰仰头看向蒋白,眼神挑衅。虽说柿子拣软的捏有些不是我的风格,但是事关两国脸面,只得拣软的捏了。咳咳,最多我待会捏时,手下留三分力,不让你太难看。   “小王爷都这样说了,就这样办吧!”蒋白避开唐世成的眼光,用手揉着眉头,吩咐人上笔墨。嘿嘿,小子,等着被打吧!   唐世成和蒋白对话的当口,底下众人却凝神想着诗句。唐世成这回带来的人中,却有两个是北成国文官之后,极善作诗的,又早有准备,却很快就各自作了一首咏莲诗出来。反观顾正充这边的,除了沈天桐和贺信之,其余人等,却还在咬笔杆。跟在顾正充身边的少年子弟,多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就算在外有才名,也多有吹嘘夸张的成份在内,这会让他们作咏莲诗,作是能作出来的,却不一定能拨了头筹,自然不敢轻易亮出来,只埋头苦思。   “白哥儿,你真会作诗?”蒋青本也生气宋建把蒋白推了出去,这会见蒋白不动声色展了案前的笔墨,不由探头过去悄悄道:“若真不行,我让信哥儿给你作一首,偷偷的拿过来充数。”   “众目睽睽之下,只怕作不得弊。”蒋白也悄悄道:“放心,作出来准比唐世成的好,不就一首咏莲诗嘛,难不倒我的。”   蒋青知道蒋白一向多计谋,这会听得她这么说,度着她有法子胜过唐世成,倒不再担心,只眨眨眼道:“平素没见过你作什么诗,这会听你的口吻,恍然觉得你是一代诗仙似的。”   “唉,我平素藏的太深,你们都没瞧出来。”蒋白左手顺了顺笔尖的毛,把笔放在墨砚上转来转去的吸墨,装模作样作飘逸诗仙状。嘿嘿,前几日外婆来了,我给外婆剥莲子吃,外婆兴起,随口吟了一首咏莲诗。我一时缠着问外婆是谁作的诗,外婆嘿嘿笑着说道是一个世外高人作的,除了她,没其它人知道这首诗。既然只有外婆知道这首诗,我这会拿来用用正合适。咱不会作诗,架不住咱记忆力好,外婆念一遍,咱就记住了哟!   蒋白因要假装笔下这首咏莲诗是自己呕心沥血之作,自然写一个字就停顿一下作沉思状,再接着写下一个字。她这里还没写完,沈天桐和贺信之并北成国两位小才子,已把诗稿交到一位评官手里。接着其它人也交了诗稿上去。计了一下,不过九首。文官一首一首的看过,念了一遍,评了沈天桐和北成国小才子梁佑的咏莲诗为最佳。待评完,便等着唐世成和蒋白交上诗稿。   贺信之见蒋白咬着笔杆,似乎憋不出来一首诗,不免又再作了一首诗,待要偷渡过去给蒋白充数,环顾了一下四周,众目睽睽之下,要作弊却不容易,心下不由大急。论起来,唐世成是三舅唐至礼的儿子,却是自己表哥,无奈他是北成国的人,自然帮不得。白哥儿是自己姑姑贺圆的女儿,却是表姐,就凭这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自己也一定要帮她的。他这里暗暗度量,少不得颇颇抬头看向蒋玄和蒋青,待见蒋玄看过来,一时两只手指捏在一起比了比手势,意思是要把团好的纸条想法弹向蒋玄那边,让蒋玄想法接住,悄悄递与蒋白。   蒋玄见得贺信之的动作,却缓缓摇了摇头,手掌弯起,覆在面前的几案上。贺信之见得蒋玄的动作,绷得紧紧的背却松懈了下来,玄哥儿既然说一切尽在掌握中,这自然是早有准备,倒不用自己操心了。   沈天桐也瞥见了贺信之和蒋玄的动作,一时也暗松一口气,把早团在手里的一首诗又放进怀里。虽说自己平素看蒋白不顺眼,却不能眼看他被唐世成压住,这会蒋玄既然说一切尽在掌握中,自己且静观其变,若有必要再出手。   宋建一时意气用事喊了一嗓子,一心想让蒋白出丑,这会见众人脸色凝重,却知道不妙,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若是蒋白胜得唐世成便罢,若是胜不得,丢的不单是蒋白的面子,也不单是将军府的面子,这丢的,还有南昌国的面子呀!自己怎么就热血上涌,不顾一切了呢?现下想挽救,也挽救不回了。除了盼望蒋白突然文思泉涌,作出一首好诗来,别无他法。   唐世成先前却是作过好几首咏莲诗的,这会也不费心思,只把自己先前作过,未及外传,又得了师傅赞赏的一首诗录了出来,呈到评官手上。评官一看,唐世成的诗作倒还不错,不亚于沈天桐和贺信之的诗作,不由看了蒋白一眼,唉,将军府的哥儿一向只会舞刀武枪,什么时候会作诗了?这次只怕要让唐世成拨头筹了。   见得唐世成交了诗稿上去,蒋白纸上似乎只有两句,众人不由全转头看向她,暗暗心急。   一阵微风拂过,满池莲花轻颤,莲香醉人,蒋白吸了吸鼻子,在众人的眼光下,突然奋笔疾写了两句,丢下笔,抬头道:“写好了!”   因墨迹未干,蒋白低头吹了吹,评官却等不得,自己走过去,拿起蒋白的诗稿瞧了瞧,一时倒有些错愕,缓缓念道:“全红开似镜,半绿卷如杯。谁为回风力,清香满面来。”   评官念完,众武将家的子弟还罢了,文官家的子弟却都拍手道:“好诗!”   贺信之又惊又喜的看向蒋白,哇,白哥儿太厉害了,这作的诗,居然比我的还好,真想不到呀!   沈天桐却把诗作又念了一遍,抬头看蒋白一眼,这小子还真有些小聪明。适才看他的样子似乎只憋出头两句,不料轻风一拂,莲香袭人,倒让他得了两句佳作。   评官把所有的诗稿都念了一遍,挑出蒋白和沈天桐并唐世成的诗稿,又呈上给仁元皇帝及几位文官瞧了瞧,众人一致把蒋白的诗评为第一,沈天桐第二,唐世成第三。   我得意的笑,得意的笑!蒋白站起来紧紧腰带,哈哈,作诗露了脸,该比武扬一下威风了。我就是那文武双全、智勇无双、笑傲江湖的小蒋白。   谁胜谁负呢   “报,将军府白少爷作的诗评了第一。”皇后尚如贞身边的内侍总管王公公奉命往前头探听消息,这会喜颠颠进了皇后殿中,眼见将军府夫人和沈府夫人等俱在殿中,少不得把蒋白偶然得了佳句,压了唐世成一头的情景绘声绘色说了。   “白哥儿居然会作诗,这才作了一首,就压过唐世成,实实令人意外。”尚如贞颇为意外,让王公公把蒋白刚作的诗录了出来,当众念了几遍,自己也评说几句,笑吟吟向众位夫人道:“将军府哥儿一向习武,倒没听过谁会作诗,平素也没听过白哥儿善文,料着这会是偶然得的佳句,却是难为他了。”说着又转头嘱尚婕道:“白哥儿有些小聪明,只是别惯坏了。现下他诗也作得,看着是学文的料,你们也别尽是让他习武,倒要延请一个有名望的西席,尽心教导他一些诗文,导上正途方罢!”   尚婕忙应了,心下却知道尚如贞之意是指,蒋白毕竟是女娃,现下也这个岁数了,再跟男娃混着学武倒有些不像,不若趁这机会让他学文,将来也有些女娃样儿。只是皇后这般嘱话,却不像是对将军府哥儿的恩典,倒有些别的含意在内。一时寻思着,顾正充过得两年却要纳太子妃,莫不成……?若果是这样,却要想法子打消皇后的念头。不提皇上现下防着尚府和将军府,就是白哥儿的性格,也万万不能进宫,若进了宫,只怕生事。   白哥儿还小,自己这会虑这些,却早了些,尚婕自己摇摇头,一抬头见沈夫人觑过来,不由仰仰头,嘴角抿了抿,心内乐开了花。不是说你孙子沈天桐琴棋书画俱佳吗?怎么作诗还排在咱们白哥儿后边,这不是浪得虚名嘛?这么多年下来,你事事想压我一头,明里暗里又说什么武将是粗坯子,以为你们文官多了不起呀?这回一个文官家子弟作的诗居然不及你嘴里粗坯子武将家的哥儿。哈哈,自打嘴巴了吧?白哥儿,好样的,不单为国争光,也为你祖母争了光!   沈夫人听得前头比试文道,大家要作咏莲诗,心内本来暗喜,度着沈天桐必能拨得头筹,在皇上跟前露脸,这会听得蒋白作的诗排了第一,沈天桐只排了第二,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一抬头却见尚婕示威似的瞟了自己一眼,心头的火气腾腾的上升,只把手里的帕子攥的死紧,这才勉力压下心里的不快。   沈府四代封侯,沈家儿郎每一代也自有杰出人物,沈夫人又早早封了诰命夫人,再加上女儿嫁与敏王,封了王妃,每次在宴席或是进宫请安时碰见尚婕,总把头仰的高高的,想着能压过她一头的。只是将军府自打老将军起,一代一代也尽出将才,蒋镇蒋华安自有功绩且不提,就是小一辈的蒋玄蒋青也极出色,只有蒋白,外间传闻体弱又贪玩,没想到他却能作诗。桐哥儿无论是跟族中子弟比,还是跟现下各府里的哥儿比,哪件不是拨个头筹?偏碰着蒋白就倒霉。上回让那蒋白打个脸青鼻肿,这回作诗又被蒋白压一头,实在太气人了,天不助人也没奈何!   尚婕和沈夫人斗眼风的时候,蒋白正准备下场和唐世成比试身手,蒋玄和蒋青见唐世成沉着,却颇有些担心蒋白不是唐世成的对手,都嘱道:“白哥儿,你身手灵活,只是力小,奈不得久战,宜速战速决。万一形势不对,也别强撑,认输就是。反正你作诗压唐世成一头了,比武输了也不算丢脸面。”   顾秋波和顾正充嘀咕了一阵,见众人还在讨论蒋白作的诗,趁人不在意,钻过来跟蒋白道:“白哥儿,上回我们跟唐世成比试过,他下盘功夫极稳,身手也不错,隔了这几年,想必又有些长进。你身手虽灵活,真要打起来,不一定能胜过唐世成,还得小心些。”   蒋白双手互握,把手指扳的卡卡直响,一面活动腿脚,笑吟吟道:“若是打得过便罢,若是打不过,还没露败象我就认输,总不会吃亏的,你们放心。”   周况在那边见蒋白得意忘形的样子,极是郁闷,拉住唐世成道:“小王爷,你两招就摁死那个娘娘腔,不让他得意下去。不过偶然得了好句,凑成一首诗,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瞧他那得瑟的小样儿,不打得他哭着求饶不算完。”   唐世成不动声色打量蒋白,心下也郁闷,那娘娘腔不过九岁,居然作得出这样的诗来,倒不能小看他。作诗输了便输了,若是比武也输给这娘娘腔,却真个没面子。他这里沉思,抬头见内侍抬了一个兵器架过来,上头皆是各式木制兵器,一时离开案台,上去挑了一杆趁手的木制红缨枪。   蒋白见得唐世成挑好兵器,也施施然离开案台,走到兵器架前,挑了一把木剑在手里拈拈份量,比划了几下,觉着顺手,这才站到唐世成跟前。   这娘娘腔看着怯弱,又矮我一个头,就算武艺出色,气力也肯定不足,我只要不急不燥,稳稳的与他周旋,待得他气喘,再猛力一击,胜局就定了。唐世成微微俯视蒋白,见他肤白如玉,睫毛如小扇子,心下有些可惜,唉,你长成这样,待会被我打哭了,可就难看了!   贺信之坐在案台上,听得内侍敲了一下锣,一错眼,唐世成和蒋白已是剑来枪往,过了好几招,再定睛细看了好一会,见唐世成枪法沉稳,蒋白却跳来跳去的避让,似乎力有不逮,心下大急,探头跟沈天桐道:“桐哥儿,你觉着白哥儿会赢吗?”   “白哥儿剑法虽好,但人小力弱不耐久战,再打下去只怕难以取胜。”沈天桐抬头看向蒋玄和蒋青,见他们也脸有急色,摇摇头道:“若是玄哥儿下去打,这会早赢了。”   蒋白跟唐世成打了一阵,渐渐摸准了唐世成的枪路,知道唐世成想拖延时间,稳中求胜。一时寻空隙回击了几招,候得唐世成一枪挑过来,横剑一挡,却假作力气不继,一个趄趑,后退了一步。唐世成眼见蒋白脸红气喘,心下暗喜,一杆枪直挑向蒋白胸口。蒋白见得唐世成一枪挑来,腰身一扭,身子向后一仰成拱桥状,堪堪避过唐世成的枪,旋即直起身,一剑刺向唐世成腰上,剑尖触及唐世成的腰侧,只是招数使老,已无法寸进,料着刺不中唐世成,一时把手中的剑当成枪,改刺为挑,狠力挑在唐世成腰带上。   唐世成一个旋身,长枪疾挑,直挑向蒋白面门,见蒋白回剑一挡,枪尖顺势向上,却挑在蒋白头巾上,只一下就把蒋白的头巾挑在枪尖上,迅猛一退,退后两步,举高了红缨枪,喊道:“瞧瞧这是谁的头巾?”你的头巾都在我枪尖上了,还用比吗?这一回胜的太有面子了!   “好!”北成国少年全屏住气,待见得唐世成枪尖上挂着蒋白的头巾,胜负已分,不由站起来大声喝彩,都跟着喊道:“瞧瞧这是谁的头巾?”   “小王爷好样的!”周况喜上眉梢,大力鼓掌道:“赢的太漂亮了,看那娘娘腔这回不哭鼻子才怪。”   南昌国诸少年全部色变,面面相觑。因见蒋白没了头巾,披头散发站着不动,背影略略狼狈,一时都在心内安慰蒋白,白哥儿,你作诗胜了一场,这比武输就输了,可别丢了风度,唉唉,可别,可别哭鼻子呀!   蒋白抬手把散在肩头的长头抚向后,站直身子,朝案台上诸少年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她身子极纤巧,头发却又密又黑,这会散在腰侧,更显得眉眼如画,微微一笑间,娇颜如花,高台诸少年一时都呆了一呆,晃了晃神。   “这娘娘腔还真不是白叫的,我打赌他若穿上女娃的衣裳,一定比女娃更像女娃。”周况呆了一呆,低声跟旁边一个少年嘀咕了几句。   贺信之见得蒋白没有失态,悄悄放下心来,因瞥见南昌国和北成国诸少年都注视着蒋白,一时却有些不得劲。   “桐哥,你有没有觉得白哥儿这样子比束起头巾更好看?”顾秋波揉了揉眼睛,感叹道:“白哥儿如果是女娃该多好啊!”   都打输了还挥什么手呀?沈天桐正在腹诽,听得顾秋波的话,闷声道:“他要是女娃,好多女娃就该哭了!”   唐世成举着枪喊了两嗓子,得意忘形,差点哼起小调来,正要领头再吼一声,抬眼见蒋白右手执剑,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并没有失败者应该有的那股恼色,心下“咯”的一响,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蒋玄和蒋青双手抱胸,俯视着场下的唐世成,嘴里数道:“一,二,三!”待数到三字,只听一声轻响,唐世成腰上的玉带“叭”的断成两截,掉在地下,衣襟散开,露出少年古铜色的肌肤。   眼见唐成世呆在当声,北成国诸少年一下止了声,蒋白笑吟吟举高剑,喊道:“瞧瞧地下的玉带是谁掉的?咦,这玉带瞧着眼熟,却是谁的?”只听“轰”的一声,南昌国诸少年全笑了。跟着喊道:“瞧瞧地下的玉带是谁掉的哟?没人认咱就拿去卖钱换酒喝哟!”   唐世成呆得一呆,掩了衣襟,仰头笑道:“你挑断我的腰带,我却得了你的头巾,谁胜谁负还未定,何必得意?”   蒋白不答唐世成的话,抬手掠掠头发,扬声问坐在两侧的少年道:“各位,你们觉得是挑破这软绵绵的头巾容易,还是挑断这硬邦邦的玉带容易?”   物似主人形   “这还用问吗?自然是挑断玉带不容易!”南昌国诸少年大力鼓掌,都站起来吼道:“白哥儿胜出,白哥儿胜出!”   “凡事有先有后,我们小王爷先挑破你们少爷头巾,再断玉带的,是我们小王爷胜出!”周况见势不妙,领先站起来喊道:“小王爷胜出,小王爷胜出!”北成国少年忙也站起来附和。   “白哥儿胜出,白哥儿胜出!”   “小王爷胜出,小王爷胜出!”   “不服气是不是,不服气再打一场。这回不要说玉带,连你们小王爷的裤腰带也一并挑断了,看你们还得意什么?哈哈!”   “打就打,谁怕谁?这回不要说头巾,连你们白哥儿的头发一并割断了,看你们还得意什么?”   众少年毕竟年小,一腔热血,这会竟不顾上头坐着仁元皇帝和文武官员,各自站起来争吵。一时恨不得也下场比试一番。   唐世成听得两边的少年吵了起来,抬眼看向蒋白,见蒋白因使了一场力气,小脸酡红,额角微有湿意,双眼水汪汪的动人,如云的黑发垂在腰际,到了嘴边的狠话居然说不出来,只冷着脸道:“既是分不出胜负,那我们再打一场。”   刚才智取,这才挑断他的腰带,若再打一场,力气不继,肯定赢不了。蒋白伸左手食指和中指在木剑上抹了抹,见上好的一把木剑崩了一个口子,有些可惜,抬起头笑嘻嘻道:“我倒是想跟你再打一场,只是怕坐在上头的人不答应。若是把你打出一个好歹来,却伤了两国和气。”   这个娘娘腔真可恶!唐世成见蒋白嘴巴不饶人,牙有些痒痒的,却又没奈何,哼一声把挑在枪尖上的头巾摘了下来,拿在手上扯了扯示威。   蒋白见状,跨了半步,伸长手用手里的木剑去戳地下断成两截的玉带。哼哼,你会示威,我难道不会?   仁元皇帝见得蒋白失了头巾,唐世成断了玉带,各各不肯认输,两国少年大声鼓噪助威,场面纷乱,招手叫过评官嘱了几句话,评官点头不迭。两国少年谈文论武,宜以和为贵。将军府少爷作诗压了北成国小王爷一头,已是得了彩头,这会比武既是有争论,各各不肯服软,我方大度的退一步,算是打个平手,让北成国小王爷有个台阶可以下,不伤和气,这才是大国风度。   尚如贞在后头听得蒋白和唐世成比武分不出胜负,两国少年各自争的面红耳赤,最后,评官下去宣布双方打个平手,这才平息了纷争,不由笑向尚婕等人道:“白哥儿文文弱弱的,这会能与唐世成打个平手,也算难得了。”说着又传女官进来道:“赐将军府白少爷冰蚕丝头巾一条,着人奉到前头,服侍她把头发束上。”   这冰蚕丝头巾,据说是取之极北一种罕见的蚕丝织成的,夏日里束此头巾,能避汗臭,极是难得。尚婕听得尚如贞赐此头巾给蒋白,忙站起来代为谢恩。   安平侯夫人本来不喜蒋白,这会听得蒋白在皇上跟前露了脸,诗也作得,比武也没吃亏,众人交口称赞,皇后听得他失了头巾,又忙忙赏赐,极是厚待,对蒋白的不喜却去了几分。因悄悄和沈夫人道:“这白哥儿平素看着不像,倒没料到他能在皇上跟前露脸。晴姐儿平素喜和他去玩,我还生闲气,怕晴姐儿被他带坏了,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沈夫人和安平侯夫人是姐妹,自然想亲上加亲,因宋晴儿活泼可喜,倒有心把她配给沈天桐,因两人还小,这话自然还没提。这会听得安平侯夫人的话,却有些另眼看待蒋白的意思,不由看安平侯夫人一眼,却不搭腔。心下寻思着,安平侯和将军府诸人相厚,安平侯小儿子宋少阳又是娶的贺府姑娘,论起来两府也有亲,若是蒋白有出息,安平侯自然乐见宋晴儿接近蒋白。若是安平侯府和将军府结了亲,安平侯府必会助着将军府,自己在尚婕跟前更是落了下风。不成,得想个法子打消妹妹的念头。   不表皇后殿中各位夫人的心思,却说女官领了小宫女往前头给蒋白送头巾,因见南国诸少年都涌到比武的空地上,围着蒋白说话,一时挤不上去,便站在一边候着。   小宫女素颜今年十岁,因手巧善梳头,这才被留在尚如贞殿内服侍。虽如此,也轮不到她给尚如贞梳头,只帮着梳头嬷嬷收拾一些梳头家伙而已。这会随了女官给蒋白送头巾,却是让她给蒋白梳头来的,不由暗暗激动。一时透过人缝悄悄打量蒋白,见蒋白黑发如瀑,眼似点漆,说话间神采飞扬,不由多看了两眼。   “白哥儿,束起头发再说话!”蒋玄注意到女官领了小宫女过来,忙分开众人,拉了蒋白道:“回座位再说!”   待坐回案前,蒋白听得女官奉皇后之命给自己送头巾,忙垂头让小宫女给自己束头发,束完抬头道谢,又笑嘻嘻向小宫女道:“姐姐有帕子没有,若有的话,借我擦擦汗。”   小宫女小脸红了红,低声道:“待会自有人过来奉巾帕给少爷擦脸洗手。”   不安份就是不安份,宫里的宫女也是你能随便搭话的?沈天桐耳尖,听得蒋白的话,鼻孔里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丢到蒋白案前,却不说话,只把头转向一边去。   “这条帕子好臭,我不要!”蒋白见沈天桐臭着脸丢过来一方帕子,摇摇头道:“物似主人形,帕子也一样。”   “你不要就算了!”沈天桐气极反笑,伸手拿回帕子塞回怀里,再不看蒋白一眼。   “白哥儿,用我的帕子!”贺信之凑过来递上自己的帕子,笑道:“你打了一场,肯定热坏了!”   蒋白才接过贺信之的帕子,众少年又涌了上来,嚷着道:“白哥儿,我们刚刚商量了,今晚凑份子在醉仙楼给你庆祝!”   “好主意,我们也准备出宫给白哥儿庆祝!”顾秋波刚才和顾正充顾眺飞商议给蒋白庆祝之事,这会也挤过来附和。   “谢谢大家盛情,只是白哥儿还小,府里祖母等人管束甚严,晚上却不许出府。不若今晚就在将军府请大家喝酒如何?若在将军府设宴,各府里的大人更能放心,大家也能尽兴。”蒋玄虽年小,却肖似其父蒋华安,凡事思虑周全,这会想着在酒楼庆祝免不了要喝酒,这一干人全是皇亲贵族家的少爷,一旦喝了酒,又没有大人管束着,只怕生事。蒋白是女娃,若生个什么事却不好。因忙忙提议就在将军府园子里庆祝,若是当晚余兴未尽,还可以在将军府过夜,府里大人自然不会担忧。若在酒楼,各府里大人必早早就令人去接的,只怕不能尽兴。   众人听着有理,自然应下了。   南昌国少年在这边商议庆祝,唐世成在另一边却颇为不痛快,这回作诗输了,比武也没赢,得找个机会扳回胜局才成,因站起来同北成国的国使嘀咕了几句话。北成国国使听的点头,过一会便站起来拱手向仁元皇帝道:“陛下,自南国和北国举办三年一届的绣品大会,两国绣女的刺绣日益精巧,也增长了绣女的见识,于两国都有益处。如今我们小王爷和南国各位少爷谈文论武,也极有进益,却有一个提议,希望效法绣品大会,每三年举办一次谈文论武会。”   目下太平盛世,正愁南国少年没有忧患意识,懒散成性,若是举办南北谈文论武会,倒能促进众少年学文论武的积极性,若有杰出者,还能为国所用,倒是好事。仁元皇帝听得北成国国使的话,微微颔首道:“这倒是一个好主意。这南北绣品大会既在北国举办,那这南北谈文论武会就在南国举办罢!具体事宜到时派人与你们商议就是。”   底下众少年听得要举办南北谈文论武会,一时又炸开了锅,周况握拳头跟唐世成道:“这回让那娘娘腔取巧胜了,下回一定要揍得他喊爹哭娘。”   “那娘娘腔若是哭了,一定像个娘们一样梨花带雨。”唐世成往那边去觑蒋白,见他和人说话,刚才那如瀑的黑发这会束起了,却犹自有三分女儿态,心下极不是滋味,这回比武要是和顾正充或是蒋玄等人打个平手还说得过去,居然和一个娘娘腔打了一个平手,还被娘娘腔取笑,真可恼!   “白哥儿,那唐世成看过来了!”顾眺飞今天本来摩拳擦掌,准备下场比武的,谁知根本没机会,这会见唐世成看过来,不由笑着道:“那小子不服气呢!下回举办南北谈文谈武会,白哥儿再让他吃个亏,让他灰溜溜回去。”   蒋玄见顾眺飞轻视唐世成等人,又不便说破蒋白刚才写的诗并不是她自己所作,比武也是凭机智才扳了平手,真要论起来,其实是唐世成胜出。这会少不得笑道:“北人善武,白哥儿这回能和唐世成打个平手,也有取巧的成份在内,大家不可轻视他们,以免以后反在他们手上吃了亏。”   “不管如何,既然要举办南北谈文论武会,咱们自有机会下场,只要好生练武,自然有露脸的机会。”众少年纷纷展望未来,期待在下一次的南北谈文论武会上大展身手。   八大本诗集   蒋白还没出皇宫,她今儿在皇上跟前露脸之事已传了出去。将军府诸人听闻此事,自然喜上眉梢,贺圆听得蒋白居然作了一首诗,一时捂嘴笑跟杏仁道:“小白若会作诗,太阳就要打西边升起来了。她打小跟着哥哥弟弟一起学武,这上学堂不过点点卯,哪儿用心读过了?我不过想着她是女儿家,将来又不用靠学问吃饭,只要识些字,明些道理就罢了,也不拘着她,硬要她琴棋书画皆通。没料她胆子倒大,当着皇上和北国使臣等人的面,就作起弊来了。”   “我听折桂嘀咕过,上回白哥儿上学堂诵诗时,先生考较,还是其它哥儿偷偷传纸条给她解围的,还诧异这回怎么就会作诗了,原来又是作弊!”杏仁恍然大悟,不由笑道:“这么一来,外间少不得要传闻白哥儿文武双全了。”   “可不是!”贺圆因说着,忽然又想起一事,不由放下手,敛了笑容道:“她既作得一首诗压过众人,只怕有后患。那起文官最看不上武官,如今府里子弟作的诗比不上小白,只怕心里不忿不服,却会寻机再考较小白。小白作得一回弊,却不能次次作弊,这么一来,就容易露馅。一旦露馅,就有御前欺君之罪,更有愚弄北国小王爷之说。为今之计,少不得请精通诗词的先生给她恶补一回,稍稍能作得几首诗糊弄人,也就算过了关。”   她们这里说着,前头管家娘子已是报进来,“少夫人,哥儿他们回来了!”   贺圆听得蒋玄和蒋白回来了,忙忙站起来笑道:“他们这回为国扬威,倒要到府门口迎一迎。”说着领了杏仁等人迎出去。   蒋玄蒋白他们一回来,宫里的赏赐也随之而来。不单赐了蒋玄蒋白等人,将军府其它人也各有赏赐。   赏赐给蒋镇和蒋华安的是:黄金一百两,护心甲一副,玉带一副,骏马四匹。蒋华宽等人则各赐了宝剑一口,强弓一副。赏赐给尚婕和贺圆的是:上等宫缎四匹,玉如意一柄,吉祥银锞子八只,宫制赤金钗两支。赏赐给陈珠等人的各是金镯子一双,宫制新衣两套。   至于蒋玄蒋青,得的是玉板指两只,御制铜钱十串,银弓一副,护腕一副。   众人得了赏赐,各各欢喜。唯有蒋白瞪着给自己的赏赐闷闷的。赏什么不好,居然赏新印的诗集四本,上等狼毫笔八支,香墨砚两方,水晶纸镇一方。喂喂,我可是将军府的哥儿,不是那些舞文弄墨的文官家子弟,是不是赏错了?   内侍见将军府众人领了赏赐,各各谢恩,又笑着宣了皇帝口谕,说道将军府教子有方等等嘉奖的话。待送走内侍,将军府自是欢声笑语。蒋白却强扯着蒋玄,拿自己得的狼毫笔要和他换那副银弓,蒋玄勉勉强强换了给她,蒋白这才展了笑颜,一时又拿香墨砚要和蒋青换护腕,蒋青见势不妙,令人拿了自己得的东西,早溜回房去了。   蒋白见蒋青跑了,上去抱在蒋玄手臂上,摇着道:“哥哥,你玉板指有两只,不如我再吃亏一点,用两本诗集换你一只玉板指,如何?”   “那诗集虽是四本,却是一套的,你拆了两本就不连贯。况且这是因你作的好诗,皇上才赏你诗集的,怎么能跟别人换东西?”蒋玄无奈,只得道:“算了,我分你一只玉板指罢,那诗集你自己保存着。”   “哥哥真好!”蒋白不由喜笑颜开,接过蒋玄的玉板指就套在手指上端详,“哈哈,明儿我也开始学射箭!”   “明儿开始,你要开始学作诗,不是学射箭!”皇宫设宴,蒋华安也在座,先是听见宋建喊了一嗓子,说道白哥儿会作诗,心道要糟,倒没料到蒋白真个作了一首诗。只是知女莫若父,蒋华安自然晓得蒋白的斤两,若不是作弊,不要说作诗,蒋白诵诗也未必诵得出。这会少不得道:“你自己说说,在宫里作的那首诗是怎么来的?一个不好,却是欺君大罪。如今非得你自己真会作诗,将来才能瞒过去。”   蒋白听得蒋华安的话,心中一惊,忙把那首诗的由来说了,又撒娇道:“爹爹,不学作诗行不行?若有人考较,只说我当时急中生智,硬着头发才作出一首诗,平素并无诗才,推托了就是。”   “皇上已开了金口,要举办南北谈文论武会。你这回胜了唐世成,下回自还要下场和他比的,到时若应景的诗也作不出,失了国威不说,这先头作弊之事只怕掩不住。”蒋华安摸摸蒋白的头,正正脸色道:“不论是谈文还是论武,须得堂堂正正的赢对方才是,特别是两国少年比试,这些作弊等伎俩,更是万万用不得。如今你凭着作弊赢了唐世成,他不知道还罢了,若是知道了,如何服气?若是引致两国口争,却是你之过。如今你须要你好好学作诗,若有人考较也应付的过去,下回再比试,自己也能作一首。然后再一口咬定这次的诗是你偶然得的好句,众人自然释了疑心,再无后患。”   “都是宋建这小子害的,若不是他当众喊了一嗓子,我也不用学作诗了。”蒋白听得蒋华安的话,知道学作诗之事不可避免,不由迁怒宋建,嚷道:“待这小子上门来,看我不揍他?”   却说宋建因看不惯蒋白才当众说了一声白哥儿会作诗,本想看蒋白出丑的,没料到反使蒋白出尽风头,心中自然不是滋味。待众人说及晚间要到将军府给蒋白庆祝,问他什么时辰出发时,他却含糊答了,拿不定主意晚上要不要过去。自己在宫中的举动虽没有成功使蒋白出丑,但蒋白等人又不是傻子,岂还会和从前一样待自己?今晚若过去,只怕会被为难。若不过去,又怕蒋白等人会疏远自己,自己以后哪有颜面再上将军府学武?   今日之事,安平侯也看在眼里,待得宋建回府,自然叫进书房中责了几句,见宋建认错,这才哼一声道:“今晚各府里的儿郎上将军府给蒋白庆祝,你备了礼物也上将军府去,记得当众赔个罪,揭过此事。”   待宋建喃喃应了,又退了下去,安平侯这才回正房。安平侯夫人见他来了,自是起身相迎,也说及今日之事。安平侯点点头道:“蒋白虽年小,又是次子,但他今日在皇上跟前露了脸,这前程却不会比蒋玄差了。晴姐儿平素既是喜和他玩,你不若寻个机会和将军夫人透口风,将来结成儿女亲家便是。”   安平侯夫人沉吟一会道:“将军府儿郎自来不喜女色,就是娶亲,也只娶一房正妻,向来不纳妾侍,免了嫡庶之争。偏蒋白不像其它儿郎,虽他今儿又作诗又比武的扬了威,只他平素喜和女娃闹,就怕大了也是这般。晴姐儿要是配他,却是委屈了。”   安平侯见自家夫人这般说,看她一眼道:“我也知道你的心思,却怕你的打算要落空。如今且先说太子,太后和皇后姓尚,将来太子选妃,自然还是在尚家的家族里选一位姑娘出来。将军夫人也姓尚,蒋家又和尚家一气连枝,若是将军府有姑娘,也可能在将军府里选正妃,偏将军府又没姑娘,自然也没可能。至于其它府里的姑娘,绝不会得选正妃。蜀王虽也不错,但他是独子,将来无兄弟姐妹扶持,自然要借助妻室娘家之力扶持,既要借助妻室娘家之力,肯定会在沈府里选一位姑娘,断不会选别府里的姑娘。其它几位郡王,资质平平,最多当一位闲散王爷。且这郡王是一代一代降爵的,若无作为,将来子孙连世袭的侯府子孙也比不上的。现下朝内重文轻武,但蒋白今儿作的一首诗,却颇有文采,不输文官家的子弟,倒叫人不敢小看。他若走文职,他外祖父贺年并舅舅贺词一扶持,自然稳稳当当。纵使他不走文职,有他父兄庇荫,这武将之路,一样顺当。所以论起来,蒋白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安平侯夫人不喜蒋白,这会听得得安平侯的话,虽觉有理,犹自道:“若论各府里的哥儿,我倒属意桐哥儿。”   “桐哥儿也不错,只他性子孤傲,像足了他堂叔沈愿之。若是偿他心愿固然好,若是不偿他心愿,就怕学沈愿之一样,不顾一切辞官归故里。”安平侯见自家夫人要反驳,挥挥手止了她的话,笑道:“好了,晴姐儿还小,这会弹算却是早了些。且待过两年再论。”   蒋白不知道自己今日之事已是传遍了京城,却捧着八大本诗集苦恼。旁边蒋玄蒋青却乐不可支道:“皇上赏赐四本诗集给白哥儿,没想到皇后随后也赏赐下四本诗集,白哥儿这会不成诗仙也难!”   爹爹确实金玉良言,作弊果然要不得!蒋白迎风默默泪了,平生第一次觉得诚实是美德。   谢姐姐夸奖   听得诸少年晚间要来给蒋白庆祝,贺圆少不得领人在园子里张灯结彩,布置一番,又让人备办蜜栈果子等物,一壁对跟在身边的陈珠笑道:“这些哥儿哪,大的不过十二三岁,小的才九岁,居然说要凑份子请小白上醉仙楼喝酒,听的我一愣一愣的。谁家府里放心他们上醉仙楼了?外头人多眼杂的,若是出个什么事,可是玩的?”   陈珠也悄悄笑道:“毛都没长齐呢,就要上醉仙楼喝酒了?那醉仙楼名为酒楼,实际上可不止酒楼那么简单。我先头回娘家,听得小嫂子抱怨过,说道我哥在醉仙楼听一个歌姬唱曲,听的入迷,差点就把那个歌姬买回府,好在众人拦下了,若不然,我爹又有一场气要生。”   贺圆也听过,上得这醉仙楼饮酒作乐的,多是达官贵人。老板为了巴结这些达官贵人,亲自培养了一批歌姬酒女于席间唱曲劝酒。时有达官贵人看中歌姬买回府去的。这会不由笑道:“这些哥儿不知深浅,只知道醉仙楼出名,便要上那儿去庆祝,若真去了,不出事才怪!”   两人正说着,陈宛若来了,一来便笑着道:“听得白哥哥今日扬了威,我赶着来给他庆祝,怎么不见人?”   “你白哥哥呀,这会肯定躲一边看诗集去了!”陈珠咬唇忍笑,拉了陈宛若,指指另一边道:“你既来了,和慧姐儿一起领丫头们布置席面罢!今晚各府里的少爷都要来将军府给白哥儿庆祝,内中有好几个是你认识的,他们喜吃何物,你告诉丫头婆子,让人准备一下。”   陈宛若才应下来,那边管家娘子匆匆进来道:“少夫人,二奶奶,安平侯府和镇南侯府的哥儿姐儿来了。”   “不是说只有各府里哥儿来给小白庆祝的么?怎么他们府里的姐儿也来了?”贺圆愣了愣,才要问来的姐儿是哪一位,又听得人来报,说道侍郎家的哥儿姐儿也来了,一时顾不上再问,忙叫人快迎进来。又扬手叫过莫若慧和陈宛若道:“如今来的不单有各府里的哥儿,连姐儿也来了。少不得请你们帮着招呼一下各府里的姐儿,以免失礼。”这些哥儿姐儿,都不上十五岁,算不得大人,若是大人们在这边招呼着,还恐他们不自在,让莫若慧和陈宛若这些年纪相若的帮着招呼倒正好。   因说着,一时又听得沈天桐领着堂妹沈天樱来了。   陈珠扯扯贺圆的袖角道:“这沈家是文官之首,一向与咱们蒋家不合。沈天桐因是蜀王伴读,这才跟着蜀王上将军府学武的。沈家其它人向来不踏蒋家的府门,沈天桐今儿居然领着堂妹过来,这是何意?”   “沈天桐向有才名,今日作诗却屈在小白之下,回府时,兄弟姐妹们一定要问及当时情形的。闻得这沈天樱今年十岁,也会作诗,莫不是听得小白作的诗比沈天桐好,为沈天桐抱不平,想来会会咱家小白?”贺圆笑吟吟道:“这些小孩儿全是争强好胜的,今晚有好戏看了。”   “你,你这个做娘的居然幸灾乐祸?”陈珠翻翻白眼道:“再如何,也不能叫人上门欺负咱家小白呀!”   “你见过小白被欺负么?”贺圆不由捂嘴笑了,“但愿他们莫要反被小白欺负就好。再说了,还真得有人为难一下小白,小白才会痛下决心学作诗,而不是存着作弊的心思。”   “小白和青哥儿一样,一向不喜读书,这学作诗,真能学得成?”   “小白虽不喜读书,记性和悟性却好,若肯下苦功,不一定能作出什么令人惊艳的好诗,但是作几首应付人,应该能成。”   沈天樱确实如贺圆所料,是特意来会蒋白的。一时随婆子进得将军府的园子,见得园内种植着好多不知名的花草,两边更有大树掩映,虽是炎夏,倒有凉风扑面,消了好多暑意。前头又有欢声笑语传来,循声望去,这才见着一个极大的凉亭中已是热热闹闹坐着好几人,不由侧头跟沈天桐道:“哥哥,那不是晴姐儿和潆姐儿么?”   “嗯,晴姐儿和潆姐儿平素喜和蒋白一处玩,听得他今日露脸,自然随她们的哥哥一起来给蒋白庆祝。”沈天桐点点头道:“我想着她们也会来,这才答应领你一起来的。若不然,席间只有你一个女娃却不妥。”   南昌国女娃儿若是过了十五岁,便不能随便见男客,更不要说到其它府里给哥儿庆祝什么的。但是未上十五岁的,却有各种名目见各府里的哥儿。因此到了说婚的时候,提起某某府里的某哥儿某姐儿,有许多倒是小时见过的,有一个印象在。有了这点印象,男女双方也不算全是盲婚哑婚,倒避免了一些惨剧出现。这回沈天樱跟着沈天桐来将军府,府里大人倒是默许的。   却说蒋白今儿作诗比武的,着实有些累,这会却是洗了一个澡,躲着睡了一觉才出来的。听得众位哥儿姐儿早早来了,忙往园子里去见。还没到凉亭前,便听得贺信之正绘声绘色把他作诗压唐世成一头的情景说给几位姐儿听,听的几位姐儿拍掌直笑。   “白哥儿来了!”宋晴儿拍着手,见得蒋白领着折桂来了,忙站起来喊道:“白哥儿坐我们这桌吧!”   自然要坐你们这一桌,要不,怎么收拾宋建这小子?蒋白见人多,不好当众给宋建难看,眼刀却乱飞,一下一下戳在宋建身上。如果不是你这小子喊那么一声,我也不用下场去作诗。这下好了,从明儿开始,要学作诗了,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这位就是白哥儿。”因沈天樱是第一次见蒋白,沈天桐便站起来为她介绍,又对蒋白道:“白哥儿,这是我妹妹天樱。”   蒋白听得沈天桐的话,这才注意到席间除了自己认识的哥儿姐儿外,还多了一位不认识的姐儿,一时上去厮见,因见沈天樱秀雅,不由端详着道:“姐姐真漂亮!”   果然和传说中一样,一见女娃就喜欢凑上来说话。沈天樱微不可察的皱皱眉,稍稍把头仰后,淡淡道:“你也很漂亮!”只有女娃才被形容漂亮,沈天樱这么说,是讽刺蒋白像女娃。不想蒋白笑嘻嘻道:“谢谢姐姐夸奖!”   谁是你姐姐?今儿不过第一次见面,有这么熟吗?沈天樱见蒋白虽然俊美,但对着自己说话一股好姐妹的口气,未免轻浮些,心下不喜,欲待再说话,却听得丫头进来道:“太子爷和蜀王晋王来了!”一时忙跟着人站起来迎接。   蒋玄蒋青忙让顾正充和顾秋波顾眺飞坐在上首,顾正充见人多,分成几桌,不由笑道:“咱们是给白哥儿庆祝来的,倒不必拘礼。不若把几桌拼成一桌,不分主次坐着,白哥儿也不必四处周旋,大家随意说话,岂不更好?”   “太子爷说的是!”蒋玄和蒋青忙着人把桌子拼在一起,大家随意坐了说话。丫头们忙上来倒酒。大家闻得酒香都大喜,一尝却又一脸古怪,互相问道:“你们喝着什么味?我怎么喝起来酸酸甜甜,没一点酒味。”   “这是果子酒,就这味道。”蒋玄哈哈笑道:“闻起来扑鼻香,喝起来却没酒味,不过,这酒多喝几杯也是会醉的。”   “我就知道,府里不会让咱们喝烈酒!”众人感叹几句,又说起今日压唐世成一头的事,少不得互相敬酒,一时笑语频频。   宋晴儿见宋建缩在一边不说话,知道他和蒋白那节还没揭过,想起祖母的话,少不得代哥哥赔个罪,这会趁着人多,蒋白不好发作,忙站起来道:“白哥儿,今儿我哥哥在宫里喊了一嗓子,虽则我哥哥有不是,但恰好歪打正着,倒使你扬了诗才,不若我代哥哥赔个不是,此事就揭过了,好么?”   “不好!”蒋白喝了一杯果子酒,放下酒杯看向宋建,见他不作声,一时敛了笑容,哼一哼道:“建哥儿今儿喊的那一声,分明是要我出丑。若我当时作不出诗,岂不是在北成国小王爷跟前丢了脸。这丢的还不单是我自己的脸,还是咱们南国人的脸。建哥儿,你自己说说,你安的什么心?你此回若不当众说清楚,下回再不顾场合喊一声什么,恰好我不会的,那时将如何?”   安平侯夫人虽和沈夫人是姐妹,但安平侯和将军府诸人却相厚,两府里往来密切,若说宋建今儿是受大人指使,那断乎不可能。但若是小孩子自己头脑发热喊一嗓子,蒋华安却不方便出面来问,这会听得丫头禀了园子里的情形,不由点头道:“白哥儿平素嘻皮笑脸,关键时候倒也知道轻重。今儿的事自然要问清楚的。这一回她没有背地里收拾宋建,却当着太子和各府里哥儿姐儿的面质问,这才显的光明磊落,也使其他人以后不敢轻易使坏。”   却说众人见蒋白义正词严问出这番话,把宋建问的哑口无言,一时想起今儿的情景,也都道:“建哥儿,你倒是给个解释呀!”   “白哥儿,今儿之事,是我一时昏了头,当时不知道怎么就喊了那一声,我喊完也后悔了。今晚还厚着脸皮来将军府,也是赔罪来的,看在咱们平素一起习武一起玩笑的份上,就揭过此节吧!”宋建眼见蒋白当众质问,只得站起来当众向蒋白施个礼求谅解。   蒋白脸色稍霁,仰脸道:“既这样,你也当众作一首诗出来,此事就算揭过了。”   “我哪会作诗?”宋建吓一跳,哭丧着脸道:“上回祖父让我对个对子,我还对不出来呢!”   “白哥儿,我代建哥儿作一首吧!”沈天桐和宋建私底下的关系虽不亲密,但两人的祖母既是姐妹,于情于理总得帮一把,这会少不得站起来道:“白哥儿只管出题目,我好歹作一首出来。”   见宋建当众赔了礼,沈天桐又帮腔,蒋白倒不好再为难他,只得道:“今晚月色极好,桐哥儿就作一首以月色为题的诗罢!”   “一人作诗有什么滋味,不若会作诗的都作一首,这才热闹!”沈天樱还是不相信蒋白的诗才能胜过沈天桐,逮着机会如何肯放过,插嘴道:“白少爷今儿在宫里作的好诗,外头已是有人抄录了在吟唱,据我们府里的先生说,这诗极有意境,很难得了。白少爷如此诗才,何不再作一首诗出来,也让我们欣赏欣赏。”   “我不会作诗,就负责抄录好了!”   “我负责计时,兼给你们摇扇!”   “我负责磨墨,话说我手腕力度大,磨起墨来够黑。”   “我,我负责看热闹……”   武官家的哥儿一听又要作诗,都有些头痛,忙忙给自己安排活计,笑嘻嘻道:“你们会作诗的,只管作出来就是。”   贺信之等几个文官家的哥儿,倒会作诗,但这会听得沈天樱的话,却知道她这是想考较蒋白的,都拿眼看着蒋白,笑吟吟道:“平素倒没听过白哥儿会作诗,今儿作的那首,确实不错,听家父说,极有灵气的。白哥儿这会再作一首,好让我们拿回家去拜读。”   再作一首诗?这哪儿是给我庆祝,这是砸场子来啦!蒋白心下愤慨,脸上却笑成一朵花,“我舞刀弄剑还成,这作诗,其实不善长。今儿情急之下才作了那首诗,这会让我再作诗,委实作不出来。”   沈天樱心细,见得蒋白推脱,不由动了疑心,嘴里却笑道:“白少爷今儿在宫里作得诗,这会如何会作不出来?莫不成白少爷的诗才只有在面对北国小王爷时才发挥得出来?”   “是啊,白哥儿就作一首嘛!这会又不是跟北国小王爷比试,大家也不用较真,就随意作一首好了!”乔成平素在将军府行走,从未听见蒋白会作诗,心下也极是疑惑的,这会笑道:“白哥儿这般推脱,不知道的,还以为白哥儿根本不会作诗呢!”   贺圆在后头听得众文官家的子弟果然沉不住气,开口要蒋白再作一首诗,不由笑跟蒋华安道:“若不受此留难,还怕小白不肯下苦功学作诗呢!”   蒋白这会有苦难言,差点对月长啸。心下计较着,是装肚子痛,还是装头痛,好混过这一场。但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们下次再要自己作诗,难不成次次装头痛?   蒋华安和贺圆正讨论蒋白会装头痛还是装哪儿痛,去探听前头情形的丫头又跑来了,跑的气喘乎乎,小脸红扑扑,带笑向蒋华安和贺圆禀道:“白哥儿又作出一首诗来了。据那些哥儿品评,说道虽比不得今儿在宫里所作那首,但也算得上不错的。那些哥儿这会正举杯向白哥儿敬酒呢!白哥儿还故意问沈家小才女自己作的诗好不好,那沈家小才女不得已赞了一句好,白哥儿笑的可得意了,还拉那沈家小才女的手道:‘谢姐姐夸奖’。那沈家小才女满脸不得劲,我们都悄悄笑了!”   一对熊猫眼   蒋华安和贺圆诧异之余少不得细问当时情景,及听得莫若平和蒋白耳语了一阵,蒋白又仰头欣赏了一会月色才作出诗来,心下明镜似的,都摇摇头,身边这么多帮着作弊的人,沈天樱注定讨不了好去。   莫若平虽在将军府住着,但一心要从科举出身,平素只苦读书,并无人见过他作诗,因此他刚才和蒋白耳语之事,众人也不放在心上,这会见蒋白作出诗来,沈天桐和贺信之品评了几句,都说略过得去,都少不得夸蒋白几句。   沈天樱打小聪慧,颇为沈夫人喜爱,常带在身边往各府里应酬,各府里多有夸奖的。因她今年作的两首诗得了府里大人的赞叹,一时传了出来,外间人便悄悄称其为小才女。她既得府里大人宠爱,难免心高气傲,平素除了沈天桐,只以为其它府里同年纪的哥儿姐儿再不能和她比的,谁知听得蒋白有诗才,心下却不肯相信一个武将家的哥儿突然会作诗的,自然要来会会。不想蒋白当着她的面又作出一首诗来,虽比不过今儿在宫里作的那首,却也算过得去了,一时作不得声,只低头去喝茶。   蒋白见沈天樱再没有话说,却得意的凑过去问道:“姐姐,我作的诗好不好?”   “好!”沈天樱见蒋白笑的眉眼开花,心下不是滋味,只转了头去和宋晴儿说话,偏蒋白还不肯放过她,又举杯过来道:“既是我作的诗好,姐姐该敬我一杯!”   “我敬你一杯!”沈天桐见蒋白缠着沈天樱,暗暗警惕,端了酒杯不动声色挡在蒋白和沈天樱中间,淡淡道:“白哥儿既然作得诗,我们春季办诗会时,也给你发个帖子如何?”这小子今儿虽在宫里作了一首诗,这会又作一首,但看来看去,总觉得这诗不像他能作出来的。往常就听得这小子作弊手段高超,指不定这两首诗是早就准备好作弊用的,恰好他运道好,撞巧就用上了呢?   “好啊!”蒋白听得沈天桐的话,知道他还是不信自己会作诗,不由暗翻白眼,哼哼,你们会作几首破诗很了不起吗?一个两个又是考较又是试探的。我从明儿就开始全副精神学作诗,到时凭真才实学压你们这些所谓的小才子小才女一头,让你们全靠边站去。   顾秋波见沈天桐给蒋白敬酒,自然也端起杯子凑热闹,众人也纷纷举杯敬蒋白,蒋白心下高兴,又是在自己府里,自然来者不拒,灌了许多杯果子酒下肚,一时脸如桃花,越法俊美。   “白哥儿,不要再喝了,这酒虽没酒味,喝多了也一样会醉。”莫若慧见蒋白这会已是双颊酡红,忙叫人另倒醒酒汤过来,又拿湿巾子给蒋白擦脸,怕她喝多几杯会失态。   “慧姐姐,你对我真好!”蒋白这会只觉脸颊发热,被莫若慧用湿巾子一擦,舒服了许多,一时回头见宋晴儿脸颊和鼻尖也红红的,却拿湿巾子去给宋晴儿擦,一边道:“晴姐儿,你等会要是醉的走不动,就安歇在我们将军府好了。”   这小子还真是左右逢源啊!沈天桐正和顾正充讨论着今儿唐世成出的招式,一回头见蒋白一时凑在莫若慧耳边说话,一时又拿果子去强喂宋晴儿,不由微微皱眉,你既和人家慧姐儿亲密,就不该又招惹人家晴姐儿,怪道宋建看你不顺眼呢!   “晴姐儿过来,我有话说。”沈天樱心下也觉蒋白样子轻狂,暗暗瞪她一眼,伸手拉了宋晴儿到一边去,低声道:“你过了年也十岁了,怎么还这么贪玩?那白少爷年岁虽也不大,毕竟男女有别,你还得避忌些。”   白哥儿除了着男装,其它方面诸如说话举止等等,总让人错觉他是女娃,一时倒忘了男女大妨。宋晴儿瞥一眼那边的蒋白,点点头道:“谢谢表姐提醒,我以后会注意的。”   她们这里说话,那边突然传来喧哗声,却是乔成有了醉意,正大声说话呢!   “白哥儿,你今儿在宫里散了头发时,样子比女娃更像女娃,这会喝了酒也极像。”乔成酒量浅,虽是果子酒,他喝得几杯也有了酒意,这会话语冲口而出,还突然把身子一倾,把手绕过蒋玄的椅背伸向蒋白的头上,迅捷摘下蒋白的头巾,笑嘻嘻学戏曲中山贼的样子道:“头巾在此,有胆的来取!”   “大胆贼子,安敢欺我?”蒋白跳上椅子,也学戏曲中壮士的样子吼了一声,一时又跳下去,要去抢回乔成手中的头巾。   “成哥儿,白哥儿,你们醉了!”众人一愣,却又笑起来,因见蒋白头发散开,脸如桃花,眼如水波,居然比旁边的莫若慧还要好看,一时都起了玩心,嚷道:“咱们把白哥儿扮成女娃,看看是不是比女娃还要女娃!”   “你们别乱来,我会生气的!”蒋白见众人涌过来,说道要剥了她的衣裳换上女装,一时大急,跺脚喊了一句,转身想溜,众人却只觉好玩,哪里容她走,待要去追,却被蒋玄和蒋青拦下,一时忙喝离蒋白最近的沈天桐道:“桐哥儿,快拦住白哥儿,莫要让他跑了!”   “别跑!”难得有机会捉弄蒋白,沈天桐如何会放过,自然伸手来拦。   蒋白争于脱身,一拳就往沈天桐胸口挥去。沈天桐这两年勤学武艺,身手却是比前敏捷了许子,只向旁边一让就让了开去。因见蒋白回身就跑,沈天桐像老鹰捉小鸡一样,从后扑向蒋白,把蒋白连着手臂搂住,回首向后边的人道:“捉住了!”   “捉住了,未必吧?”蒋白被沈天桐搂个结实,心下又羞又恼,抬脚踩在沈天桐脚背上,趁着他吃痛,把头一仰,手肘向后一撞,早从沈天桐怀里挣出来,回身狠狠一拳就挥过去。   沈天桐平素并不喜和人拉扯,因今晚喝了几杯果子酒,兴致颇高,众人又哄闹,这才会伸手去拦蒋白,因存了闹着玩的心思,自然没太提防蒋白的拳头,待蒋白的小拳头挥到眼前时,已是避无可避,只听一声闷响,左眼处竟是结结实实着了一拳。   蒋玄好容易把乔成等人拦下,回头却见蒋白和沈天桐拳来脚往,竟是打了起来,却也不着急,反笑嘻嘻道:“咦,两个切搓起拳脚来了,我赌白哥儿胜出!”   “我赌桐哥儿胜出!”乔成和宋建见沈天桐脚步稳健,蒋白却有些虚浮,都笑道:“白哥儿有些醉了,要赢桐哥儿只怕不易!”   “白哥儿胜在身手灵活,桐哥儿却胜在稳健,谁胜谁负却难以预料。”顾正充和顾秋波也凑过来评议。   贺信之听得众人要脱蒋白的衣裳把她扮成女娃,自然帮着蒋玄和蒋青拦着众人,这会见众人停下动作,只讨论蒋白和沈天桐谁会得胜,这才放下心来。哼哼,白哥儿本来就是女娃,哪用扮?一时想到蒋白是女娃这件事顾秋波等人并不知道,自己却知道,不由有些得意,一侧头见莫若慧焦急的看着蒋白和沈天桐对打,却暗暗可怜莫若慧,唉,慧姐儿,你若对白哥儿上心,将来只怕会哭死!   莫若慧不知道贺信之的心思,只怕蒋白被人揭穿身份损了阳气,一时招手叫过一个小丫头,让她快去后头请蒋华安和贺圆出来。   却说沈天桐伸手拦蒋白,蒋白挥拳,引致打起来这一幕,都发生在一瞬间,众男娃以为他们是玩闹着切搓拳脚,只在一边叫好评论,也不去拦下,却不知道蒋白和沈天桐这一回都憋了气要把对方打趴下,出招都极为凶狠。   蒋白总归是女娃,平素虽和男娃混在一处习武,除了拆招之外,却没有和他们拉拉扯扯。谁知今晚突然被乔成拆了头巾,不由微微不快,及至沈天桐来拦自己,因拦不止,还伸手把自己搂住了,自然又羞又恼,这会一拳砸过去之后,见沈天桐并不退让,也挥拳打过来,自然出全力和他打起来。   沈天桐两年前被蒋白打个鼻青脸肿之时,没少被顾秋波等人取笑,只忍着一口气习武,想着有朝一日要打回蒋白报仇。因今晚又着了蒋白一拳,这会觉得左眼肿了起来,辣辣的痛,心下极是恼怒,好小子,你又一次朝我脸上打,这一回不往你脸上也招呼两拳,把你打成熊猫眼,我还有面子吗?   沈天樱听得吵嚷声,还没瞧清楚发生何事,已见蒋白和沈天桐缠斗起来,心下大急,却听得众人说道两人只是在切搓功夫,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却见旁边的宋晴儿忘形的为蒋白呐喊助威,不由皱皱眉。宋晴儿喊了两声,这才想起沈天桐待人虽冷淡,总归是自己表哥,自己不为他助威反为蒋白助威却有些说不过去,再一见沈天樱皱眉,一时便有些讪讪的,拉了沈天樱道:“表姐,他们打着玩的,你别担心。”   众女娃一心以为沈天桐和蒋白是打着玩的,蒋玄等人却瞧出不对来。只见沈天桐右拳直挥向蒋白面门,待蒋白往右边侧身一避,右腿突然一伸横绊过去,护在胸前的左手也趁机直击出去。   夏夜闷热,没有风,蒋白微微气喘,呼吸时,有微微的果子酒酒香散出,缠斗间,披散的长头有几缕拂过沈天桐的手背。沈天桐拳势先还刚猛,蒋白的长头拂过他手背时,左手这一击却微微一滞。   众人眼看蒋白避得了沈天桐的右腿就避不了左手那一拳,都不由“啊”了一声。却见蒋白一矮身避过沈天桐的拳头,同时顺势向下一坐,坐在沈天桐横扫过来的小腿上,未等沈天桐缩腿,她早伸右手攀在沈天桐左手臂上借力站起,左手一拳极快挥过去,这回正好挥在沈天桐右眼上。   未等沈天桐还手,蒋玄和蒋青已是冲过去拦下他们,都喊道:“切搓功夫而已,点到为止就是了,不一定要分出胜负。”   蒋华安和贺圆赶到园子里时,见蒋玄拦着蒋白,蒋青拦着沈天桐。蒋白虽披头散发,脸上倒没有损伤,眼睛还亮闪闪的。再看沈天桐,头巾没歪,衣裳也好好的,双眼却高高肿起,眼角乌青,瞧着正是一双熊猫眼。沈天樱却在一边怒视蒋白,一边拿帕子给沈天桐擦眼角。   “快叫人煮几个鸡蛋,剥了壳拿纱布包着,拿来给桐哥儿敷一下眼睛。”贺圆一边吩咐丫头,一边回头责骂蒋白,“小白,桐哥儿跟你切搓武功,你怎么不知道轻重呢?”   “娘,他们要捉住我,把我扮成女娃。”蒋白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沈天桐虽被打肿了双眼,但这回的事确实是自己理亏在先,自然不好作声,待丫头拿鸡蛋来给他敷完眼睛后,便带着沈天樱要告辞。   沈夫人虽和尚婕不对盘,但蒋华安之前既和沈愿之交好,对沈天桐自也看待的不同,这会少不得也责骂了蒋白两句,自己亲送沈天桐和沈天樱出府门口,又安抚几句,令管家亲驾马车送去沈府,向沈夫人等人分说几句再回来。   沈天桐肿着眼睛回来,沈夫人自然大怒,虽是沈天桐和将军府管家分别说了当时情景,却犹自不能息怒,只拍案道:“蒋家欺沈家无人了吗?出手这么不知轻重。若是把眼睛打瞎了,他们拿什么赔?我明儿就进宫,向皇上皇后分说分说,给桐哥儿辞了蜀王伴读这个事,也就不用跟着蜀王上蒋府去,免受他们蒋家欺负。”   “祖母,此回实是我自己理亏在先,且只能怨自己技不如人,怨不得其它。若是闹到皇上皇后跟前去,只怕也讨不了好。”沈天桐今晚再次被蒋白所打,只觉脸全丢尽了,听沈夫人说要告到皇上皇后跟前去,心里哀叹一声,祖母呀,你这么一闹,只会更丢脸而已,可千万不要闹,得加强学武,下次切搓,轻轻松松打回蒋白,这才是正经。   蒋白今儿在宫里扬威露脸,帝后俱赞,这会儿风头正健,自己若是去闹,确实讨不了好处。若想压蒋家一头,只有另想法子了。沈夫人理智尚存,思忖得一回,勉强压下怒气,令沈天桐下去敷眼睛,却留了沈天樱细问今晚之事。   沈天樱一一说了,沈夫人听得蒋华安和贺圆当众责骂了蒋白,蒋华安更亲自送了他们兄妹出府门口,脸色稍霁,点头道:“蒋华安一向和你们愿之叔叔交好,愿之虽辞了官,听得蒋华安倒念旧,还托人问好,这倒也罢了!”   待得沈天樱也下去安歇后,沈夫人沉吟半晌,却叫进胡妈妈,淡淡道:“你远房堂妹是尚府管事妈妈这件事,有几个人知道?”   “老夫人,我跟这个远房堂妹失散多年,一向不知道她在尚府当差,还是上回跟着你往子母庙里上香碰到她,这才知晓的。只咱们府跟尚府没有往来,我们做奴婢的,自然也不敢张扬,因此上我和堂妹虽私下相认了,除了老夫人,其它人并没告诉。”   沈夫人点点头,让胡妈妈靠近自己坐着,说了一番话,又道:“外间对尚府几房姑娘的人品相貌的传言,自然有不尽不实之处,你让你堂妹好生留意尚府里几房姑娘的作派。”   因当今太后和皇后俱出之尚府,外间便有传言,太子顾正充到时选妃,必也会选尚府的姑娘。胡妈妈作为沈夫人的心腹,自然也听过这个传言,这会听得沈夫人的话,忙应下了,悄悄道:“将来的太子妃人选,真会从尚府里选?”   “那可不一定。”沈夫人低了声音,“太后和皇后自然希望从尚府里选,皇上却未必同意。”   胡妈妈一下明白了过来,若是皇上不支持尚府,则沈府里的姑娘也有望成为太子妃。只有沈府姑娘成了太子妃,这才有可能压制蒋家。无论蒋白将来如何出色都好,总是臣子,要搓圆搓扁,还不是皇家一句话。   风骚折花郎   将军府往日来访的多是武将,这段日子却频频有文官家的夫人领了哥儿姐儿来走动。这些夫人不绝口夸奖蒋白诗才的同时,又让哥儿向蒋白请教作诗之道。蒋白虽练就厚脸皮,至此也不由红了脸,只得找借口溜了。待蒋华安请了善作诗的先生过府时,蒋白真个下苦功学起作诗来,合府称奇。   只是这作诗之道非一朝一夕可成,纵是蒋白努力,也只学了一个基础。至年底,诗还作不出来,却作得许多顺口溜。幸好先生促的紧,倒是背诵了几百首诗在肚子内,总算有点小收获。   待过了年,蒋白却收到沈天桐的帖子,邀她参加各府里哥儿联办的春季诗会。若是春季武会,蒋白兴许会参加,这春季诗会,自然不肯去献丑,只说春季犯了时疾出不得门,推脱了此事。   却说沈夫人着胡妈妈打探尚府里各房姑娘的人品相貌,不多时却是摸清了底,一时讶异,“这么说,明年太子选妃,尚府却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尚府本来有三位年龄合适的嫡女人选,只其中一位体弱,日日请医,自然入不得人选名单。再有一位,温柔贤淑,只才貌却普通,也不可能入选。另一位倒是才貌双全,人人称道,偏生她眼下生了米粒大一颗小痣,疑为相书所云的泪痣,再如何,尚府也不敢让她入宫的。”胡妈妈扳着指头把得来的消息一一细禀,笑道:“其它姑娘不是旁支庶出,就是年岁尚小,论起来,也是上不得名单的。”   “若有年纪合适的嫡女人选,又太后和皇后一力支持,尚府还有可能再出一位太子妃,如今既是没有合适的嫡女人选,明年太子妃人选,尚府却一定会落空了。”沈夫人呷了一口茶,把其它各府里出挑的姑娘在脑中过了一遍,又出神半晌,这才吩咐胡妈妈道:“把几位太太请来,太子妃人选未定之前,倒要让她们看好姑娘们,紧着学规矩和针线。不相干的应酬也不必去了。”   胡妈妈应了,才揭帘子出去,却见大丫头翠云跑来道:“胡妈妈,敏王妃派了一位嬷嬷来了,说是要见老夫人。”   “快请进来!”胡妈妈听得是沈玉照派来的嬷嬷,顾不得去请几位太太,倒先进去跟沈夫人禀报了一声。   原来沈玉照得知今年的折花郎名单中却有沈天桐的名字,便让嬷嬷先来知会一声,让沈府先给沈天桐准备衣物。   折花郎大选,起源于南昌国太祖给心爱的小公主选驸马。当时小公主言道,要选一位文武双全,俊美出众的驸马。太祖便把各府里出色的少年郎召进宫里,让小公主暗中察看。小公主为了考较他们,吩咐内侍让他们按顺序跃上桃花树顶,把树顶最美的那朵桃花撷下。后来小公主选中了撷桃花时身姿最优美的那位少年郎当驸马。史称这位驸马为折花郎。之后每年桃花盛开时,便有少年郎攀树折之,赠给心爱的姑娘,或是姑娘们折下桃花赠与心仪的少年郎。渐渐演变为现在每三年一次的折花郎大选。   折花郎大选之前,由户部官员明察暗访,把京城里十岁至十五岁,家世清白,文武双全,相貌俊美的少年郎记录在册,上呈礼部。礼部再择优选出十个至十二个折花郎,于三月三日这天,让这些折花郎坐了御赐的八人大抬软轿游街。软轿每至一处有桃花的地方,便停下来坐等围看的少女们折了桃花上前相赠。一路下来,那位折花郎收到的桃花最多,最受少女们欢迎,就当选为折花郎大使。折花郎大使即日便可以在礼部任职,领取国家俸禄。(礼部每三年便入驻一位折花郎大使,于是,南昌国的礼部,便成了美男集中地,经常有花痴少女群集在去礼部的必经之路,议论礼部哪位大人最俊美。)   京城里权贵家的子弟虽不稀罕礼部那个无实权的小职位,但若能当选为折花郎大使,却是脸上有光,可以夸耀一时之事,自然趋之若鹜。   沈夫人听得沈天桐上了折花郎名单,怔得一怔,却笑了出来,“沈府哥儿向来只习文,鲜有同时习武的,这文武双全一向论不上。之前还取笑几位哥儿,说道若不是不会武,指不定能当选折花郎。不想桐哥儿这回倒上了折花郎名单。”   “老夫人,桐哥儿自小有才名,这几年又苦学武功,自然是文武双全了。”胡妈妈也喜的合不上嘴,在旁边道:“这各府里的哥儿,我也跟着老夫人见过一大半,论起俊美,却没有多少人胜过桐哥儿的。再说家世清白等等,这些却是明摆着,不须细分辨的。指不定桐哥儿这回却能当选为折花郎大使,再指不定,还能当选为驸马呢!”   既当选为折花郎大使,自然也是驸马候选人之一。只是这附马看着荣耀,其实不好当,且为了避嫌,驸马也当不得朝中要职,多数只领着一个闲职混日子。沈夫人却是怕沈天桐被选为驸马的,这会暗暗思忖了一下宫里几位公主的年龄,不是比沈天桐大着好几岁,就是小着好几岁,就算沈天桐当选为折花郎大使,选上驸马的可能性却小,一时松了一口气。   胡妈妈这会想起另一事,提醒沈夫人道:“老夫人,桐哥儿既上了折花郎名单,那将军府的白哥儿可能也上了。”   沈夫人这才想起蒋白今年十岁,也符合文武双全,相貌俊美等条件,一时道:“我倒忘了还有他。这折花郎大使,也不过是宫里借着名目与民同乐,选得上选不上的,也不必较真。”   沈夫人这里说话,顾秋波却缠着沈玉照道:“娘,我也要参加折花郎大选。你瞧瞧我,跟白哥儿桐哥儿一样文武双全,相貌俊美,家世清白,凭什么他们能去凑热闹,我就不能?”   沈玉照哭笑不得,正待说话,帘外却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道:“我也文武双全,相貌俊美,家世清白,正好陪着秋波一起去凑热闹。”话音一落,进来两人,前头的是敏王,说话的却是跟在他身后的福王。   敏王玉冠紫衣,文采风流。   福王光头素服,猛一看,还以为是一个俊俏小和尚。   顾秋波见父亲敏王和叔父福王进来,忙上去见过,候着福王坐下,又过去瞧他头顶,笑嘻嘻道:“王叔的头发还没长出来呢!”   福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浑不在意道:“头发和指甲一样,过些时就长出来了,何必忧心?”   “你还好意思说呢?母后见着你这样子,差点没背过气。”敏王恨铁不成钢的瞧了一眼福王,待要再说,满屋全是人,倒忍了下面的话。   福王本名顾元维,今年十五岁,是先皇最小的儿子,与当今皇上和敏王一母同胞,皆是尚太后所出。尚太后晚年得子,印证帝后一直恩爱的神话,对顾元维自是百般疼爱。顾元维出生时,恰好四海盛平,后宫和睦,先皇特赐福王封号,待之不与诸皇子那般严苛,倒养成顾元维放纵的性格。   先皇驾崩之后,顾元维不顾尚太后阻拦,只身跟了子母庙原主持觉慧一起云游海外去了,直到今年初才回来。回来时的装扮差点把尚太后气晕过去。仁元皇帝和敏王见顾元维剃光了头发作和尚打扮,当时也目瞪口呆。   顾元维见了大家的神色,只得解释道:“我和师傅从开罗国坐船回来,当时正值暑热时分,船在海中央,夜里还好,白天就是脱光了衣服也还是热的不行。因见师傅光着头,一袭宽袍,看着甚凉爽,我便偷了他放在房里的剃刀,把头发剃光了。一时又拎了他一件洗得薄稀的旧衣裳换上,头上一轻,身上又一轻,觉着凉爽了不少。因剃光了头发,洗头时只用巾子一抹,梳子也不用,那个方便啊!待得入冬,船上淡水渐少,船上商人不能常梳洗,头发倒发出一般味儿,好容易洗了,又晾半天冷风才干,倒是我跟师傅光着头极是清爽。……”   子母庙是京城第一大庙,香火鼎盛,皇亲贵族多是庙里的香客。原主持觉慧方丈善医术,早年为先皇治过病,算是有些功劳,当今仁元皇帝见了他也要称一声师傅的。顾元维常跟太后往子母庙里听经,一来二去的,便与觉慧方丈混熟了。觉慧方丈早年云游过四海,见识广博,顾元维极是敬佩。因听得觉慧方丈有意往海外一游,自然想尽法子要跟了去。   仁元皇帝因见顾元维一意要跟觉慧出行,便道:“我常听得海外诸国民风开放,民智大开,常有奇技,是我国所不及,你去见识一下也好。”尚太后听得如此说,只得放行。只是顾元维华服紫冠出行,回来却作了小和尚打扮,太后少不得训斥一番,却也无奈,只能等着他留长头发再作计较。   因顾元唯早已在宫外分府另住,太后不能时时拘着他,只得吩咐敏王多些留意他。敏王对这个王弟也极是宠爱,自然应承,   沈玉照见顾元维来了,却颇为头痛,这个小叔子做事不按牌理出牌,偏生儿子极为喜欢跟他混在一处,怕就怕他带坏自己儿子。   顾秋波这会犹自跟顾元维道:“王叔,你也想参加这次的折花郎大选吗?就你这个光头,能行么?”   “嘿嘿,我听礼部官员说,这次人选只有十位,比往年少了两位,若是加上我们两人,岂不正好凑够人数?光头怕什么?没有头发遮着,更加看得出俊不俊。”顾元维说着,又朝敏王道:“王兄,南国举办折花郎大使,本意却是与民同乐,若是我和秋波也参加了,自更是热闹。王兄放心,我这几年跟着觉慧方丈,得他点拨,耳目灵便了不少,等闲人近不得身,到时自然护着秋波,不让他有损伤便是。”   “胡闹!”敏王听得顾元维的话,哪里会应承?正待责几句,却听得外书房有人求见,一时想起今日朝会上听到的消息,忙起身去了。至晚方回。因见四下无人,这才把得知的消息告知了沈玉照。   沈玉照听完张大了小嘴,“蒋家会甘心么?”   “如今太平盛世,蒋家还一力把持着兵权,皇上如何放心?把大将军的兵权一分为二之举,怕是皇上谋划已久之事,蒋家不甘心又将如何?”   原来今日朝议上,蒋镇以年老为由辞去大将军之职,仁元皇帝自然恩旨让蒋华安晋位袭了大将军。与此同时又下了旨意,令兵部和大将军分掌后权。现下蒋华安只有领兵权,而无调兵权。原来只管兵器征兵等事的兵部,重设了兵部侍郎,掌了调兵之权。也就是说,大将军领在京及在各地的军队,但不能自己调遣军队。兵部不直接统率军队,却能发布调遣军队的命令。至此,将军府与兵部互相制衡,再不能独掌兵权,皇帝多年的心病一下子缓解了。   大将军之权一分为二,蒋家却没有外人所以为的那样不甘心。蒋镇淡淡道:“站得高,跌得必重。如今顺势下来,反是好事。”   蒋华安一晋大将军之位,兵权就被分去一分,想着将来行事却要受兵部钳制,本来颇为不快,可是细想蒋镇的话,却点点头道:“兵权被分,蒋家反可保百年基业,也不算坏事。”   蒋镇和蒋华安关在书房中说话之时,尚婕和贺圆却听得折花郎名单上有蒋白的名字,第二日便进宫禀了尚如贞,说道蒋白本是女娃,参加折花郎大选只怕不妥,还得让礼部官员删掉蒋白的名字,另选少年郎补上。   蒋白年前作诗比武压过唐世成一头,为南国扬了威,各府夫人无不赞叹,现下若是参加折花郎大选,容貌风采现于民众,民众自然折服。如此,声名必更隆。将来太子选妃时,让下面的人在太子妃人选名单上填上蒋白的名字,自己再给她造造势,朝内官员自然也会上表推荐。再说了,皇上让兵部分了将军府一半的兵权,对蒋家正是充满愧意的时候,选蒋白为太子妃,正是对蒋家最好的补偿,皇上自然会同意。尚如贞想到这里,便笑道:“礼部已是确定了折花郎名单,这会删掉白哥儿,却空出一个名额来,仓促之间去哪儿找一位文武双全的少年郎补上?你们照常让白哥儿参加就是,凡事有我呢!”   小师傅你好   京城里家世清白,相貌俊美的少年郎,当然大有人在,但文武双全的少年郎,却是少之又少。一般官员家的少年郎,家里纵访得名师指点他学业,却没能力同时访得武将教导武功,偶然出一个两个天资过人的,相貌又不一定俊美。至于普通人家的少年郎,若能上学堂识字,那是一心奔科举去的,很少会分了精力去学武。学了武的少年郎,通常又不爱读书。有能力又学文又学武的哥儿,竟是屈指可数。到最后,上了折花郎名单的,十之八九出身不普通,不是权贵家的子弟,就是名门望族出来的少年郎。因此折花郎竟是集家世才华美貌于一身的少年郎。此等少年郎自然是京城里未婚少女梦想中的夫婿人选,各府里夫人关注的对象。   这当口礼部确定了折花郎名单,还没正式公布,外间已是议论纷纷。消息灵通者,却是先一步探听得折花郎名单上的人选。一大早的,各酒楼茶馆的客人就交头接耳说起可能上折花郎名单的权贵家子弟。   “其它府里的哥儿且不论,这将军府和沈府的哥儿,铁定会上名单的。沈府那桐哥儿,自小有才名,这几年学武也略有所成。我有兄弟的亲戚在沈府里当差,是见过那沈府哥儿的,说是不拘言笑,却俊的令人不敢细看。再说那将军府的白哥儿,他去年在御前露了脸,作的一首好诗不说,还挑断了北成国小王爷的玉带,压了北成国小王爷一头,端的吐气扬眉。听得这白哥儿年岁虽小,却已看的出来俊美无双。甚至有传言出来,说道那白哥儿比女娃还要好看些,一散了头发,不提女娃,就连男娃,也被他迷惑了。”   “哎哎,将军府白哥儿就是再俊,也不可能连男娃也迷惑了吧?除非那男娃是……”说这话的年轻人颇为俊秀,极不同意坐在旁边另一个少年人的话,这会作个割袖子的动作,意思说除非那男娃是断袖,否则不可能被蒋白迷惑了。   “容少爷这回说的倒没有夸张。”正挟茶点的一个年轻人放下筷子,俯过去跟他们道:“我大哥跟着礼部的张大人行走,曾在宫门口见过将军府白哥儿,也说他比女娃还要好看。我大哥一向不虚言,他既如此说,料着不假。”   “若是俊如女娃,只怕少些阳刚气。折花郎大选上,反怕不能夺冠。”   “你这话就差了,不过十岁的哥儿,哪儿就论到阳刚气上头去了?再说,又不是咱们献桃花,献花的是那些小姑娘。指不定那些小姑娘就喜欢这位白哥儿的相貌,硬要把花献给他呢?”   这里几个人说的口水四喷,一抬头见又进来三位客人,其中一位光头素服,不由嘀咕道:“小和尚也来坐茶馆么?”因说着话,见得伙计引着那三人坐到临窗的雅座上,光线下瞧的清楚,小光头长眉清眼,衣着虽不伦不类,偏生浑身透出一股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不敢久视,不由各各一怔,这是谁家府里的少爷,怎么就剃了头发?去年底倒是听得有府里少爷犯了时疾,看看不好,却在佛祖跟前剃了发作个弟子,想着借此避过灾劫,后来真个拣回一条命。那位少爷因发誓三年不留发,莫不成是这位?他们这里猜测得一阵,又转头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   小光头正是福王顾元维,他一坐下听得旁边几桌在讨论折花郎人选,不由跟坐在旁边的卫子陵和房松柏道:“咦,我已让礼部在折花郎名单上加了我的名字和秋波的名字,怎么没人讨论我们?”   “名单还没正式公布呢!”房松柏招手叫过小伙计,让他先上茶,再把茶馆内特色茶点上几样,待小伙计下去,又笑眯眯道:“民众口中的折花郎大热人选果然是白哥儿和桐哥儿。我说王爷,你真个参加了,若是没人献花岂不是没面子?”   “真个没人献花,你们两个就扮成女娃给我献上两支。”   “王爷,我错了还不行吗?”房松柏吓了一跳,还真怕顾元维让他扮成女娃,这会低声道:“我们扮成女娃也不像,侍卫也不会让我们过去献花的。”   “松柏,王爷跟我们说笑呢,你当真了?”卫子陵不由哈哈笑着拍拍房松柏的肩膀,转头向顾元维道:“要是王爷扮成女娃,没准比我们俏些。”   顾元维还没答,因见伙计端盘子送上茶点来,巡了一眼,似乎没什么对胃口的,便转头跟伙计道:“有素菜包子没有?上两笼罢!”   小伙计是新来的,比较没眼色,见顾元维光着一个头,穿的袍子又宽宽松松,便以为他是小和尚,这会听得他点素菜包子,忙笑着道:“这位小师傅却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儿的素菜包子可是一绝。”   小伙计话音一落,卫子陵和房松柏都“噗”的笑了,双手合什念一声佛,转脸对着顾元维道:“小师傅你好!”   顾元维也笑了,抖抖衣裳道:“伙计的,快上素菜包子罢!”   小伙计这才注意到顾元维身上的宽袍子领口和袖摆都滚了福字纹,他虽不识货,也看出做工甚精美,不是一个小和尚能穿的式样,一时不敢再说,忙忙下去了。   卫子陵和房松柏也是公侯家的子弟,先前是顾元维的伴读,打小一起长大,颇有情份。三人这会谈谈笑笑的,倒是热闹。房松柏侧耳听得好几桌都在谈论折花郎人选,多数认为蒋白会当选,不由笑着说起蒋白,“论起来,我们府里和将军府也有交情,只是府里哥儿生辰等,多是玄哥儿和青哥儿带了人上门庆贺,却极少见白哥儿上门的。就是我们,也只见过他两次。据将军府的人说,白哥儿体弱,府里不让他出门,怕受了冲撞。我们却说,将军府一向不拘小节,偏对白哥儿百般小心,好像养的是一个女娃,把他养成女娃样子,这也不出奇。”   尚婕是尚太后的堂妹,论起亲戚关系,顾元维要喊尚婕一声堂姨,喊蒋华安一声表哥。尚婕自然不敢让顾元维这般称呼自己。顾元维却不理那么多,先前候着尚婕领了蒋玄和蒋白进宫给尚太后请安的当儿,偏不让蒋玄和蒋白喊自己福王殿下,只让他们喊叔叔。他这会听房松柏说起蒋白,不由笑道:“将军府确是把白哥儿当女娃养了,连我也只见过几回。这阵子出海回来,王兄给我摆宴接风,各家府里的哥儿都过了福王府,内中也没有白哥儿。我问了几句,说是在府里学作诗,待要下回再和北成国小王爷比试诗词呢!”   蒋白不知道外头传言纷纷,这会正在莫若慧房里做针线,笑嘻嘻道:“慧姐姐,五月份是我娘生辰,我想给她一个惊喜,你觉着我绣什么东西送给她比较好?”   “要我说啊,你在荷包上绣一首自己作的诗,夫人一定会惊喜的。”莫若慧笑着指点蒋白的针法,见她小手帕上绣的山水画终于完工了,接过细看,点头道:“可惜是断断续续绣的,针法时紧时松,若不然,倒可以把这条小帕子留着送给夫人。你现下要准备参加折花郎大选,又要学作诗,早起还要练武,哪儿还有时间绣这些东西?”   “慧姐姐,折花郎大选时,在临池桃花亭上,会专门留出几个亭阁给各府里的姑娘坐歇,你到时也去,我把最美的桃花留给你。”蒋白拉着莫若慧的手,笑道:“我又不是真正的男娃,到时有女娃讨要桃花,不给又不好,给了又怕生事。若是她们看到我把桃花给了你,自然不会生了什么念想,也不会害了人。”   这折花郎大选,每到一处桃花林,就停下让姑娘们上前献花,但最后令人沸腾的局面却是由每位折花郎把所得的桃花挑一支送给其中一位姑娘。送姑娘桃花之举,算不得什么约定,但是得到桃花的姑娘,却是令人羡慕的。先头因有折花郎借着大选,把手中桃花送给心仪的姑娘,后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先例在,接到桃花的姑娘免不了心生浮想,以至生出痴念来,也是有的。   听得蒋白的话,莫若慧不由捏捏她的鼻子,取笑道:“你就认定会有女娃对你生出别样想法了?”   “我这不是先提妨着吗?”蒋白拍开莫若慧的手,反搂住她的肩膀,悄悄笑道:“慧姐姐放心,你接了我的桃花,我将来帮你寻一个好夫婿。你可不要小看我,我镇日跟在哥哥身边,各家府里的哥儿都见过,谁个好,谁个不好,可是清清楚楚的。有好的,我让娘和祖母帮着你说和,一准成事。”   “啐,小小年纪,说什么呢?”莫若慧红了脸,推开蒋白,瞪她道:“你也进来好长时间了,小心惜儿又进来赶人,快些出去罢!”   “姐姐先答应到时去接我的桃花,我就走!”蒋白见得帘子晃动,知道是莫若慧的丫头惜儿回来了,忙拉住莫若慧的手,眼见她红着脸点头,这才松开,一溜烟走了。   惜儿掀帘子进来,一抬头见蒋白掀另一边的帘子出了屋子,才叫一声白少爷,蒋白就溜的无影无踪,一时进屋坐下,欲言又止。   惜儿今儿十三岁了,略略晓事。她是莫若慧从莫府带来的丫头,极是忠心,这些时候见蒋白常来莫若慧房中,两人亲密无间,玩笑无忌,一时看在眼里,却急在心中。姑娘十一岁了,过两年自然要许人,现下镇日和白少爷混着,这却不是一个事。若是坏了名声可如何是好?她这会想着心事,见莫若慧低头做针钱,终是忍不住挪过去小声道:“姑娘,这里总是闺房,怎能让白少爷一坐半天呢?”   “我知道,以后让她少来就是。”莫若慧头也不抬,却暗暗笑了,若是惜儿知道蒋白是女娃,不知道会错愕成什么样子呢?   蒋白每回进莫若慧的房里,都看到惜儿不友善的眼神,自然要避着她,当下落荒而逃,忙忙往前头去了。却见穗香跑来道:“白哥儿,福王来了,说要见你并玄哥儿青哥儿,你可是快去。”   我照镜子呢   “一早就让房松柏和卫子陵陪着去了茶馆,这会往将军府去了?”尚太后听完密卫禀报,挥手让密卫下去,转头和周嬷嬷道:“都怪我从小纵着他,才养成如今的性子。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不好生爱惜也罢了,居然把头发剃了!如今就怕他又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周嬷嬷听得尚太后抱怨,忙陪笑道:“福王还小,待以后立妃自然定了性。”   “你倒是提醒了我。”尚太后一拍手道:“因他跟了觉慧方丈云游海外两年多,这立福王妃之事也没人提起,如今回来了,正该立妃。只要立了妃,有人拘着他,也少些事儿。还得让人拟了福王妃人选名单呈上来,好生选一个。”   “太后娘娘,说起这个,老奴倒要提个醒儿。”周嬷嬷跟在尚太后身边多年,极是说得上话,这会笑道:“这福王妃的人选只怕有些棘手。若是一味温柔和顺的,未必拘得住福王。还有一条,若是福王妃不如福王的意,以福王的性子,再往海外云游几年也是可能的。”   “依你说,该如何?”   “听得福王让礼部添了他的名字在折花郎名单上,意欲参加折花郎大选,太后娘娘只说他贪玩,依老奴看,这却不是坏事。那折花郎人选多是权贵世家的子弟,也是各府里夫人心目中的乘龙快婿。到了那一日,夫人们却会领着自家的姑娘守在临波池那儿的亭阁上,细意察看各位折花郎。各位折花郎也能趁着姑娘们献花的当儿,看清各府姑娘的相貌。到时只要让人撺着福王把手中桃花赠送出去,若他赠送桃花的姑娘却是原欲拟在福王妃名单上的人选,有的是法子让福王和那姑娘说上话,让福王以为这是他自己挑的人儿,再往太后跟前来求作主,到那会,还愁拘不住福王么?”   周嬷嬷陪着尚太后在宫中几十年,历经风风雨雨,多次出谋划策,至尚太后四十出头,还能帮尚太后谋划着让先皇多次安歇在尚太后殿中,令尚太后再次有喜,产下顾元维,立下奇功,如今娓娓而谈,自然让尚太后再次点头。   因提起福王妃的人选,尚太后又想起一事,叹口气道:“若不是尚府几位姑娘不出众,这福王妃少不得从尚府里选一位。”   若福王妃是自家侄孙女,凡事自然听从自己的,总能想出法子拘住元维。如今却……自来娶妃娶贤,只元维性子如此,立的妃子却不能一味的贤良,还得治得住元维,如此一来,福王妃人选方面,却是难办。   尚太后这里为顾元维选王妃之事忧心,尚如贞却也为顾正充明年就要选太子妃之事费心思。这太子妃人选定下来,至各种礼节行完,差不多也得一两年的时间,因此明年倒要先行拟定太子妃人选。目下蒋白虽是一个好人选,蒋家却说她必须十三岁才能恢复女装,这之前,易装之事不能随意外泄,怕的是损了阳寿。只是明年若要在太子妃人选名单上添上蒋白的名字,她易装之事焉能不对臣民说清楚?她这里想了半晌,便领了宫女和嬷嬷往尚太后殿中去了。   尚如贞当年能立为皇后,全赖尚太后之力,凡事自然不敢瞒着尚太后。待请了安,遣退宫女,便把心中的思虑说了。尚太后思忖得半晌便道:“若如此,便着钦天监卜个卦,把选太子妃的日期拖后两年。”钦天监为皇家服务,皇家每有事要决断,又不能把真实原因告知臣民时,便让钦天监出头,只说卜得的卦象显示,须得如何如何方吉,以此取信臣民。现下尚太后言下之意,却是让尚如贞通过钦天监,说道顾正充须得十五岁选太子妃方吉利,如此,便名正言顺的拖到蒋白十三岁易装之时。   见尚如贞还有一丝疑惑,尚太后看她一眼道:“太子选妃之事拖两年,倒不单单是为着蒋白这个人选。你也知道,尚府几位年纪合适的姑娘却不出众,但底下几个八九岁左右的嫡女,瞧着却伶俐,过得三年,这几位姑娘也十一二岁了,好歹也瞧的出来,没准也能上太子妃人选名单上。你别瞧皇上如今不喜尚家,便以为无望,这事儿可难说。”   皇上剥了蒋华安一半兵权,使蒋华安只有领兵权,而没有调兵权,若无战事,蒋华安一点实权也没有,蒋家几代的功绩竟是化为乌有。但如此一来,却怕蒋华安心中有隙,将来有战事时,不肯出全力。皇上这当下对蒋家有愧意,自然想要补偿,立蒋白为太子妃却是最妥的法子。将来若有战事,蒋白既为太子妃,蒋华安誓必不计前嫌冲锋陷阵。因此上,蒋白确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   再回头说尚家。皇上怕外戚坐大,这才不喜尚家再出一位太子妃,只如今与尚家一气连枝的蒋家被剥了一半兵权,再加上尚家自打前任家主故去后,渐渐失势,若不是自己和太后稳坐宫中,尚家也早像先前得势的莫家那般败了。尚家小一辈的既无甚才能,在朝内说不上话,适婚年龄的姑娘又不出众,就算与勋贵家联姻,也再不能如先前那般气焰了。但也正因尚家男儿无能,作不得风浪,反使皇上不再忌着尚家。如此一来,皇上反倒乐意尚家再出一位太子妃。因此上,尚家姑娘再上太子妃人选名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现下蒋白还得十三岁才能易回女装,尚府几位伶俐的小姑娘也有待观望,这太子妃之位不想落到别人手里,便得把选太子妃的日期拖后。   尚太后见尚如贞很快领会自己的意思,不由点头。只是顾正充选太子妃的事可以拖,顾元维选福王妃之事却拖不得。   顾元维这会眼皮猛跳,忙把手中的茶杯放下,伸手指揉揉眉心,笑向正让丫头撒了果品,再上时新果子的尚婕道:“老夫人不必忙了,我见见几位哥儿就回府了。今儿在茶馆听得茶客都在讨论白哥儿,说道去年作了一首咏莲诗压了北国小王爷一头,后来又英勇挑断那小王爷的玉带,说的绘声绘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亲在宫里见过当时情景了。出了茶馆,因见天色还早,我便顺道拐来将军府见见几位哥儿,也瞧瞧白哥儿,看是否真个如外间传言那般了不得。”说着自行笑了。   尚婕见了顾元维光光的头皮,还有身上那袭宽袍子,终也忍不住问道:“福王回来这些时候,头发居然半点不长么?”   “头发本来长出来一点,前天夜里感觉痒丝丝的,我又顺手剃光了。”   宫内传言,说道福王跟在觉慧方丈身边几年,有了佛心,一心想入佛门,只是怕太后不同意,方才拖着。因先剃了头,着了宽袍子,待要慢慢的磨得太后同意他入佛门。如今看这形状,由不得人不信。尚婕暗暗摇头,以福王这性子,怎当得佛门弟子?可莫在佛门净地弄出什么荒唐事来。   “福王殿下,海外那儿的人真个长了红头发绿眼睛?”蒋玄和蒋青听得顾元维来了,忙忙来见,因顾元维没有架子,初见面的生疏过后,就缠着顾元维问些海外的人物风情。顾元维见蒋玄蒋青感兴趣,自是笑着描述了一番。   蒋白随穗香到尚婕所在院落的正厅时,正好听得一阵笑声,一个清朗好听的声音道:“当时随觉慧方丈出行,并没有带随从侍女等人,各事都要自己动手,这梳头换衣等看似普通,自己动起手来可是费时间。后来这头发一剃,袍子一换,便跟觉慧方丈一般飘飘若仙了。记得那回觉慧方丈袍子袖口勾破了,船上人以为我是觉慧方丈身边的小弟子,说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师傅袖口破了,弟子居然无动于衷什么的。觉慧方丈听了便斜眼看我,又把手往里一缩,甩了半截袖子搭在椅背上。我一时无奈,只得跟人借了针线给他缝袖口。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缝得很难看么?”众人一阵哄笑声,也只有觉慧方丈才有胆子让福王缝袖口,也只有福王,才会真个拿针线给觉慧方丈缝。   “若是缝得难看,觉慧方丈也只好认了。觉慧方丈听我说缝好了,他一伸手,那只手在里面伸不出来。我扯起一看,这才发现,却是不小心把袖口给缝合了。……”   “哈哈哈……”   福王殿下还是和以前一般有趣!蒋白不由也笑了,一时进了厅,忙忙上前拜见。   “小白白,你长这么高了!”许是在兄弟姐妹中排行最小,顾元维极是喜欢小孩子,几位侄子见了他也是没上没下的,他也惯了,这会见得蒋白进来,招手让她过去,朗朗笑道:“还真越长越俊,快赶上我了。”   蒋白小时候随尚婕进宫给尚太后请安,不单尚太后极是喜欢她,就是顾元维,每次见了她也是百般逗弄,还曾经把她抱了放在肩膀上去瞧御花园的锦鲤。她这会见得顾无维真个和大家所说那样,剃了一个光头,不由立在他旁边左瞧右瞧。   顾元维见蒋白半踮起脚尖看自己的光头,拈一个果子丢进嘴里,含糊道:“小白白,你干什么呢?”   蒋白严肃着小脸,“我照镜子呢!”   “哈哈哈……”全场喷笑。   尚婕撑不住也笑了,一时想着顾元维虽喜欢和人玩闹,毕竟是一位王爷,蒋白这般说,可是犯上无礼之举,正待责蒋白几句,却见顾元维也乐不可支,一伸手叉在蒋白腋下,一把举起,往上一抛,哈哈笑着道:“小白白说话就是对我胃口。” 折花郎大选(上) 三月三日上巳节,是南昌国举国皆欢的一个节日。这一天,无论是权贵世家,还是普通百姓,皆携妻带女游于湖边郊外等地方。又有少年郎相约着出门,或是踏青、或是赏桃花、或是歌会,热闹非凡。就是平日少出门的闺秀,这天也会坐了轿子至临波池欣赏桃花。 这临波池虽名为池,其实是一条江。江边遍植桃花,每到桃花盛开时节,站在亭台楼阁上往下一望,江风一拂间,桃花款摆,千片万片舞于枝头,美不胜收,迷人心神。 却说今年的上巳节适逢折花郎大选,众多府里的闺秀们早早起来,出门至临波池,登临波亭,各各霸住几处采景极佳的位置。这会只见江边遍植的桃花树上,系了各种彩带,彩带上绣着各家府里的名号。岸边车马堵塞,到处人头涌动,幸好侍卫一早就圈出一处地方,不许闲人走近,这才安排下了折花郎待会歇脚的所在。 有好些不堪江边挤闹的官家子弟索性包了大船游于江上,只拿望远筒观看岸边情景。一艘不起眼的船悄悄附于大船后边,船中人拿望远筒四处察看。其中一人道:“让那小子丢一次脸就马上撤退,不得伤他性命。小王爷还要留着他,待将来谈文论武时,堂堂正正压过他一头呢!” “放心,我有分寸,管叫那小子只丢脸,不丢性命。” 此时亭台上好几个姑娘正在窃窃私语: “姐姐,折花郎一路过来,沿途那些姑娘掷的桃花,肯定把花车掷满了,轮到我们上去献花,这献的桃花是不是折花郎自己拿着?” “哈哈,今儿单是临波池这边有牌子能献花的,就不止上千人,折花郎若要亲自拿着花,除非他多长出十只手来。” “姐姐,这回折花郎的人选,不单有将军府的白少爷,沈府的桐少爷,还有福王殿下并蜀王殿下,这些人都是谪仙一般的少年郎,可是献桃花时,手里折的桃花只许献给一位折花郎,十二选一,却叫我怎么选?” “对啊,虽说让咱们献花,偏又有许多限制。还得持有礼部发的牌子才能上去献花。这没有牌子的,只能远远看着,凭力气把桃花掷过去。若是恰好掷中自己心仪的折花郎还好,就怕掷中自己不喜欢的那位,白白便宜他。” 折花郎大选时,出来观赏的姑娘们可以沿途掷花,却不能随意上去献花。上去献花者须有礼部给的牌子。礼部先把牌子分发到里正那里,再由里正发到选中的人家,由那户人家派一位未及笄又貌美的小姑娘出来献花。 亭阁这边的姑娘们热烈讨论,近着岸边的一群男人也口水四喷的说着话。 “王七,这折花郎名单上多了两位王爷,可是稀罕事,你消息一向灵通,可探得这两位王爷的喜好?” “嘻嘻,你们又不得上前献花,探听人家王爷的喜好作什么?” 有牌子能上前献花的姑娘,有许多都悄悄打听自己心仪那位折花郎的喜好,到时不单献上桃花,还根据自己探听的消息,献上自己所绣的绣品,以博折花郎一笑。这会众人见王七卖关子,却催道:“王七快说吧,你妹子可是得了献花的牌子,没准上前献花时得王爷青眼,封了王妃,从此飞上枝头做凤凰。” “啐,我说正经的,你们倒取笑起我妹子来了!”被唤做王七的是一位矮胖子,在衙门当公差,见熟人拿他妹子取笑,这会恼的要拿拳头捶人,一边哼道:“我妹子生的福气,正该她上去献花,难不成让李屠狗家的女儿上去献花?” 这王七的妹子虽不算丑,却粗粗壮壮的,本来不够格上去献花,王七却硬是从里正那儿要来一个牌子给了妹妹,众人自然要取笑。 几个人打闹间,旁边几个读书人模样的说话声却传了过来: “折花郎人选虽多是勋贵世家的少爷,可从没听过有王爷参加的,这回还真叫咱们赶上好时候了。这观赏折花郎虽是姑娘们的事,但咱们普通小民,平素哪有机会得见王爷的玉颜,倒要趁着机会见见福亲王和蜀郡王是何等风采。” “除了两位王爷,另有三位热门人选,也非见见不可。” “我这几日在茶馆中只听得沈府桐少爷和将军府白少爷两位热门人选,哪儿又来一位?” “另一位是贺府的信少爷。这信少爷年最小,满打满算未足十岁,按理来说上不得折花郎名单。因折花郎人选中有一位忽然得了病,看样子短期内不能好了,一时再要找那文武双全的少儿郎补上却不得。后来有人呈上信少爷的名字,礼部几位大人认为他是合适的人选,这就上了名单。你们年纪小不知道旧事,当年的贺监正,那可是令人一见醉心的人物,京城里许多权贵家的姑娘爱慕而不能得,闹出许多故事来。听得现下这位信少爷也有他爷爷当年几分风采,自然能折服人的。” 临波池岸边诸人苦候着折花郎时,沿途一处桃花盛开的桃花林,许多姑娘们正拿桃花疯狂掷着坐在软轿上的十二位折花郎。之前折花郎大选,皆有折花郎被桃花枝砸伤,因此这几届次折花郎大选,礼部便先行申明,掷桃花时,须把枝折去,再在断口处包上帕子,免得砸伤人。此申明一下,有些姑娘顾惜帕子,便只观望,不再扔桃花了。因今年十二位折花郎实在太出色,这些没有领到献花牌子的姑娘,顾不得爱惜怀里藏着的帕子,统统拿出来包了桃花,大力砸向折花郎,对折花郎软轿后那架专门让她们掷桃花用的花车却不屑一顾。 饶是众折花郎皆会武,避得开几位姑娘掷过来的桃花,却避不开一群姑娘齐齐掷过来的桃花,一时头脸都着了招。好在桃花是折了枝,又包了帕子的,也不甚痛,却皆暗暗叫苦。没料到姑娘们比传说中更狂热啊!若不是众侍卫护着,都要怀疑这些姑娘会扑上来把他们给蹂躏了。 先前折花郎大选时,顾元维因种种原因,每次俱不得出宫凑热闹,今年听得顾秋波要参加折花郎大选,一时兴起让礼部添了自己的名字,不过存个贪玩的心思。这会却悔青了肠子,原来这折花郎大选一点不好玩,不过是坐在软轿供姑娘们狠看,然后狠砸桃花的。 顾元维腹诽不断,抬头却见前头飞来一小株未折枝的桃花,一时忙低头避过那株桃花枝。却见身后“哇”的一声,显然有人中招。他回头一看,那一小株未折枝的桃花正斜插在蒋白鬓角上,犹自见到露珠在桃花瓣间微微颤动,不由失笑,扬声调侃道:“小白白,你插了这株桃花,倒更俏了。”他这里话音未落,猛地里又飞来一小株桃花,却是避无可避。一时嘴巴一张,于千钧一发之际叨住了桃花,眨着眼看向桃花掷来的地方,待要找出那个乱掷桃花的姑娘,却哪里找得出来? 沈天桐和贺信之等人见得蒋白鬓角上被插上一株桃花,未及取笑,又见顾元维张嘴说话间,嘴上也被塞进一株桃花,不由都乐了,哈哈笑道:“福王殿下没有头发,这桃花只好插在嘴里了。” 贺信之附和着大家说话,侧头见蒋白左避右闪躲着四处掷过来的桃花,鬓角边插着的桃花不及取下,却比平日多了一份娇艳,不由多看几眼,只没发觉自己的脸微微涨红起来。 沈天桐避过一包桃花瓣,因见近侧的贺信之凝视蒋白,俊脸微红。一时也去看蒋白,见蒋白鬓角的桃花犹在,映的俏脸生霞,小嘴微微嘟起,唇瓣似乎比桃花的花瓣还要娇艳,不由也有些发怔。这小子越长越像女娃了,以后还是远着他一些好了,省得,省得……。省得什么,他也想不清楚,只隐隐觉得近着蒋白就不妥。 顾秋波扬声和顾元维说话,回头见沈天桐和贺信之都朝蒋白那边看去,不由喊道:“白哥儿,你快些摘下鬓边那桃花,难看死了。” 蒋白听得顾秋波的话,忙伸手取下插在鬓角的那株桃花,一时又把脸伏在膝盖上避过迎面掷来的桃花。心下感叹,姑娘们,你们实在太热情了!还没感叹完,却听掷桃花的人群中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大喊道:“白哥儿,我喜欢你!” 随着那声稚嫩的声音,紧接着有无数声音喊道:“某某,我喜欢你!” 待侍卫护着他们抱头鼠窜而过时,那些姑娘还紧追在后边,一边喊着话。 至一处人略略少些的路段,顾元维回头问蒋白道:“小白白,你可有听到姑娘们喊我的名字?” “没有!” “有喊福王殿下吗?” “也没有!” “这是为何?” “因为你光头!” 虽则顾元维俊逸,但是剃光头发总是异端,姑娘们实在没法喊出“福王殿下,我喜欢你”这等有失本心的话。 顾元维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发顶已有一点点扎手,当下笑道:“小白白,你觉着我是剃光头好看呢,还是蓄发好看?” “论好看,当然是蓄发。”蒋白笑吟吟看向顾元维的光头,顿一顿问道:“福王殿下,你要把头发蓄起来了么?” “嗯!”顾元维随口应了一声。 旁边一个侍卫这会却竖起耳朵把他们的一问一答听个一字不漏。很快的,他们刚刚的对话就传到尚太后耳边。 折花郎大选(中) “将军府白哥儿几句话,就劝得元维回心转意,待要把头发蓄起来?”尚太后甚为顾元维的光头忧心,心下也怕他真个和外间所传说的那样,有意入佛门,却怕自己不同意,因而先剃光了头发以明志。这会听得密卫一字不漏把顾元维和蒋白的话复述了,不由大喜过望,老天保佑,元维既打算蓄头发,自己担心的事自然不会发生。再紧着给他纳一位福王妃,则万事妥矣。 待密卫下去,周嬷嬷不由笑道:“太后娘娘,看来福王殿下倒和将军府的白哥儿甚投缘。” “白哥儿小时候随她祖母进宫给我请安,元维见了她,便是百般逗弄。好在白哥儿不怯生,不像别的小娃一般,一逗就哭。两人虽差了五岁,倒是玩在一处了。” “太后娘娘一说,我也记起那会的事了。若不是这位白哥儿年岁小了些,皇后又先提过太子妃人选的事,……” 尚太后也明白周嬷嬷的意思,见她只说了半句,便笑道:“那白哥儿打小就扮作男娃养,还是那年要选太子伴读时,我和皇后才知晓她是女娃的。先前还笑话她长的肖女娃,没承想根本就是一位女娃。听得她祖母言道,她日间练武,夜间绣花,男娃要学的东西不敢松懈,女娃要学的技艺也不敢落下,镇日忙个不停。亏的她伶俐,倒应付过来了。” 周嬷嬷见尚太后夸奖蒋白,不由又接口道:“如此伶俐人儿,总得纳入皇家。若将她配与福王殿下,这辈分却乱了。配与太子倒正好。” 尚太后听得周嬷嬷的话,一时笑道:“你糊涂了不成,皇室纳妃,自来讲究君臣,不讲究辈份。至亲王郡王,虽则要讲一讲辈份,但讲辈份又多是从父辈论起,只是谁敢和先皇去细论辈份?这会不说元维辈份比白哥儿高一辈,就是比她低一辈,又有谁敢乱嚼舌根?若不是我急于为元维纳妃,等不得白哥儿长大,倒要和皇后抢一抢人的。” “老奴为皇后娘娘捏一把汗呐!” “哈哈……” 尚太后在宫中闲闲说话间,临波池那边的人群却沸腾了,有声音喊道:“折花郎的轿子快过来了,大家快准备掷花!” 一片骚动中,却有姑娘要先冲过去拦住折花郎的轿子明志,立在一边的侍卫“呼啦”一声把手中的盾牌举起,大声喊道:“折花郎就要过来了,所有人原地立定,不得乱跑。” “乖乖,临波池这边的人更是热情。”才近着临波池,顾元维就觉得周围全是熊熊目光,自己的光头被扫射的几乎快发热了,一时又伸手去摸头。幸好光着头,不受待见,一路掷向自己的桃花偏少些,头皮才没有被桃花掷伤。但是瞧这里热情的程度,待会少不得打起精神闪避桃花,以免挂彩。 折腾了一大早,蒋白这会又累又饿,见得周围全是人声,不由哀叹,“折花郎真不是人作的,下回死也不参加了。” 贺信之坐的软轿子紧挨着蒋白的软轿子,因见得蒋白有些无精打采,悄悄摸出一颗糖,拢在袖子里剥了糖纸,接着喊了蒋白一声,见她转过头来,忙作嘴型道:“你张开嘴!”见得蒋白依言张开嘴,他手一动,把糖抛进蒋白嘴里,见蒋白含着糖,嘴角绽开一丝笑容,不由也笑了。 他们两人的小动作,却没有瞒过后边的顾秋波和沈天桐。顾秋波暗翻白眼,跟沈天桐道:“信哥儿就爱腻歪着白哥儿,居然悄悄藏了东西给白哥儿吃,却没想着我们也饿了。”说着气愤的拈了袖角沾着的一片桃花瓣,“呼”的吹落在地。 沈天桐见得顾秋波不快,忙代为解释道:“信哥儿和白哥儿是表兄弟,信哥儿自然想着白哥儿一些。”他这里说着,却也狠狠吹落袖口的桃花瓣。 这会各府里的夫人领着姑娘坐在亭阁上,顾不得看桃花,只看向侍卫林立的一处地方,见十二抬软轿依次缓缓而来,坐在软轿上的是粉面含春的折花郎。每位折花郎身后随着一架花车,堆满了沿途上姑娘们掷砸的桃花。 夫人们不若少女们那般只关注折花朗的容貌风采,倒分出心神去看每位折花郎身后的花车。这一看才发觉有两架花车的桃花形成鲜明对比。其中一架软轿身后的花车,堆满了桃花,因桃花太满,花车一动,还有一些正掉往地下。再瞧那花车的主人,这会微微笑着朝欢呼的人挥小手,红袍玉面,在桃花的映照下,美的雌雄难辨,不是蒋白是谁? 在蒋白前头的一架花车,桃花却少的可怜,而且有些残败,貌似是别人掷错地方的。再看那架软轿上坐的人,豁然一个光头,不是顾元维是谁? 欢呼声中,却有人嘀咕着道:“折花郎怎么有光头的?”又有人道:“原来这光头是福王殿下呀?你都把头发剃光明志了,谁个还敢献桃花给你?” 轿夫们把软轿放在早已布置好的空地上,又有人抬了椅子,请众位折花郎依次坐下,把花车推到各位折花郎前面,在花车前头插上一面绣有折花郎名字和年岁的锦旗,安排妥当,这才退开,守在四周。 只听一声鼓响,礼仪官诵了一遍赞词,又三声鼓响,掷花献花正式开始。欢呼声一阵接一阵中,是漫天盖地的桃花雨。一忽儿,十二位折花郎花车上和身上就沾满了片片桃花瓣。 顾元维这会收获颇丰,花车上多了一些桃花,光头上也沾了好几片桃花瓣,看着有一份诧异的香艳。因觉得头皮一阵一阵发痒,不由伸手摸摸头,摸下好几片花瓣在手上,又探头看看自己的花车,这回可是半车桃花了,但为什么里面的桃花看着很残呢? “小白白,你那花车上的桃花快放不下了,不若匀一点过来我的花车,省的全掉地下去了。”虽然光头极是凉爽方便,但是看来不单是母后和皇兄他们,就是这些民间的姑娘家,也对光头抱有成见,居然不肯抛桃花给我。 蒋白这会也从头发上摸下许多花瓣,笑嘻嘻转头看向顾元维,“福王殿下,我要是把桃花匀给你,怕有人说咱们作弊,这不好吧?其实福王殿下就吃亏在光头,你瞧瞧蜀王殿下,那花车的桃花也满满的。” “对对,我比秋波俊秀多了,若不是光头,收的桃花一定会比他多的。” 顾元维跟在觉慧方丈身边几年,学的是佛家功夫,耳目极灵便。这一路走来,听了许多民众对他这个光头的讨论,大多认为他这是想入佛门,才会提前剃光头发,对他的行为深深的不以为然。他这会倒自省了一番,决意顺应民意,重新把头发蓄起来。 他们这里说话,候在亭阁上的大家闺秀们都撩开亭阁上垂挂的纱子,红了脸儿看着下面一字排开的十二位折花郎。待会下面的人献花完毕,就轮到她们这些大家闺秀出去献花了。听闻上一回折花郎大选时,成就了几对姻缘,若是……。 几个丫头刚帮自家姑娘掷完桃花,这会强抑住激动道: “十二位折花郎都好俊美呀!” “最左边那位是宁成伯家的少爷,一笑迷死人。第三位是贺监正的孙子,看着好温柔哟!挨过去的是沈府的少爷,一点笑容没有,但是,酷死了!最最俊美的是将军府的少爷,哟,他说话了,小嘴一动一动,好醉人啊!” “咳,两位王爷也极俊秀,可惜福王殿下没有头发,他这是准备入佛门吧?这桃花自然不能献给一位即将入佛门的,倒要献给留恋红尘俗世的少年郎。” “福王殿下既然准备入佛门,怎么又来参加折花郎大选呢?” “或许这是借着折花郎大选,感受红尘俗世最后一场繁华吧?” 亭阁上的姑娘和丫头品评折花郎的当儿,底下排队献花的民间姑娘也吱吱喳喳,“啊,蜀王殿下好亲切,我要把花献给他。” “将军府白少爷虽然小些,可是好俊美,我准备把这条络子献给他。” “沈府少爷和贺府少爷我一样喜欢,却只能给一人献花献物,怎么办?” “没事,你给沈府少爷献了花之后,待会还可以用帕子包了桃花掷贺府少爷。只要你舍得你那心爱的丝帕。” “呀,别说了,快轮到我们上去了,好紧张啊!” 蒋白见第一个上来给自己献花的小姑娘把桃花递给自己,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香包递过来,待要说什么,却紧张的说不出话,只涨红着脸,手足无措,忙安抚道:“别紧张,有话慢慢说!” “白少爷,我叫香巧。这香包是我熬了许多夜绣的,你能把它挂在腰上吗?”小姑娘香巧终是把话说出来了,这会脸红如桃花,却坚持着等蒋白回答。 蒋白见这小姑娘不过八九岁模样,比自己还小,居然绣得出这么精致的香包,不由拎起香包瞧了瞧,笑赞道:“香巧姑娘,这香包真香,你手艺真巧。”说着当场把香包挂到腰上去。她这里才挂好香包,却听得一声响,抬头一看,小姑娘香巧激动的昏倒在地上了。 一旁的太医忙过来掐人中,待把香巧掐醒了,忙着人扶下去。一面摇头,每次折花郎大选,必有小姑娘激动的昏倒,这次倒好,第一个上来献花的小姑娘就昏了,接下来还不知道要昏多少个? 折花郎大选(下) 顾元维眼看着各式各样的小姑娘红着脸上来,把桃花和准备的心爱之物一一的献给蒋白并沈天桐等人,过了好一会,却没有人上来献给自己,不禁摸摸鼻子,仰头看天。嗯,下回再也不凑热闹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了。他正腹诽,眼角却瞥见有人持了桃花走近自己的花车,一下来了精神,忙忙坐正了身姿。 乔潆和宋晴儿这会持了桃花委委屈屈的走到顾元维跟前,把花往他手里狠狠一塞,掉头就走。呜,咱们明明要献花给白哥儿的,礼物也准备好了,老娘在上头见福王殿下没人献花,偏让咱们把花献给他。福王殿下是俊秀没错啦,是亲切没错啦,是有爵位没错啦,可是他剃个光头就错啦!瞧着就是准备当和尚的,把花献给他不是浪费嘛! 顾元维也郁闷,姑娘,你献花就献花,怎么动作这般生猛,还恶狠狠的? 众位折花郎收花的当儿,密卫又把这边的情况报到了宫里。 尚太后听得好几家府里的夫人授意女儿把花献给顾元维和顾秋波,不由淡淡道:“她们倒机警!”因说着,倒去翻看早前有人呈上的福王妃人选名单,随手翻到兵部侍郎千金周兰茵的名字时,不由细看她的资料。却听周嬷嬷道:“周姑娘今年十五岁,刚刚及笄,听得为人有主见,且貌美聪慧,倒是一个好人选。” 尚太后点点头,示意周嬷嬷继续说,周嬷嬷便又道:“太后娘娘,您之前让几位夫人领了姑娘们进宫来,虽没有明说,那几位夫人倒也明白您是要为福王殿下选妃。又听得您喜欢有主见的姑娘,这会报上来的人选,都是能干的。听得这周姑娘帮着她娘亲管家,颇有一套,是一个敢说敢做的。若是配福王殿下,倒合适。”周嬷嬷又说得几句,见尚太后斜眼看她,不由笑道:“太后娘娘明见,这周夫人虽给我塞银票,我却就事论事,不是看在银票上头,而是看那周姑娘确是不错的份上。” 尚太后见得周嬷嬷坦白,一笑置之,回想起周兰茵的相貌行事,倒也点头道:“要让元维注意她,倒要用些特别的法子。” 这会临波池折花郎大选正到了最紧张的时刻,武宁伯家的少爷在万众瞩目下,以优美的身姿跃上桃花树,折下最美的一支桃花,从怀里掏出绣有自己名号的红丝帕,缚在桃花枝上,含笑抛向站在一边的户部尚书孙女儿手中,引起一阵骚动。接到折花郎抛来的桃花,户部尚书的孙女顶着各式羡慕的眼光,既得意又害羞,芳心已暗许。 接着几位折花郎也依次上去折桃花,不是抛给名满京师的美人,就是抛给心仪的姑娘。有那年小的,就抛向自家的姐妹,引起一阵一阵的欢呼声。 轮到贺信之,只见他轻轻一跃上了桃花树,折下桃花在手,也在花枝上缚了红丝帕,微微一笑,却不把花抛出去,反走回花车旁边,把桃花递到蒋白跟前道:“白哥儿,这桃花也没指定一定要赠给姑娘,我这支,就赠给你吧!”白哥儿是女娃啊,我这支桃花不赠给她赠给谁? “呃,传言说这将军府的白少爷男女通吃,这是真的哟!你们瞧你们瞧,贺府那俊少爷居然把桃花赠给他!” “天啊,统共有十二位折花郎,我暗暗祈祷能有一朵桃花误砸到我手上来,现下看来,又失去一个机会了。” 待贺信之折完桃花,沈天桐也跃上桃花树折了一支,一回头见贺信之把桃花递给蒋白,心下错愕,差点从桃花树上摔下。信哥儿平素对白哥儿温柔呵护,只以为他们是表兄弟之情,这会看着却不像。折花郎手中的桃花赠出去,虽没有那层约定,总也是姑娘家不可多得的荣耀,现下多少姑娘期待着,信哥儿居然轻轻巧巧把这朵桃花当众赠给白哥儿了。这事儿……。他这里想着,跃下桃花树,居然也持了桃花步向蒋白。 蒋白听见脚步声,一转头见沈天桐持了桃花走过来,不由吃了一惊,沈天桐这是?莫不成他也想把桃花赠给我?他一向看我不顺眼,这会跑来赠桃花,嘛意思? 沈天桐走得几步,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信哥儿给白哥儿赠桃花就赠桃花,自己跑过来干什么?一时倒退着一跃,见沈天樱站在高处,忙挥了挥手,用红丝帕包了花枝,呼的把桃花抛了过去。 顾秋波折下桃花,游目四顾,却笑嘻嘻抛向立在不远的宋晴儿。白哥儿平素和宋晴儿走的近,白哥儿待会折了桃花可能会送给宋晴儿,我抢先抛给宋晴儿,白哥儿自然不好意思也抛给她。这会宋晴儿接了我的桃花,白哥儿又把桃花抛给别人,两个自然有了隙,想想就爽。 顾元维这会也折得一朵桃花在手,学人缚上红丝帕,一时放眼看出去,却见原先期待接到桃花的姑娘们,对他这个假和尚手中的桃花貌似不期待,不由摸摸下巴。抛,还是不抛,这是一个问题。正在这时,人群却让开两边,一位姑娘款款走近,扬声道:“福王殿下手中的桃花,可否赠与我?” 咦,福王终于有人勾搭了!众人忙去看那位说话的姑娘,见她两弯淡眉,眼若秋水,指如春葱,款款走路,美貌动人,不由互相问道:“这是谁家府里的姑娘?真好看!” 顾元维半天没人搭理,忽然冒出一位漂亮姑娘讨要自己手中的桃花,心下一怔,脸上却不动声色,“你是谁家府里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父亲是兵部侍郎,我叫周兰茵。”周兰茵从小就有大志,不要说寒门小户,就是世家,也瞧不进眼中。如今宫里既然要给福王选妃,自己又是最有希望选中的,自然要探听福王的喜好,给他留下好印象。 顾元维听周兰茵报完名号,笑吟吟道:“这样罢,我问个问题,你若是答的出来,我手里这桃花就赠给你。” 周兰茵自小聪慧,遍读诗书,想着顾元维若是考较自己这些方面的,正好大展身手,一时笑道:“福王只管问。” “嗯,你觉得我剃这个光头有什么用处?” 有什么用处?这不是你胡闹么?周兰茵见顾元维出的问题跟自己想像中的不同,一时却不好答,咬着唇不说话。 顾元维见周兰茵窘住了,转头向顾秋波和沈天桐等人道:“你们说说!” 贺信之因蒋白接了自己的桃花,有些出神,听得顾元维相问,脱口就道:“我觉着福王殿下有了一颗佛心,先剃个光头,方便以后入佛门。” “哈哈……”贺信之的话正是大家心中的话,一时都笑了。 顾元维一路行来,早已明白自己不受待见的原因,却犹自不死心,想找一个明白自己行为的,因转向蒋白道:“小白白,你说说!” “哦,福王殿下剃个光头,其实只是为了凉爽而已。”蒋白笑着眨眨眼。 “还是小白白最了解我!”顾元维不由笑了,手中的桃花一下塞在蒋白手中,“小白白,这桃花归你了!” 顾秋波见贺信之送了蒋白桃花,本来暗翻白眼,这会见顾元维也把桃花送给她,不由嚷道:“王叔,白哥儿又不是姑娘,你送他桃花……” “秋波,这桃花可有规定一定要赠给姑娘?没有吧!没有就对了,我爱赠谁就赠谁。” “福王殿下,我今儿收的桃花够多的了,你这支,不若送给周姑娘罢!”蒋白悄悄瞥一眼周兰茵,见她俏脸微微涨红,分明是下不了台,一时不忍心,凑过去顾元维耳边道:“周姑娘鼓着勇气上来求桃花,福王殿下让她空手而归,有点不好吧?” “既有勇气求桃花,就要有勇气承受求不到桃花的后果。”顾元维笑吟吟的应了一句,见蒋白还待说话,不由哼道:“小白白,莫非你嫌弃我送的桃花?” “不敢!” “不敢就好好收着,拿回府里,插在花瓶,用清水好生供着。这桃花可是能开好久的。” “额,好吧!”蒋白只得收起桃花。因见轮到自己上树折桃花了,一时抬头四顾,见莫若慧在不远处的亭阁露出脸来,不由大喜,自己力弱,太远的地方只怕抛不准,这个距离正好。 蒋白身手灵活,平素习越女剑,讲究的又是身姿优美,这会如燕子般轻盈的跃上桃花树,众人不由一阵鼓掌。她这里微微一笑,正待折下一支桃花,猛地里听得一声破空之响,有什么东西朝自己迎面袭来,一时身子如折柳般向后一仰,避开那迎面而来的暗器,小嘴顺势一张,含住桃花树上开得最艳那支桃花,一侧脸,已是用嘴折下那支桃花。待要立起身来,又听得一声轻响,却是足下所踩的桃花枝被什么东西一击,应声而折。 “白哥儿!”贺信之仰脸看着蒋白折桃花,见她用嘴叨住了桃花,身姿优美,正待鼓掌,及听得“咯”的一声响,树枝居然断了。这桃花树并不算高,从上面跌下来也算不得什么。问题是众目睽睽之下,号称文武双全的将军府白哥儿,折个桃花居然跌一跤,这丢脸可是丢到家了。他这会儿顾不得细想,忙冲了过去。 沈天桐和顾秋波听得声响,也奔了过去,一道人影却比他们还快,疾速而上。待他们定睛一看,只见顾元维搂着蒋白,并肩站在桃花枝上,桃花树下落英缤纷,桃花枝上人影双双,美景如斯。美中不足的是,一双丽影不是什么神仙伴侣,而是一个小美男,一个假和尚。 他不爱红妆 蒋白折花,被暗算,差点跌下桃花树,至顾元维上桃花树搂住她,这一系列动作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几个自负风流的纨绔子弟互相询问道:“福王殿下不是折完花了吗?怎么又跃上桃花树了?” “我刚还奇怪福王殿下不把手中的桃花赠给周兰茵姑娘,反赠给了白少爷。他这会又跃上桃花树,莫非……” “唉唉,福王殿下行事不是我等小民可以胡乱猜测的,大家别乱猜。不过话说回来,福王殿下跃上桃花树,这是要阻止白少爷抛出桃花吗?” “应该是。福王殿下既然把桃花赠给了白少爷,说不定就要让白少爷把手中的桃花回赠给他。” 几个纨绔子弟说着,都心领神会的相视一笑。传闻福王殿下不喜女色,本来还不信的,但他刚才连周兰茵这个大美人也拒绝了,不信不行啊!既然不喜女色了,自然是喜欢男色的。瞧白少爷站桃花枝上那俏模样,可是带了三分女儿态的。福王殿下这是动心了? 这些少年正把事情往邪恶的方向猜想时,那边好多姑娘郁闷了,咱们还盼望白少爷能把手中的桃花抛过来,福王你这是凑的什么热闹? “你瞧你瞧,白少爷腰上挂着我赠的香包,就是那个绣了鲤鱼跃龙门图案的。” “白少爷腰上挂着一排香包,哪一个是你的?况且,隔这么远,哪里能瞧得见什么图案?我说香巧,你今天忒没出息,献个桃花居然晕倒了。” 香巧这会顾不得为自己辩护,只生气的嚷道:“福王殿下搂着白少爷在桃花树上跳来跳去作什么?他这是,这是……” “他这是想引那发暗器的人再发一次,好掀出那个人。”蒋玄和蒋青护送莫若慧过来临波池,两人这会拿望远筒瞧着蒋白这边的情景,见蒋白脚下的桃花枝忽然断了,差点摔下去,顾元维见机快,已是上去扶了蒋白挪过另一株桃花枝,谁知蒋白脚下的桃花枝却再次断了,顾元维搂着蒋白再次挪过旁边的桃花枝,却不急于跃下桃花树。他们一时明白顾元维的意图,不由道:“今儿人山人海,倒利于混水摸鱼。却不知道是谁要对白哥儿不利?福王殿下若能引得那个发暗器的人现身,看咱们不下去剥了那个人的皮?” “这次折花郎人选中,一位亲王,一位郡王,暗卫密卫自然遍布。只要那个人再动一动,暗卫一定能把他掀出来。就怕他不敢再动。”蒋玄拿着望远筒,眼睛巡过人群,倒没发现异常,一时沉吟道:“白哥儿这阵子忙着学作诗,也不出府门,并没有得罪人,却是谁个要令她丢脸?” “难道是唐世成?”蒋青皱眉道:“除了他,白哥儿还真没得罪过别人。” “嗯,唐世成疑点最多。”蒋玄放下望远筒,哼道:“待会回府,就禀了爹爹,让人细细调查,若真个查出是他作的好事,看我不收拾他?敢欺负白哥儿,吃了熊胆了?” 顾元维这会把左手抄住的一粒东西捻起细看,见是一粒弹丸,知道发暗器的人旨在使蒋白摔一跤,却不是想取他性命。他知道尚太后派了好几个暗卫跟着自己,这几个暗卫是真正的高手,这会自己既然跃上桃花枝,那几个暗卫自会往人群里去搜索那发暗器的人。当下若能引那发暗器的人再发一次,则那几个暗卫一定能掀出他来。 顾元维想引人再发一次暗器,下面的姑娘们见他搂着蒋白在桃花树上作丽影双双状,却不干了,都暗暗腹诽,福王殿下,你搂够了没有?一时嘘声四起。 宋晴儿和乔潆在亭阁上瞧见顾元维的举动,不由跺脚,“福王殿下真胡闹。” 沈天樱和宋晴儿等人候在同一处亭阁中,因她接了沈天桐的桃花,宋晴儿又接了顾秋波的桃花,乔潆却落个空,自然开玩笑道:“待会白少爷折得桃花,潆姐儿出去挥挥手,没准白少爷就把桃花抛过来了。横竖你们平日也走的近,他这桃花抛给别人倒不若抛给你。”她正说着,却见顾元维搂着蒋白在桃花树上跃来跃去,不由发怔,这是闹的哪一出? 却说贺信之在桃花树下急的跺脚,只喊道:“白哥儿快下来,别在树上耍花样子了!”白哥儿虽才十岁,总归是女娃,福王殿下搂着她在桃花树上挪来挪去,这事儿实在,实在……。他正急着,见顾元维一伸手把蒋白嘴里叨着的桃花取了下来,接着托一下蒋白的腰,双双跃下桃花树,不由松了一口气,迎上去问道:“白哥儿,你可有不妥?不知道是谁要暗算于你?若是查出来,定不能轻易饶过。” 蒋白吁了一口气道:“我没什么不妥。究竟是谁要对我不利,我也猜不透呢!”因说着,见顾元维手里还拎着自己那支桃花,忙掏出红丝帕,还怕重量不够,待会抛起来不好控制力道,又在红丝帕边边上缚上一只系了红绳的玉兔,一时伸过手就着顾元维的手里,用帕子包了桃花枝。她这里包好要拿回桃花时,顾元维却捏着不松手,两人僵在当地。 “小白白,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桃花都到我手里了,你还想拿回去?”顾元维见蒋白终于缩回手,一时瞥一眼外面虎视眈眈看过来的姑娘们,暗暗笑了。哼,叫你们不送花给我,只送给小白白。现在你们盼望小白白手中这支桃花抛给你们是吧?我就要了这支桃花,让你们都落个空。谁让我失望的,我也让她当个失望者。 顾元维只看见姑娘都跑蒋白那里,把自己掠在一边,却没注意到给蒋白献花的多数是十岁上下的小姑娘。给折花郎献花虽是极荣耀的事,但每次折花郎大选后,总有姑娘犯些花痴,不肯出嫁,只心心念念那位曾对自己微笑的折花郎。为此,这次折花郎大选,得了献花牌子的人家,却不大肯让适婚的女儿出来献花,只把牌子给了家里十岁上下的小姑娘。这些小姑娘上去时,自然把花献给相貌最俊美,笑容最亲切,态度最温柔的蒋白。哪里会献给剃光头发的顾元维? 蒋白这会夺不回桃花,却见顾元维示威似的看一下四周的姑娘,不由愕然。 顾元维见了蒋白的样子,大为得意,笑吟吟道:“小白白,今儿有多少姑娘给你献花?很多是吧!你手里这支桃花,无论赠给那位姑娘,那位姑娘都誓必成为其她人妒忌的对象。你赠给谁,就是害了谁。赠给我么,就最妥当了。再说,我那支桃花不是赠给你了么?咱们礼尚往来,料着也没人敢多话。” “……” “天啊,福王殿下捏着白少爷那支桃花不肯放手哩!”正等着蒋白抛桃花的众多姑娘眼睁睁看着顾元维把桃花据为已有,施施然走回自己花车的位置,不由嚷道:“这不是强抢么?还有天理没有?” “福王殿下,这桃花……”贺信之见顾元维强要了蒋白的桃花,忙追上想给蒋白讨回来。 顾元维见贺信之指着自己手中的桃花,眉毛一挑道:“怎么,你想跟我抢这桃花?” “不敢!” “量你也不敢!”顾元维索性把桃花放进怀里。反正用帕子包的严密,也扎不着人。 礼部见蒋白的桃花也赠出去了,忙领人当众清点各位折花郎收到的桃花。清点完三声鼓响,便宣布蒋白当选为折花郎大使。待蒋白高高举起一株桃花,领了众折花郎在桃花树下缓缓绕圈子时,周围一片欢呼声。众姑娘把手拢在嘴边喊道:“白哥儿实至名归!” 待密卫把消息报回宫中时,尚太后错愕万分,“什么,周兰茵求桃花不成,元维把桃花赠给了蒋白?蒋白折得桃花时,元维又强要了她的桃花?” “是的,太后娘娘!今次折花郎大选,蒋白得的桃花最多,一辆花车根本不够放。姑娘们赠送的香包丝帕等物,也足足装了一大车,够他用一辈子的了。”密卫忽然幽默了一句,又把蒋白折花时被暗算的事细说了。 “这事儿自然要好好的查。”尚太后派人盯着顾元维,自是怕他又做出什么荒唐事来,且顾元维今年十五岁了,只爱和少年郎厮闹,福王府里的美貌侍女却近不得他的身。她这当下听得顾元维强要了蒋白的桃花,心下的不安却多了一分。蒋白是女娃这件事,顾元维并不知道。也就是说,从表面上来看,顾元维是把自己折下的桃花强塞给一位男娃,又强抢了这位男娃的桃花。他这是不爱红妆,爱男装?不行,福王妃人选得快些定下来,不能再拖了。 折花郎大选结束五日后,敏王府便借着顾秋波生辰的由头,下了帖子,遍请各府里十岁至十五岁的哥儿姐儿。各家府里得了敏王府的帖子,如何会推辞? 将军府不单蒋玄蒋白蒋青得了帖子,就是莫若平莫若慧,也各得了一张帖子。当下各人商议给顾秋波送什么生辰礼物方好。 却说顾秋波这会只张着嘴道:“什么?要借着我生辰这天,让王叔相看福王妃人选?只要王叔对那位姑娘多看几眼,不管那姑娘是什么身份地位,美丑与否,大家都要配合起来,玉成好事?” 各人的谋划 “论起来,福王也忒胡闹了,正该纳一位福王妃管制管制。”沈玉照听得尚太后要给顾元维纳妃,比谁都高兴。秋波喜欢和福王在一处笑闹,他们叔侄亲近,自己又不好阻拦。如今就怕秋波学福王那般,作出剃头发的荒唐事来。若是福王纳了妃,府里有了女主人,秋波自然不好见天往福王府跑,也省得自己担心。论起来,秋波也十二岁了,过两年也要纳妃,这次借着庆生辰,下了帖子遍请各府里的姑娘,若有年貌合适的姑娘,倒要先行留意一下。 沈玉照这里打算着,沈夫人却在府里寻思刚得到的消息,据宫里透出来的消息,说道太子可能要拖后两年才选太子妃,这却是为何呢? “老夫人,这只怕是皇后娘娘延兵之计。”胡嬷嬷从堂妹那儿得知尚府几位年纪略长的姑娘虽不出色,但底下几位年纪小的却伶俐,一时道: “过两年再选太子妃的话,尚府几位年纪略小的姑娘也长了两岁,却能看出好歹来。料着皇后娘娘不想太子妃的位置落到其它府里姑娘的手中,还在作着谋算呢!” “这倒是了!”沈夫人拍拍手道:“蒋家被分了一半兵权,已是势弱,若是太子妃人选又不是尚府姑娘,待皇后娘娘百年之后,尚府只怕就要如当初的莫府那般,败个干净了。” “虽如此,若是皇上开金口,要让太子如期选妃,皇后娘娘也没奈何。” “胡嬷嬷,这个你就不知道了。现下蒋府既失了一半兵权,自顾不及,也就顾不上尚府,反使皇上心头一松。正因如此,皇上可能就不介意尚府再出一位太子妃了。只不过,咱们沈家是文官,并没有连群结党,只忠于皇上,若要争太子妃之位,皇上那头,自然也乐见其成。” “老夫人这般说,咱们沈家姑娘还有希望竞得太子妃之位?” 沈夫人点点头道:“论起咱们沈府的姑娘,最出色的却是樱姐儿。她现下虽小,凡事也知道分寸,是一个省心的,若能选上太子妃,……”话到后边,却咽下了,此事八字还没一撇,倒不宜多说。 主仆两个正说着,因家下几位媳妇过来问及给顾秋波准备寿礼事宜,却转了话题。 顾秋波上次在折花郎大选上露了面,“艳名”远播,他这次十二岁生辰,不单那些接到帖子的姑娘,就是那些没接到帖子的,也想尽法子让人带携自己进敏王府参加盛会。又因敏王是当今仁元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深得仁元皇帝信任,现下在翰林学院领了职位,助着翰林学士修国史,编制历年来文人所作锦绣文章及诗词,与文人雅士往来频密,顾秋波生辰,也少不得请些文人雅士家的哥儿姐儿过来凑趣。于是,至顾秋波生辰这一天,王府门口车马络绎不绝,盛况空前。一拨拨骑着马抵达的是武将家的少爷。乘了马车过来的,是文官家的子弟。一顶顶装饰华丽的小轿,坐的是世家的姑娘。青轴小轿之类的,坐的却是文人雅士家的哥儿姐儿。 却说周兰茵和表妹郭绣所坐的骡车抵达敏王府时,见得府门口一辆辆精巧的轿车进了角门,不由也惊叹。一时自有人过来迎了她们进府,领着骡车拐进角门,走了一会,停在一处垂花门外,另有仆妇抬了软轿过来。待她们下了骡车,坐上软轿时,却见前头一辆马车也停了下来,车帘一掀,先下来两个丫头,接着就扶下一位十一二岁的美貌小姑娘。那小姑娘转身笑着说了一句什么,才要去掀车帘,车里早“呼”的跳下一位俊美的少年郎来。待那俊美少年和小姑娘坐上王府里仆妇所准备的软轿,抬了进去时,郭绣才反应过来,“啊,那少年郎可不是将军府白少爷,折花郎大使么?他身边那位姑娘却是谁?两人看着好生亲密。” “那位姑娘是莫府的姐儿,寄住在将军府的,和白少爷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府里似乎有意联姻,这才放任他们同行同止。”周兰茵活跃于各家府里的宴会,对各家府里的事也颇知一二。这会叹道:“这将军府的人皆不可小视,父亲他……”一时说着,却止了话。 周兰茵之父周廖出身寒门,十年寒窗苦,一朝金榜题名,策马游街,便以为从此步上青云,谁料无意间得罪权贵,差点被下狱,亏得一友人出手相援,这才逃过一劫。后来娶了户部一位官员的女儿,得岳家提携,在兵部谋了一个职位,谋划半辈子才升了兵部侍郎,自以为从此得所,谁知仁元皇帝忽然分了蒋华安的兵权,重用于他,令其与蒋家共掌后权。外人看来,自是平步青云。 周廖受宠若惊之余,却患得患失。兵部侍郎一向只管兵器等事务,忽然权重,只怕不是好事。又想着自己寒门出身,并无势力,若蒋家迁怒于自己,则自己离职之日不远矣。蒋家经营数代,现下没有为难自己,焉知不是隐忍不发,只候良机?再者,蒋家虽不敢与皇上对抗,但要搞垮自己,另换上与蒋家有关联的官员为兵部侍郎,使其为蒋家所用,变相夺回兵权,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周廖烦忧之际,宫里倒传来消息,说道尚太后于福王妃人选上,颇看好自己女儿,一时动了心思。女儿心志大,于婚事一头不肯屈就,拖到如今未许配人,若她能攀上福王这头婚事,当选为福王妃,则蒋华安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自然不会轻易动手。 周兰茵自负才高貌美,也认为除了皇族世家,其它人并不是自己的良配,现下又因着父亲周廖和将军府那微妙对恃的局势,深怕一个不好,将军府会对父亲不利,也想尽快攀上一头好亲事。如今福王要纳妃,却是自己的良机,如何不费尽心思?自己折花郎大选上求桃花虽不能得,但好歹引起福王的注意,如今在人在福王跟前一提周兰茵,想必福王印象深刻。现下敏王府为蜀郡王庆寿辰,福王必也会到场,自己接到帖子,自然要打扮停当来参加这次盛会,以寻机会接近福王。 周兰茵转动心思时,软轿却在一处厅堂外停下,只听里面传出一阵笑声,一个声音道:“京里诸人只知临波池桃花开的极盛,却不知道敏王府园子里的桃花林,另具一番美景。待会少不得往园子里赏一下桃花。” “我也有此意呢!还有一层,上次折花郎大选上,我只深恨自己不再是少女,撷不得桃花赠与折花郎。今儿的寿星公和福王本是折花郎,白哥儿和桐哥儿并信哥儿也是折花郎,倒占了五位在此。待会老婆子亲自动手,上去撷了桃花赠与他们,正好回味一下当年追着折花郎掷桃花的情景。” “哈哈,安平侯夫人真风趣!这回五位折花郎在此,任您掷个够!” “非但要掷个够,还要让他们上桃花树折桃花,赠送于我,偿我当年的心愿。” “哈哈哈……” 周兰茵听得说话的声音是尚书夫人和安平侯夫人,一时松下一口气,这两位夫人与自己外祖母有交情,待会若有什么,自然帮着自己说一下话的。 顾元维这会呵欠连连,瞪顾秋波道:“你生辰便生辰,何必一早就叫人去请我过来,怕我不来不成?不来也不会少了你那份礼物。” 我冤枉啊!是母妃叫人去请你,却借了我的名头去的。顾秋波待要说话,一转眼见蒋白和莫若慧进来了,不由迎上去道:“白哥儿,你怎来的这么迟?玄哥儿和青哥儿可是早你一刻钟就来了。” “哥哥他们骑马,比我们坐马车快些。”蒋白笑吟吟答了一句,和莫若慧先过去见过敏王妃等人。待落了府,一回头见周兰茵和郭绣进来了,认出周兰茵却是折花郎大选上求顾元维手中桃花的那位姑娘,不由悄跟莫若慧道:“慧姐姐,那位漂亮姐姐就是周兰茵姑娘。祖母悄悄跟我说,太后娘娘想给福王殿下选妃,这位周姑娘是人选之一,让我们见机行事,给福王殿下和她创造良机呢!” 周兰茵上回求桃花而不得的场景,莫若慧在亭阁上也瞧了一个清楚,这会见得周兰茵顾盼自如,不由也悄道:“若是换作别的姑娘,那会求不到桃花,自然不好意思再出现,周姑娘却若无其事来了,还真有胆识。” “福王殿下这个性子,配一位有胆识的姑娘正好呢!”她们这里悄悄说话,不提妨沈天桐若无其事经过她们身后,忽然插了一句话,又施施然走开了。 “人家一对正说话,你凑过去没被打么?”顾秋波见得蒋白携了莫若慧一起来了,这会神态亲密的在角落里说话,恨不得过去听听她们在说什么,只他是寿星公,却走不开,只时不时瞥一下那边。因见沈天桐若无其事掩到蒋白和莫若慧身后,说了一句什么,又朝自己走来,一时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沈天桐两次被蒋白打成熊猫眼,最是忌讳人家说这件事,如今见顾秋波调侃,却不好发作,只闷声道:“你今儿是寿星公,适逢桃子结果,正好叫人上桃树撷桃子给你贺寿。我却要借你之口,和白哥儿比试一下身手。让你们知道,我上回实是让着他,才会被打的。” 两人正说着,却听人报道:“太子到!”一时忙忙和众人迎出去。 男色要不得 顾正充身为太子,言行举止自然不能如顾元维顾秋波那般随意,这当下一进来,自有一番压场的威仪,见众人待要以国礼拜见,他已是笑道:“今儿是秋波生辰,寿星公为大,大家不须多礼,只论亲戚辈份相见便罢!若要论国礼,我倒成了相扰的,却不是来相贺的。” 敏王府正厅云集的,除去文人雅士家的哥儿姐儿,余者都是皇亲贵族,勋贵世家的千金少爷,这些人多数连络有亲,有和顾正充平辈的,更有敏王妃和各府里的诰命夫人等长辈在场,顾正充这会免了国礼,只以辈份论,场中气氛一下更是轻松。好几位夫人悄悄道:“太子果然是一个温厚怜下的,只不知道将来谁家府里的姑娘有福气做太子妃!”因说着,眼睛巡了厅中的姑娘一眼,见尚府两位姑娘资质平庸,不禁沉吟:这太子妃人选,固然要看出身门第,要看嫡庶,要看长辈的势力,但身为未来的国母,这才貌也是重要的。如今看尚府这两位姑娘,怎堪当未来国母?怪道太子选妃之事,迟迟未有动静呢。莫不成真个和外间猜测那般,这回不从尚府里选,却要从文官家里选一位?不过怎么论,这太子妃人选,也轮不到自己府里姑娘头上,也不必多费心,倒是这福王妃人选和蜀王妃人选,尚能争取一下。 却说郭绣随着众人上去见过顾正充,待退下来时,腿肚子却有些发软,不说她们这些普通官员的女儿,就是勋贵世家的姑娘,想见太子一面,又哪是轻易的?自己今儿不单能参加盛会,还能见太子一面,待回家去,足可以在姐妹间夸耀一时了。一时感激带她前来的周兰茵,悄悄道:“表姐,太子殿下真英伟。先前在折花郎大选上见着福王和蜀王,只以为皇室的人再不能如他们这般风采的,谁知太子殿下另有一番气度,叫人心折呢!” 论起来,顾正充虽不如顾元维顾秋波那般俊逸,但身份地位摆在那儿,从小培养的储君气度摆在那儿,寻常人家的女儿,被他眼角一扫,芳心自然鹿撞,岂止郭绣?这当下周兰茵只用手指摁郭绣的手背,悄笑道:“今儿太子,福王,蜀王三位自是风采过人。那沈府蒋府贺府三位哥儿,也是抢尽风头,你没瞧见那边好些偷眼看他们的小姑娘么?” “自然见着了。哟,那一位目不转睛看着将军府白少爷的,不是上回折花郎大选上第一个上去献花却晕倒的小姑娘么?” “算你眼尖。那位小姑娘穿着虽普通,你可别小看她。她父亲可是声名远扬的清流名士乔博。那乔博作得锦绣文章,却不愿作官,极得人敬仰的。听得敏王录了乔博好几篇文章,还时不时请他过府论述。这回蜀王生辰,敏王妃自然不会漏请乔博的女儿乔香巧。这位香巧姑娘年纪虽小,读了好些诗书在腹内,还一手好刺绣,府里大人疼的什么似的。只可惜,她自小有心疾,激动太过便会昏倒。” 她们这里说话,乔香巧却寻机过去见蒋白,喃喃道:“白少爷,你还记得我么?” “记得,你是香巧姑娘。”呼,第一个给我献花,然后第一个昏倒的小姑娘,能不记得么?蒋白不由笑了,见乔香巧怯怯的抚着心口,忙拉拉她的手,安抚道:“今儿人虽多,但都是懂礼的,你别怕,安心坐着就好。” 蒋白这里话音才落,只见乔香巧身子晃一晃,似乎要昏倒的样子,这下慌了,忙伸手去扶。 乔香巧这回虽激动,其实还撑得住,不意蒋白会拉自己的手,待要勉定心神,蒋白又伸手过来扶在腰上,这下再次激动起来,华丽丽的晕倒在蒋白怀里。 “香巧姑娘,香巧姑娘!”蒋白忙把乔香巧放在地下,又是掐人中,又是慌着叫人请大夫。 沈玉照听见吵嚷,早过来看视,忙叫人请大夫,又问蒋白道:“白哥儿,你却跟她说了什么,怎么就晕倒了?” “没说什么呀!”蒋白回想一下自己刚才的话,没一句能害人昏倒的话啊! “白少爷不必忧心,我给姑娘带了药来的。我家姑娘自小有心疾,常会晕倒,倒不干白少爷的事。”乔香巧的丫头早上来了,接过一杯水,给乔香巧喂了药,只一会,乔香巧就醒了过来,见得众人围着自己,不由大羞,捂脸道:“我真不中用,动不动就晕倒。” “又不见香巧姑娘晕倒在我怀里,分明是白哥儿摸了她的小手,她一激动才晕的。”顾秋波这会跟顾元维嘀咕,“白哥儿别的还好,就是太喜欢和姑娘家亲热,将来只怕就要吃亏在这上头。” 顾元维听得顾秋波历数蒋白的风流史,不由笑吟吟看他一眼,半晌道:“秋波,敏王府可只有你一位嫡子,还要靠你传宗接代。男色之事,可想不得。” “什么什么?”顾秋波见顾元维说完话就走开,一副我知道你心事,会代你保密,你且放心的模样,不由急了,王叔,我不是那种人啊,你怎么不听我说完就跑呢? 因酒席摆在园子里,现下人来齐了,沈玉照自是领着人往园子里坐席。席间虽是美酒佳肴,但众人意不在此,只低声交谈。 一众有心为女儿争得福王妃位置的夫人这会都暗地里衡量各家的姑娘,一时又有第一次参加这等盛会的夫人得知顾秋波的名字,只悄问相熟的夫人道:“敏王府的哥儿,自然是宫里赐名,怎的蜀郡王的名字却像姑娘家的名字?” “你这些年只在乡下老宅侍候公婆,对京里诸事果然不甚清楚。”被问的夫人摇摇头,少不得细说从前。 敏王从小爱诗文,喜和文人来往,养成一副文人性子。那一年在御花园桃花树下,巧遇身为司绣女官的沈玉照,待得沈玉照行完礼退下,又回头一瞥时,敏王一时便有些失神,只随口吟道:“咱当她,临去秋波那一转!”其后,宫里为敏王纳了沈玉照为正妃,敏王吟“秋波那一转”的场景自然传为佳话。谁知沈玉照过了敏王府,因体弱,连着两胎小产。她自以为生育无望,就劝敏王纳侧妃,敏王笑着摇头,只安抚一番。待得沈玉照终于产下儿子时,敏王自行上书,请赐儿子名字为“秋波”,宫里自然准了。沈玉照见得敏王为儿子命名为秋波,即知他是要告诉自己,他永远记得当年和自己在桃花树下初遇的光景,就算他身为亲王,也不会移情,儿子的名字可以作证。 “敏王真个,真个多情啊!”听得顾秋波的名字原来含有这般原故,初次听闻的夫人不由瞠目结舌。就算是一般的府里,谁个不是三妻四妾?就算是昔时的穷措大,一旦取得功名,录得官位,又何尝不得左拥右抱?敏王堂堂一个亲王,居然只纳了一位正妃,膝下只有一位嫡子! 另一位略年长的夫人听得众人俱夸敏王多情,那原先听到的猜测却不敢说出来。都说先皇登位时,寻了好些因由把亲王郡王或杀或贬,敏王也知道诸位王叔的下场,如何不怕兄长一登皇位,也会像父皇一样变脸?因娶了历代只忠于皇上一人的沈府女儿,正好表忠心。至于敏王府只有一位嫡子,内里也自有原因,只人家不敢深究而已。不管如何,在外人看来,敏王确是多情的,敏王妃确是幸福的。 这会顾元维和顾秋波等人同坐一席,抬眼见蒋白拉着莫若慧坐在女娃那桌上,又殷勤的给莫若慧递茶递水的,不禁摇摇头,看一眼顾秋波,便扬声道:“小白白,过来跟我们一处坐。你坐那儿,人家女娃要说点闺中事儿也不方便。” 顾秋波本来不待见蒋白和莫若慧腻在一处,正要附和顾元维的话,却想起他刚刚说的男色要不得的话,一时有些堵心,把话吞了回去。 “他就喜欢和女娃腻一处,如何舍得过来?”沈天桐见蒋白和席间姑娘们说说笑笑,半点不避忌,只觉十分的刺眼。 依南昌国的规矩,若过了十五岁,男女不能同席,闺秀不能随意见外男。这会儿席上过了十五岁,行了及笄礼的,只有周兰茵和另一位姑娘,只周兰茵是尚太后授意下帖子请的,沈玉照也就装作不知道她刚刚及笄,只安排她坐在顾元维身边。她这会见顾元维招呼蒋白过来坐,又往左边挪了挪,似乎要腾出中间的位置给蒋白,不由暗咬牙,顾元维,我还不如一个小男娃么? 蒋白见得顾元维在那边扬手,只得过去,却笑着去坐在贺信之身边。嘿嘿,咱可是一个有眼色的,怎么会坏了周姑娘的好事呢? 周兰茵见得蒋白并不往自己和顾元维中间挤,只去坐在贺信之身边,还笑嘻嘻的看过来,朝自己眨眨眼,愕然之下,不由垂下眼,小哥儿,算你识趣! 待酒席至一半,却要给寿星献寿桃,若不是桃子结果季节,献的自然是面果子做的寿桃,这会适逢三月桃子结果,自然要使人往桃树上摘下最大最红的桃子献上。沈玉照正待嘱人上桃树摘桃子,顾秋波记得沈天桐的话,却过来道:“娘,我想请桐哥儿和白哥儿上桃树摘桃子。” 南昌国武将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亲朋好友之间有互相不服气对方,但又不想伤了和气的,可以在双方好友生辰那天,同时上桃树摘桃子。在规定的时间内,拳来脚往,争抢着摘桃子。谁个摘的桃子多,谁个就赢了。输的过后不得再嘀咕,一笑泯恩仇。 蒋白听得让她和沈天桐上桃树摘桃子,不由看一眼沈天桐,哇,这是挑战么?当众被揍的滋味,你还没尝够? 断袖分桃啦 “今儿不单几位王爷,还有众诰命千金在此,桐哥儿挑这个时候和白哥儿上桃树摘桃子比试拳脚,谁个败了,就是当众没脸,哪儿就能一笑泯恩仇了?人家一笑泯恩仇的,是在只有几位亲朋戚友的生辰宴上比试,可不是这等盛大场面。往日只说桐哥儿饱读诗书,明道理,这回看来也不过如此。”蒋玄听得上树摘桃子是沈天桐建议的,心下不快。现下春衫单薄,这上了桃树动手,若是衣衫勾破或是损毁,你沈天桐自然没什么,白哥儿这脸却该搁到哪儿去?真个烂主意! “桐哥儿被白哥儿打了两次,两次都甚是狼狈,没少被师兄弟取笑,他这是一意要当众争回脸面了。只他不想一下,他功夫进步了,白哥儿难道就退步了,一定会败给他?他这是皮痒,欠揍了?”蒋青也极是气愤,咱家白哥儿是女娃呀,练个武是为强身用的,不是见天和人打架争胜败用的。沈天桐你让白哥儿打几下又不会死,就这么不服气,硬要跟她比个高下?若你再被白哥儿打一次,又该有人传出话来,说将军府白哥儿欺负文官家的子弟了。你欠揍就早说,让我私底下把你揍个够,让你过足瘾。 底下一班姑娘听得沈天桐要和蒋白上桃树摘桃子比试身手,却兴奋极了,窃窃私语道:“哇,上回折花郎大选上,见得他们上桃树折花,只那么一闪就下了桃花树,根本没见着他们大展身手。这会比试身手,太好了,正好大饱眼福。” “你们不是想瞧什么功夫,是要瞧美男展身手罢!” “啐,瞧你说的,难道你不想瞧?” “嘻嘻,谁不想瞧了,这不是搬小凳,嗑瓜子,准备观看了么?” “你们猜着谁会赢?” “虽说将军府历来出武将,这白哥儿上回又打败过北成国小王爷,但现在看这白哥儿的模样,我倒要猜测那北国小王爷其实不堪一击,才会败在白哥儿手里。反观这桐哥儿,虽是文官家的子弟,一派沉稳,又听得不单在将军府学武,沈府又另请了高手相授武功,身手自然不凡。所以,我猜桐哥儿会赢。” “唉呀,你没听说过这桐哥儿两次败在白哥儿手上,被打得脸青鼻肿么?他这回能例外?” “今儿盛会,他既敢说要比试,自然是有把握的。” “不管如何,我支持白哥儿!”一位武将家的千金宣告自己拥护蒋白,又回头瞪了瞪沈天樱,跟众人道:“我就瞧不惯文官府里那些哥儿姐儿的酸气。现下咱们武官府里的哥儿不是既晓得武功,也作得诗么?不见他们那么酸?” “我支持桐哥儿!”几位文官家的千金听得武将家的千金挑衅的话,早忍不住了,在旁边冷冷道:“我们也瞧不惯武官府里那些哥儿姐儿的土匪气。现下咱们文官府里的哥儿不是既晓得作诗,也会武功么?不见他们一股土匪气?” “我,我两个都支持!”另一位姑娘弱弱举手。 “啐,墙头草!”文官家的千金和武将家的千金同时啐那位中立的姑娘。 这会儿蒋白和沈天桐在桃树上把桃子一个一个抛下来,下面的人报下数目,说道桐少爷筐中有十八个桃子了,那边给蒋白数桃子的人也报下数目,说道白少爷筐中有十七个桃子了。眼见桃树只剩两个桃子了,沈天桐和蒋白这会拳脚往来,各自拨开对方的手,待要摘得最后两个桃子。其中一个桃子被他们震得离了枝,自行往下掉,好巧不巧,恰好掉在蒋白那只筐中。蒋白不由哈哈一笑,脆声道:“人算不如天算呀!老天就是想帮我,我不接受不行啊!” “这上头还有一个桃子呢,你得意什么?”沈天桐早攀上枝头,待要伸长手去摘树顶上最后一个桃子。蒋白哪容他得逞?疾速伸手折了一支桃支,用力向上一戳,戳在那个桃子的支丫上,只听“咯”的一响,支丫断了,最后那个桃子朝下滚落。蒋白双脚勾在桃树上,成一个半蹲坐的姿势,腾出左手去接滚下来的桃子。 沈天桐眼见最后一个桃子要落在蒋白手上,一个倒挂,身子后仰,伸手来抢桃子。蒋白如何容他过来相抢,接桃子的左手依势再向上伸去,已是托住桃子。右手却握成拳,朝沈天桐挥去。 沈天桐非要在今日和蒋白比试,其实源于他小小的自尊心。他自小高傲,不承想两回遭了蒋白的打,成为师兄弟间的笑话,且觉得蒋白和每个师兄弟都笑笑闹闹,偏生不怎么理他,(你自己沉着脸,一副看不惯的样子,叫人家小白怎么理你呀?)一时发恨,勤练功夫,只想当众打败蒋白一次,使得师兄弟不再取笑他,也使得蒋白正眼看他。至于为何执着要让蒋白正眼看自己,沈天桐却没细想。这会见得桃子落入蒋白的手中,他不由大急,顾不得许多,直接往蒋白手上的桃子抓去。蒋白手掌疾速一兜,把桃子兜往左边,避过沈天桐的手。沈天桐眼见蒋白就要把桃子往下抛,若等她抛向筐中,自然是她胜了,这当下一掌拍向蒋白的手臂。既然得不到这个桃子了,索性拍飞它。这会两人筐中各是十八个桃子,只要这个桃子不落入蒋白的筐中,就算是平手了,自己先立于不败之地。 “桃子都到了白哥儿手中了,还抢,真没风度!”贺信之紧张的看着,跟蒋玄道:“桐哥儿招式虽狠,奈何白哥儿灵活,他是讨不了好去的。”他这里话音才落,就听众人“啊”的一声,树上的局势又是一变。 却是沈天桐拍在蒋白手臂上,使得蒋白手中托着的桃子飞向树下,因要阻止蒋白先他一步跃下桃树去接那个桃子,沈天桐还又抓在蒋白左手袖子上。蒋白这会右手一拳,却狠狠打在沈天桐胸口。众人又听“嘶啦”一声,蒋白的袖子却被沈天桐撕了小半截下来。两人各自错开身子。 “啊,断袖啦!” 不知道谁嚷了一句,沈天桐在树上听得分明,俊脸忽然起了暗红,眼见蒋白护着光溜溜的手臂,已先行跃下树去,也忙跃了下去。 “桐哥哥!” “白哥儿!” 沈家和蒋家的各位哥儿姐儿这会全涌了上去,各自扶了沈天桐和蒋白,各自气愤的互瞪一眼,这事没完! 沈六柏气道:“哥哥就是心软,先头明明看到你可以把蒋白从桃树上踏下来,偏又缩回脚。可人家却不领情,依然往你胸口砸了一掌。你说你,你……” 蒋玄在另一边脱了外衣给蒋白披上,遮住她手臂,一边道:“下回再有什么比试,别应下来。” “对,别应下来。输了没什么,这撕断袖子,叫人看了手臂,却不好。”贺信之在蒋白跃下树时,已是冲过去挡在她身侧,深怕人家瞧见她露出来的半截手臂。待蒋玄给她披好衣裳,重束了腰带,这才移开身子,嘴里道:“桐哥儿平素看着斯斯文文,却是争强好胜,咱们看错他了。”哼,居然撕断白哥儿的袖子,真该死!慢着,他看到白哥儿手臂了没有?白哥儿应该再把他眼睛打成熊猫眼才解恨! 沈天桐胸口着了一拳,蒋白袖子被撕断,谁个更狼狈倒不好论,但是两人筐中都是十八个桃子,却是论得清的。于是,沈天桐和蒋白这回的摘桃子争胜负,以平手告终。 沈天桐和蒋白争斗结束,那边文官家的千金和武将家的千金却还在斗嘴仗。 “我就说嘛,不是桐哥儿让着你们白哥儿,你们白哥儿能扳个平手?这不,袖子都断了。” “这说的什么话?没见着白哥儿一拳挥在你们桐哥儿胸口么?吃了亏还不知道哩!不过也是,你们娇弱着,眼神儿也有限,哪儿瞧得清刚才树上的情形?” “别争了,咱们今儿是来参加蜀王生辰的,不是来斗嘴的,再争就招人笑话了。”有一位稳重些的姑娘出来阻止,见众位姑娘止了话,这才松一口气。 众位姑娘这会也想起自己来敏王府参加盛会的目的,忙重新把目光投向太子和两位王爷。 周兰茵也听得众位姑娘的争论,却不去凑热闹,只把目标锁定在顾元维身上。反是郭绣小声道:“那白哥儿看着风一吹就倒的模样,身手却敏捷。外间传闻他学武不专心,看样子不像呢!” “那白哥儿年纪还小,你就别想啦!”周兰茵抿嘴一笑,又悄悄俯过去跟郭绣道:“况且,那白哥儿俊的太过,怕不是好事。不单那些小姑娘眼神儿围着他转,就是那蜀王和贺府的少爷,眼神也一样围着他转呢!” “哦,福王殿下也朝他走过去了!”郭绣随口附和一声,却没瞧见周兰茵脸色一沉。 顾元维这会拿了一个桃子走近蒋白,又招手叫过沈天桐,笑吟吟道:“这是你们最后争抢那个桃子,落到我手中了。” 蒋白见得那个桃子已是洗净了,想着刚刚为了这个桃子,和沈天桐大打出手,还被撕断了袖子,最终还没拿到这个桃子,不由跨过一步,突然出手,从顾元维手中抢过桃子,“咯”一声咬了一口,然后又塞回顾元维手中。没拿到不紧要,吃到就成了! “小白白,你这是嘛意思?”顾元维拿着被咬了一口的桃子,见得蒋白已是走开了,沈天桐却瞪着他,不由嘿嘿笑道:“小白白对我特别不同,知道这个桃子得来不易,跟我分桃呢!” “分桃?”沈天桐掉转了头,默默走开。 “分桃!”顾秋波恰好走近,在顾元维身后默默吐血。 “分桃。”贺信之在另一边也瞧见刚才的情形,默默转开眼。 谁藏了袖子 尚太后既然授意沈玉照给顾元维相看未来的福王妃,沈玉照自然上心,只是至宴席散了,还没见顾元维对谁家府里的姑娘特别注意的。就是大着胆子凑上去的周兰茵,顾元维也是爱理不理,令人没趣的。沈玉照不由暗皱眉,今儿京城里最出色的闺秀几乎都请来了,福王还是兴趣全无的样子,只举个桃子说要和将军府白哥儿“分桃”,真是晴天霹雳啊! 沈夫人今儿领着沈天樱等人来了,见得沈天樱不单把尚府姑娘比了下去,跟其它府里的姑娘相比,也不逊色,不由暗得意。待见得顾正充顾秋波等人并不注意沈天樱,却只跟蒋白去说话,一下又不快了。这会听得顾元维说什么“分桃”,不由心惊肉跳,悄跟沈玉照道:“蜀王还小,你可别让他和福王混在一起,小心带坏了。” “我可不是为这个烦恼着?原想着帮福王牵个线,待他纳了福王妃,自和王妃去厮守着。秋波也不好镇日去福王府扰人家夫妻。如今可好,满厅里全是花朵儿似的闺秀,偏福王没正眼瞧过谁,可叫人怎么牵线?他这不瞧人家姑娘,只和将军府白哥儿去吃桃儿,引的秋波也凑一起去说话,倒把这些姑娘都抛在脑后了。”沈玉照想着先前的传言,心下也打鼓,假使福王真个是爱好那种的,无论如何不能让秋波和他一处待着。 沈夫人一边和沈玉照说话,一边瞧着另一处,见得沈天桐站在一边不知道想什么,却时不时偷偷看一眼蒋白,似是打不定主意要不要上去说话,心下不由来气。再见着顾秋波献殷勤似的拈一颗果子递给蒋白,不由皱了眉。 “哼”一声道:“将军府养的难道不是哥儿,竟是姐儿不成?样子肖女娃也罢了,这举止说话,怎的也这么女气?”将军府哥儿不成器正好看笑话,问题是孙儿和外孙儿都爱围着他转,这就可气了。 沈玉照也叹气,“秋波没个亲兄弟姐妹,见着年纪比他小的哥儿,就爱护着。偏这白哥儿娇娇的像个女娃,不说秋波,就是其它府里的哥儿,也护着他的。我只诧异将军府怎么把一位哥儿养成这样了?这是年岁小,若是大了还这般,不是坠了将军府的威名吗?” “说是这白哥儿出生时差点保不住,各人就百般护着疼着,深怕他有个闪失。养到如今十岁了,还当个姑娘家待着,自然就成这样了。他若是姑娘倒好,偏他不是,咱们只看着罢!”沈夫人冷笑一声,见得蒋白侧头娇笑,一下转开头不再朝那边看。 沈玉照和沈夫人说着话,因想着还没完成尚太后所嘱的事,另让人往园子里桃花树下去布置一番,在桃花树下铺了毯子,置了茶酒点心时鲜果品各式干果等,这才领了各府里哥儿姐儿过去赏桃花。见得这些人在桃花树下言笑宴宴,只碍于夫人们在场,还不敢大声笑闹,一时领了各位夫人往亭阁处听戏,待要让这些哥儿姐儿自在说话。 各位夫人也知机,自然随了沈玉照去听戏,只密嘱丫头好生看着自家哥儿姐儿罢了。待演了一出折子戏,众人停下来要茶要水时,有一位口没遮拦的夫人笑跟身边另一位夫人道:“将军府的哥儿姐儿都来了,将军夫人怎么不见?莫不成又有喜了?她虽生育了几胎,相貌身段还像姑娘家呢,我每回见了她就爱打趣,问她怎么只生儿子,就是生不出女儿来?可该去子母庙里求求凤灯。” 这敏王府下帖子请各府里夫人并哥儿姐儿,尚婕和贺圆也接着帖子的,只是敏王妃毕竟是沈夫人女儿,尚婕容许小一辈的过敏王府,自己却能推就推的,为的不想见着沈夫人,忍不住说出什么话来。至于贺圆,见尚婕不去敏王府,她自然也不去,所以将军府只有这些哥儿姐儿来了。好在帖子是以顾秋波的名义下的,老一辈的不来倒也没什么。沈夫人只得大家提起尚婕和贺圆,微微垂下眼,只反问道:“谁说将军夫人没有生女儿的?” “将军夫人什么时候生了女儿,怎的没有听说?”众人各各一怔。 “你们没瞧见么?那位白哥儿可不是活脱脱一位姑娘家,只差换上女装了。”沈夫人语气淡淡。 “哈哈……”好几位和沈府相厚的夫人不由失笑,皆接口道:“论起来,这位白哥儿确是比姑娘家还俏几分。他这要是女儿家,自然是绝色。但他一位男娃长成这样,坏心眼说一句,这是投错胎了。” 这些夫人取笑蒋白的当儿,莫若慧却正在帮蒋白整衣裳,一边道:“你呀你,今年都十岁了,老跟男娃爬树打架什么的,可不大好。今儿又被撕断了袖子,幸亏没人细看,若不然,也真丢脸。你身上穿这件衣裳是上回老夫人拿去庙里祈过福的,这会断了袖子可不是好兆头。若是回了府,老夫人少不得要说的。再使她知道这是桐哥儿撕断的,更要生气。” 尚婕每季做新衣,都会把蒋白当季第一件新衣拿去庙里祈福,求佛祖保佑蒋白平安长大。这会蒋白身上穿的,正是尚婕上回拿去祈福的衣裳。这祈过福的衣裳被沈天桐撕断,蒋白用脚趾头也想得出尚婕的脸色。她这会眨着眼道:“打架便打架了,只要没被打着,祖母倒不会说什么。这撕断袖子,还真怕她生气。慧姐姐,你得帮我想个法子瞒一下。” “还能怎么帮?除非把断掉的袖子接上。只这件衣裳的料子却不常见,这会儿往哪儿去找相同的来代上?”莫若慧说着,忽然想起一事,拉拉蒋白的袖口道:“那断掉的袖子落在何处了?我去拣回来,待回了府,悄悄儿给你补上。只要在接口处绣上缠枝花遮着,另一边没断的绣上相同的花样。若不细看,也就遮的过去了。” “断掉那截袖子啊?”蒋白这会想得一想道:“桐哥儿撕断我袖子时,那截袖子就扯在他手里,想必抛在树下了。” “你那会跃下树,我也过去帮你数筐里有多少桃儿的,可没瞧见树下有什么袖子。”莫若慧心细,回想了一下,拍着手道:“这知道这半截袖口在那儿了,你只管安心,我定帮你讨回来。” 莫若慧才走开,乔香巧便凑上来了,怯怯道:“白少爷,我作了一首诗,你帮我看看成么?” “不成!”顾元维掩了过来,看看乔香巧道:“白哥儿要是说你作的诗不好,你一激动就会昏倒。要是说你作的诗好,你一激动,照样会昏倒。最好的法子是,我来帮你看。” 站在另一边的周兰茵狠掐着手里的桃花,掐的桃花汁洇红了手心,却恍如不觉,只默默想心事。看样子福王却真个像外间所传的那样,不喜女色呢!自己一个姑娘家,本来听不得此事,只是再不为爹爹谋划,就怕爹爹前途不保,此等话也忍着听下来了。本以为是空穴来风,没料想却有影儿。刚才福王那声“分桃”,只怕不是随口说说的。再瞧那白哥儿,分明比女娃还娇美三分,换作自己是男娃,也难保不多瞧几眼。若要和女娃争人,自己还有三分手段,但是和男娃争人,却没了胜算,这可如何是好? 这会在宫内的尚太后脸色剧变,手里的杯子“咣”一声摔在地下,摔成好几瓣,只抖着手道:“这作的什么孽啊?‘分桃’都说出来了。” “太后息怒!”周嬷嬷也吓着了,忙使眼色给宫女,让人收拾了杯子下去,这才上去给尚太后抚心口,斟酌言词道:“许是福王殿下同白少爷开玩笑呢,哪能当真?” “我倒是不想当真,但是当年三皇叔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元维性子可不是像三皇叔?”尚太后一掌拍在案台上道:“元维要是也行此事,我断断容不得。” 尚太后所说的三皇叔,却是先皇的三弟,年少时放荡不羁,府里虽娶了王妃,却因好男风和王妃生了隙,以至后来绝了后。周嬷嬷自然知道这个事,因暗暗嘀咕:那还不是先皇为了防礼王爷,硬塞一个王妃给礼王爷。后来纳的侧妃又是你老人家作主的,根本没有一个是礼王爷自己喜欢的。就礼王爷那个性子,自然宁愿和男人亲热去了。这会大着胆子道:“太后娘娘,福王殿下就算有心思,奈何那白少爷不过十岁,就算是俊美些,有些事儿只怕还不懂呢!” “你不知道,他们有那起心思的,就爱年小俊秀的,大了懂事了反而不喜。”尚太后见没有其它人在,这些难于启齿的话终也说了出来,又气的拍案道:“难道就没人拘得住他么?” “太后娘娘这会只是猜测,福王殿下未必一准就是爱这号事的。如今倒有一法子试得福王殿下的心思。福王殿下不是喜欢白少爷么?何不……”周嬷嬷俯耳过去说了一通话。 尚太后听的直点头,半晌道:“这倒是好法子。蒋白虽是女娃,但她自小扮作男娃,说话举止自也有几分男娃样儿,这会元维又爱亲近她,又说了那个混话,自是有些上心思的。你且代我再送一份生辰贺礼往敏王府,候着机会让元维知道蒋白的女娃身份。若元维还是如常爱近着她,则说明我的猜测错了,元维并不是那等人,这个事就好办了。若是元维一旦知道蒋白是女娃,马上退避三舍,又跟其它男娃混去了,那时倒由不得他。这福王妃,他纳也得纳,不纳也得纳。” 一支凤头钗 莫若慧先着丫头往前边桃树下寻了一遍,确实不见蒋白被撕断那半截袖子,心中越加笃定,因抬头见沈天桐离了人群,坐在远处发呆,便过去福了福,笑道:“桐少爷,白哥儿今日身上穿的衣裳,却是老夫人拿到子母庙里祈过福的。只说穿着这衣裳,佑她春季平安,不再犯时疾。往时春季,白哥儿一吹风必要咳几声,吃多少药都不得好,总得过了春季才慢慢好转,没的急死人。偏王太医说了,这是胎里带来的症候,须得慢慢的治,不能下猛药。今年春季穿了这衣裳,好巧不巧的,那吹了风就要咳几声的症候儿倒没再犯。因说要参加蜀王的寿宴,丫头们又忙忙寻这件衣裳出来给她穿着,不承想被撕断了袖子。回府若是一时三刻瞒不住老夫人,定有一场气要生的。 因此上,我便想着寻回被撕断的半截袖子,回去悄悄儿给白哥儿缝上,再绣了花遮住那缝线的地方,另一边袖子也绣上同样的花样儿,便又是好生生一件衣裳,再瞧不出曾被撕断过的。” “过得几日做夏衣,老夫人自会另拿新做夏衣上子母庙里祈福,白哥儿身上穿这件也就要搁一边去。到那时纵使知道身上这件曾被撕断过袖子,也没相干了。只是现下寻来寻去,就是不见那小半截袖子。我想着桐少爷当时不慎撕下白哥儿的袖子时,可能随手往地下一抛了事。还请桐少爷细想想,这半截袖子却是抛往哪儿去啦?想得起抛在哪儿,我也好去寻了来。” 不说白哥儿被撕断袖子定会惹老夫人生气,就说任这沈天桐藏起白哥儿半截袖子不讨回,也是祸端。这会众人不知道白哥儿是女娃还罢了,若将来知道了,偏这沈天桐手里却有白哥儿半截袖子,到时传出什么闲话来,却损了白哥儿的名声。这将军府和沈府一向有隙,听得沈老夫人嘴巴不饶人,若是被她得了这个把柄,还得了?莫若慧心念急转间,却听沈天桐淡淡道:“那半截袖子随手抛在桃树下,想是被风吹走了。既是我抛的,我便去寻来,你等着罢!” 沈天桐说着,出了桃花林,转过园子另一边的桃子树下,瞧瞧四下无人,这才悄悄从袖子里摸出蒋白那半截袖子,一时脸色阴晴不定,想不通自己适才怎么就神使鬼差把这半截袖子随手一揉,往怀里一放了。因恨不得真个把这半截袖子随手抛掉,再不回头。一时又记起蒋白每到春季,确是有些精神不振,今儿撕断他这祈过福的衣裳,倒有些不该。 顾秋波见得沈天桐和莫若慧说话,隔一会就出了桃花林,便假借要上茅房,悄悄尾随,待见得沈天桐跑到桃树下站着,忙躲在假山后。 桐哥儿今儿古古怪怪的,不知道搞什么?顾秋波探个头出去偷瞧,却见沈天桐从怀里掏出一块什么东西细抚着,不由奇怪,少不得细瞧那块东西,一时“咦”了一声,低低自语道:“瞧这颜色儿,却和白哥儿早上穿那件衣裳的颜色一样。莫不成就是那撕断的半截袖子?桐哥儿藏着白哥儿这半截袖子作什么?莫不成要拿了白哥儿的东西作法去?瞧着又不像。” 顾秋波也十二岁了,这段子跟着顾元维,听了很多平素没听过的闲话,又偷偷看得几本闲书,心眼泛动,“断袖分桃”等典故,也已熟知。这会待要往断袖那个方面猜测沈天桐,又想着沈天桐和蒋白不和,可能性似乎不大。待要不往那个方面猜测,又想不通他藏蒋白的半截袖子作什么?心下不由嘀咕,惊疑不定,想着这事儿要是捅破了,那可不得了。一时伏在假山后不动,只拼命为沈天桐的行为寻找合理解释。 沈天桐捏着手里那半截柔柔滑滑的袖子,心下极是烦恼,转个身拐过园子另一边,见莫若慧等在一边,便不动声色过去,把袖子递过去道:“找着了,你快些给他缝上,省的多事。” 莫若慧接过半截袖子一看,虽捏的皱巴巴,但干干净净的,连点泥土也没有,哪儿像是被风吹走,这会才找到的样子。心下了然,却装作毫不知情,只满口多谢沈天桐帮着找回这半截袖子。 沈天桐见得众人正在另一边吟诵乔香巧的诗,顾正充又和蒋白下棋,似乎没人注意他跟莫若慧,便低低道:“你别跟人说是我找到的,只说是你叫丫头找到的便是。” 莫若慧点点头,藏起袖子,这才走开了。 顾正充正跟蒋白说话,见得莫若慧过来嘱蒋白寒凉的东西不要多吃,一时又拿帕子给蒋白擦汗,见蒋白嚷口渴,又亲去斟茶,不由笑跟蒋白道:“慧姑娘人如其名,又贤又慧,不知道的,以为她是你亲姐姐,这才体贴至此。” “岂止亲姐姐,那慧丫头快成小白白的贴身老妈子了。”顾元维见得沈天樱和乔香巧等人又是作诗又是弹琴的,却觉着有些没趣,这会凑过来看顾正充和蒋白下棋,笑吟吟道:“正充你刚才没看到么,小白白要去净手,那慧丫头还跟去服侍了,贤慧两字不足以形容她。” 什么跟什么?蒋白不由瞪顾元维一眼,慧姐姐是跟人家一起去净手啦,哪儿是去服侍人家?福王狗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来。 蒋白对着顾元维作磨牙状时,周嬷嬷却正和尚太后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本来属意蒋白,想为太子纳她为太子妃,若是福王殿下得知白少爷是女娃,仍旧喜欢和她亲近,那太子妃之事?” 尚太后摆摆手道:“元维得知蒋白是女娃,依旧喜欢和她闹,那说明他并不是因为看着蒋白是男娃才喜欢的,而是单纯喜欢蒋白。也就是说,元维并不是喜好男色才接近蒋白的。既这样,只要有绝色又和他投机的姑娘家,他自然也容易倾心。若不是蒋白年岁太小,等不得她长大,倒要和皇后抢人。这会等不得了,倒要先给元维定下福王妃,拘住元维,大家方能放心。你过去敏王府,冷眼看着,有谁家府里姑娘出色的,悄悄记下。我到时自有道理的。” 周嬷嬷忙应了,自叫人另备了寿礼等物,拿了单子进来给尚太后过目。尚太后见得不单另备了一份贺礼给顾秋波,各府里的姑娘也另有赏赐,遂点点头道:“你给各府里姑娘赏赐东西时,她们自然要往前谢恩,你正好趁机看看样貌举止。至于那周兰茵,倒不防再瞧瞧她和元维处的如何。” 待周嬷嬷领命下去,尚太后想得一想,便令人请了尚如贞过来,把事情说了,未了道:“元维这个性子,我也没办法呢!现下拿蒋白试他,却是我的主意,若出个什么差错,我就担着,你倒别怪敏王妃。” 尚如贞听得尚太后的意思,却有些愕然。什么?如果福王得知蒋白是女娃,不管她年纪还小,却硬是喜欢,其她人皆不入眼中,那么蒋白就准备着做福王妃了。太子妃的事也就对不住,只好黄了。这会心里堵的慌,半晌道:“太后娘娘,蒋白还小,这……” “你慌什么呢?我还没说完呢!”尚太后瞧一眼尚如贞,笑一笑道:“我可是急于抱孙子,若使元维能瞧上其它姑娘,我求之不得,自然不会让他巴巴等着蒋白长大。况且,现下太子妃人选确是只有蒋白一个最合适,其它府里的姑娘当了太子妃,却怕对尚府不利,这一条,我自然虑着。只是元维那性子,若不让他称心,又怕他一走了之。反正蒋白还小,且先不提婚事。待过些时候,或是元维找到合适的姑娘,或是太子妃有新人选,那会,诸事都好办。” 尚太后既如此说,尚如贞自然没了话,过一会想起一个笑话,便道:“我这几日又听到新鲜事,说道寄养在将军府的莫若慧姑娘,是蒋白的未婚妻,已是作定了婚约,府里大人才放任他们同行同止,听的我哭笑不得呢!” 尚太后听得尚如贞的话,正乐不可支,前仰后合时,周嬷嬷已是到了敏王府。 见是尚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周嬷嬷,沈玉照自然不敢怠慢,待得周嬷嬷代尚太后赏赐完毕,她亲上去挽了手,笑道:“嬷嬷平素在宫里服侍太后不得空儿,咱们也请不动你。这会既是来了,倒得逛逛,听听戏再回去。” 周嬷嬷被沈玉照拉着逛了一会儿园子,终是寻着机会和顾元维单独说了几句话,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在顾元维手里道:“这是太后娘娘单赐给蒋府白少爷的,因着人多,我不便给她。待会没人时,你代我给了她罢!”她这里说完话,沈玉照正好领了人过来,又拉了她去听戏。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还要趁着没人时才给?顾元维拿了盒子去寻蒋白,一时起了好奇心,见无人注意,便启了盒子细瞧,见盒里是一支做工精美的宫制凤头钗,不由摸不着头脑,“母后也奇怪,怎么赐这女娃的东西给白哥儿呢?”他这里合了盖子,转过桃花林,见得蒋白和莫若慧乔香巧说话,背影比莫若慧还要纤弱些,因摇摇手中的盒子,想像盒内这支凤头钗插在蒋白头上的光景,一时“噗”的笑出声来。笑完忽然停下脚步,心下疑云大起。 揉动尔心思 敏王府园子里的桃花开得正艳,跟临波池相比,另具一番美景。顾元维停足望去,见蒋白一边和人说话,一边伸出手来接住一片桃花瓣,桃花瓣躺在她手心,映得她手指修长,肤色玉白,身边几个女娃虽俏丽,却不如她夺目。一时心下的疑惑又加重了几分。 周嬷嬷是一个妥当人,若想悄悄把盒内的凤头钗给小白白,哪会寻不到机会?再有,周嬷嬷既想悄悄给,不想让人知道,怎么把东西托给我了?她这是故意要让我偷看这盒内之物?其意何在?顾元维把盒子藏好,淡淡一笑,母后有什么话就是不直说,偏爱弯来绕去的行事。 周兰茵这会静静坐在不易被人发觉的树丛下,透过树缝,见得顾元维掏出一个盒子揭开瞧了瞧,接着又放进怀里,心下一跳,只不动声色。过得一会,却见得顾元维招手叫了蒋白,离了众人,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说话,虽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却见顾元维把怀里那盒子掏出来递与蒋白,一时大吃一惊,这个福王,是真的……。 “小白白,这是母后单独赏赐给你的,周嬷嬷托我悄悄递给你。”顾元维笑吟吟把盒子递在蒋白手内。 刚刚不是赐过了么,怎么又赐?不过,赏赐这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蒋白虽有些疑惑,却欢快的接过盒子。只要不是什么诗集,其它什么都好。自打去年作了一首诗压了唐世成一头,宫里时不时赏赐新书和诗集,过年时跟祖母进宫给太后请安,还被迫诵了一首诗。好在早有准备,才没有出丑。 “你不揭开看看?”顾元维见蒋白接过盒子就要往怀里放,一时笑着用手按住盒子。 “既是太后娘娘单独赐给我,又嘱了悄悄递与我,这赏赐之物自然是不便让其它人知道的。我当着福王殿下的面揭开,这不是和太后娘娘作对吗?”蒋白笑嘻嘻看着顾元维,眨一下眼道:“难不成福王殿下也好奇太后娘娘赐了什么物事给我?” “小白白,周嬷嬷既然托我把东西给你,自然让我瞧过的,我有什么好奇的?我只好奇你拿这东西派什么用场。”顾元维细看蒋白,见她眉眼如画,肤色细腻,手背上甚至还有几个圆圆小小的酒窝儿,煞是可爱,一时微微笑了。 这盒子又不难开启,福王好奇的话,自然是揭开瞧过了。蒋白摇了摇盒子,笑着揭开了,只往里一瞧,见是一支精巧的凤头钗,一时怔住了。待抬头见顾元维双目灼灼瞧着她,脱口道:“太后娘娘这是何意?”话一出口又察觉不对,马上转口道:“这凤头钗倒是精巧,正好转赠给慧姐姐,让她也打扮打扮。” “小白白,你何不留着自己用?”顾元维一伸手,从盒内拎出那支凤头钗,往蒋白鬓边压了压,笑吟吟道:“也难怪你不喜欢,这凤头钗虽耀眼,却不如白玉钗更配你的气质。”小白白,你扮了这些年的女娃,连我也瞒过了,这会还不自动承认?顾元维想起蒋白平素一些行为,认为自己猜的没错。一时缩回手,扬了扬凤头钗,抛进盒中,见蒋白小脸渐渐有些粉红,又觉有趣。 “什么凤头钗白玉钗,福王殿下说什么呢?”蒋白把盒子往怀里一放,暗翻白眼,你们不就想找机会说我肖女娃么?我本来就是女娃,你们爱笑就笑去,等我十三岁悄悄穿回女装,遂个遂个去拜候你们,让你们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小白白为了什么缘故从小扮作男娃?但是扮成男娃这些年,应该憋着一肚子的话吧。我是愿意听一听的。顾元维忍不住坏笑,因见蒋白明明有些忸怩,只一下就恢复了正常,藏好盒子转头就走,不由追上两步,绕到她前面,伸出手拦住道:“小白白,你没有话要对我说么?” “有!”蒋白严肃起小脸,“福王殿下,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点正经事做做,成日家跟我们小孩子混在一处,不大像样。”嗯,速速转移话题,不纠缠在凤头钗与白玉钗之间,就不会说出不妥的话。 “呃,小白白长大了,说话好生庄严!”顾元维缩回手摸摸光头,忽然也严肃起脸,郑重道:“我听小白白的,明儿开始,就去找点正经事做做。”哈哈,最近正觉着闷呢,倒真要找点事做做。 这会一个藏在树顶的暗卫差点一头栽下来,太后让自己跟着福王殿下,把今儿的事一丝不差的禀报回去。谁料撞破福王这等事,若把此事原原本本的禀报了太后,太后为了帮福王遮盖此事,会不会把自己灭口?可是若禀服不实,一经查出来,也一样会被灭口。慢着,前者被灭口的话,家属却能保无事,或还能得些补偿。后者被灭口的话,恐连累家属。 就在暗卫怀了必死的心思闪人时,躲在树丛的周兰茵目瞪口呆,只觉天旋地转。福王居然送蒋白一支凤头钗,外间的传言全是真的了!一时狠掐着自己的掌心,好一会才镇定下来。福王既是喜欢男娃,那一定不愿意和女子亲热,只要自己愿意做一个名不副实的王妃,帮他遮盖这些事,想必福王妃的位置,自己反有机会坐上。爹爹的前途,自也能保住。周兰茵转动心思,因见得蒋白逃也似的跑掉,顾元维却犹自站在原地,一时下了决心,拨开树丛慢慢出来。 周嬷嬷借我的手给小白白送凤头钗,莫不成想让我知道小白白是女娃?知道又想怎么样?顾元维正猜尚太后的心思,听得身后有脚步声,因转身看向后边,见周兰茵款款走近,只略略皱眉,却不说话。 “福王殿下,刚才的事我全看到了。”周兰茵看看顾元维,见他并没有勃然色变,有点佩服他的镇定,嘴里接着道:“福王殿下其意不在女子身上,但是太后娘娘却想帮福王殿下纳福王妃,福王殿下怕是难以违抗。如今我有一个法子,不知道福王殿下要不要听?” “哦,你说!”顾元维扬扬眉,双手抱胸,好整以瑕的看着周兰茵。 周兰茵这会破釜沉舟,顾不得许多,以一副理解顾元维的口吻道:“福王殿下非常人,喜好和常人不一样,这个也没什么。只是怕太后娘娘不认同,会阻了福王殿下的好事。若福王殿下信得过我,我倒可以为福王殿下谋划一二。” “怎么谋划法?”事情越来越有趣了。顾元维示意周兰茵放敢说,又作一个洗耳恭听状。 “很简单,只要福王府有一位名不副实的福王妃就行了。如此一来,既不使太后忧心,也堵了悠悠众口。福王殿下也能行自己喜好之事。” “哦,这真个是好法子,但是这福王妃的人选?”顾元维抚抚光头,作皱眉状,“唉,谁家好好的闺秀愿意当一个名不副实的福王妃呢?” “我愿意!”周兰茵要的正是这句话,再顾不得什么闺秀礼仪淑女矜持,马上自荐了。 “如果我不愿意呢?”顾元维待周兰茵说完,敛了满脸的笑容,口气忽然冷厉起来。 “刚才的事我全看到了!”周兰茵直觉不妙,马上把自以为的把柄摆出来。 “看到又怎么样?”顾元维再也忍不住,仰天大笑,笑完道:“你尽管把你看到的事情四处宣扬好了。放心,我绝不会叫人灭口,也绝不会为难你。” 蒋白这会正把盒子揭开,让莫若慧看那支风头钗,又悄悄道:“真个奇怪呢,太后娘娘忽然另赐了这个给我,不知何意?” “太后娘娘知道你是女娃么?”莫若慧帮蒋白放好盒子,又给她整整头巾,小声道:“若太后娘娘知道你的身份,赐支凤头钗就没有什么奇怪了。这会虽用不着,以后也要用呢。” “上回宫里给太子选伴读,祖母怕我被选上,便进宫跟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说了我的身份。但是现下看来,好像福王殿下也知道了。”蒋白回想顾元维的话,有些不确定,握拳道:“老是被人取笑肖女娃很讨厌啦!我本来就是女娃嘛!” “白哥儿,我就怕你以后穿回女装,却会被人取笑肖男娃。”莫若慧见蒋白挥拳头,有些忧虑,“你都十岁了,动不动翻筋斗,又打架,这怎么行呢?得要学个女娃的斯文样,多些时间学针线,省得将来又被人取笑粗鲁,针线粗疏等。” “呜呜,慧姐姐你这么一说,我忽然对未来忧愁起来。你想啊,我扮了这么多年男娃,将来不懂怎么做女娃怎么办?” “呵呵!”莫若慧不由捂嘴笑了,伸手指戳蒋白的额头,“你本来就是女娃,怎会不懂怎么做?” 她们正笑成一团时,尚太后在宫里听得暗卫的禀报,却又惊又喜,元维猜出蒋白是女娃,居然没有退避三舍,反说了那些话!可惜蒋白年纪小,若不然,马上就可以办喜事了。 暗卫见尚太后并没有震怒的迹象,反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一时也为拣回一条小命而庆幸。 尚太后松了一口气的当儿,周兰茵却憋了一肚子气,眼睁睁看着顾元维无视她手中握有的把柄,只四处找蒋白,待得蒋白和莫若慧从另一边过来时,只眉开眼笑迎上去,居然还伸手去揉蒋白的头发。一时呕得不行。 呕得不行的不止周兰茵一个,还有贺信之,沈天桐,顾秋波,宋晴儿,乔成等人。 贺信之见顾元维揉蒋白的头,恨不得上去扯下他的手,只是碍着顾元维是王爷,蒋白在众人眼里又是男娃,现下两人的举动说不上过份,自己没有上去阻止的道理,一时只能呕着。 沈天桐今日神使鬼使藏起蒋白的袖子,后来又逼不得已拿给莫若慧,本已是有些发呕,这会瞧着顾元维揉蒋白的头,只觉分外刺眼,心下更呕。 顾秋波今日生辰,本来高高兴兴,谁知偷瞧见沈天桐私藏蒋白袖子的事,一时不知道当没有看见妥当,还是找沈天桐谈谈妥当,心下有些焦灼,这当下瞧见顾元维揉蒋白的头发,焦灼全化作呕心。 宋晴儿和乔成等人偶然听得顾元维喜好男色,这会见顾元维亲近蒋白,自然呕心。 顾元维一来觉得蒋白在众人眼中是男娃,二来觉得蒋白还小,自己伸手揉一揉她头发只会呕死自以为撞破什么事的周兰茵,其它应该不相干,却没料到这么一揉,揉动许多人的心思。 倒是蒋白,浑然不觉,只转头去找蒋玄和蒋青。 倾倒众女娃 “白哥哥,你先前作的诗我可是拜读过的,还赞叹好久呢!今儿我们几个会作诗的都作了一首,就差你了。”乔香巧正和沈天樱说话,见得蒋白和莫若慧出现了,双眼一亮,忙挤了过来,仰起小脸道:“白哥哥文武双全,适才桃树上已是展过身手了,这会就再展展诗才罢!” 呜呜,我回府去一定继续努力学作诗,务必真的会作才出来见人,若不然,总有一回遮不住要出丑的。蒋白心里悲叹,脸上却尽是温柔神色,还学顾元维刚才的手势,伸手揉揉乔香巧的头发,笑眯眯道:“你刚才作的诗挺不错的,我就不献丑了。”说着又压低了声音,“今儿是蜀王生辰,该请他作诗才对。若我作了诗,一下压了全场,让寿星没了风采,可是不妥。” 乔香巧一听大有道理,是哦,白哥哥何等诗才,一作诗定会压过众人的,自然就夺了蜀王的风采了,倒不如不作,就让蜀王这个寿星扬威一回。 乔香巧善心大发要让顾秋波扬威,顾秋波在那边却看她极度不顺眼,跟顾正充嘀咕道:“这乔姑娘真是的,不过献桃花那次见得白哥儿一回,今儿就借机晕倒在白哥儿怀里了。现下更好,居然不叫白少爷,直接叫起白哥哥来了。白哥儿是她哪门子的哥哥?听听,还叫的特亲热,真受不了。” “你今儿是寿星公,应该忙着招呼众人才是,怎么尽瞧着白哥儿?”顾正充若有所思的看了顾秋波一眼,又转头去看看蒋白,见蒋白左边是莫若慧,右边是乔香巧,却伸长脖子去和宋晴儿说话,不由摇摇头道:“白哥儿还是和平日一样,就爱钻女娃堆。偏这些女娃又爱和他去玩。” “他一见女娃,浑身就软了,说话也温柔,举止又体贴,人家女娃不和他玩才怪?”顾秋波语气不由自主就酸起来,一时转头见沈天桐和沈天樱在说话,想起沈天桐的行径,心下警惕起来,自己虽没有藏什么袖子,但老注意着蒋白,似乎也……。呸呸,除非蒋白是女娃,否则自己怎么可能起心思? 沈天樱见得沈天桐神思不属,只以为他是没有压过蒋白一头,心中不快所致,这会劝道:“哥哥,你自小学诗论文,这学武之事,不过几年时间,现下能与蒋白打个平手,已是不易,何必不快?” 沈天桐随口道:“人家学诗也一样时间不长,作的诗却比我的好。” “哥哥,你真信那诗是蒋白自己作的?”沈天樱撇撇嘴,“我还是不信他能作诗。就他那爱显摆的模样,若会作诗,早就夸的满天飞了,怎么肯忍到去年在御前才表现出来?而且这么些时候了,统共就听他作过两首诗,这正常么?倒是前儿听得他作了好几首顺口溜,那些倒像是他作的,透着一股嘻皮笑脸的味道。” “不管那诗是不是他作的,上回总是为国扬了威。”沈天桐不知为何,不大想听别人说蒋白的坏话,就算是沈天樱也不行。这会只扯开话题道:“你适才不是与乔姑娘相谈甚欢么?她倒入了你的眼?” “乔姑娘父亲是清流名士乔博啊,伯父他们常常提起的。况且这乔姑娘倒真个有诗才,随口品评了其它姑娘作的诗,都有理有据的,倒不能小看。”沈天樱心气高,不轻易夸人的,但刚才和乔香巧谈了几句,却对她极有好感,因叹道:“可惜她有心疾,不能常常出来,若不然……”她这里说着,一侧头见乔香巧缠着蒋白说话,一副倾慕的样子,不由止了话,对乔香巧的好感消失了一半。 蒋白不知道自己惹得沈家兄妹不快,只在女娃堆中左右逢源,如鱼得水,引得女娃们一阵一阵娇笑。 至宴会散时,有许多女娃倒舍不得蒋白,都笑着说道自己府里办宴会时,要下帖子请蒋白过府。 蒋白自小扮作男娃,跟着父兄四处走动,见识自是比这些女娃多,又兼她说话风趣,自是引的众女娃“倾心”。 论起来,这些女娃不过十岁左右,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平素虽也见过一些男娃,但这些男娃何尝当众对她们这么温柔过?更何况蒋白文武双全,相貌俊美,哪个不想和她结交? 见得蒋白受欢迎,蒋玄和蒋青相视一笑,嘿嘿,咱家白哥儿就是引人注目,没法子,长的太引人了! 顾元维这会也在角落里笑了,小白白倒是男女通吃了,厉害啊! 却说今儿顾秋波生辰,非但顾元维来了,且还有太子等人来贺,王府除了平素的护卫之外,躲在暗处以防意外情况的暗卫也不少,因此顾元维刚才揉蒋白头发这一回事,很快就由另一个暗卫传到尚太后耳里。尚太后听得当时情景,自是喜忧参半。喜者是顾元维并不是喜好男色才亲近蒋白的,忧者却是蒋白年纪太小,办不得喜事。 候得周嬷嬷回宫,细细禀报了今儿所见所闻,尚太后自是松了一口气,一时只可惜蒋白年纪太小罢了。 周嬷嬷却笑吟吟道:“太后娘娘赐了凤头钗给蒋白,蒋白既然接了,回府自会禀报与大人知道。在福王殿下未娶亲之前,蒋白是配不得别人了。这行径虽强盗些,但是能叫福王殿下和太后娘娘瞧上,也是她的福份。” 宫里为太子和诸王爷选妃时,若正式人选未定,但太后或是皇后又瞧中某家府里的姑娘,却会令人赐一支凤头钗给那位姑娘。接到凤头钗的姑娘,短期内不得和他人议婚事,待得太子妃或王妃的人选已定,府里才能为其自主择婚。至于此举是不是耽误人家姑娘的婚事,却不在太后和皇后这些贵人思虑的范围内。 尚太后听得周嬷嬷的话,这会也喜上眉头,笑道:“令你赐凤头钗时,我倒忘了还有这一桩。若元维终是寻不着喜欢的姑娘,只得等着蒋白长大了。若是元维却寻着喜欢的姑娘了,我倒可以说,这凤头钗是代皇后赐的,正好把蒋白配与正充,一举两得了。这会彻底放心了。” 尚太后是彻底放心了,尚婕和贺圆却悬起了心,只互相对视一眼:太后娘娘借福王殿下之手赐给白哥儿一支凤头钗,这是何意?是为着福王殿下的婚事?只是白哥儿未易回女装不说,就算是易回女装了,与福王殿下差着五岁不说,还差着一个辈份,这却是从何说起?白哥儿不知就理,居然就收下这支凤头钗,以后若是福王殿下硬是不娶亲,太后娘娘又不松口,白哥儿却是配不得别人了,怎么是好? 蒋白不知道大人暗暗心惊,只把太后和敏王妃赏赐的物事一一的呈上,笑道:“娘,太后娘娘赏赐的凤头钗看着倒精巧,可惜我现下用不着,不若转赠给慧姐姐好吗?今儿在敏王府,瞧着其它府里的姑娘扮着可好看,有些头上还插满东西,像个花篮。就慧姐姐简简单单,瞧着虽也大方,就嫌不够亮眼。若是插上一两支好看的钗子,慧姐姐也能艳压群芳了,我带着她出场,也有面子。” “小白,这支凤头钗是太后娘娘单赐给你的,却不好转赠给慧姐儿,我替你收着罢。回头我往房里挑两件首饰给你,你再拿了送给慧姐儿,也是你一番心意。”贺圆听得蒋白的话,有些哭笑不得,这娃儿自小扮作男娃,连心态也像男娃了么?好在还有两年多就能易回女装了,要不,更是担心。她这里想着,拉过蒋白小声道:“你都十岁了,只会绣个荷包香包的,还没做过鞋子裁过衣,正好娘这几日得空,你晚上过娘的房里,跟着娘学学。” 待蒋白应了下去时,贺圆揭了盒子看那支凤头钗,半晌道:“太后娘娘突然赐了凤头钗,或许这回并没有那个意思也未定。” “与其在这里猜测,不若进宫问个清楚。”尚婕想了半晌,皱眉道:“皇后倒有透过意思,说到时要在太子妃人选上添上白哥儿的名字,我想着以白哥儿的性子,却不宜进宫的,待要想法子灭了皇后的念头。这里还没想出法子来,又出了太后娘娘这一出。现下也不知道太后娘娘是和皇后娘娘一样,为的是太子妃人选之事,还是只为福王殿下着想呢。” “小白还小呢,太后娘娘就打她算盘了?”贺圆叹了一口气,抬头见尚婕笑着瞧过来,忽然醒悟起当初的事,那会自己才四岁,尚婕就打自己算盘了,论起来,太后娘娘这是小巫见大巫呢! 蒋白不知道自己落入尚太后的圈套中,这会和莫若慧在房里说话,见莫若慧飞针走线,正给自己缝上撕断的袖子,不由问道:“慧姐姐,这半截袖子却是在哪儿找到的?我听丫头说在桃树下遍找不着,怎么就你找到了?” 莫若慧微微一笑,待要回答,却听得丫头在帘外道:“姑娘,夫人请你过去呢!” “这衣裳放我这儿,缝好再给你。”莫若慧听得贺圆请她过去,自是忙忙站起来,笑向蒋白道:“快走罢,看丫头们又来赶你。” “习惯了,要是我以后易了装,你那丫头不再赶我了,我可能还不习惯呢!”蒋白嘻嘻一笑,也整装站起来,伸手要去拥莫若慧的肩头,终是怕被她那个厉害丫头见着,只得把手垂下,跟着出了房门。 诵诵经治病 因莫若慧心细,贺圆少不得还要细问她今日发生的事,莫若慧自不敢隐瞒。只是顾元维把凤头钗给蒋白时,她并不在场,也无从详述起,一时把蒋白告诉她的话复述了一遍,又把沈天桐藏了蒋白袖子的事说了,低声道:“那桐哥儿平素看白哥儿不顺眼,就怕他藏起袖子作出什么不利白哥儿的事来。我待要问他讨回那半截袖子,又怕他推脱,且会伤了脸面,因此只作不知道他藏了袖子,只央他帮着想想把袖子丢在哪儿,我好去找来。想来他怕我张扬开来,只得把袖子给了我。” “这事儿你且别跟小白说。现下他们一处练武,若说了这个,怕心生芥蒂,反不好。”贺圆听得沈天桐藏了蒋白的袖子,有些愕然,嘱了莫若慧几句,又让莫若慧闲时多带着蒋白做针线。莫若慧一一应了,这才回房。 因是春未,乍暖还寒,傍晚时分暖风拂面,至到半夜,忽的下了一场雨,倒有些寒意。将军府的下人们一早起来,见天阴冷阴冷的,叹一声气候无常,便缩着脖子在衣裳里头加了一件夹衣。服侍蒋白的丫头折挂一早起来,忙忙收拾了便来叫蒋白,谁知叫了两声不见应,一时便道:“白哥儿,那新来的先生脾气可古怪,你要迟到了,不定又罚你抄十遍诗词呢!上回迟到一次,抄的手腕差点抬不起来,你难道忘了?倒是明早上练武厅学武,迟些没关系,赖一赖床也就罢了!” 自打将军府请了一位先生专门教蒋白诗词之道,蒋白的课程便极其繁忙。单日早上到书房学作诗,下午如常跟蒋玄蒋青等人上学堂读书写字,晚上到贺圆房里做针线。双日早上到练武厅习武,下午上学堂,晚间绣花。碰有各府哥儿姐儿聚会寿宴等,才得已放假一天。因她昨儿到敏王府参加顾秋波的寿宴,回来的稍晚些,睡的便迟。这会折桂只以为她又赖床,自是一边说着话一边去撩帐子,待把帐子拢起挂到银白色的挂勾上,低头一看,见蒋白闭着眼,脸上赤红,不由吓了一大跳,忙忙伸手去按了按蒋白的额头,果然火烫,一时嚷了起来,忙叫小丫头去报知贺圆。 贺圆和尚婕很快赶了过来,王太医也被火速请来了,一时请脉开药的忙乱,合府惊慌。王太医见尚婕和贺圆惴惴,少不得笑道:“老夫人和夫人不必担忧,哥儿不过偶感风寒,只要服了药,好生休息,不日就好了。” 待得蒋白服了药安稳睡了,尚婕这才松一口气,一时顾不得许多,开口就骂道:“太后娘娘这不是害人么?我早前进宫跟她禀报,详详细细说了,咱家白哥儿体弱,不得已扮成男娃养。这女娃的物事一件也沾不得,若沾了,就怕有个什么不妥。她倒好,硬赐下一支凤头钗。这不,白哥儿马上就病倒发烧了。若白哥儿有个什么,我进宫跟她拼了。” “可能是半夜里下雨,天气变凉了,被子盖的不严,这才发烧的,倒不能全怪太后娘娘。”贺圆听得尚婕开骂,因见房内只有杏仁在,忙使眼色让杏仁去守在门口,以防尚婕的话传了出去。一时劝了尚婕一句,又道:“如今且不管是着凉还是真个不能沾女娃之物,那支凤头钗却是不能再碰了。” “自然不能碰。”尚婕骂了几句,终是因为对方是太后,把后面更狠的话吞了回去,只哼道:“候着白哥儿还在睡,我马上进宫求见太后,把那支劳什子凤头钗退还给她。她拿一支破钗,就想压着白哥儿的婚事,想的倒美。如今还害的白哥儿病了,我不跟她理论跟谁理论去?” “确是,把那支凤头钗退回去,不定小白的病就好了。”贺圆见得尚太后忽然赐下凤头钗,本来就嘀咕,这会听得尚婕如此说,自然赞成。正好借这个因子退了凤头钗,小白的婚事也不用捏在太后手里。现下小白确实是接了凤头钗之后就病的,量太后也不好说不收回凤头钗的。 尚婕这里才准备进宫,蒋白病了的消息已由王太医的嘴里传到尚太后耳边。尚太后一时吃了一惊,“蒋白的身子这么弱?说病就病了。” “白少爷出生时体弱,幸好将军府诸人尽心,后来又让她练武强身,倒是壮实了好多。这些年春季时略略咳几声,不过是常见的时疾,并无大碍。这回忽然病了,倒是奇怪。”王太医这些年在将军府行走,一个孙子又跟着蒋华安等人习武,贺圆既是嘱他这样说,他想着蒋白生病的事虽只是着了凉,但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妥,自然就应下了。因重点强调蒋白病的古怪,见得尚太后脸色变了变,这才告退了。 王太医才退下去,就有女官报说尚婕求见。尚太后忙让人快请。 “太后娘娘,但凡有法子,我们如何舍得让白哥儿扮成男娃?又如何舍得让她和男娃混在一处学武?好好一位姐儿,半点脂粉不能沾,半件饰物不能用,怕太多人知道女娃身份会损了寿,学刺绣也是偷偷摸摸的学,还被人取笑肖女娃,这些好受么?小时候因她娘疏忽,给她穿了件女娃的漂亮衣裳,那会马上就发烧了,吓的什么似的。这么多年来就只给她穿些威武的衣裳,娇色的通通不敢给她穿,更别提给她插什么钗子了。我上回因怕宫里选太子伴读,会选了她,便进宫跟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说了这个事,当时太后娘娘还极其体谅,说道既这样,自然不使她沾女娃东西。谁知昨儿个太后娘娘就单赐下这支凤头钗给她,还让福王殿下拿这支凤头钗在她鬓边压了压。这回了府,她半夜里就发起烧来,现下凶险的很。还请太后娘娘收回这支凤头钗,饶过我们白哥儿一命!”尚婕一通话说完,跪下把装了凤头钗的盒子高举过头。 尚太后昨儿想的只是顾元维的事,却忘记尚婕提过蒋白不能沾女娃之物,这会听得蒋白病了,已是有些愧意,再让尚婕这么一通说,由不得叹了一口气道:“倒是我疏忽了。周嬷嬷,把那支凤头钗收回来罢!” 尚婕见顺利退还凤头钗,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因记挂着蒋白,也不敢久留,忙告辞出宫。 尚婕出宫的当儿,顾元维正好进宫,很快也得知蒋白病倒的事。不由愕然道:“昨儿还生龙活虎,今儿说病就病了?” “却是这支凤头钗惹的祸!”尚太后见顾元维也猜出蒋白是女娃了,便把原委说了,又道:“你昨儿拿凤头钗往她鬓边压了压,却是压出祸来了。待会你往将军府去探望一下,看看她病情如何罢!” 顾元维得知蒋白生病时,顾秋波和贺信之并沈天桐也知道了,这会在将军府练武厅互相询问道:“你们可去瞧过白哥儿了?一早过来,就听得他病了呢!” “我要进去瞧,折挂说是刚服了药,睡下了,不让进去打扰。”贺信之这会叹道:“昨儿还好好的,今儿忽然就病了。” 沈天桐听得“忽然病了”这几个字,想起莫若慧对自己说的话,不由一惊,莫不成是因为自己撕断了他祈过福的衣裳,冲撞了什么,这才病的? 蒋白这阵子不够睡,本有些疲劳,再加上半夜里没有盖好被子,着了凉才发烧的。这会服了药出了汗,睡了半天,到下午醒过来时,便感觉好多了。一时折桂端了粥进来,她吃了半碗,却听得窗外有说话声,不由问道:“谁在外面说话呢,好吵?” “是蜀王和桐少爷信少爷他们。” 折挂的话才说完,顾秋波和沈天桐贺信之已是冲了进来,都凑上去看蒋白的脸色,嚷道:“觉着怎么样,可好些了?” “唉呀呀,白哥儿还病着,你们怎么能凑那么近?小心过了病气。”折挂大急,又不好强拉他们出去,正待再说,却听外边有声音道:“见过福王殿下!”一时帘子一揭,顾元维也挤进来了。 “老夫人和夫人哪儿去了?怎么任着福王他们自己进来?”折桂见满屋是人,拉过一个小丫头道:“还不快去请老夫人和夫人过来!” “姐姐,老夫人和夫人正在前头接圣旨呢!”小丫头也着急,团团转道:“福王殿下是随着宫里的人进来的,他跟老夫人和夫人打了一声招呼,就叫我领了来白少爷房里。我不敢违抗啊!” 顾元维这会进得蒋白的房里,却赶起了人,挥手道:“小白白病了要多休息,你们也瞧过了,都出去吧!” “哪福王殿下呢?也跟我们一起出去么?”贺信之见顾元维拉了一张小凳子坐到床前,探头去瞧蒋白的脸色,急的直搓手。白哥儿只穿着单衣啊只穿着单衣,虽然有被子盖着,还是不保险啊!若是福王殿下瞧出什么来,这却要如何是好? 顾元维听得贺信之的话,虎下脸道:“小白白病的奇怪,正该诵一诵经压一压邪气。我可是觉慧方丈的俗家弟子,自然要留下来诵一诵经的。你们再不出去,恐会使小白白病情加重啊!”他这里说着,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卷经书来。众人瞠目结舌之下,只得退了出去。 蒋白本来恹恹无力靠在枕头上,见顾元维忽然掏出一卷经书,摆出一副就要开始念经的姿势,再也忍不住了,捂着嘴笑的乱颤。这一笑,那头重脑胀的感觉倒是减轻了许多。 羊脂白玉牌 女娃就是女娃,笑起来总是悦目些。顾元维见蒋白笑颜如花,不禁也微笑起来。 “师傅,你的经书拿反了!”蒋白身上裹着被子,这一笑,被子直滑到肩膀下,忙伸手把被子拉高了,连脖子一并裹住,一抬头,却见顾元维笑吟吟看着她,手里的经书却拿反了,一时乐的不行。 “这个,我比较善长反着读经书。”顾元维敛了笑容,严肃道:“反着读,效果比顺着读更好。” “噗!”蒋白再次忍不住笑了,歪着头道:“师傅,开始念吧!我想听听效果有多好。” “等一下。”顾元维见房里还站着一个丫头,便指挥道:“把那边的窗子打开一扇透透气。” “但是,但是白哥儿病着,这开了窗,要是着了凉怎么办?”折桂见了顾元维,本来胆怯,可是事关蒋白的病情,一下子壮着胆子回话,迟疑着不动。 “这房里刚才人来人往的,全是各种味儿,又杂着药味,我们没病的闻着也胸闷,何况小白白病着,闻了更是气闷。”顾元维使唤不动小丫头,也不以为忤,反解释了一通,又转头跟蒋白道:“小白白,你说是不是?” “确实是的。每次我病了,她就爱闭了窗,一丝气儿不透。还是我娘来了,才使唤的她开了窗。虽如此,我娘一走,她又怕生怕死的去关窗,还得我大叫气闷,才又开了。”蒋白说着,见折桂已是去开了半扇窗,这才止了话。 “今儿一通跑,还没喝过茶,这会可有点口渴了。”顾元维弹弹经书,瞟一眼还杵在一边,硬是撑着不去倒茶的折桂,清清嗓子道:“上茶!” 待得折桂无奈的下去后,顾元维这才笑吟吟转向蒋白道:“小白白,听说你不能沾女娃之物?” “嗯!”干什么干什么?想从我嘴里套什么话呢?蒋白转动眼珠,决定用鼻音回应就行了。 顾元维见蒋白皱皱鼻子嗯一声,止不住又微微一笑,看着她道:“按理说,女娃之物属阴,那女娃本身更属阴。你一沾女娃之物就病了,可是平素钻女娃堆,又跟女娃拉拉扯扯,称姐道妹的,反而没事。这事儿有点古怪。” “呃!”蒋白这会改用喉音回应了一声,一时也觉得顾元维说的有些道理,这事儿是有点古怪。 “且不论你生病是否真个和昨儿那支凤头钗有关,总归是突然生病了,又总归和我有点关系。既然如此,我总得补偿你一二。”顾元维说着,收起经书,探手在衣领内摸了摸,扯出挂在脖子上的羊脂白玉牌,摘下递到蒋白跟前道:“这块玉牌是我随身之物,且在子母庙里开了光的,阳气十足,你拿着罢!” 蒋白见那羊脂白玉牌上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虎,玉牌质地温润细腻,知道这个玉牌价值不菲,忙摇头道:“这玉牌既是福王殿下随身之物,我怎么好意思要?况且祖母每季拿我的衣裳上子母庙里祈福,我挂着的玉牌也是祈过福的,这些尽足够了,……” “要是足够怎么还会‘突然’病了?你要知道,我是佛门俗家弟子,阳气最足的,这随身带着的玉牌,自也压得邪气的。”顾元维不容蒋白再说,把玉牌塞在她手里,拍拍手道:“好啦,把你脖子上的玉牌摘下来我瞧瞧。” 瞧我的玉牌干什么?蒋白虽有些糊涂,还是照着顾元维的话把自己挂着的玉牌摘了下来。 京城里达官贵人的子弟,多数在脖子上挂有雕了自己生肖的玉牌。蒋白的玉牌上自也雕了生肖,却是一只可爱的小羊。顾元维这会接过一看,笑了笑道:“小白白,这只小羊跟你好像。”说着,把蒋白的玉牌挂到脖子上。 蒋白愕然,小声嚷道:“福王殿下,那是我的玉牌!” “我知道,我帮你挂着吸阳气,过得两年,吸足了阳气就还你。”顾元维笑眯眯瞧一眼蒋白,站起身往门外走,走得几步又回头道:“记得把我的玉牌挂在胸口,不要乱丢。” 呜呜,我的生肖又不是属虎的,挂个雕了猛虎的玉牌好奇怪啊!蒋白脖子上挂惯了玉牌,这会只觉空落落的,举着顾元维的玉牌瞧了瞧,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不要挂到脖子上。 折桂倒了茶进来,不见了顾元维,却见蒋白手里把玩着一块玉牌,一时忙放下茶,凑过去道:“白哥儿,这是福王殿下赐的?” “硬塞给我的。”蒋白细抚玉牌,触手生温,又拿起端详,见小小一块玉牌一点儿瑕疵也没有,隐隐透着一股光润,很明显,质地比自己挂那块还要上佳,因道:“祖母常说,金银珠宝虽好,不如玉贵重,瞧这块玉牌可不是普通的,待会还得跟祖母她们禀报一下,可不敢乱挂。” 待尚婕在前头接完旨,赶到蒋白房里时,顾元维已是领了顾秋波等人告辞了。蒋白睡了半天,这会倒来了精神,忙把玉牌呈给尚婕瞧,又把顾元维说的话复述了。 尚婕拿过玉牌瞧了瞧,失声道:“这羊脂玉极是难得的,外间有市无价,想买也买不着。福王殿下这会把玉牌给了你,这……”尚婕说着,却止了后面的话,暗暗摇头,福王殿下行事不与常人相同,这送玉牌之事,若不是自己想的那般意思,自己却在白哥儿跟前露出什么猜测来,却是不妥。隔得一会又道:“论起来,福王殿下既是皇室血脉,又是觉慧方丈的弟子,阳气自是比常人要重。这玉牌是他随身之物,又是开过光的,自是比寻常玉牌要强许多。既是得了这个玉牌,却不好随意搁起,倒是带着罢!” 正说着,贺圆也来了,听得顾元维把自己的玉牌换给蒋白,一时怔了怔,半晌对蒋白道:“既是福王殿下赐的,你挂起来罢,也不负了他的心意。” 待出了蒋白的房间,贺圆看看四下无人,这才和尚婕道:“适才我爹着人来说,道是太子选妃未定吉日,却让钦天监卜卦,要卜一个良辰吉日才正式择人选。后来钦天监只卜出一个结果,说道明年后年都不利选妃,最好过两年之后才选,方选得贤淑之女。” 尚婕也吃了一惊,皱眉道:“皇后娘娘自然希望太子妃人选是尚府姑娘,只是现下尚府几位姑娘却不出色。这推后两年才选妃之说,怕是皇后娘娘拖延之计。一来等尚府几位小些的姑娘略长大,看着如何再论。二来等白哥儿易了女装,也多一位人选。只是白哥儿自小充作男娃养,不提针线女红诸般事,就说这性子,哪儿能进宫?况且,咱们府只有这位姐儿,一旦进了宫,想见个面都难,怎么行?” “所以,福王殿下送了玉牌,却送的正是时候。”贺圆悄声道:“皇后娘娘若有意让小白进宫,到时自然会赐下凤头钗,那会可推脱不得。如今福王殿下送了玉牌,虽没有明说,到时却可以拿出来当挡箭牌,只说已先收了福王殿下的东西,不能再接受皇后娘娘赐下的凤头钗。” “福王殿下是一个慧心的,他倒知道凭白哥儿的性子,进宫是不妥当的,这才跟白哥儿换了玉牌,又说过两年把白哥儿的玉牌还回来,其意自明。至于是否让白哥儿进宫,却看我们自己的意思了。福王殿下这赐玉牌之事,确是真心要帮我们一把。”尚婕说着,另想起一事,笑道:“你那嫂子这些时间倒是常来咱们府里,话里话外都夸信哥儿纯良,和白哥儿处的来。我瞧着她的意思,却有意联亲的。论起来,白哥儿和信哥儿是嫡亲表姐弟,白哥儿性子活泼,信哥儿性子温和,正好互补。大家亲上加亲,倒没什么不好。” “我嫂子也心急,这些事儿总得待小白易了装再论。”再如何,贺圆对表亲联姻这件事,总是抗拒的。正待再说,却见丫头来道:“老夫人,夫人,安平侯夫人领了哥儿姐儿来了,说是听见白哥儿病了,来探病的。” 隔得一会儿,又有几家府里的夫人领了哥儿姐儿过来,也是探病来的。这会蒋白略好些,便穿了外衣,靠在枕头上和人说话。 宋晴儿乔潆并陈宛若等,一向和蒋白亲近,听得她病了,自然忙忙来探望,一时仗着年小,顾忌不多,却都挤进蒋白房里。吱吱喳喳道:“昨儿还好好的,今儿怎么就病了?定是夜里起了风,丫头们又不经心,也不给你盖严被子,这才病的。你平素也太宠着这些丫头了,任着她们懒散。” 她们这里说着,却有丫头进来道:“白哥儿,桐少爷又折了回来,说有话单和你说。” “那我们先告辞了。”宋晴儿等人见得蒋白也没大碍,便告辞出去。那边折桂便引了沈天桐进来。 沈天桐进来后,眼睛却不瞧蒋白,只僵硬着脖子道:“白哥儿,我却不知道你昨儿穿着那衣裳是祈过福的,一时不慎,倒撕断了你袖子。你今儿突然病了,不管是否因我撕断袖子引起的,我都给你赔个不是了。”说着站起来躬□去。 蒋白见沈天桐赔不是,有点意外,笑道:“我没怪你!” 沈天桐听得蒋白的声音软软糯糯的,一时抬头瞧了蒋白一眼,见蒋白散着头发靠在枕头上,更显得眉眼如画,不知为何,却有点慌张,垂下眼道:“那我走了!”说着话,几步走到门边,却似乎没看到门槛,一跤绊在门槛上,“砰”的一声跌坐在地下。 “啊!”蒋白张口惊呼了一声,却见沈天桐涨红脸爬了起来,慌慌跑了,一时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闷热的夏季 顾元维和蒋白在房里互换了玉牌这等隐秘的事,还是没能瞒过尚太后,她一得知,就喜不自禁跟周嬷嬷道:“哟,开窍了,居然知道把玉牌往人家白哥儿脖子上挂,倒是手快。看着是真喜欢白哥儿了。待得白哥儿大几岁,元维这头发应该也长了,正好束冠,束起冠就办喜事。有人拘着他,我也不用日日担心他忽然走个没影。” 周嬷嬷手里本来举着一份名单,这会听得尚太后的话,不由笑道:“福王殿下若能收了性子,自是天大的喜事。只是,这福王妃人选名单……” “他既然喜欢白哥儿,这福王妃人选的名单,不用再拟了,搁着罢!” 尚太后把福王妃人选名单搁起时,尚如贞手里的杯子直掼在案上,暗恨太后只看重儿子,却不看顾尚府。明知道蒋白是自己看中的太子妃人选,偏要跟自己抢人。若是太子妃之位落到与尚府不对盘的府里姑娘手里,自己百年之后,还有谁能保得尚府?这人老了,果然容易犯糊涂。且待蒋白易回女装后,少不得要先下手为强。莫不成蒋家还会放着未来国母之位不要,却让蒋白去做一个闲散王妃不成?这一局,自己是赢定了! 顾元维听得尚太后不再折腾着要给自己安排福王妃人选,一时在床上连打好几个滚,又拿出蒋白雕了小羊的玉牌,放在嘴边亲了亲,嘿嘿笑着自语道:“小白白,这回借着你的玉牌,倒避过一劫,若不然,母后乱折腾个什么女人进福王府,却是受罪。” 却说蒋白不过是着凉,并不是什么大病,至晚间服下药,又出了一身汗,却是精神多了。又将养了两日,王太医重新诊了脉,说道无碍了,合府才放下心来。 蒋白继续生龙活虎时,小丫头折桂却有些头痛,最近那些哥儿借着探病,没少往白哥儿房里跑,这会病好了,他们依旧跑来,这可怎么办? 贺圆听得折桂的话,也有些头痛,这些哥儿跟着小白一处练武吟诗的,说是师兄弟情谊深厚,拦着不让人往她房里去,实在说不过去,不拦着吧,确实又不妥。一时揉揉头道:“没法子,只能让奶娘带了庄哥儿腾到外间,先腾出一个地方来,再找借口让白哥儿搬到我院子里一并住着。这些哥儿再热情,也不好跑我院子里来找人的。且白哥儿跟着我一处住,这落下的针线功夫正好补上。” 折桂大喜,笑道:“不单那些哥儿爱找白哥儿玩,就是那些姐儿,仗着年纪小,也是不避讳,动不动就跑白哥儿房里玩。我就怕白哥儿露出什么,被她们猜出身份,会损了寿元呢。若是搬过来跟夫人住,正是清静。” 贺圆这会倒想起莫若慧说的沈天桐藏了蒋白半截袖子的话来,因寻思沈天桐等人时常和蒋白一处练武,虽不知道蒋白是女娃,若是日久觉察了什么,难保不生事。倒得借机让蒋白远了他们才是。 待得夏至,贺圆便着人把院子腾出几间房来,让蒋白搬过来跟自己住,又借口蒋白体弱,只在院子里跟着蒋华安舞剑就行了,不必天天往练武厅去。 练武厅少了蒋白的身影,众人却是一阵失落。顾秋波表现的最明显,嚷嚷道:“白哥儿天天在这儿舞剑,倒没觉着什么,这会不来了,我怎么感觉很没劲呢?” 沈天桐也一阵失意,以往看蒋白不顺眼,这会他不来练武厅了,心里居然空落落的。 只有贺信之,却暗暗高兴,白哥儿毕竟是女娃,天天混在练武厅跟着男娃习武,总是不妥。 众人失落归失落,想着以后还要跟北成国诸人谈文论武,这练武之事却不敢松懈。好在年节或是各人生辰时,总有和蒋白见面的机会,见得她一次比一次水灵,又都有些失神。顾秋波和沈天桐甚至在心里拿蒋白和府里的漂亮女娃相比较,一比之下,只觉府里女娃空有外壳,毫无灵气,又觉着女娃说话无趣,不若蒋白笑语如珠,一时对女娃越加疏远。 不用天天往练武厅去,蒋白却是高兴的,又因渐渐摸清作诗的窍门,得空儿倒捧了诗集看,不上半年,却颇有得益。加上她性子聪慧,记性又好,若是不限韵脚,作出的诗却有几分意境,先生也略略点头了。 接下来一年,蒋白的课程是这样安排的:上午习武,下午作诗,夜间绣花。一时忙得不亦乐乎! 待蒋玄蒋白庆祝完十一岁生辰,步入十二岁时,各府里的夫人发现一件惊奇的事,都悄悄道:“将军府玄哥儿和白哥儿是双胞胎,玄哥儿越长越威武,那白哥儿越长越水灵,倒比女娃还要亭亭玉立。还有,玄哥儿嗓音都变粗了,白哥儿说话却还脆生生的。若第一次见的,定要以为这白哥儿是女扮男装的。” 夫人们说着各府八卦时,南昌国却迎来有史以来最热的一个夏季。不过四月底,太阳就明晃晃的耀得人眼花,将军府一个丫头往院子里泼了一桶水,地面“呼”的冒起丝丝的热气,一团白烟,一个转身水迹就变浅了,等丫头再提一桶水进来时,地面连水迹也不留下。因热的厉害,一时连粗使的婆子们也在廊下躲着,只等有人叫唤再去。这会各房都搁了冰盆,丫头们不是拿扇子给主子扇风就是端了冰镇酸梅汤送往各房。大家只嚷道:“今年夏天怎么热的如此交关,这会还没五月呢,要是到了六月盛暑,可该怎么过?” “正是因为酷热难耐,一些府里体弱的老人家和姑娘,都着了暑气,请医诊脉的忙个不停。就说那医馆,也是天天挤满了人,好多的小孩儿发了高烧,怕人的紧。” “幸好咱们将军府哥儿们都体壮,倒不必忧心。” “什么不忧心哪?老夫人和夫人这不是忧心白哥儿吗?好容易白哥儿今年春季不再犯时疾,偏碰上这么热一个夏季,就怕他熬不住。这会门都不敢让他出,就怕着了暑气。房里一直搁冰盆子又怕对身子不好,若不搁,又耐不住。老夫人正商量着要带白哥儿往城外的庄子里避暑呢!” 这会尚婕正跟贺圆道:“我起个大早进宫请安,顺带的也是跟太后娘娘禀报一声,说要带白哥儿往城外的庄子里避暑。谁知才一提,太后娘娘就说了,她也因热的不行,正待往城外行宫避暑,那避暑的冷泉宫,却比咱们庄子里要凉爽得多,只让我带着白哥儿玄哥儿他们随行往冷泉宫去。冷泉宫地下全是泉眼,冬暖夏凉,最是好去处,我自是忙忙谢恩了。钦天监已是择了吉日,就是后儿出发。现下倒得令人先行整理行李箱笼等。” “那冷泉宫是皇家所在,避暑胜地,太后娘娘允咱们府的人随行去避暑,确是恩典。只不知,随行的还有谁?”贺圆多了一个心眼,笑道:“若只让咱们府里的人随行,只怕外间就要猜测四起了。若是各府里的哥儿姐儿也挑一两人随行,外间自然无话。况且这一去,自然要八月份才回来,这几个月的学业却怕落下了,可得想个妥当法子。” “宫里体弱者,耐不得如此酷热病倒的,也不少呢!太后娘娘却是怕太子殿下在宫内有个什么,也要带在身边随行的,还有福王殿下,蜀王等,也一并要随行。因怕他们落下学业,宫里的太傅并伴读等人,也要跟去的。到时玄哥儿白哥儿他们跟着太子殿下一起听课,学业倒不怕会落下。再者,我倒听得还有几家府里的老夫人会带了姐儿一并随行。”尚婕说着,笑了笑道:“我既领了白哥儿玄哥儿他们随行,自然捎上慧姐儿。说起来,慧姐儿也十三岁了,如今高不成,低不就,还没说下婆家。慧姐儿她娘拜托我给慧姐儿找个婆家,这会几家府里的老夫人也去了,正好让她们见见慧姐儿,没准投了眼缘,这婆家就能定下呢! 尚婕说话的当儿,周嬷嬷却把要随行避暑的人念了一遍,“太子殿下,福王殿下,蜀郡王,蒋老夫人,沈老夫人,安平侯夫人,镇南夫人,蒋玄,蒋白,蒋青,沈天桐,沈天樱……” 蒋白这会半躲在藤椅上,手里一本诗集翻的“啪啪”响,却是一页都看不进,只嚷道:“折桂,再打半桶井水进来,我把脚泡进水里看看。这天气实在太热了呀!”因说着,丢下诗集,抢过折桂手里的扇子,大力扇了起来. 早起滚床单 “特密消息,特密消息,太后娘娘要到城外的冷泉宫避暑,随行的有太子殿下,福王殿下并蜀郡王。另有几家府里的诰命夫人得了恩旨,可以领了哥儿姐儿随行!” 尚太后要往冷泉宫避暑的消息在京城里传开时,各府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太后娘娘恩宠这几家府里,到时太子福王蜀王等选妃,只怕也是在这几家府里的姐儿中选,现下让几家府里的姐儿随行,这是放在身边察看呢。有说宫里传出小道消息,说是和北成国那边已是议定了九月份举办谈文论武会,皇上特嘱各府哥儿紧着功课,免得到时坠了国威。因这会天热,却怕这些要参加谈文论武会的哥儿有个闪失,这才让太后娘娘一并带了往冷泉宫避暑的。 尚婕一心怕蒋白熬不住酷热会病倒,听得能领了蒋白蒋玄蒋青随行,自是欣喜。唐至萃听得蒋白等人要随尚太后往冷泉宫避暑,托口贺信之体弱,怕着了暑气,到时影响九月份的谈文论武会,已是进宫求了太后,请求让贺信之也随行。尚太后自然应承。因贺词这阵子身子不爽,唐至萃等人也走不开,便把贺信之托给尚婕,拜托尚婕照顾一二。尚婕颇喜欢贺信之,笑着点了头。 沈夫人这次得已领了沈天桐沈天樱随行,却另有一番心思,只和胡嬷嬷道:“这次随行的人中,并没有尚府的夫人和姑娘,看来太子妃人选确是不会从尚府里选了。” “老夫人,尚府里几位年岁较小的姑娘先时看着伶俐,这两年大了些,反不如先时,连皇后当初的三分风采也没有,太后娘娘自然瞧不上的。”胡嬷嬷说着,过去给沈夫人扇扇子,笑道:“这会随行的几家府里,论家世才貌等,安平侯夫人的孙女晴姐儿却是一个好的,镇南夫人孙女潆姐儿也不错,就是寄住在将军府那位慧姐儿,虽说家世不如前了,相貌才华却也不差。不过,最出色的还是咱们府的樱姐儿。太后娘娘若真有意为太子殿下物色太子妃,自当会注意到樱姐儿的。” 沈夫人点头道:“太子妃人选,不单要论家世相貌,还要论是否对太子有利,是否对朝局有利。沈家是文官,一心忠于皇上,再无二意。敏王只结交文人雅士,也无心其它。太后娘娘自会得寻思,若从沈府选得太子妃人选,则有利无害。” 胡嬷嬷点头附和,其实心里却知道沈夫人至今不放心沈玉照,这才希望沈府出一位太子妃。只有沈府姑娘当了太子妃,才能更好的保障沈玉照的地位。毕竟敏王正当盛年,而沈玉照却已不能生育,难保以后不生变故。 沈夫人自有沈夫人的打算,安平侯夫人和镇南夫人却也活动起心思,太子妃和福王妃人选迟迟未定,偏这次太后娘娘恩旨下来,让自己领了哥儿姐儿随行往冷泉宫避暑,既是如此,只怕太后娘娘真个和外间传说那样,想察看自家孙女是否堪当太子妃或是福王妃。倒要好生嘱孙女几句,在太后娘娘跟前好生表现表现,争个好印象,看看能不能入得太后娘娘眼里。 冷泉宫虽不能跟皇宫的富丽堂皇相比,但宫内多植竹子,每到夏季,冷风习习,确是一个避暑的好去处。受尽酷热折磨的众人,到达冷泉宫的当晚,都睡了一个好觉。大清早的,蒋白却在折桂的声音中醒来,一醒来不由嘀咕道:“折桂,我好容易睡了一晚好觉,你怎么忍心这么早叫醒我?” “白哥儿,这不是咱们将军府,这是冷泉宫啊!你得早些起来,往太后殿里请安,然后再给老夫人请安才行。不定这会各府的哥儿姐儿早就过去了,咱们太迟可不好。”折桂好容易叫醒了蒋白,见她翻个身准备再睡,一时大急,顾不得许多,坐到床沿就去拉蒋白,“白哥儿,白哥儿,不能再睡了。” “再睡一会就好,只要一会就好。”蒋白见折桂扑上来拉自己,索性伸手一搂,把折桂搂着放到床里侧,一面伸手捂住她嘴巴,不让她说话,眼睛只闭着,想争取再眯那么一会。 呜呜,再睡下去真的会迟到。大家肯定全到太后殿中了,就咱们还在睡,可不得了。折桂挣扎着要起来,无奈蒋白按的死紧,根本动弹不得,只得用脚猛跺床板发出声音以抗议。 “嘘嘘,别吵,只要一会就好!”蒋白嘴里含糊说着话,脑子还在混沌状态。 这会顾秋波沈天桐正从蒋白住的白玉殿外面经过,因见随在身边的侍卫长停下脚步细听,忙问道:“有什么情况?” 侍卫长原是密卫,长期的密卫生活练就一双最善于捕捉声音的耳朵,他这次升为侍卫长,随尚太后一行人来冷泉宫,一心想表现一二,以稳定地位。只是一路前来,顺风顺水,什么情况都没发生,倒少了表现的机会。这会听得白玉殿内有异响,自然竖了耳朵极力捕捉声音,凝神道:“殿内有人被捂了嘴巴发不出声音,正用脚跟跺着床板。” 顾秋波和沈天桐抬头一看,却殿门牌匾上挂着“白玉殿”三个字,马上想起昨晚上分配各人所住的宫殿时,因白玉殿有一个白字,尚太后便笑着道:“白哥儿也有一个白字,就入住白玉殿罢!且白玉殿近着你祖母住的地方,也方便照顾。” “这是白哥儿住的地方!”沈天桐和顾秋波对视一眼,撒腿就往殿里跑,一时冲倒了殿外几位宫女,却也顾不得,直冲到蒋白的寝室外,见推不开门,两人绕到窗下,见窗子大开,正待跳窗进去,一窥窗内,同时怔住了。只见蒋白把一个丫头按在床上,一只手捂着那丫头的嘴不让她叫嚷,那丫头似乎不愿意,正挣扎着用脚跺床板呢! 下一秒,顾秋波和沈天桐闪得无踪无影。 “大早上的,白哥儿,他,他……”顾秋波虽然十四岁了,但是沈玉照看的紧,却还没有和丫头这般亲热过,这会脸色暗红,手心全是汗,甩着手道:“早就知道他……,我还不信,却原来是真的……。” 沈天桐握着拳头,更多的是莫名其妙的怒意,才十二岁,就作出这等事来,也不怕损了身子。 蒋白却不知道适才的情景被人看见了,终是耐不得折桂跺脚的声音,只得松开手,由着她扶起自己换衣洗脸,收拾停当才往太后殿中。 太后殿中,先来一步的顾秋波和沈天桐见得蒋白来了,各各瞥了她一眼,心里极不是滋味,哼,大早就折腾,也不怕闪了腰。 待从太后殿里出来,蒋白和贺信之诉苦道:“京城里苦热,晚晚睡不好,来这里好容易睡个的香甜,偏要早起,真痛苦啊!” “我还怕你起不来呢,适才见你来了,就知道必是折桂的功劳。” 听得贺信之如此说,蒋白由不得苦笑道:“折桂这丫头那儿都好,就是特别厉害!” 蒋白摇头叹息时,沈天桐和顾秋波从她身边擦身而过,两位少年郎的脸一起红了。蒋白啊蒋白,你也太无耻了,一大早就和小丫头搞在一起,这会还和信哥儿抱怨那丫头厉害! 喂喂,你们想什么呢?人家小白白所谓的,指的是叫人起床的意思啊啊! 只要她愿意 冷泉宫地处半山,地下多泉眼,建造者在泉眼上建了好几个浴池。此时,顾秋波和沈天桐等人在其中一处浴池泡着。因泉水凉爽,顾秋波舒服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上的水珠道:“我就不明白了,白哥儿怎么死也不肯跟我们来泡一泡这泉水呢?这等酷热的天气,他宁愿闭了门窗,闷在房里洗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女娃。” “他怪着呢!”沈天桐泡在泉水中,也难得的放松下来,插嘴道:“咱们先前在将军府学武,热的受不住,都脱了外衣,只他还密密裹着,半件不敢脱下。那会上茅房,他也从不和我们一起去,只自己悄悄的溜去。再有,你记不记得,那年我们到针线房去,不是见到他拿针线绣荷包么?有些时候,我还真怀疑他是女娃。若不是……” “若不是亲眼见到他按了小丫头在床上,我也怀疑着呢!”顾秋波见沈天桐止了话,他却接过话,笑道:“咱们听戏时,倒有一出戏,说道那府里的夫人生得几胎女娃,一急之下把刚生出来的女儿扮作男娃养,好承继家业。但将军府全是男娃,又没理由把女娃扮作男娃养。只是白哥儿的行径,又让人止不住心里怀疑。” “真要怀疑,就借个由头,把他推到水里,看他还不露出原形来?”乔成游过来插了一句话,一时又游开了。 “对呀!”顾秋波眼睛一亮,拍手道:“好主意!”说着话,却凑过去和沈天桐嘀咕。在另一头玩水草的贺信之却没听到顾秋波和沈天桐的话,只顾扯着水草想心事。 另一处浴池中,顾元维游的正欢。 “福王殿下,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属虎的,怎么挂的玉牌雕了小绵羊?”房松柏身上围着浴巾,凑过去看顾元维脖子上挂的玉牌,摇头晃脑道:“况且,这玉牌挂在你脖子上,显得太小巧了。” 卫子陵也凑过去看了一眼,见顾元维甩着一头披肩发笑而不语,不由猜测道:“莫不成这是定情之物?是跟某家姑娘互换的玉牌?” “一定是了。这两年都蓄起头发来了。瞧瞧,头发都这么长了,虽还不能束冠,但是拿个头巾包一包,勉强也能扎起来了。”房松柏和卫子陵虽是顾元维的伴读,但从小一起长大,情谊非比常人,却是开得玩笑的,这会一左一右趴在顾元维肩膀上,嘿嘿笑道:“快招了吧!” 顾元维别的还罢了,最怕这两个伴读作女儿状趴他肩膀,这会抖动肩膀想要甩开这两人,一时甩不开,只得道:“都给我退开,若不然,休怪我不客气了。” 房松柏和卫子陵仗着大家都光着身子不好动手,死赖在顾元维肩上恶心他,一边道:“怎么不客气法?” 下一秒,房松柏和卫子陵被甩在池子里,各喝了几口甘甜的泉水。 顾元维见得房松柏和卫子陵狼狈的爬起来,不由拍拍手道:“好啦,是不是母后让你们来探口风的?” “福王殿下英明!”房松柏伸手一抹脸道:“论起来,我们和福王殿下同龄,都是十七岁,但我们都娶妻生子了,福王殿下还没个动静,这怪不得太后娘娘心急。太后娘娘只想知道,福王殿下究竟是什么打算?” 自打顾元维和蒋白换了玉牌,尚太后着实高兴过一阵子,但这两年观察下来,却发现顾元维并不似钟情蒋白的样子。现下一行人来冷泉宫避暑,也半个月时间了,尚太后冷眼看着,见顾元维待蒋白的态度,似乎一点男女之情也没有,不由大急。因悄悄召了房松柏和卫子陵,着他们探问一番。 “福王殿下迟早要纳福王妃,与其让太后娘娘着急,不若早些定下来。”卫子陵指指顾元维挂着的玉牌道:“太后娘娘说了,福王殿下喜欢这个玉牌的主人,那她便无话说,只再等一年便罢。若福王殿下换这个玉牌之意,旨在拖延纳福王妃的时间,她却等不得了,福王府今年必须有一位女主人。” 房松柏和卫子陵劝说顾元维的当儿,尚太后正和尚婕密谈。尚婕听得尚太后的话,张大嘴道:“白哥儿还小呢,且得明年才易装。再说,她与福王殿下可是差着一辈,这……” “妹妹,你且听我说。”尚太后亲昵的喊了尚婕一声妹妹,笑吟吟道:“咱们虽是堂姐妹,可自打我进了宫,你可曾喊过我一声姐姐?你可曾和元维他们论过辈份?不曾罢!这就是了,皇家要结亲,几时论过辈份了?” 尚太后和尚婕名义上虽是堂姐妹,两人的父亲却不是亲兄弟。尚婕的祖母当时连生了几胎女儿,一急之下,却从族里的旁支中过继了一个嗣子。嗣子过继才半年,尚婕的祖母再次怀孕,这次却生下一个儿子。尚婕正是尚家这个过继的嗣子所生。而尚太后,却是尚家祖母亲生子所生。当年宫里要从尚府选一位太子妃,自然选了尚家祖母亲生子所出的女儿。但因为尚府怕尚太后一人进宫还不保险,想把尚婕也送进去,因而迟迟不给尚婕说婚事,尚婕被耽误到十九岁还没许人。尚婕眼看着自己终身就要无靠,破釜沉舟,当街拦住当时从边关大捷归来的蒋镇,成为将军夫人。往事历历,如何能忘记?也因此,尚婕始终保持着一份清醒,从不以为尚太后是自己亲密无间的堂姐,自打尚太后进了宫,她更是只喊娘娘,从没喊过姐姐。这当下听尚太后如此说,尚婕待要说些什么,张张嘴却没有说出来。 见尚婕没了话,尚太后又笑着道:“元维的性子不与常人相同,只有娶一位他喜欢的姑娘,方才拘的住他。这几年看来看去,见他和白哥儿还投缘,其它府里的姑娘,他瞧也不瞧一眼的。我倒知道,你们将军府只有这一位姐儿,自然如珠似宝,想要许个好人家。只是再好的人家,过了门,总要立规矩,侍候翁姑,哪能逍遥自在?你且细想想,白哥儿自小充当男娃养,纵是你们百般娇养着,举止脾性总不若普通府里的姑娘,若要她嫁人后立规矩,怕她适应不来。若是当了福王妃,自然是福王府的女主人,早早晚晚的自己自由,半点规矩不用立。只须年节随元维进宫里请个安就罢了。” 顾元维的身份地位人品相貌且不提,单是这不用立规矩一事,就极难得了。尚婕虽不喜蒋白和皇家扯上关系,但听尚太后这么一说,却沉思起来。半晌道:“此事且待我回府和白哥儿的娘商量一下再论。” 尚太后听得尚婕的口气松动,点头道:“白哥儿要明年才易装,这事本也不急。” 尚太后嘴里说不急,心里却急死了,待送走尚婕,忙让人召房松柏和卫子陵。 “福王殿下说,太后娘娘若有话要问,只管亲自问他,不必借我们之口。”房松柏和卫子陵进了殿,只苦笑着把顾元维的话复述了。 “我倒想亲自问他,他那回不是哼哼哈哈的敷衍了事?几时给我搁个实话。”尚太后没奈何,挥手让房松柏和卫子陵下去了,另让人请顾元维进殿。 “母后,我不过十七岁,你何必急成这样?”顾元维施施然进殿,往椅子上一坐,笑吟吟道:“况且,人家白哥儿也还小,得明年才易装。” “你,你是说,你和白哥儿换玉牌的事作得真?”尚太后听顾元维之意,似乎准备等蒋白大了,就迎过门,不由大喜过望,连声道:“这次可不许再推脱!” “唉唉,我可什么也没说。”顾元维笑嘻嘻道:“纵使我愿意了,也得白哥儿愿意才行。” 蒋白不过十二岁,身子还没发育,顾元维虽和她投缘,但说到钟情这两个字,自然还没发生。只是房松柏和卫子陵一通话,却使他好生想了一番,这几年见过的闺秀自是不少,相貌绝美者也有,但却没有说话投机的。论起来,蒋白虽小,却合自己脾胃。若真要娶福王妃,无疑的,蒋白是一个极好的人选。至少,自己颇为喜爱蒋白,想到闲来无事能逗逗她,倒是心旷神怡。 蒋白这会泡在浴桶中,忽然打了两个喷嚏,不由眨眨眼道:“咦,谁在说我坏话?还说了两遍这么多。” “谁敢说你坏话?”折桂在旁边笑道:“上回府里有一个不懂规矩的小厮,仗着他娘在老夫人房里当差,众人看他年小不跟他计较,他却在背地里说了你几句坏话,还跟人发誓,说他若乱说,就掉门牙什么的。结果他第二日起来,就掉了两颗门牙,吓的再不敢乱说了呢!” “哈哈,那是他还没换牙,那两颗门牙本来就松动了。那回是哥哥半夜里拿小锤子过去敲了敲他的门牙,那两颗门牙就提早掉了而已。后来不是又长出两颗门牙来了?只是他再也不敢乱说了,怕新长的两颗门牙也会掉。” 说着话,折桂服侍蒋白擦干身子,穿了衣裳,又把蒋白挂着的玉牌摘下擦了一遍,这才挂回蒋白脖子上,因笑道:“自打福王殿下跟你换了这个玉牌,这两年可是平安,连头痛脑热的,也减少了呢!福王殿下真是福星。” “真是这玉牌的功劳?”蒋白举起玉牌瞧了瞧,笑嘻嘻道:“我总觉得,是我自己的功劳。因为我天天练武,身子越来越壮健,这才少了头痛脑热的,不关这玉牌的事。赶明儿,我把自己那玉牌换回来,如若也好好的,你们就会信了我的话。” 待蒋白收拾停当,却有宫女进来恭身笑道:“太后娘娘请白少爷过去紫光殿用餐。” 看好这一对 紫光殿是冷泉宫最大的殿室之一,除了正殿,还有东边和西边各一座配殿。现下东边配殿住了顾正充,西边配殿住了顾元维,尚太后自己住在正殿中。蒋白到紫光殿正殿时,见宴席还没开,众人散坐在殿中说话。殿门口正挤果汁的宫女见她来了,忙先行捧上一杯冰镇的果汁,她这里接了,喝了半杯,一时先过去见了尚太后等人,这才去挤在莫若慧身边坐了。 莫若慧见蒋白额角微湿,知道她并没有坐软轿过来,却是跑来的,忙掏出手帕子给她擦了擦额角,又悄声道:“太阳虽落山了,这地下还全是热气,你跑来跑去的,要是着了暑气,可怎么是好?” “慧姐姐,那几个抬着软桥的婆子,空着软桥走着也直滴汗,我要坐上她们抬的软桥,只怕她们身上就要‘下雨’了。况且,我住的白玉殿离紫光殿最近,自己走来也没什么。就是待会回去还得再洗个澡。” 这边有空位不坐,偏去挤在女娃堆中,一点不收敛。沈天桐淡淡看一眼蒋白,见她和莫若慧咬耳朵,一时别转了头,不再朝那边看过去。 顾秋波见得蒋白对着莫若慧笑靥如花,心下不是滋味,哼,咱们一处练武这些年,不见你对我这么笑?对着女娃你就笑成这样! 顾元维坐在尚太后身边,眼睛扫过蒋白,见她神采飞扬,眼睛亮晶晶的,一时也微笑起来。 倒是尚太后,却和尚婕打了一个眼风,看吧,就你家蒋白这性子,除了配我家元维,配谁家都不合适,你自己考虑着罢! 沈夫人这会的注意力却只放在沈天樱身上。沈天樱捧着一本诗集正向顾正充请教,顾正充极有耐心的解说着。反是宋晴儿和乔潆诧异的瞧了一眼沈天樱,外间说你是才女,信手就能写出诗来,怎么一本诗集也读不通?她们互视一眼,各自抿嘴一笑,哦哦,原来有人想做太子妃呀! 咱堂堂太子,学的是策论,是治国之道,这会倒成了解说诗集的先生?你们这帮小子,平素还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会见这么一个姑娘缠着我解诗,全避得远远的,岂有此理?顾正充解说了一会,抬头见蒋白在那边和莫若慧说着什么,一边开怀大笑,不由扬声道:“白哥儿过来!” “太子殿下叫我过去呢,慧姐姐一起过去!”蒋白正和莫若慧说到开心处,一时起身扯了莫若慧的袖子。众目睽睽之下,莫若慧只得站起来,随蒋白一起走到顾正充跟前坐下。 “白哥儿,你先前作的那两首诗且不论,听得近来作诗还得了先生夸奖,这诗道自然难不倒你。樱姑娘读不通这本诗集,我解说了两首,倒有些累了,你帮着解说罢!”白哥儿啊白哥儿,你平素最爱钻女娃堆,这会让你给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解诗,想必你乐开了怀,求之不得罢?也不用太感谢我,一处练武,称了几年师兄弟,有美女,我会留给你的。顾正充笑吟吟伸手去取茶,随手又拿多一杯,递在蒋白手里道:“先喝杯茶润润喉咙,再慢慢的解说。” 沈天樱硬着头皮来让顾正充解诗集,心下本来不自在,不想顾正充解了两首,忽然扬手叫过蒋白,又说了这么一番话,一时涨红了小脸,只觉又羞又愤,待得蒋白眨着眼看着自己,不由瞪了蒋白一眼,哼一声道:“你懂什么诗道?” “樱姑娘,白哥儿纵使不懂诗道,但你手中这本诗集,她却一定读得通,不用央太子殿下解说的。”莫若慧见沈天樱明显迁怒蒋白,不由皱眉,你自己下不来台,可也不能把气撒在白哥儿身上呀?不是说沈家文官,哥儿姐儿最有教养的么?就教养成这样了?还不如咱们武官家的姐儿呢! 顾正充听得莫若慧的话,看了她一眼,暗暗点头,这个慧姑娘确是慧心。倒是这个号称秀外慧中的樱姑娘,有些藏不住。沈家既然是文官,你又是才女,怎会连一本诗集也读不通?是个人都看出你是借此靠近我,我既然让白哥儿来解说,你就该借机打住。谁知你非但不打住,还当着我的面说白哥儿不懂诗道。须知道,白哥儿可是我师弟,两相比较,我自然护着他的。姑娘啊姑娘,你不甚聪明呢! 沈天樱话一出口,却醒觉自己失态,当着顾正充的面,她又不想和莫若慧争论,一时站了起来,委屈的道:“太子殿下要是烦了我,就直说罢!何必叫白少爷和慧姑娘过来看我笑话?这本诗集我自然是读得通的,不过见太子殿下坐着,怕太子殿下闷,想着过来说说话解解闷,偏生找不到话题,这才拿了诗集说事。太子殿下既然不喜我过来说话,何必敷衍我?”说着眼眶全红了,合了诗集,低头走开。 顾正充见沈天樱楚楚可怜的走了,一时愕然,转头问蒋白道:“我是不是过份了?” “太子殿下有没有过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没有说半句话,但是已经得罪樱姑娘了。”蒋白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埋怨顾正充道:“人家姑娘让你解一下诗,你就好好卖弄一下,干么弄得人家姑娘不开心?还连带的恼上我。” 顾正充见蒋白埋怨,不由摆摆手道:“好啦,好啦,姑娘家就爱这么弯弯绕绕的,你又不是姑娘,别学她们这般。” “白哥儿,我过去那边陪老夫人说话!”莫若慧坐在顾正充跟前,有些不自在,这会站起来向蒋白说了一声,又向顾正充福了一福,便款款走了。 顾正充见莫若慧身段窈窕,走起路来分外好看,不由瞧了一眼,转头跟蒋白道:“白哥儿,这位慧姑娘不是和你形影不离的么,怎么说走就走?” “你刚刚得罪她了!”蒋白严肃起小脸,“你以那么不屑的口气说什么姑娘家都弯弯绕绕,她也是姑娘家之一,听着不爽,就走了。” “哦,有个性,不错!”顾正充随口夸了一句。 蒋白听得顾正充的话,一时转头瞧了他一眼。嗯,太子殿下十五岁了,还没纳妃,慧姐姐十三岁了,还没许人。太子殿下稳重,慧姐姐端庄。挺不错一对哦!而且,太子殿下好像有些注意慧姐姐呢!嘻嘻,待我跟祖母禀报一声,让祖母去操心这件事。 蒋白这里转动小心思,宴席开始了,内侍领了人一一入座。 宴毕,尚太后留了尚婕和沈夫人等人闲话,其它人陆续告辞。莫若慧因有些头痛,却提早走了。蒋白和蒋玄蒋青出了殿门,因不见了候在外面的折桂,一时奇怪,问旁边的宫女道:“姐姐,你看见我那个丫头没有?” “白哥儿是不是找你那个丫头?”乔成在后边凑上来道:“我适才出来透气,见你那个丫头往浴池那边走去,或许是天热,她过去浴池洗一洗也未定。” 那边的浴池没什么人去,折桂怎么会跑那边去?蒋白回头见蒋玄和蒋青正陪着顾元维说话,待要让他们和自己一起过去瞧瞧,一时又想起折桂毕竟是丫头,若是这会真个脱了鞋往池边洗洗脚什么的,让蒋玄蒋青等人看见也不好。只得自己往浴池那边跑去。好在天还没全黑,又兼冷泉宫到处挂了灯,倒是瞧的清楚。 顾秋波坐在高处,举个望远筒看着远处,见得蒋白在视野里出现,忙朝下作手势,笑道:“来了,白哥儿过来了!” 见得顾秋波的手势,宋建也回应了手势,表示准备好了,只等绊蒋白入水池,让他露出原形来。 因将军府诸人百般小心,蒋白这两年极少生病,比先时壮健了不少。待得今年春天来了月事,几个月时间,身子更是抽高了不少,胸前虽还平平的,但细腰一束,纵是着了男装,看着也觉得她亭亭玉立。顾秋波望远筒定格在蒋白身上,有些失神,见蒋白样子焦急,似乎担心折桂,不由自语道:“会的丫头果然得宠。” 沈天桐脱了鞋坐在池边,用脚尖点着池水,有些心不在焉。他嘴里虽怀疑蒋白是女娃,心里其实没有怀疑。他只是看不惯蒋白整天腻着女娃,这会听得顾秋波要绊蒋白入水,让蒋白露出什么原形,他倒没有觉得这一推,就会把蒋白从男娃变成女娃。但是这么一推,蒋白必定会狼狈万分。一想到蒋白待会浑身水淋淋的狼狈样子,不知怎么的,他就有些期待。 孟小富从密卫升为侍卫长,着实高兴了一阵子,可是没高兴多久,他就发现了,侍卫长其实压力比密卫还大。原因是他以前当密卫时,干的活儿就是偷听别人说话,现在不用偷听了,他还习惯性竖了耳朵到处听,于是这一听,就听出许多小秘密来。比如这会儿蜀王爷和沈府少爷要设绊子让将军府少爷落水,他就听得清清楚楚。蜀王等人啊,他可不敢得罪,自然不敢去提示蒋白。但是蒋白若出了事,他也躲不了责任。这当下犹豫半晌,终是跑回紫光殿找顾元维。 蒋白赶到浴池边时,见得沈天桐等人围在池边,似乎指着池里说着什么,一时大急,莫不成是折桂跌进池里了?这里的浴池池水全都一米深以上,要是不会游泳的,跌进去可不妙。 “折桂!”蒋白喊了一声,一边往前冲,堪堪冲到池边,却见沈天桐等人猛的让开身子,她这里又一脚绊在什么东西上,一下收势不及,直直就栽进池水中。 可怜的红豆 天际最后一抹淡灰色渐渐转黑,星光微洒,冷泉宫挂着的宫灯照在通往浴池的石子路上,另具一番美态。顾元维无心欣赏美景,只快速蹿向浴池的方向,还没到池边,就见到蒋白一个倒葱栽进池水中,水花四溅,一声喊叫在水底下荡了上来。 沈天桐等人见蒋白栽进池水中,各各暗自欢呼一声,嘴里却假装惊叫道:“白哥儿,小心!”待见得蒋白在清澈的池水中一个优美的翻滚,探出头来,双手攀住池边扶手稳定身子,一甩头,一头长发散开,星眸樱唇,水珠滚在他脸上,在宫灯照耀下闪闪生辉,仿似误落人间的小精灵,一时间都有些失神。 蒋白一露头,顾元维一个起落,已到了池边,手一伸,把身上唯一穿着的外衫脱了下来,脚步不停,借着前冲的势头把右手拿着的外衫罩在蒋白身上,左手同时一伸,搭在蒋白手臂上,一提,把蒋白连着外衫抱到怀里。 沈天桐和顾秋波等人只觉眼前一花,蒋白从池水中就到了顾元维怀抱中,还没回过神,猛地里两根竹竿扫过,围在池边的一众人全被竹竿扫进池水中。待他们从池水中狼狈的探出头,早不见了顾元维和蒋白,却见蒋玄和蒋青一人拿一根竹竿,黑着脸站在池边,一副痛打落水狗的样子。 “白哥儿体弱,一向泡不得池水,一泡就会生病,就是这么热的天,也只好关在房内洗温水澡,你们倒好,大晚上把她骗过来推到池水里。你们这是怕她不生病是不是?嫌她太健康了是不是?”蒋玄怒火沸腾,拿竹竿点着顾秋波的脑门道:“我爹爹和叔叔教导你们武功,可不是让你们用来欺负白哥儿的。要是白哥儿有个好歹,凭你是什么王,我也不会放过的。” “白哥儿一出生就差点保不住,好容易养这么大,咱们将军府谁不是小心翼翼,怕她有个什么事。你们倒好,想欺负就欺负,想把她推水里就推水里。我倒不明白了,白哥儿几时得罪过你们了?怎么你们就这么看不惯她,处处找着机会为难呢?”蒋青也气的拿竹竿点着沈天桐的脑门,差点想戳下去了,只跳着脚道:“再有下次,什么师兄弟的情份,通通作废,到时别怪我的拳头不认人。” 待蒋玄和蒋青大骂一通,丢下竹竿走掉时,沈天桐和顾秋波倒有些羞惭,一时闷声不出。反是乔成还在问道:“你们究竟分辨出白哥儿真身没有?是男娃还是女娃?” “啐!”众人齐齐啐了他一口,又用朽木不可雕的眼神剐了他一眼。人家才掉水里就被福王殿下捞走了,什么也没瞧见,谈什么分辨男娃女娃。你个没眼力价的。 “今晚这个事,确是我们鲁莽了。本来只是玩闹一下的,没承想惊动了福王殿下,又激怒了玄哥儿和青哥儿。”沈天桐最为尴尬,这会开口道:“设若白哥儿是女娃,这么**的样子被咱们一大帮人瞧见了,以后还怎么许人?设若他只是因体弱泡不得池水,这么一推,把他推出病来,也是极为不妥的。待会还是去瞧瞧白哥儿,赔个不是罢!” 顾秋波也点头道:“咱们说白哥儿搞不好是女娃,不过说着玩玩的,要是心里真的怀疑他是女娃了,哪敢把他推下水?就不怕闹出事故吗?只没料到玄哥儿和青哥儿这么生气。” 不单蒋玄和蒋青生气,顾元维也极为生气,一边抱着蒋白朝前走,一边吼道:“孟小富,你这个侍卫长是怎么当的,就任着这帮免崽子胡闹?” 福王殿下,你嘴里说的兔崽子,哪个不是极有来头?我哪敢得罪?孟小富欲哭无泪,又不敢分辨,只喃喃道:“属下以后会注意的。” “还有以后?”顾元维哼了一声道:“你前边清道,有人逛园子的话,叫人避开。今晚这个事,不要说出去。你回头传我的话,叫那帮小子也闭嘴,要是再提起今晚的事,我让他们一个一个尝尝我的手段。” 蒋白一落水,就知道自己被捉弄了,还没想好对策,就被顾元维拿衣裳盖住裹了就走,这会听得顾元维喝斥孟小富,让孟小富前边清道,这才醒过神来。这一醒神就吓了一大跳,哇呀呀,福王殿下精赤着上身抱着自己急跑,这,这要是被人瞧见了,可不得了。 “福王殿下,我自己走!”蒋白挣扎了一下想下地。 “我的衣裳可遮不得你全身,你真要自己走?”顾元维挟紧蒋白,见她缩着脚,忙把盖在她身上那件衣裳又向下拉了拉,盖住她大腿。 蒋白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穿的却是浅色衣裳,且这种衣料一经水,又薄又透,一下地走动,只怕春光外泄。现下顾元维抱着自己,自己又缩着脚,那件衣裳倒是勉强把自己包了一个密实。但是,但是自己毕竟是女娃啊,被人这么抱着,总不妥呀! 蒋白深呼吸一下,张嘴想说话,不想顾元维跑的急,她这一张嘴,小小樱唇居然好死不死的撞在顾元维胸前那颗红豆上。一瞬间,顾元维手臂上起了鸡皮,胸前的红豆,咳咳,它凸出了一点点。 啊啊,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蒋白心底大呼,恨不得一头栽在地下,赶紧的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老天爷,玩笑不是这样开的,您老人家饶了我吧!我以后初一十五一定诚心的向你跪拜,再不敢敷衍了事了。 顾元维平素嘻皮笑脸,这会却毫无表情,声音也平平的,淡淡道:“你身上**的,自己走,走到什么时候?放心,孟小富在前边清道,应该没别人瞧见咱们。” 这个样子怎么放心?呜呜,蒋白默默泪了!一忽儿想起刚才没找着折桂,又急道:“不知道折桂哪儿去了?” “你那个丫头被人扯去说话,这会儿不见了你,自然就回白玉殿了,倒不必担心。”顾元维难得的严肃着脸。 蒋白待要再说话,无奈顾元维跑的太快,她又怕再次碰到人家的红豆,居然连挣扎也不敢挣扎了。脚步声中,却另有一个“咚咚”的声音响着,蒋白分辨了一下,这才发现是顾元维的心跳声。没办法,这会靠在人家胸前,听的自然清楚了。只是慢着,福王殿下难道有两个心,另一侧好像也有心跳声?好诡异啊!啊啊,搞错了,另一边传来的心跳声,是自己的心跳声。呜,今晚受的惊吓太大了,居然心如擂鼓,心跳声比人家福王殿下还要响。还有,脸上有些火烫,呜,一定是着凉发烧了。好端端的,又得喝药了。都是顾秋波和沈天桐害的,赶明儿一定要狠狠收拾他们。 顾元维本来没什么,只是胸口那颗红豆被碰了一下之后,忽然的,全身都敏感起来。只觉手里抱着的蒋白温温软软,她热热的鼻息喷在,嗯,还是喷在那颗可怜的红豆上,于是,这颗红豆这会儿还不肯软下去,继续凸成圆粒。幸好,小白白也不敢细看,要不,实实不雅观。 蒋白第一次觉得,一个园子太大,实在不是好事。看吧,福王殿下跑了半天,居然还没到白玉殿。她这里稍稍张眼观察了一下,却发现顾元维不是往白玉殿的方向,一时怔了怔,稍稍偏开脑袋,以免又不小心碰到人家的红豆,这才嚷道:“福王殿下,你走错路了吧?这不是往白玉殿的方向呀!” “这是往紫光殿的方向。”顾元维再次平淡的道:“你住的地方人多眼杂,这会过去,难免有人瞧见。我住在紫光殿配殿中,平素没人敢在附近乱走,没我的传唤,服侍的人也不敢出现。现下孟小富先过去让侍卫避开,保准一个人也没瞧见咱们。” “可是,可是……”可是我浑身**的,急需的是换衣裳,现下到你殿里作什么? “放心,我会叫孟小富潜到白玉殿,偷偷拿了你的衣裳过来给你换。换完再悄悄送你回白玉殿。”顾元维说着,几个起落,到了紫光殿配配的侧门,见得孟小富果然把人都遣开了,一时抱了蒋白从侧门进去了。 待把蒋白放到床上,顾元维这才甩了甩手,自己先去找一件衣裳穿上了,又另找了一条裤子和一件衣裳抛给蒋白,然后避到后边的屏风,在屏风后扬声道:“你先把身上的湿衣裳换下来,**的捂着,没病只怕真会捂出病来。” “呃!”蒋白抖抖顾元维的衣裳,脸颊上起了两朵非常怪异的红云。她悄悄探出头瞧了瞧,见顾元维在屏风后没有动静,这才迅速的剥□上的衣裳,把干衣裳换上了。心里却知道,今儿这个事,一定要顾元维保密才成。 顾元维听得前头没了动静,咳了一声问道:“换完没有?” “换完了!”蒋白跳下地,发觉顾元维的衣裳穿在自己身上太大,忙挽起袖子,又弯下腰去挽了裤腿,才一抬头,见顾元维已坐在案前,忙清清嗓子道:“福王殿下,今儿这个事,……” “今儿有什么事呀?不过是你自己在紫光殿喝茶时不小心溅湿了衣裳,就令丫头拿了衣裳过来换了。然后又跟着我下了一回棋,这才回了白玉殿。”顾元维见蒋白小脸红如三月桃花,假装没察觉,只打个哈哈,指指案上的棋盘道:“还没下完呢,过来下吧!” 小哥儿厉害 下棋呀,这个我最喜欢了!蒋白一看棋盘,眼睛不由一亮。这个孩子两年前迷上下棋,可是棋术太臭,将军府极少有人愿意和她下的。就是蒋玄和蒋青,一见她要下棋,也是能避则避,一时苦无对手,这会顾元维邀请她下棋,刚刚的懊恼马上被她抛开了,雀跃的蹦过去。“等等!” 顾元维见蒋白散着长发,发尖犹在滴着水珠,忙指指搭在椅子上的白色手巾道:“先把头发擦干。”蒋白依言取过手巾,抖开了往鼻子前闻了闻,并没有杂味,知道手巾是干净没有用过的,这才放心的甩到头发上狠抹了一把。一时又把长发都撩到前面,半低着头,拿手巾包住发尖,轻轻的搓揉着吸干水份。 顾元维笑眯眯看着蒋白,见她身上穿着自己宽大的衣裳,非但不难看,还有一股很特别的韵味。这会脸上的桃花红慢慢褪了下去,只余淡淡的粉红,宫灯照耀下,星眸樱唇,长发如云,说不出的清俊秀丽。待得蒋白抬手把头发撩向后边,双手绕到脖子后,拿手巾包住头发吃力的搓着时,顾元维不由自主过去道:“我帮你擦!” 蒋白松开手,任由顾元维拿了手巾帮着自己擦头发。若在将军府里,就是蒋华安蒋玄等人,要是见她头发滴水了,也肯定会过去帮着她擦干头发的,这会顾元维仗义伸手,她倒也没觉得有多大的不妥。顾元维站在蒋白背后,轻轻擦着她的头发,发现蒋白已到自己肩膀高了,不由感叹,小白白长的真快。把蒋白的头发擦干之后,顾元维甚至拿个梳子过来帮她梳了梳。蒋白有些奇怪,福王殿下这么喜欢伺候别人么?擦个头发,梳个头比折桂还温柔,还笑眯眯的。 不怪蒋白迟钝啊,论起辈份,蒋白要叫顾元维一声叔叔,在蒋白小小心里,顾元维是长辈,一时间自然不会乱想。这会若是沈天桐顾秋波之类的这样帮她擦头发梳头,她肯定会明白过来的。女娃就是女娃,头发很顺滑不说,居然还有一股好闻的味道。顾元维随手摸了摸蒋白的头发,嗯,触感很像丝绸,不错!“小白白,你要不要像我一样,把头发扎成马尾?” 顾元维不待蒋白回答,蹿到一边拿了一条红绳,把蒋白的头发缚在脑后,这才笑着道:“看,多清爽。”你自己把头发扎成马尾还不够,还要把我的头发也扎成这样?蒋白瞧不见自己扎了马尾的模样,却瞧得见顾元维扎马尾的样子,不由打量了顾元维一眼。蒋白以前瞧顾元维,只注意到他的光头,至于相貌,反而不大注意。现下一细看,却发现顾元维长眉俊眼,高鼻方唇,似乎,似乎比顾秋波还俊些。 “小白白,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俊?“顾元维双眼灼灼看了看蒋白,暗暗笑了,嘿嘿,逗小孩子特别好玩呀! 蒋白这会有了一点不安,觉得顾元维和平常有些不一样,至于哪儿不一样,又说不上来。一时坐到案前,先挑了黑子,抬眼看顾元维道:“福王殿下不是说要下棋吗?” “我别的本事一般,棋艺方面,罕有敌手,连皇兄也自叹不如的。这一阵子,连正充也不敢和我下了。”顾元维吹嘘了几句,见蒋白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也不以为意,只笑着执了白子。 蒋白和将军府诸人下棋,每回都是耍赖着悔棋才不致败的太惨,不承想和顾元维下了一会儿棋,却发现顾元维棋艺和自己不相伯仲,旗鼓相当,一时间来了精神。呼,好容易棋碰对手哟,一定要赢一回棋,一时间执着一枚黑子沉思起来,倒忘了自己的处境。 顾元维由得蒋白思索,起身去倒了两杯茶,放一杯在蒋白跟前,自己呷了一口茶,这才扫了蒋白一眼,见得蒋白终于把棋子“啪”的按在棋盘上,他这才放下茶杯,随手下了一步棋。棋子一按到棋盘上,顾元维却惊觉放错了地方,一时伸手拿回棋子,嘿嘿笑道:“下错了,这个不算。” “不许悔棋!”蒋白见顾元维拿回棋子,这下急了,站了起来,想去顾元维手里抠回棋子,不想挽起的裤腿散了下来,拖在地下,她一脚踩在裤边上,一个趑趄,差点撞到案台。待她扶住案台,稳住身子一抬头,却发现顾元维背部贴在案台前,身子微微后仰,反手撑在案台上,和她面面相觑着。 蒋白绊了一下,顾元维闪过来要扶她,忽然瞥见自己刚刚倒的那杯茶被蒋白一碰,茶水洒在案上,杯子却直砸向地下,一时伸手抄起杯子,一直腰身,把身子贴到案台前,以防蒋白撞到案台上。没料到,他这会靠在案台上,而蒋白两手扶在案台两边,貌似把他圈在手臂内,形状极其暧昧。顾元维一时虽不好动弹,嘴里却笑道:“小白白,你想怎么就怎么,我不会反抗的。” 什么跟什么?蒋白额角冒汗,待要退开,不想另一边折起来的裤腿也散了下来,她这一动,踩到散下来的裤边上,整条裤子下滑了半寸。她这一惊非同小可,哪儿顾得许多,只伸手扯住裤子不让它掉下去。 这当儿,孟小富从窗外看了进去,大受惊吓。不,不会吧?将军府那个分辨不出是男娃还是女娃的哥儿,就这样把福王殿下推在案前,看样子是准备,准备脱裤子?色胆包天啊!福王殿下喜好男风这没什么,没承想,没承想他平素威风凛凛,在这件事上,却是受的一方。而那个弱不禁风、矮了福王一大截的白哥儿,居然是攻的一方。孟小富毕竟当过多年密卫,见识过许多诡异的场面,这当下只是深呼吸一下,就压下了慌乱,迅速闪到一边,决定等殿内的人完事后,自己才进去。 蒋白这会快哭了,刚才只想着孟小富很快会把自己的衣裳拿回来,只随便系好裤子,却没让顾元维找根腰带给自己。现在裤腿散在地下,自己两只脚踩在裤边上,一动,就怕裤子会掉,这可要怎么办? 顾元维见得蒋白扯着裤子站着,脸上的粉红加深了颜色,又变成桃花红,还强作镇定道:“孟小富拿个衣服怎么还没回来?”暗暗笑的肚子痛,却不希望孟小富太快回来,只“咳”一声道:“孟小富那个家伙,有时候挺迷糊的,可能走错地方了。”孟小富抱着一套衣服坐在窗下,眼睛四处巡着,确保没有人靠近撞破里面的好事。听得蒋白似乎担心自己回来撞破好事,福王安慰着说可能迷路了,不会那么快回来的。一时仰望天空,啊咧,请放心请放心,这个时候我不会闯进去的,你们想怎么就怎么,绝对够时间的。孟小富是侍卫长,又在冷泉宫待了半个月时间,会走错地方? 蒋白有些疑惑,单脚站着,缩起另外一只脚,把拖在地下的裤边提了起来,缩起的脚这才踩到地下,又小心翼翼腾空另一只脚,也把散着的裤边提起,这才提着裤子退后半步,坐到椅子上,松下一口气来。顾元维见得蒋白涨红着脸,一通忙乱,忍笑忍的要死,又怕笑出来蒋白会恼羞成怒,只用手拍着案台,喉咙发出“嘶嘶”声。孟小富在窗下有点不忍卒听,天哦,将军府这位白哥儿年纪虽小,却挺,挺……,居然让福王殿下忍受不住,发出这种声音来。 蒋白却知道顾元维在忍笑,心下更恨沈天桐和顾秋波,都是你们,把我害成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捉弄我,我不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你们还变本加厉了。等着,明天有你们好看的!蒋白重新系好裤子,把裤腿折了几折,确定再不会散到地下,这才放下心来。因抬头见顾元维还倚在案前,胸口一块玉牌滑了出来晃荡着,一时另想起一事,忙伸手摘下自己脖子上的白玉牌,递到顾元维跟前道:“福王殿下,你那会跟我换玉牌,说过两年换回来。现下也过了两年了,咱们换回来吧!” 开玩笑,要是换回来,母后知道了,还不得马上逼我娶一个福王妃,这怎么成? 顾元维带着笑道:“小白白,现下还不是换玉牌的时候。” “为什么?”蒋白摸不着头脑。 “没有为什么,总之呢,你要换回玉牌,那也得明年佛诞之后才能换。”唉,小白白啊小白白,今天晚上我赤着上身,抱着你跑了这么一段路,不负责不行了呀!明年佛诞之后,就是你易回女装之后。到那会,母后自然令人到你们将军府提亲,一提了亲,咱们的关系也就确定下来了,只怕那会我想换回玉牌,你还不换呢! 蒋白却比两年前成熟了许多,觉得和顾元维互换玉牌挂着,是一件古怪的事。一时不肯缩回手,只坚持道:“福王殿下,我觉得现在换回来比较好。以前我还小,挂着好玩,现在大了,还挂着福王殿下的玉牌就不妥了。” “小白白,你穿着我的衣裳,套着我的鞋子,连头发,也是用我的红绳扎起来的。这玉牌,还是继续挂着吧!看看,你浑身上下都是我的东西,玉牌不玉牌的,何必再介意!”顾元维笑吟吟瞧着蒋白,见她要反驳,又附耳过去低低说了一句话。蒋白听得顾元维的话,一张小脸轰的红起来,呆在当地作声不得。 你要负责啊 月亮升起来时,群星暗淡下去,孟小富缩坐在月色洒不到的窗沿下,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深怕有不明就里的人忽然出现,冲撞了殿里面的好事。因听得里面静了下来,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搞完了么?搞完我要出现啦! 将白正尴尬万分,见得孟小富抱了自己的衣裳出现,差点欢呼出来,只一迭声道谢,抢过自己的衣裳就跑到屏风后。静得一静,竖耳朵听得孟小富和顾元维再说话,并没有靠近,忙快速换上衣裳,又把顾元维扎在自己头上的红绳取了下来,跑出来找了一把梳子,把头发随便束了起来。一时又甩掉脚上的鞋子,级了自己那对水淋淋的鞋子。这才深吸一口气对顾元维道:“福王殿下,我告辞了!” “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过去就成!” 见顾元维坚持要送蒋白,蒋白坚持不要,孟小富不由嘴角抽了抽,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悄悄避到一边作布景板。 蒋白终是扭不过顾元维,让顾元维把自己送回了白玉殿。 蒋白回到白玉殿后,犹自回不过神来。耳边只轰轰响着顾元维的话:“小白白,今天晚上让人家舍了身子抱着你飞跑,你看光了人家,又碰了人家,再怎么样,总得负责吧?比起来,玉牌不玉牌的,只是小事。” 可怜蒋白什么时候听过这种话,这会儿手指绞着衣角,炸点把衣角绞破了。待得折桂指挥婆子提了水进来给她洗澡,泡到水里时,她才清醒了一些。一时问折桂道:“你刚才跑哪儿去啦?” 原来临近宴席散时,顾秋波等人让一个宫女扯了折桂道紫光殿避侧室中说话,恰好错过蒋白。待蒋白跑到浴池那边时,折桂才得以脱身,一出殿找不着蒋白,她以为蒋白先行回了白玉殿,便也回去了,谁知回了白玉殿还是没有看见蒋白,这才着急起来,却不敢去惊动尙婕等人,只跑到莫若慧住地方问了问。莫若慧一听她找不到蒋白,也慌了起来,沉吟道:“虽说这冷泉宫到处是侍卫,白哥儿自己又有功夫,但忽然不见人,总是古怪。咱们往玄哥儿青哥儿住的地方去问问。” 待莫若慧和折桂找到蒋玄蒋青时,倒从蒋玄蒋青的嘴里得知,蒋白跟顾元维在殿里下棋,稍晚自有人护送回来,不必着急。折桂一听蒋白跟顾元维在一处,倒放下心来,及回到白玉殿,见得孟小富突然出现,说是蒋白喝茶时溅湿了衣裳,让他过来取一套衣裳过去换,折桂也不疑有他,忙找了一套衣裳交与孟小富。 连折桂也没疑心,那其他人自然也没惊动。蒋白稍稍放下心来。一时洗完澡,穿好衣裳,有守在外面的丫头进来道:“白少爷,慧姑娘来了!” “快请进来!”蒋白正心慌呢,一听莫若慧来了,不由迎了出去,茫茫拉了进来,先问道:“慧姐姐的头还痛么?要不要紧?” “我并没有头痛,只是刚才紫光殿人多,一时觉得闷,便假托头痛先行告辞了。”莫若慧笑着拍拍蒋白的手道:“折桂说你不见了,可吓了我一跳。后来听得是在福王殿下那里下棋,也就放心了。这会便要使人过来探问你回来了没有,终是不放心,还是自己过来看了。现下你没事就好!” “慧姐姐,其实有事,有很大的事!”蒋白委屈极了,自己被沈天桐和顾秋波等人欺负,推到水里,然后看了顾元维的身子,顾元维说要自己负责,这全是大事。 蒋白忽然不见人,又忽然出现,这会又这么一种表情,莫若慧度着事情不简单,忙笑着对折桂道:“白哥儿有话跟我说,你候在门外,别让其他人进来。” 待折桂应了,出去守在门口时,莫若慧这才道:“白哥儿,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蒋白红了脸,除了顾元维最后说的那句话,其他全细说了。 待得蒋白说完,莫若慧目瞪口呆,俏脸也漫上红霞,半晌作不得声。心头轰轰响,真出大事了!白哥儿自小扮作男娃,有些事儿还懵懂着,这才这般轻松。素不知福王殿下这么一抱,肯定知道她身份了。这上了十岁的女娃,已算不得小孩儿,现下这么着,却是有损闺誉的事,若是传开来,怎么是好?都被福王殿下抱着跑了一路,还看见福王殿下光身子,除了福王殿下,哪里还能许别人? “慧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蒋白低了头,小脸又红了,手指戳着床沿,心慌意乱的。 莫若慧这会在心里度了一遍,觉得顾元维除了做事不顾世俗眼光外,其他方面却极不错,蒋白若配与他,强似配与其他府里的哥儿。因细细教导了蒋白好些女孩子该注意的事,又附耳过去道:“白哥儿,是以至此,只得禀报老夫人,让老夫人给你做主,要福王殿下亲口承认你,答应明年就上将军府提琴。”沈天桐和顾秋波等人亲眼见到福王殿下从水里捞走白哥儿,这会他们不知道白哥儿是女娃犹可,带到明年知道白哥儿是女娃,要是有谁的嘴巴不慎,把事情说出去,那还得了。若白哥儿赶在易女装之前,和福王殿下定下关系,白哥儿当个福王妃 正是皆大欢喜的事。只是这个事还得赶紧的禀服老夫人,让老夫人给白哥儿把着关,一面再惹出其他祸事来。 “福王殿下要是不肯上将军府提亲呢?”蒋白剪莫若慧说的郑重,似乎自己不嫁顾元维也不行了,不由苦恼极了。 这确是一个问题!莫若慧心下寻思,顾元维既是肯当众除下外衣盖在蒋白身上,解了蒋白的窘境,自必有几分喜欢蒋白的,只是他性子与常人不同,若要他乖乖上将军府提亲,只怕还有些难度。因定定神道:“自然有法子的,你不必忧心!” “你说,有什么法子?”蒋玄这会瞪着蒋青,“福王殿下众目睽睽之下抱走白哥儿,白哥儿以后易回女装,这个事儿要怎么论?若是传了出去,白哥儿的脸朝哪儿搁?” “咱们迟了一步,让福王殿下抢先捞起白哥儿,这也没办法呀!”蒋青不以为然,“论起来,福王殿下是长辈,白哥儿被他抱得一抱也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白哥儿都十二岁了,算不得小孩子,被人抱了可不是小事。”蒋玄哼一声道:“自打今春开始,白哥儿抽条似地长,样子比以前还要好看些。桐哥儿他们怕是疑心着,这才把白哥儿推水里去,想试探一番的。若他们知道白哥儿是女娃,白哥儿今晚被福王殿下抱走之事,还不成为笑柄?” “这也是!”蒋青皱皱眉,抬头道:“咱们虽压不住他们,还有福王殿下呢!退一步说,真传出什么了,索性就让白哥儿作了福王妃,大家就没话说了。” “作福王妃?”蒋玄权衡一番,倒是认为顾元维还配得上蒋白,顿一顿道:“这倒是一个法子。” 蒋白这会送走莫若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一时相者莫若慧说一定要顾元维负责的话,一时又想起顾元维说要她负责的话,心绪难宁。呜呜,我掉下水那会,哥哥和青哥儿都赶到了,本来会护着我不让桐哥儿他们乱瞧的,偏福王殿下多此一举,伸手就把我抱走了。现在好了,搞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怎么办!! 蒋白本来不觉得这个事多么严重,被莫若慧一分析,这才知晓当众被男娃抱了,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若不嫁这个人,以后的名声就毁了。现下越想越恨把她绊下水的沈天桐和顾秋波,只用手掐着枕头边,似乎那枕头是沈天桐和顾秋波的脖子。 顾秋波这会趴在枕头上,倒真个觉得脖子有些痛,却顾不上脖子,只不断想着蒋白掉下水的情景。因用手捶枕头,叹了一声,唉,白哥儿要是女娃该多好啊!瞧那身段,瞧那俏样子,不作女娃可惜了。待脖子几乎僵硬掉时,顾秋波这才翻过身来。 守在外面一个侍女听得动静,忙拿了一把扇子过来,坐在床边给顾秋波扇了扇。见顾秋波眼睛亮的可怕,一时垂下眼,屁股悄悄朝顾秋波那边挪了挪。蜀王都十四岁了,还没召过人,若自己成为他第一个女人,以后还有谁敢小看自己? 顾秋波察觉侍女挥动扇子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慢慢伸手握住侍女的手,却猛的夺下侍女手里的扇子,挥手道:“出去,我自己扇!” 见得侍女哭着跑了,顾秋波不以为然,怎么一有侍女靠近,自己脑海里就浮起白哥儿的影子,莫不成自己喜欢上白哥儿了?可,可白哥儿是男娃呀! 沈天桐同样纠结万分,这会皱眉想着当时蒋白掉下水,顾元维忽然赶到,不待他们仔细瞧就抱走蒋白的情景。越想越头痛。唉,外间传闻福王殿下喜好男风,他要是看上了白哥儿,白哥儿怎么逃得过?不行,我不能让福王殿下糟蹋了白哥儿!得想个法子绝了福王殿下的念想。 各人转动心思时,顾元维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出神好一会。一时把手从脑后抽出来放在胸口,嘴角浮起一缕笑意,手指因无意识揉了揉胸口,待胸口某颗敏感小红豆凸成圆粒状以呼应时,顾元维怔了怔,忽然嘿嘿笑起来,自语道:“小白白,你碰了我,可要负责啊!” 人生啊人生 “负责个屁!”蒋白直翻到半夜,还是毫无睡意,平生第一次失眠了,不由坐起来发呆,一时用脚趾头狠狠的揉着床栏边,差点仰天长啸了。呜,除了和福王殿下谈婚论嫁,还有其它法子没有? 折桂睡在侧室,听得动静,忙披衣起床,进来问道:“白哥儿,是不是渴了?要不要倒一杯茶喝?” “折桂,你也睡不着呀?太好了,进来陪我聊聊天吧!”蒋白揉揉眼睛,拉折桂坐在床沿上,叹口气道:“我忽然想起一个故事,觉得很伤心,一伤心就睡不着了。” “什么故事?”折桂诧异了,白哥儿居然懂得伤感了,这可是奇事。 “是这样的,我在书上看到一个故事。说一个小姑娘掉下水,被一个男人救了。然后大家劝那个小姑娘嫁给那个男人,说这样名声就不会毁了。可是小姑娘日子过的很适意,一向没想过要嫁人,但是不嫁似乎不行。于是,小姑娘就很消沉,一直消沉下去。”蒋白说到这里,见折桂听的认真,眨巴眨巴眼睛,又接着道:“我代那小姑娘着急,想帮她找一个不用嫁的法子,可是想了一晚,还是没找出法子来,于是就伤心了。” 折桂把故事想了一遍,指出其中的关键道:“大家劝那个小姑娘嫁给那个男人,这是因为怕落水被救的事传了出去,没别的人肯娶这个小姑娘了。要是有其它男人不计较这个小姑娘落水之事,肯娶她的话,那这个小姑娘就不用嫁救她的那个男人了。退一步说,这个小姑娘也可以终生不嫁,继续过她适意的日子呀!”折桂暗暗摇头,不过一个故事,居然纠结得睡不着,看来白哥儿这阵子学作诗,还顺道把诗人的酸气学了一个足。 对哦,对哦,可以终生不嫁,一直过适意的日子呀!嫁人貌似要陪伴相公睡觉,生娃喂奶,管理家事等等,全是很可怕的勾当。蒋白打小扮作男娃,脑袋里从没有嫁人的观念,今晚被莫若慧一启蒙,有点懵了,再一想到顾元维那笑嘻嘻的脸,忽然就怕起来了。这会听得折桂一通话,不由松了一口气,摇了摇折桂的手道:“还是咱们折桂聪明,一下就想出法子来了。要是我啊,就一点儿不会忧心,不嫁人就是。嫁人不过是为了生一个娃养老送终,若想有一个娃养老送终,也不一定要嫁人,大可以让丫头帮着生一个。” “让丫头帮着生一个?”折桂在丫头婆子间人缘比较好,那些人有时调笑,也不避着她,倒听了一些闲话,对男女之事虽还一知半解,却知道没有男人,单凭一个女人是生不出娃儿来的,这会纠结的看着蒋白,不知道要不要多嘴解说一下。 蒋白见折桂表情古怪,不由“哈”的笑了,摇摇头道:“折桂,你该不会以为我什么也不懂吧?告诉你吧,我看了许多诗词和诗词附带的故事,故事里面的女娃除了看见花儿落了要哭一哭,看见花儿开了也一样要哭一哭之外,还有许多看见男人要生心思,没看见男人也要生心思的故事。但是故事的结尾都是伤透了心,然后写出一首诗来警惕世人的。我不能步她们后尘。所以啊,我决定不嫁,但是可以娶一个进来。只让丫头陪他睡觉,生一个小娃给我,人生的大事啊,就全解决了。” 折桂瞠目结舌看着蒋白,彻底无语。 嘿嘿,咳,我爹爹和叔叔他们不纳妾,我娘和婶婶没法子,只能自己生娃了,我娘更绝,居然自己喂奶,好伟大啊!我到别的府里,可是见着许多正房太太给相公纳了妾,专让那些妾生小娃,生完归到自己名下,自己逍遥着过日子的。那些妾,有很多原本就是服侍正房太太的丫头们。我如果说通祖母等人,娶进一个男人来传宗接代,到时可以让折桂跟那个男人生下小娃,然后归到我名下。为了让折桂心甘情愿生下小娃,得娶一个折桂心折的男子,方事半功倍。蒋白想到自己可以不必嫁人,只觉浑身舒爽,一下关心起折桂来,“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娃?” “我喜欢……”折桂警惕的看着蒋白,想干吗想干吗?莫不成真想娶一个男人进门,然后让我去给你生小娃?这种招婿进门的法子,也不是没有。但那都是人家府里没了男丁,不得已才让女儿招进一个来的。那被招的,多是没本事,又没出路的。正经人家的男儿,谁愿意做倒插门的女婿?况且,将军府多男丁,何用你再招一个进来? 嗯,折桂还小呢,没想过喜欢什么样的男娃这也不奇怪。就算喜欢了,她也不好意思说的,倒是我唐突了。蒋白决定暗暗观察,看看折桂喜欢什么样的男娃,然后一举把那个男娃攻下,娶进将军府。再然后,服侍相公,生娃喂奶,管理家事等等,全交给折桂就行了。 折桂见蒋白眼神很热切的瞧着自己,暗暗冒汗,舀扇子给蒋白随便扇了几下,就落荒而逃了。 “人生啊人生!”蒋白忽然感叹了一句,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 莫若慧为蒋白的事担心了一夜,一大早就跑来了,见得蒋白一扫昨晚的忧愁,悠然自得的坐在窗前看风景,不由笑了道:“白哥儿,亏得我一晚睡不好,净为你担心了,没料你倒神清气爽。” 蒋白见得莫若慧来了,忙拉她坐下,笑嘻嘻道:“慧姐姐,昨晚的事我想到法子解决了!” 除了和福王殿下定下婚约,还有什么法子?莫若慧见折桂倒了茶进来,又退下去了,这才悄悄问道:“什么法子?” 待得蒋白附耳过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莫若慧小心肝受到严重的冲击,比昨晚听得她落水被顾元维抱了更震撼,只呆着脸道:“不准备嫁人,只准备娶一个进门?” “对呀,所以这个事也不用告诉祖母了。反而要保密,免得祖母也认为我不嫁人不行,忙忙去求人家来定亲,这就糟了!”蒋白挥挥白嫩小手,气势如虹,挺胸道:“我曾经听过我娘哼一首歌,叫‘男儿当自强’,其实,女儿也该自强。设若是福王殿下落了水,我去抱了他,他用不用来求我定亲?不用罢!为什么我落了水被他抱了,就要去求他来定亲呢?慧姐姐,你不用劝我,我不会让祖母去求他来定亲的。” 莫若慧还待再说什么,蒋白眼明手快,拈了一个蜜饯塞进她嘴里,甜言密语道:“慧姐姐,我最喜欢你了,真要不行,我就做一辈子的男娃,然后娶了你进门,我们一起过幸福的小日子。我一定不会欺负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莫若慧哭笑不得,把蜜饯顶到腮边,还待再劝,却见折桂进来道:“白哥儿,桐少爷和蜀王爷来了!” “他们还有脸来?”蒋白气愤起来,指挥折桂道:“你往殿外找个扫把给我,看我不把他们扫出去。” “白哥儿,我们知道错了,你别生气。”顾秋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一张俊脸在帘外探了进来,小心翼翼道:“今天来你这里,要打要骂,全由你!” 沈天桐却默不作声,伏在顾秋波身后打量蒋白,见得蒋白容光焕发,并没有半点生病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一时推了顾秋波进去,自己也厚了脸皮跟进去。 一个是郡王,一个是沈府的少爷,再怎么样,也不能真的打骂起来。莫若慧扯扯蒋白,小声劝道:“他们本是闹着玩的,倒不知道你体弱,泡不得池水,也不能全怪他们。现下既是赔了罪,就算了。”人家不知道你是女娃,只是奇怪你在酷热天气,居然不和他们一起泡池水,这才绊你下池子闹腾一下的,确实不能全怪他们。昨晚福王殿下和玄哥儿青哥儿都骂了他们了,他们也以为你是体弱泡不得池子,所以才不去泡的。你这会该见好就收,若是真个打骂起来,没准他们真的疑心了,那可不好。 蒋白也明白莫若慧的意思,鼻孔里“哼”了一声,瞪了顾秋波和沈天桐一眼,转头跟莫若慧道:“慧姐姐,那蜜饯你吃着可好?因我昨儿在紫光殿多吃了几颗蜜饯,今天一大早的,太后娘娘就让人舀了一大碟过来,说是赏我吃。我也吃不完这么多,这个天气放着又容易变味,待要搁了冰块镇着,又费功夫。你要是喜欢,就多舀一些过去吃。剩下的,我赏丫头们好了。” 顾秋波和沈天桐见蒋白不理他们,有些讪讪的,自行寻椅子坐下了。待见得蒋白和莫若慧说说笑笑,莫若慧又不避忌,当着他们的面和蒋白亲密,心里都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奈何。正尴尬,却见折桂又掀了竹帘子进来道:“白哥儿,信少爷来了!” 贺信之着了暑气,躺了几天,今天早上起来,身子爽利了,这才出来逛逛,对昨晚发生的事却一无所在,这会进得白玉殿,见得顾秋波和沈天桐也在,不由笑道:“我以为我早起呢,没承想蜀王和桐哥儿比我还早。” “信哥儿过来吃蜜饯!”蒋白见了贺信之,倒和颜悦色,舀个竹签叉了蜜饯递给贺信之,又喊折桂道:“折桂,倒三杯茶进来!” 贺信之接过蜜饯吃了,见得顾秋波和沈天桐被冷落在一边,虽不知道原因,却暗暗高兴,只觉嘴里的蜜饯特别的甜。 蒋白这会嘴里也含一颗蜜饯,正要再叉一颗,竹帘一揭,有人端进三杯茶来,端茶的却不是折桂,而是顾元维。 他来干什么?酷热的天气,蒋白背上却冒起寒气,深怕顾元维会当众说出让她负责的话来。 各种的八卦 顾元维表面上虽不羁,私底下,却有自己一套想法。他早些年一意孤行要跟觉慧出海游历,固是因为想见识一个海外风土人物,同时,也有另一个原因在。因他早慧,尚太后和仁元皇帝都疼爱于他,各种的待遇,有时更是越过太子顾正充去,倒使他生出警惕,怕生了祸事。一时便思避开几年,待顾正充坐稳太子之位,自己再回来。那会,自己才是真正的闲散王爷。至于婚事一道,自不想被人摆布,只想自己寻个投机的。    昨晚一事后,顾元维却是一夜没睡好,一早起来便往尚太后殿中请安,心下忌尚太后的耳目知晓昨晚的事,先行探试了一番,见尚太后还未知晓,心下暗赞孟小富保密功夫做的好,又说了一通话,这才往白玉殿来了。一进来见折桂要通传,却挥手止住了她,只接过她手中的茶盘,揭了帘子进门。因见得顾秋波和沈天桐等人也在,不由笑道:“人倒齐全,莫不成是约好的?”昨晚把人绊下水,这会约好来道歉么?小子们,我已是警告过你们,昨晚的事不得再提,可别忘了!   蒋白警惕的看着顾元维,见他一头披肩发束在脑后,身上穿的是出炉银番莲纹样素袍子,态度淡然,比起昨晚调笑她的模样来,正经了不知道多少倍,却是悄悄放下心来。   众人见顾元维来了,自是上前见过,这才各各归座。   顾元维见得蒋白的神情,忽的又起了玩心,凑上前坐了,用撒娇的口气道:“小白白,都是你害的,害得我昨晚睡不好。昨儿晚上我说的话,你没忘记罢?要是忘记了,我就再说一次。”     蒋白手背上起了密密的鸡皮,感觉顾元维说话的调调比突然响个惊雷还要吓人,小心肝差点承受不住,不由自主用安抚的口气道:“没忘记没忘记,你放心!” 呀,这么多人在,要是放任他说出昨晚那番话,我的脸朝哪儿搁?先敷衍着好了。一时瞧瞧手中叉起来的蜜饯,狠狠心,一伸手递到顾元维嘴边,候着他一张嘴,忙喂了进去,只是嫌蜜饯太小,塞不满顾元维的嘴,又用竹签连叉了三个,把蜜饯连竹签一起,全塞进顾元维的嘴里,见他鼓着腮帮子,没法说话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顾秋波见得蒋白不理他,却叉了蜜饯喂进顾元维嘴里,一下酸溜溜的,冷不妨道:“王叔,昨儿在紫光殿,我听得太后娘娘和周嬷嬷说,要早些给你纳个福王妃,这次跟着来避暑的姑娘家,不知道谁有福气做我婶婶哩?”王叔啊王叔,你就算爱好男风,也不能打白哥儿的主意。还是收收心,娶个福王妃去吧!     顾元维嘴里塞满了蜜饯,没法说话,只斜睨顾秋波一眼,以眼示威,小子,你多管闲事吧!   沈天桐见得蒋白叉蜜饯喂顾元维,心头本来一紧,待听得顾秋波的话,又是一松,是的,就算福王殿下胡闹,太后娘娘能任着他胡闹?先前恍惚听得说,太后娘娘有意在跟着来避暑的姑娘们中挑一个作福王妃,只怕是真的也未定。只要福王殿下定了亲,自有人管束着他,倒不怕他对白哥儿做出什么事。    蒋白见顾秋波和沈天桐还赖着不走,顾元维嘴里的蜜饯貌似快嚼完了,顾不得许多,又叉了三颗,往顾元维嘴里一塞,这才挥着小手道:“福王殿下,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顾元维被蜜饯的甜味呛得直咳嗽,拿袖子抹了抹眼睛,作一副小媳妇被欺负状,用眼神指控蒋白:你看光了我,居然还不想负责,我以后怎么办?一时胡乱吞下蜜饯,却转向顾秋波和沈天桐等人道:“你们且先出去,我有事儿要跟小白白和慧姑娘商议一下。”   外间有人传白哥儿和慧姑娘已有婚约,所以大人放任她们同进同出的,这虽是虚传,但白哥儿慧姑娘亲密,这是不争的事实。若无意外,只怕他们真会成一对。难不成福王殿下为了得到白哥儿,要跟慧姑娘摊牌,让慧姑娘退出?沈天桐皱眉看了看蒋白,心下有了主意,率先站起来,行个礼就出去了。   顾秋波看看莫若慧,见莫若慧表情平静,似是胸有成竹,心下也笃定下来。人家慧姑娘一向稳重,有自己的想法,就算王叔以势压人,慧姑娘未必会退让,且先去太后娘娘那边探探口风再说。想到这儿,也跟在沈天桐身后出去了。   贺信之担心的看一眼蒋白,见她摆摆手,意示没事儿,便也跟着出去了。   候在白玉殿外的众宫女,见得顾秋波和沈天桐等人早早来了,现下又依次出来,一时扯住一个刚进去侍候的小宫女打听详情。那位小宫女待在冷泉宫两年,闷的要死,这次负责白玉殿的茶炉子,得以给折桂打下手,递个茶,端个水,自是偷乐。因见得众人扯住她问话,却是得意,绘声绘色说了。   冷泉宫因地下的泉眼得名,殊不知,守在冷泉宫的宫女内侍等人,私底下却称冷泉宫为冷宫。一年到头,除了暑热时分尚太后或是宫里的贵人来避暑,冷泉宫有些热闹之外,其余时间都极其冷清。不想今年暑热时分,不单尚太后来了,还带来许多哥儿姐儿,姐儿就不必说了,这些哥儿,却是一个赛一个的俊俏,叫人目不暇接。最最俊俏的哥儿,却是将军府的白哥儿。偏他待人又温柔和气,一时叫许多小宫女红了脸儿,都争着要到白玉殿服侍。今儿一大早起来,这些宫女见得莫若慧来了,便聚在殿外僻静处悄悄讨论道:“慧姑娘天天来白玉殿,倒没有避忌,只怕真个是和白少爷定了亲的,若不然,不会走的这么勤。”   她们正说着,又见得顾秋波和沈天桐来了,由不得悄悄去打量他们,窃窃私语,“蜀王爷和桐少爷也极爱来白玉殿,偏对那些姑娘们视若无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说话的宫女一时捂住了嘴,看看别人,见别人回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却没有反驳她什么,这才笑了。   正笑着,一个转头,先是见贺信之也进去了,接着,顾元维也来了,这下更是炸了锅,扯着负责茶炉子的小宫女,只是细问里面的事。   “唉呀呀,里面可精彩了。慧姑娘来时,正和白少爷说话,极是和睦的样子。谁知蜀王爷和桐少爷进去了,白少爷不似往日那样,倒有些不高兴的神色出来。待得信少爷来了,白少爷又高兴起来。后来福王殿下进去了,白少爷脸色又古怪起来。现下福王殿下把所有人都赶出来,说要单独和慧姑娘白少爷说话呢!”   “啊啊,一早就听说福王殿下爱好那个……,唔,一定是让慧姑娘退让啦!可怜的慧姑娘啊,无权无势的,拿什么跟福王殿下斗?”   “是啊,慧姑娘一定斗不过的啦!可怜的白少爷,就要毁在福王殿下手上了么?”   冷泉宫的宫女们,闷得太久,难得有八卦,如何舍得不说?只一会儿功夫,各种猜测全出来了。   却说待众人一走,顾元维灌了一口茶,不看蒋白,只看向莫若慧,表情难得的严肃,一字一句道:“慧姑娘,我知道你跟小白白要好,况且你又大着小白白一岁,凡事自然想的比小白白周到。昨晚的事,小白白不会告诉别人,却一定会告诉你的。以你的性子,必比小白白还担忧。现下我来,只告诉你一句话,帮我好好看着小白白,待明年小白白易了装,我自有交代。至于母后方面,我早上过去请安,已透了意思,自不会生变。”   莫若慧本就不认同蒋白之前的想法,正想找机会暗示顾元维主动跟尚婕提婚事,现下听得顾元维的话,明白他的意思是说一矣蒋白易装,他马上到将军府提亲。一下吃了一颗定心丸,只是想到要把此事瞒着尚婕,却怕蒋白最终会吃亏,一时犹豫不决,只不答话。   见得莫若慧的神情,顾元维索性把从尚太后听来的话也说了,“慧姑娘,我听得母后言道,她先前也有提过此事,不想蒋老夫人却有些推阻,倒令她意外。我现下借着此事提这个,有些要挟的意味,却是不妥,所以先不要惊动,免生枝节。”   莫若慧听到这里,想了想才点点头。福王殿下这般做,却是会负责起来,不会让白哥儿受损害的。只是现下为难的是,白哥儿还不明白此事的严重之处,只作小孩子想法,却该如何是好?   他们在讨论的,是我的事吗?蒋白见得顾元维和莫若慧自顾自的说着,当她不存在,不由插了一句嘴道:“我可以说说自己的想法吗?”   “小白白,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顾元维见蒋白主动插嘴,心下暗喜,一反跟莫若慧说话的严肃样子,脸上全是笑。   “福王殿下,我也知道昨晚的事若是传了出去,是很严重的事。但是,再严重也不能赖在福王殿下身上,福王殿下继续过逍遥的日子就好了。”蒋白见得顾元维双眼灼灼,想起昨晚自己伏在他胸前的事,小脸红了红,却犹自鼓足劲道:“我以后不会嫁人,只会娶一个进将军府!所以啦,你们不用忧心我以后嫁不出去的问题。”   这回轮到顾元维瞠目结舌了。而此时,尚太后却召了孟小富进紫光殿问话。顾元维一反常态,一大早过来请安,又说了那些话,尚太后自然生疑,这会问孟小富道:“昨晚上发生了何事?你细细的禀上来,不许瞒下一星半点。” 你来求我吧 孟小富本是孤儿,三岁时被宫里的侍卫长孟苛所收养,十二岁就顺理成章成为一名小侍卫。因他学功夫一心一意,耳力天生比常人灵敏许多,便当选为密卫。这一当,便当了五年。只是密卫待遇赏赐虽丰厚,但常年试探别人的秘密,一有不慎,便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候着机会,孟苛却去求顾元维,想让孟小富脱身密卫行列。顾元维小时候跟孟苛学过武功,常常欺负憨厚的孟小富,对孟小富倒有好印象,见得孟苛相求,便应了下来。趁着尚太后这次到冷泉宫避暑,要带几队侍卫,顾元维略略运用手段,便让孟小富从密卫成为小队里的侍卫长,底下领着十个侍卫兵,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为此,孟小富的心,其实只忠于顾元维。但是尚太后问话,又如何敢欺瞒?因斟酌了一会,略去自己当晚在窗外窥见那部分,只把顾元维从水里抱起蒋白跑回紫光殿配殿的事说了。 尚太后这几年为着顾元维的婚事忧虑,不意今早顾元维忽然主动透出意思来,说是愿和蒋白早日定下婚事,一时喜出望外,只以为顾元维开窍了。现下待得孟小富说完昨晚发生的事,退了下去时,她忽然一掌拍在案上,“哈哈”笑了道:“尚婕啊尚婕,我跟你提婚事,你百般推拒,真是给脸不要脸。现在好了,你孙女都被元维抱了,该急的是你,可不是我。现在么,我一点儿不用急,只等着你上门来求我了,到那会,我也让你尝尝被人推拒的滋味。自然,为着元维,我还是会‘勉强’答应下来的。” 尚太后在尚府时,是父母掌中的明珠,待进了宫中,又甚得宠爱,后来策封皇后,直到现在稳稳当当坐在太后位子上,有多少人敢逆她的意思?就算是当今皇上和皇后,也得让着她三分,如今想为小儿子谋一头婚事,居然被尚婕推拒,她嘴里虽没说,心里其实窝着火,这会只觉着万分痛快,笑跟周嬷嬷道:“待尚婕来了,无论她说什么话,咱们只装聋作哑,看她还高傲不?” 顾元维这会在白玉殿呆着脸看蒋白,好半晌才道:“白哥儿,你这些想法是从哪儿来的?好生新奇。我只能说,佩服啊佩服!” “福王殿下,你也觉着这法子好吗?”蒋白点点头,以一种知己的口吻对顾元维道:“我就知道,你好好的过着日子,哪里愿意娶一个什么福王妃进府。你要想娶,也早娶了,何用等到现在?想当初周兰茵姑娘多美呀,你不是一样瞧不上?” 淡定淡定,小白白才十二岁,一窍不通,这是正常的。顾元维瞧着蒋白,极度无语,心下决定,要多多的开通蒋白才行。过一会才道:“小白白,你打算娶一个什么样的人进将军府呢?” “咳,这个要保密!”咱是准备娶一个折桂喜欢的就行,但这个话可不能说出来,要是让折桂知道了,心生芥蒂,不肯为我生娃,那可不好。 顾元维纠结了,不顾莫若慧在旁边,指指自己道:“小白白,你觉得我怎么样?” “福王殿下自然是不成的。”唔,折桂一见你就紧张,这怎么成?况且,你是亲王,我就是想娶,太后和皇上不会答应,天下人也不会答应。这一点,我是明白的。 顾元维最终默默从白玉殿中败退了。一回到紫光殿配殿中,马上召孟小富,吩咐道:“小富啊,你以后多些留意白哥儿的行踪,防着秋波他们再使绊子。每天晚上过来禀报一次。” 孟小富忙应下了。之后,孟小富天天晚上到配殿中禀报蒋白的行踪。这一天,他正说着,恰好顾元维坐的太久,腿有些麻,便让他上前捏捏腿。其时,正有一个宫女奉了茶在帘外候着,无意间一窥,忙忙退下了。没多久,新一轮的流言传开了,孟小富被宫女们定位为顾元维的新欢。这怪不得宫女们要传闲话啊,孟小富眉眼清秀,之前一直潜在暗处当密卫,脸色苍白,“弱质纤纤”,长了一副小受模样。 关于顾元维和孟小富的那点事,很快由最爱打听八卦和说闲话的小宫女传到蒋白耳中。蒋白一听,再次放下心来。福王殿下,关于你喜欢男风的事,大家全知道啦!虽然不排除你喜欢男风的同时,一样喜欢女风,但是从大家讨论的话中可以分析出来,你最喜欢的还是男风。瞧瞧你这几天跟孟小富形影不离,大家就全明白啦!放心啦,我不会以那晚的事要挟你,破坏你和孟小富之间的好事。现在只希望成功瞒过祖母,不让她知道那件事,大家就一样过逍遥日子啦! 蒋白不想尚婕知道,顾元维又刻意隐瞒,尚婕自然不知情。尚太后等了足足十天,还不见尚婕主动来提婚事,不由诧异了,跟周嬷嬷道:“你说说尚婕是怎么回事?这些天都过来请安,只是闭口不提亲事,亏她忍得住。她倒不怕白哥儿名声受损不成?那晚的事发生后,白哥儿除了元维,还能许配给谁?” 周嬷嬷应道:“蒋老夫人性子直爽,论理来说,发生这等事,她该急的跳脚,忙不迭来求太后娘娘才是,这会毫无动静,着实令人奇怪呢!” 又再等了三天,尚太后憋不住了,候着尚婕又来请安,屏退了众宫女,只让周嬷嬷在旁边服侍,这才笑向尚婕道:“妹妹,你倒沉得住气。莫不成真要让白哥儿以后作姑子,不嫁人不成?” “太后娘娘何出此言?”尚婕摸不着头脑。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还请太后娘娘明示。” “回去问问白哥儿,你就明白了!”尚太后抛下这句话,见尚婕疑惑的告退了,这才吁了一口气,好啦,问完你就该上门来求啦! 尚婕出了紫光殿,便直奔白玉殿。不过半天功夫,脸色青青白白的从白玉殿出来,不及回自己所住的殿中,又往紫光殿去了。 尚太后听得尚婕又来了,却淡淡道:“吩咐下去,说我今儿起的太早,正在睡回笼觉,不让人打扰。”哼,不说元维是亲王,就单论元维的相貌才华,他要想娶谁家府里的姑娘,谁家府里不巴着上,你尚婕倒好,还百般犹豫着不答应。看你这回不悔青了肠子?若你早些答应下来,何至于要反着来求我。 尚婕在尚太后那儿碰了闭门羹,一时转去求见顾元维。顾元维听得尚婕求见,自然忙忙请进去。尚婕一见顾元维,憋了半天的怒火忽然就爆发了,指着顾元维道:“你自己不顾世俗礼仪便罢,怎能这般对白哥儿?当时白哥儿落水,你既机警,脱下衣裳盖在白哥儿身上,就该同时喝退所有的哥儿,让玄哥儿把白哥儿抱回白玉殿。退一步说,你既是抱起白哥儿了,也该抱回白玉殿,怎么反抱到你住的配殿中,这置白哥儿于何地?再再退一步说,出了这个事儿,你该马上禀了太后娘娘,然后着人跟我商议婚事,而你,一声儿不吭,这是负责的做法吗?白哥儿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老夫人息怒,听我说几句。”顾元维见尚婕气的发抖,想起当时的情景,也暗怪自己大意。当时只想着不让顾秋波和沈天桐等人看到蒋白,倒忘了自己也是大男人一个,一样看不得抱不得。只是既抱了起来,又不能半途抛下,只得一路抱回去了。至于抱回紫光殿不抱回白玉殿,一个原因是白玉殿小宫女多,眼多嘴杂,怕一个不小心被人撞见。另一个原因却是当时离浴池最近的地方是紫光殿配殿,与其绕一大圈冒险抱回白玉殿,确是不若作速抱到配殿中的。 听得顾元维的解释,尚婕脸色稍霁,这才坐往椅子上,只是犹自气怒,“这是蜀王和沈天桐作的好事,居然绊白哥儿下水。若是此事有个后祸,我也不会罢休的。福王殿下虽是好意抱起白哥儿,但白哥儿既是上了十岁,算不得小娃,这个事儿总得给个说法。” “老夫人,我已跟母后透露过,待白哥儿易了装,就上将军府提亲的,你且放心!” “你叫我放心?”尚婕又站了起来,冷哼一声道:“我早上过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说了一通话,让我摸不着头脑,这才回去逼问白哥儿的,这一问,才问出那晚的事。现在太后娘娘拿乔了,可不肯见我,得要我三求四求的才肯见吧?再有,先前太后娘娘跟我提过婚事,我略有推拒,现下出了这个事,却轮到我求着太后娘娘了,量太后娘娘不会轻易答应我呢!我家白哥儿,成了求人要的?” “这……”顾元维皱眉道:“老夫人放心,只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迎白哥儿进福王府的。” 尚婕年轻时既敢当街拦住蒋镇的马头求嫁,又哪里是怯懦的妇道人家?这会一甩袖子道:“福王殿下想娶我们白哥儿,那便待白哥儿易了女装,上门来求!”哼,以为我们白哥儿没人要啊?就算是被你抱了,一样会有人肯娶的。岂能因为你这么冒失一抱,就掉了身份,上门求着人要?若是有人敢嫌,咱们就敢不嫁,将军府养她一辈子又如何? 我答应娶她 却说顾正充正在另一边的配殿中练字,恍惚听得人说,蒋老夫人求见太后娘娘吃了闭门羹,不由奇怪,太后娘娘和蒋老夫人是堂姐妹,一向有说有笑,自己早上过去太后娘娘处请安,也没见什么不妥,怎么忽然就不见蒋老夫人呢?因心下疑惑,便来寻顾元维,想探问一下,才到顾元维的殿门口,却见孟小富跑过来请安,又道:“福王殿下和蒋老夫人在里面说话,让我把人遣开了。听着像吵了起来,太子殿下不若进去劝劝。”唉,定是蒋老夫人得知福王殿下爱好男风,搞上了那白少爷,这才雷霆大发的。 顾正充跑进殿中时,恰好尚婕说完了话,顾元维正在陪不是,一时揭了帘子进去,问道:“蒋老夫人,王叔哪个地方得罪你了?劳你动这么大的气?”嘴里说着,心下极是疑惑,却不知道王叔惹下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让蒋老夫人这般生气的? “见过太子殿下。”尚婕见得顾正充来了,倒没有忘记礼数,先站起来见过,因想着顾正充还不知道蒋白是女娃,且蒋白落水之事,却不宜自己先嚷嚷开来,一时不欲多说,只道:“也没什么,不过听了别人几句闲话,说道福王殿下欺负了白哥儿。我一时没忍住气,这便上门来质问福王殿下几句。现下福王殿下也分辨了,我也不敢如何,先告辞了。” 尚婕出了配殿,马上令人告知蒋白和蒋玄等人,让他们收拾东西先回京城。又因当时来避暑时,贺信之是随着自己来的,贺府又托她照顾贺信之,这回要先行回京,倒不好把贺信之抛下,便也让他收拾东西,一起回去。 蒋白和莫若慧自也知道尚婕是生气了,但论起来,他们也在冷泉宫住了一个多月,听得京城里自打下了两场雨,酷热稍解,晚间不似先时那般闷热难当,现在回去,倒也不算得十分赌气。一时间,都忙着收拾起来。 莫若慧正收拾东西,忽听丫头进来道:“慧姑娘,太子殿下来了!” “快请!”莫若慧忙整装迎出去,一时寻思:莫不成太子殿下听到我们要走,这是来留人的?只是留人也是往老夫人那里去留,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顾正充明明听得顾元维和尚婕吵嘴,偏尚婕敷衍几句就走了,顾元维则一字不提,一时想做和事佬,便过去蒋白处,想打听一下原因,谁知折桂出来说蒋白正睡觉,只得转来见莫若慧。待丫头奉上茶又退下时,顾正充才把原故说了,言道:“王叔一向不羁,若有得罪老夫人处,自然陪罪。只是老夫人不说原因,倒使我无从着手。若慧姑娘知道,还望告知。论起来,太后娘娘和蒋老夫人有亲,将军府又一向忠于国家,再如何,我们总不会无故惹蒋老夫人生气的。” “太子殿下,老夫人既不愿说此事,我虽知道,也不好多嘴。”莫若慧想着当时见到蒋白落水的不单有顾秋波和沈天桐,还是宋建乔成等人,实在难保他们都不把此事说出去,沉吟一会道:“太子殿下,我只说一句,老夫人一向明是非,自不会胡乱发脾气的。再有,老夫人和福王殿下是当事人都不愿说这个事,那这个事自然是不好摊开来说的。若是以后这个事传开了,还请太子殿下主持公道。”说着站起来福了一福。 “慧姑娘不必多礼!”顾正充想起外间传言顾元维爱好男风之事,心下嘀咕,莫不成王叔见白哥儿俊俏,却是冒犯了白哥儿?这才引的蒋老夫人动怒,慧姑娘欲言又止?一时道:“慧姑娘放心,若真是王叔无礼,我一定会主持公道的。” 太子殿下稳重谦和,倒是难得!莫若慧心里评价了顾正充一句。 慧姑娘端庄大方,进退有度,却是比许多的大家闺秀还要懂礼,倒是难得!顾正充也在心内评价了莫若慧一句。 顾正充又说了几句,这才告辞。莫若慧不敢怠慢,直送出殿门外,这才转身进来。 见得莫若慧进来了,惜儿探头探脑的,冷不妨道:“姑娘,太子殿下很和气哟!” 莫若慧忙着继续收拾东西,并不搭话。 “姑娘,太子殿下真的不错哟!”惜儿折好衣裳,又嘀咕一句。 “惜儿,太子殿下再好,也和我们无关。”莫若慧见惜儿还待再说,瞪她一眼道:“你平素谨慎,难道不知道有些话说不得吗?” 姑娘,若不是莫府败落下来,你这相貌品格,绝对做得太子妃的。惜儿叹息一声,止了话。 却说蒋玄蒋白等人一向利索,不多时就收拾好东西。一行人中除了莫若慧不会功夫,其它哥儿和家仆等,身手都是了得的,尚婕也不忧路上会出事,很快就准备妥当。临行只让人托话给尚太后,言道:“因将军府有些事儿,待要带了哥儿们先行回去,临行要和太后娘娘告辞,不想求见几次,皆不得见太后娘娘一面,无奈只得先行一步,还望太后娘娘见谅!” 尚婕除了生气之外,也是想着蒋白这阵子越法水灵,只他作男娃打扮,顾秋波和沈天桐见天往白玉殿里跑,又没理由拦着不让他们见,就怕夏天里衣衫薄,这个时候再出什么祸事来,竟是一刻儿也留不得,这才匆匆领着人先回京的。 尚太后睡了一觉起来,却见周嬷嬷一脸古怪进来道:“太后娘娘,蒋老夫人领着白哥儿一行人先回京城了。” “什么?”尚太后吃一惊,我还等着她上门来求亲,这就走了?待得周嬷嬷细禀了尚婕临行前的话,尚太后心里那股郁闷可想而知,只哼道:“白哥儿那件事,她居然一点儿不着急么?” “白哥儿长成这样,又这般的家世人才,有什么好着急的?况且细论起来,白哥儿不过十二岁,身子还没发育,就算她被福王殿下冒失抱得一抱的事传出去,我们只一口咬定白哥儿当时还是小娃,不晓男女之事就是了。且福王殿下是长辈,这长辈见小辈落了水,伸手拉出来,是情理之事。”回去路上,尚婕和莫若慧挤在马车内,只对莫若慧道:“因白哥儿扮作男娃养,这些年只注意着她的身体,深怕她有个三病六灾的。对于女娃儿该注意的事,倒没多教导。这次回了府,也不让她和哥儿们混在一处了,还得拘着学针线刺绣,得空再学作诗画画,将来真个要找婆家,也有一副娴雅样儿出来。若白哥儿果是男娃,他现下又学文又学武,却是满出色了。但作为女娃,白哥儿除了相貌之外,只怕有些不合格。现下先好生教导,待明年一易了装,也有一个女娃样子。到那时,我不信各府里会因为一句流言,就不上府里来求亲了?福王殿下到时若也来求亲,也不会着重他,只看他心诚不心诚了。无论如何,总要为白哥儿选一头好亲事。” 蒋玄蒋青虽年纪也不大,但父辈皆是行伍出身,这从冷泉宫到京城,不过大半天路程,他们自然安排的妥当。一路护着尚婕等人,紧赶慢赶的,于傍晚时分就到了京城。及至到了将军府,天不过刚刚擦黑下来。见得他们回来了,本来守在将军府门口的一行人,忽然惊喜的喊了起来。 “是老夫人领着白少爷他们回来了,真是老天保佑!” “是呀,太巧了,还以为得派人往泠泉宫去求见。” “怎么回事?”尚婕一掀车帘,不待人扶,先行下来,见得除了将军府守门的人外,另有几个脸生的管事迎上来,不由疑惑。 蒋白却认得其中一位管事是乔香巧府上的人,也疑惑起来,策马过来问道:“陈伯,大黑夜的,你们到这边有何事?” “白少爷,你可得随我往乔府走一趟!”被唤作陈伯的管事过来牵住马头,三言两语说了原因。 原来因前些天酷热,乔香巧犯了心疾,这一回极为严重,竟是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醒来时,大夫一把脉,只说情况危殆,怕挺不过明天。乔府众人自是心焦。乔香巧却有些认命,只说想见蒋白一面。乔博心酸,忙让管事来将军府找蒋白。 蒋白听陈伯说完,顾不得一路奔波劳累,只向尚婕道:“祖母,香巧有些不对,我自然要赶过去瞧瞧,也不枉她待我一片情谊。” 乔香巧自打两年前在折花郎大会上见过蒋白一面,后来又在敏王府见了一次之后,若有诗会,也下帖子请蒋白。蒋白见她毫不虚饰,却跟她坦言自己作诗方面其实不行,那回作的两首诗,不过是碰巧之作。乔香巧听了,也不以为意,只是把自己手录的一本册子送给了蒋白。蒋白一看,册子抄录的全是作诗的心得,不由大是感激。现下听得乔香巧病危,自然要赶过去相见。 尚婕也见过乔香巧,颇喜欢她的乖巧,后来听得她有心疾,也叹息过一回的。这下听得她病了,虽有些不愿意蒋白去见临死之人,但乔府管家哀哀求告,蒋白又确是和乔香巧投缘,想得一想,终是点了头,只让蒋玄陪着一起去。 乔香巧懂事起,便知道自己活不长,因努力取悦父母,一心学诗作画博父亲一笑。只是小女孩子看书看得多了,书里自有许多才子佳人的故事,故她小小年纪,却有了粉红色的梦。那一回见了蒋白之后,却是念念不忘。这两年和蒋白谈诗论画的,只满心欢欣,这当下想着熬不过明天,却是盼望能见蒋白一面。及至听得人道:“白少爷来了!”由不得展开笑颜。 稍晚些,蒋白和蒋玄便从乔府回来,蒋玄一脸深沉,蒋白却一脸无奈。尚婕等人见得他们没有悲色,便知道乔香巧是度过了难关,不由询问道:“香巧姑娘怎么样了?” “我答应长大了娶香巧过门,她就活过来了!”蒋白先过去见过蒋华安和贺圆,见得他们一脸惊诧,只深深叹了一口气:“大夫跟我说,香巧的病是不能成亲的,所以我的话只是哄哄她而已。虽如此,她还是高兴极了。一高兴就能进粥水,进完粥水脸色又好起来了。”   效娥皇女英 待得京城里又下了两场雨,暑气渐消,在冷泉宫避暑的尚太后等人也回到京城。同时,北成国使者来访,说道北成国多日暴雨,江上行船不顺畅,怕诸少年郎出行有个闪失,拟推迟南北两国谈文论武会的日期。后来,两国便商定于次年四月初十才举办谈文论武大会。消息传出来时,本来正苦学诗词武道以待九月在御前露脸扬威的众儿郎,一时都松懈下来。 听得推迟南北谈文论武大会,沈夫人便不让沈天桐到将军府学武了,只让他专心学文,因和胡嬷嬷道:“桐哥儿这几年又学文又学武的,先还怕他两头不到岸,刚听得先生夸奖,倒也放下心来。咱们沈府的哥儿一向有才名,桐哥儿虽死心眼些,但这读书的天份竟是不输当年的愿之,早早就考上了举人,外间的人倒是称奇。现下南北谈文论武大会既是推迟了,这学武的事自然要先搁下,倒要好好的准备明年科考的事才是。他明年十五岁了,若能像愿之一样,考个状元,那才是值得夸耀的事。至于什么玄哥儿白哥儿,有本事也考个状元来瞧瞧!” “玄哥儿和白哥儿是没法考什么进士的,但平哥儿可不同。”尚婕这会正笑对莫太太道:“平哥儿这几年好生努力,先是考上秀才,接着又轻易考上举人,大家无不赞叹的。据先生说,明年的科举,平哥儿极有可能上名次的。若如此,怕比当年的沈愿之还要厉害呢!想当年,那沈愿之十六岁高中状元,京城里都沸腾了。平哥儿明年也是十六岁,就算中不了状元,能得个二甲内的进士,那也得光宗耀祖的事了。再说,皇上这几年着意笼络天下的士子,每年科举上来的人,多得到重用。若是平哥儿得个进士,再在殿试上得皇上赏识的话,焉知到时不会鲤鱼跃龙门,身价百倍。” 莫太太倒知道,莫若平中了进士的话,也要考选,能留在京里也得有人帮衬着,但因莫若平是从将军府出去的,那起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前程是不会差到哪儿去的。若他自己又争气些,没准真和尚婕所说的那样,就身价百倍呢!到那会,莫府也能吐气扬眉,莫若慧的婚事也易办。想到这里,莫太太不由笑道:“老夫人,慧姐儿也十三岁了,过两年就要及笄,现下高不成,低不就的,只是寻不着合适的婆家,我真个是忧心呢!若平哥儿真个能高中,有个进士哥哥,慧姐儿的婚事,却易办多了。说起来,若不是白哥儿是女娃,慧姐儿许了白哥儿倒合适,可惜啊!”说着却笑了。 “白哥儿啊,她倒真的想娶亲呢!”尚婕提起蒋白,不由把她要娶乔香巧过门的豪言跟莫太太说了,未了苦笑道:“她倒大胆,殊不知明年一易装,那香巧得知了,不知道如何呢?” 蒋白要娶乔香巧的事,许多府里的哥儿都耳闻了,乔成这会正问贺信之道:“白哥儿早些时从冷泉宫先行回京,到现在都没露过面,是不是病了?” “没病。我听得是蒋老夫人拘着他,不让他出来。” “好好一个哥儿,就是因为蒋老夫人老是拘着,才会娇弱成那样的。你们瞧瞧玄哥儿和青哥儿,也没见过蒋老夫人宝贝他们,偏他们壮的小老虎似的。” 沈天桐上回在冷泉宫和顾秋波设法子绊蒋白下水之后,连着好几天到白玉殿去,蒋白都不理他,后来蒋白更跟尚婕先行回了京城,心下自然不是滋味。这次回了京城,祖母让他先搁下学武之事,只专心学文以备明年的科考,因好些天没来将军府了,自然没见着蒋白。 无意间也听到蒋白要和乔香巧定亲的流言,这一天趁沈夫人往庙里上香,府里众人不理论,他却偷偷往将军府来了。到得练武厅中,先找蒋玄蒋青说了一会儿话,没问出什么来,不由有些着急,待听得大家讨论不见蒋白出现,忙过去问贺信之道:“信哥儿,白哥儿真个被蒋老夫人拘住了么?” “是呀!”贺信之也好一阵子没见过蒋白了,皱着眉头道:“足足两个月不见她的人影了。” “我听说,白哥儿和香巧姑娘正在议亲事,过两年就会迎香巧姑娘进门。”顾秋波也听得蒋白和乔香巧的事,只是从蒋玄和蒋青嘴里掏不出话来,转而来跟贺信之打听,这会拍贺信之的肩头道:“信哥儿,白哥儿总是你嫡亲的表哥,有事儿总会跟你透一句口风的。这准备迎娶香巧姑娘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虽说香巧姑娘的父亲乔博是咱们南昌国出名的清流名士,娶他们府的姐儿不会辱没了白哥儿。但问题是,香巧姑娘有心疾,娶了她,这是,这是大麻烦呢!” 沈天桐知道将军府诸人娶亲,一向只凭自己意愿,至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做做表面功夫而已,实际能作主的,还是本人。只是蒋白毕竟还小,将军府真会由着他胡闹,娶一个有心疾的姑娘过门吗? 众人纷纷猜测时,蒋白正在房里和莫若慧一起做针线,笑眯眯道:“慧姐姐,再学几个月,我保准能绣的和你一样好的。你相不相信?” “我很想相信,但是……”莫若慧瞧瞧蒋白手中那看不出是鸟还是鸭的图样,偷偷笑了,过一会才指导着道:“白哥儿,你学剑自然讲究快准狠,但是学刺绣恰好相反,要慢慢来,不能贪快。” “我娘也这样说呢!”蒋白嘻嘻笑了,转头看莫若慧绣的香包,见极是精巧,不由道:“慧姐姐,我瞧来瞧去,除了我娘,就数香巧绣的香包能跟你相比了。”说着摘下腰上挂的香包,举到莫若慧跟前道:“看,这个是她上回送给我的。现下她不能出门,大夫又说了,不能劳累着,针线也不能多做,以后要得她的香包,也难了。” 听得蒋白提起乔香巧,莫若慧表情严肃下来,“白哥儿,你上回哄香巧,说待她长大了就娶她过门,她现□子可是慢慢好转了,但是你明年就易装,到时女娃的身份一揭露,香巧会不会受不住?可得想个好法子,万不能因一句善意的谎言,反害了她。” “慧姐姐放心,其实香巧知道我是女娃了。”蒋白见四下无人,附在莫若慧耳边道:“因祖母再三交代,不能随意对人说我是女娃,怕损了笀元。我虽对香巧说了,却怕祖母知道骂我,所以不敢告诉你们。” “哪你上回说要娶她的那些话?”莫若慧不由扯扯蒋白的耳朵道:“快告诉我实话,亏的我还担心你呢!” “上回香巧病成那样,看着奄奄一息了,偏还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册子,说是她平素写的一些心得,就送与我了。我一时心酸,便说:‘香巧,你不要死,待我长大了,娶你过门,你天天给我写心得。’香巧听了眼睛一亮,只一会又暗下去,说她偷偷听大夫跟府里大人提过,说她这身子不能成亲,长大了也不能。她就算不死,以后也只能看着我成亲娶了别人,白白伤心的份。如果我是女娃就好了,就算我以后成了亲,一样可以跟她做好朋友,一样可以来往。可惜我是男娃,过得几年,漫说是大人,就是她自己,也不好再见我了。我见她房里没了人,就悄悄摇她的手,附在她耳边说了我的真实身份。还说待我易了装,天天跟她见面,天天腻在一起,甚至睡在一起也没问题。后来,她眼睛又亮起来了,……” “你是说,香巧知道你是女娃,想着以后还能跟你来往,这才活过来的?”莫若慧啼笑皆非的看着蒋白,捶着床沿道:“白哥儿,我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两人正笑闹,折桂进来道:“白哥儿,蜀王和桐少爷他们候在外面厅上,说好久不见你了,想见一见。” “他们上次绊我下水,我至今没跟他们算帐,亏他们还好意思说想见我。”蒋白哼一声,挥挥手道:“不见!” “我们进来了!”顾秋波和沈天桐哪肯死心,候着折桂进去通报,不顾几个婆子拦着,早蹿进来了。一进房见得蒋白半靠在莫若慧身上,手里还捏着一个荷包在穿针引线,不由愣住了,这是什么状况? 蒋白无奈了,只得坐直身子,把荷包放到床上,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白哥儿,是这样的,我们听说你要迎娶香巧姑娘过门,所以……”顾秋波看一眼蒋白,见他好似又亮眼了些,嘴里的话忽然就结巴了起来,半晌接不下去。 “白哥儿,那香巧姑娘有心疾,总归不是良配。”沈天桐顾不得避忌,脱口道:“这个事儿,你得好好的想想。”一边说着,眼角瞄瞄莫若慧,唉,白哥儿,你都跟慧姑娘这般亲密了,何苦又去惹香巧姑娘?难不成她们两个愿意效法娥皇女英,一起嫁与你不成? “劳你们担忧了!”蒋白见得顾秋波和沈天桐一副苦口婆心,为她好的神情,差点仰天大笑,只咬唇道:“我刚跟慧姐姐商量了一下,慧姐姐愿意和香巧一起嫁给我,大家不分大小。香巧有心疾不怕的,还有慧姐姐和折桂帮忙我照顾她呢!” 虽情知蒋白是开玩笑,莫若慧还是红了脸,绞着手帕子坐在床上一言不发。折桂更是呆在一边。 沈天桐和顾秋波一听蒋白的话,再一看莫若慧和折桂的神情,不知如何,忽的灰了心。看吧看吧,人家要一气儿娶进两房老婆来,还有身边这个会**的俏丫头,那也肯定收房的。以后,更是三妻四妾的过日子,并不是只娶乔香巧一个,确实不用忧心的。 没多久,顾秋波和沈天桐就垂头丧气的回府了。 第二天,顾秋波跑到福王府,把蒋白要同时娶莫若慧和乔香巧进门的事跟顾元维说了,一时闷闷道:“那慧姑娘看着是一个有主见的,居然肯和香巧姑娘一起嫁,真是奇怪!” “什么?”顾元维听得顾秋波的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正笑着,却见孟小富进来道:“福王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快请!”从冷泉宫回来时,顾元维见孟小富颇受人排挤,索性把他要到福王府,这会见顾秋波瞪着孟小富,不由笑了,这小子该不会也听信流言,以为孟小富是我的什么新欢吧?嘴里却道:“正充极少出宫,这回怎么来了?” 顾正充却是听到流言,有些为莫若慧可惜,跑来打听情况的。 却说沈天桐回到沈府时,闷闷不乐,闭门不出,只苦读诗书。看看过了年,随着沈夫人往各府里拜年的沈天樱却带来一个流言,说道蒋白可能得了重病,往年拜年宴上活跃的他,今年居然不见踪影,怕是情况很严重了。 情况确实很严重!蒋白这会躺在床上呻吟着,嚷嚷道:“折桂,折桂,这要痛多久才不会痛?” “慢慢的就不痛了!”折桂偷偷看一眼蒋白的胸前,白哥儿啊白哥儿,女娃来了月信之后,没多久胸口这个地方就会肿肿硬硬痛起来的,你到现在才痛已是幸运了,还想怎么样? “折桂,痛完之后是什么光景?” “也没什么光景啦,就是胸脯‘呼’的肿起两大坨!” 春衫遮不住 元宵过去,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园子里的树木率先抽出嫩芽,接着鲜花盛开,渐渐的,春光一片明媚。将军府里上上下下等人,都应节换上了春季衣裳,一介喜气洋洋。莫老爷和莫太太带来的家仆等人,更是喜形于色。 早二十年,提起莫府,谁家不竖一下拇指,说道莫家一门武将,皆是英豪。可是随着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出现,莫家竟是渐渐败落下来。这几年眼看着更是败下去了,不承想今年大房的孙子莫若平突然一举高中进士,在殿试上又应对自如,得了皇上青眼,人皆传莫府要咸鱼翻身了,这如何叫人不喜?况且今儿正是莫若平殿试之后,策马游街的好日子,最喜欢的,当属莫老爷和莫太太了。 莫老爷只觉得半辈子的浊气都吐尽了,这会道:“可惜咱们莫府离京城稍远,若不然,平哥儿这游街回来,当是回咱们莫府,再给祖宗上香,禀告天地,在族人中才算吐气扬眉。” “老爷,这回高中的头三名,状元是江南才子,探花是沈府少爷,咱们平哥儿是榜眼,这真是叫人意想不到的事。京城里全沸腾了,说道探花和榜眼少年英俊,都争着要一睹风采。只是咱们自己知道,这三人中,那沈府少爷的姑姑是敏王妃,伯父和父亲皆在朝中任着要职,更别提沈府还有其它层层的关系。再说那江南才子,叔祖是本朝元老,岳父又是礼部侍郎,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吃亏。只咱们的平哥儿,除了将军府这座靠山之外,还有什么?所以别说咱们莫府离着京城稍有一些路程,就是离得近,这回平哥儿游街回来,也得回将军府。况且,平哥儿这几年都在将军府住着,跟着玄哥儿他们一起上学堂,亏得将军府请的是名师,平哥儿的学问才得已长进,这次才能顺利高中。总之一句话,平哥儿还不是回莫府的时候。”莫太太只觉苦尽甘来,看看莫老爷,不由感慨,丈夫在家族中极无能,里里外外靠着自己把持,幸好儿子和女儿给自己争气,老天也不算太薄待自己。这会见莫老爷喜出望外之下,只想着家族,却不顾莫若平的前途,不由暗暗叹气,抬头道:“平哥儿非但现下不能回莫府,婚事未定,职位未明之前,也不能回。” “依你说,该如何?” 莫太太附耳对莫老爷说了几句话,见他讶异,这才笑道:“因先前老夫人说过,白哥儿易装之事不好外传,怕损了她的寿元,所以就算是你,我也一直没说。但这回不同,白哥儿已是十三岁了。下月初八就易装,算起来,只有二十天了。就是对你说了,料着也无妨的。要是之前,我断不敢作此想法的。但现下平哥儿高中榜眼,前途光明,提这个事,却有了底气。若是赶在白哥儿易装之时,向将军府提亲,凭将军府和莫府的关系,又加上平哥儿现下的身份,老夫人等人自然会好生考量的。平哥儿若作了将军府的女婿,何愁前途,何愁莫府将来不会振兴?就是慧姐儿,也能借着这层关系谋一头好亲事。” 莫老爷听的点头,忽然异想天开道:“若平哥儿娶得将军府的姐儿,慧姐儿又能嫁给今科那个探花郎沈少爷,倒是十全十美的事。” 沈天桐策马游街,在欢呼声和各种各样羡慕的眼神下,回到了沈府门口,才下马,便见府门大开,门外两排人恭身站着,伯父和父亲等人亲迎了出来,欢声雷动。待进了府,应付完一拨又一拨上来叩头道喜的下人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待得宴席摆了上来,沈永阳等人提起的自然是今日殿试的事,只笑着讽刺了一众殿试上想要表现,结果反结结巴巴说不出话得士子,倒是对莫若平的镇静和应对自如称了一声奇。 沈府内室,今儿自也有许多来道喜的诰命夫人,无不夸奖沈天桐少年俊杰,文采风流,直逼当年的沈愿之。更有一些富人话里话外打听起沈天桐的时辰八字,正是一副探口风想联亲的意思。沈夫人只笑着打太极,并不透出什么口风来。 待送走了众夫人,沈夫人这才和胡嬷嬷道:“桐哥儿性子倔,婚事上头却得小心,待寻一位温柔敦厚的配他方好。” “老夫人,我恍惚听得说,桐少爷有了意中人,只是瞒着大人而已。”胡嬷嬷犹豫了一会,才把从丫头们口中听到的传说说了出来,“收拾书房的翠眉偷偷跟我提起,说道桐少爷前阵子经常作画,画完又揉成团丢掉,有一次画完还烧掉了。她一时好奇,在字纸箩中拣得一幅揉皱的画瞧了瞧,画中人却是一位极美的人儿,只是冠服有些奇怪,瞧着好像是男装,因悄悄藏起了。据她说,桐少爷这阵子又重新画了一幅画,晚上看书时都会瞧一瞧,然后又悄悄合在书里了。她收拾书时偷偷瞧了,画的还是同一个人。” “这......”沈夫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半晌方道:“桐哥儿性子像愿之,我只担心他婚事上头有阻滞,果然如此么?现下不知道画的是哪家府里的姑娘?若是好人家的姑娘,少不得为他作主,偿了他的心愿就是。只是他既藏藏掖掖的,就怕那姑娘出身不好。如今且先不惊动她,你叫翠眉进来,着她把那偷藏起的画像给我瞧一瞧!” 翠眉今年十五岁,生的小巧玲珑,甚是娇美,因为她识字,得以在沈天桐书房侍候,便自觉在丫头们中高人一等,倒时常怀了红袖添香的想法,只是沈天桐对她视如不见,不由有些泄气。这回偷藏得沈天桐丢弃的画像,自然生了心思,便把此事告知了胡嬷嬷。现下听得胡嬷嬷让她带了画像进去见沈夫人,不由暗喜,以为这是邀得沈夫人信任的好时机。 见得翠眉把一张极力抚平的画像呈山来,沈夫人伸手接了过来。才看了一眼,沈夫人就一掌拍在案上,抖着手道:“我就知道,将军府就是我们沈府的克星。” 胡嬷嬷见势不妙,忙挥手让翠眉下去,又小心关好门,这才小声道:“老夫人,画像中的人和将军府有关么?” 沈夫人有气无力的把画像递给胡嬷嬷,胡嬷嬷接过一看,一时大惊失色,喃喃道:“怪道桐哥儿画完要烧掉,原来画的不是姑娘,却是将军府的白哥儿。” “作孽啊!”沈夫人捶胸道:“因桐哥儿他娘身子弱,桐哥儿自小便养在我跟前,百般呵护着长大。好容易如今有出息了,同中科举,又是探花郎,我自以为有结果了,谁知他却爱好男风。这叫我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祖宗?” “老夫人,将军府这白哥儿长的太肖女娃,怕是桐少爷平素见的姑娘少,一时迷了眼,这才......”胡嬷嬷顿了顿,劝道:“如今趁着府里热闹,多多请些闺秀过来,让桐少爷见识一番,引开他的注意力,彼时有了合眼缘的,赶紧定下来,自然绝了他现下的心思。” “也只能这样了。”沈夫人叹了一口气,一时想起当初的沈愿之,府里何尝不是百般设法,只他最后还是弃官和那姑娘双双远去了。先下沈天桐喜欢的并不是姑娘家,情况更严重。 胡嬷嬷捏着画像又端详半晌,把画像递到沈夫人跟前道:“老夫人,我总觉得这白哥儿就是女娃。瞧这摸样儿和这身段,若是换上女装,哪有一丝儿男娃样子?” 沈天桐所画的画像,着墨虽不多,但蒋白的样子却活脱脱现于纸上。这会沈夫人听得胡嬷嬷这般说,又记起安平侯夫人对蒋白的评价,由不得再次看起画像来,皱眉道:“确是越看越像女娃。妹妹是安平侯夫人,和将军府走的近,我请她明儿往将军府走一趟,定要探个究竟回来。” 却说这天一大早,折桂服侍蒋白换上一套新做的春衫,束紧了腰带,一抬头,却呆住了。 蒋白也怔怔的瞧着自己的胸前,虽没有像折桂之前所说的那样肿起两大坨,但这轻薄合身的春衫一穿,细腰一握,胸口那隆起的地方却无法遮掩。 “折桂,怎么办?穿了一整个冬天的棉袄没觉着如何,这一换上春衫却成了这个样子,这要怎么见人?偏今儿天气暖和,纵想再套上棉袄也不成了。”蒋白对着铜镜一照,捂住脸道:“呜,我不敢看了,实在太突出。这个样子怎么出门?” “我再找找,看到没有宽大一些的衣裳!”折桂往衣柜里翻找了一会,找出一套水天一色宽袍子给蒋白换上,又另找了一根腰带给她束上,退后一步看了看,点头道:“这套好,不特意瞧着,也瞧不出什么。” 才装扮好,外边便有丫头来道:“白哥儿,安平侯夫人带着姐儿来了,说要见你呢!” 稍晚些,安平侯夫人到了沈府,一进沈夫人的房里,便拍着手道:“那白哥儿,只怕真是一位姐儿!” “是一位姐儿!”沈夫人咬牙道:“将军府把一位姐儿扮成哥儿,混在男娃堆中,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如今引的桐哥儿神思不属,却该如何是好?” “桐哥儿现下也是探花郎了,正是该说亲的时候。下个月初八佛诞日,各府里有名目得姐儿都会往子母庙里祈福,趁着这个时候,咱们也带了哥儿上子母庙里去,没准就能相中某家的千金,成就良缘呢!” “说的是!”沈夫人点头,稍稍安下心来。 蒋白大变装   四月初八佛诞节前一晚,下了一场小雨,一早起来,微风轻拂,空气中散发着花草的清香,显见是一个晴好的日子。   丑时未刻,蒋白就被叫了起来梳洗,香汤沐浴后,吃了斋饭。尚婕自是嘱了许多话,又笑道:“白哥儿,你待会拜完佛,换了女装,从此也能簪花涂脂,堂堂正正做回一位姐儿,再没有人笑你肖女娃了。”   蒋白一心想做回女娃,只是扮了男娃多年,这会忽然要易装,还是免不了有些胆怯,摸摸自己的脸道:“要是我易了女装,会不会被人笑肖男娃?”   “噗!”蒋玄和蒋青在旁边全笑了,捶桌道:“有可能有可能!你瞧你,虽然一副女娃样子,可是小时候老学我们说话,还跟在我们身后踱方步,见了女娃又爱扮老成,现下猛然穿回女装,这些动作儿还能全部改了不成?若是改不了,自然会被人笑你肖男娃!”   “呜,怎么办怎么办?”蒋白本来忐忑不安,听得蒋玄蒋青的话,又多了一丝不安,转头向尚婕道:“要不,等我先学学怎么做女娃,学完再易装?”   “白哥儿,你本来就是女娃,怎么用学?”莫若慧见蒋白苦恼,过去拍拍她的手,笑道:“不用怕的,你这阵子跟着我学刺绣,镇日坐着,已是斯文了许多。待穿了女装,着了裙子,自然娴雅起来了。”   “真的?”蒋白抬头看莫若慧,见莫若慧把乌黑的头发挽起,戴了两朵小小珠花,上身穿的银红纱白绢衬里对襟衫子,豆绿滚边比甲儿,下着白杭绢拖裙,娇俏动人,不由羡慕,想着自己马上也能穿上这么一身了,倒忘了刚刚的担忧。   贺圆见得蒋白的神色,自然也极力安抚了几句。又拿出准备给蒋白穿戴的行头检看了一遍,见没有遗漏,这才收起了。因笑道:“寅时二刻了罢,咱们也该出发了。子母庙可是卯时正启山门的,趁着各府里的夫人姑娘还没出发,咱们先到庙里,上完香捻完结缘豆,给小白换了女装,正好出来见过众人。随道跟各府里的夫人说道小白当年因体弱扮作男娃养的事儿,省的她们惊诧。过后再择日子请了各府里的夫人姐儿过来相聚,让小白畅快的和各位姐儿说说笑笑。再不必一亲近,就要承诺娶她们过门。”说的众人皆笑了。   尚婕一边笑着,一边吩咐人准备出发,却另想起一事,转头和蒋白道:“白哥儿,你若易回女装,你是女娃之事自然也瞒不了乔香巧,待她听到消息,受不得打击,有个三长两短可该怎么办?不若这会先着人去跟乔博等人说一声,让他们帮忙瞒着罢?待以后再想法子告知她实情,省的她伤怀。”   “祖母,香巧知道我是女娃。”蒋白不由抿嘴笑了,过去猴在尚婕身上,嘀咕了一会儿话,又摇着尚婕道:“看,我还好好的,所以呢,我是女娃这个事儿多一个人知道其实没碍。”说着尚婕笑了起来,只用手戳她的额角道:“你是没事儿,我们可是担足了心事儿!”   “走了,再不走就迟了!”蒋玄嚷嚷着,过来扯了蒋白道:“看在你今天就要易装的份上,我把那匹乌云马借你骑一骑,我骑你那一匹。可怜啊,以后你穿了漂亮女装,就骑不得骏马了。”   “白哥儿今儿不骑马,和我们一起坐轿。”尚婕牵了蒋白出大门,笑道:“待会换了女装,更是骑不得马。只怕以后出门都要坐轿子了,什么乌云马白云马,全留给玄哥儿你自己骑好了。”   “骑不得马了!”蒋白有些感叹,“以后出门都要闷在轿子里,夏天也要闷着?”   “世事总难以两全,你要穿漂亮的女娃裙子,就得舍弃骑马这件事。”蒋玄摇着头,自和蒋青上了马背。   蒋白眨巴着眼,终是和莫若慧同坐在轿子内。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到了子母庙山门下,见得山门已开启。却听得庙祝说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一早来了,正在庙内上香,还得禀告了她们之后才敢放人进去。   因子母庙本是皇家所建,在佛诞节这天,照例和往年一样,午时之前,只接待宫中来人和各府里的诰命夫人。主持一早得到消息,说道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会领了福王殿下和太子殿下于卯时正到子母庙祈福,哪敢怠慢,早早就着人启了山门,洒了香花,不许一个闲人上来,另领了人候在山门。待得把尚太后和尚如贞接了进去,又听得人来报,说道将军府夫人和哥儿姐儿来了,也不敢怠慢,只得向尚太后和尚如贞禀了一声。   尚太后和尚如贞身在高位,平素出宫不便,这会既出来了,却不想匆匆回去,因听得主持的话,尚太后笑道:“今日是佛诞,若因我们之故,使得他人没法上来祈福,却是我们之过。如今我们也上了香,各府里的诰命夫人等,自然放她们进来。”待主持出去迎接尚婕等人,见得顾元维和顾正充往另一边去逛了,尚太后这才笑向尚如贞道:“尚婕早前跟我说,白哥儿会在佛诞日这天换回女装,我们可赶了一个巧,正好撞上她换女装的时刻儿,倒要瞧瞧她着了女装是何模样,瞧完才回宫。”   “我也好奇她换了女装是什么样子?”尚如贞笑吟吟的道:“她眼下也十三岁了,正是最青春靓丽的时候,一矣换了女装,想必极漂亮的。正充见了,必定喜欢。这太子妃的事,还得早些确定下来。”   尚太后三年前叫周嬷嬷拿凤头钗赏赐给蒋白,试验顾元维是否喜欢蒋白时,就曾跟尚如贞说过,太子妃人选最好还是在尚府里选出来。又暗示过或会为顾元维娶了蒋白为福王妃,言下之意是让尚如贞不要跟她抢人。隔了这些年,尚府姑娘们虽长大了,却资质平平,极让尚如贞失望,不由再次打起蒋白的主意,这会假装忘记尚太后当初的暗示,自顾自道:“正充先前在将军府学武,和白哥儿可是和睦,这要见她换了女装,必定惊奇的,倒要听听他有何感想。”   尚太后正喝茶,差点呛着了,待要说什么,又想起蒋白毕竟被顾元维抱过了,自己就不相信尚婕还好意思把蒋白许给别人。到最后,她终还得来求自己的,自己且等着,这会不必多说。至于太子妃人选,且再慢慢的在各府里挑一位出色的姑娘就是。上回在冷泉宫时,沈夫人带着一位姐儿,天天往紫光殿中请安,那姐儿也伶俐,相貌又好,且着人细访她是何品性,若是好的,选了她当太子妃也不错。   这会庙祝等人殷勤的迎了尚婕她们进庙里。待她们先在大殿前上了香,捻了结缘豆,这才迎进早已设置好的静室,又置了蒲团给女眷们跪坐,只让蒋白跪在中间,另请了庙里的高僧进去念经。   卯时过后,各府里的诰命夫人也各领了哥儿姐儿到达子母庙。沈夫人是卯时三刻领着沈天桐和沈天樱来的,待见得沈玉照也领了顾秋波上来,母女厮见完毕,这才在佛前捻了香,袖了结缘豆,到静室中说话。沈天桐和顾秋波听得顾元维和顾正充来了,却去寻他们说话。   见得沈天桐他们不在旁边,安平侯夫人笑道:“适才上来时,倒见将军府的轿马停在山门外,想必蒋老夫人领着哥儿姐儿先来了。”   “将军府哪里来的姐儿?”沈玉照这阵子没有过沈府,沈夫人也没主动跟她说,她倒还没知道蒋白是女娃的事,这会道:“那莫若慧不能算是将军府的姐儿罢?”   “王妃还不知道呀?”安平侯夫人一笑,把事情说了。   沈玉照听得蒋白是女娃,不由吃一惊道:“这怎么可能?将军府好好的,为何要将一位姐儿扮成哥儿养?”   “我也疑惑呢!”安平侯夫人笑道:“自打去年在冷泉宫避暑回京,蒋老夫人可是藏着那白哥儿,不大让她出来见人了,男娃更是难得见她一面。倒是各府里的夫人领了姐儿过去,说要见见的话,蒋老夫人还令她出来见人。那会我就嘀咕了,怎么只让她见女眷们,单不让她见男娃们呢?因上个月做了春衫,候着天气暖和,我领了晴姐儿到将军府去,只说多日不见白哥儿,却想见见。蒋老夫人令人请了白哥儿出来。待得她领了丫头出来,我见她着了薄薄的春衫,走路不似往时那般挺着胸,却半窝着胸,甚是奇怪,自是多瞧了几眼。这一瞧不要紧,却是瞧出东西来了。她穿的衣衫虽宽些,但那凹下去的腰身,凸出来的胸,分明是一位姐儿,哪儿是哥儿了?况且她也十三岁了,说话声音依然悦耳,哪有一丝男娃变声后那难听的嗓音?我既留了心,自是不动声色观察着,见她确实没有喉结,皮肤又细腻,抿嘴笑时,娇俏动人,比先时更添艳色。毫无疑问的,她确实是一位姐儿。”   “将军府让一位姐儿扮成哥儿混在男娃堆中学武,和太子殿下和蜀王等人师兄师弟的乱叫,只怕别有用心罢!”沈夫人和尚婕的旧怨且不提,只想着沈天桐因随顾秋波到将军府学武,几次三番被蒋白打肿了眼,三年前在御前作诗更被蒋白压了一头,如今沈天桐居然画了蒋白的画像藏起来,只觉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恨声道:“她扮了男娃,博得太子殿下等人的情谊,自然是想做太子妃的,这还用提?”   安平侯夫人本来也有意让宋晴儿角逐太子妃之位,自打那回听了安平侯的分析,便打消了念头,只是听得沈夫人猜测将军府把蒋白扮为男娃养,其意在让蒋白攀上太子,以备做太子妃,却觉得此话太过,不由笑道:“将军府把女娃扮成男娃养虽奇怪,但若说她们是想白哥儿做太子妃才出此计策,我看着却不像。”   不管如何,不能让蒋家的姐儿当上太子妃!沈夫人冷泠一笑,若是让蒋白当上太子妃,自己永无机会压过尚婕一头。   当年,沈夫人偶然见得蒋镇一面,为他的风采所折服,其后府里令人上将军府探口风,将军府却说蒋镇无意娶亲,沈夫人只得绝了念想。谁料蒋镇打了胜仗回来那一天,尚婕当街拦马,很快就嫁进将军府中,把还待定闺中的沈夫人气了一个倒仰。后来沈夫人嫁进沈府,但心中终是郁结,病了数年,幸得夫主沈三爷悉心照顾,这才好转过来。待得生儿育女,前尘往事自是慢慢淡去。日子过的好好的,不想沈三爷突然得了病,遍请名医,皆束手无策。当时打听得一位云游四海的神医恰好来京,忙忙令人去请,却得知神医被将军府请了去诊治尚婕,尚婕却没有病,不过是又有了喜而已。神医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沈府家人在将军府守了半天,还是没见着神医的面,后来一打听,说是神医早在后门走了,已出了京,不由大悔。没多久沈三爷就死了,沈府一片哀声。至年底,尚婕却产下第六个儿子,将军府一片喜气洋洋。自此,沈夫人深恨尚婕,处处跟她作对。   沈夫人和沈玉照等人在静室中说话时,顾秋波却留意到山门外停放了将军府的轿马,拉了沈天桐道:“桐哥儿,自打年前到现在,可是一次没见着白哥儿。先听得说是病了,后来打发人去探病,却说没病,只说是蒋老夫人怕她犯时疾,拘着不让出来见人。今儿佛诞,像他这种身子弱的,蒋老夫人必会领了来祈福的,这会应该在静室,咱们过去瞧瞧罢!”   先前听得蒋白病了,这才不出来见人,沈天桐莫名其妙的心焦,后来曲曲折折的打听到蒋白并没有病,方放下心来。只是多时不见蒋白,竟是不由自主就在纸上绘了她的画像,待得惊觉,忙忙丢弃,却极度郁闷。这会听得顾秋波的提议,自然点头,只向知客僧询问了将军府诸人所处的静室,便信步过去了。到得静室门外,却被两个小和尚拦住了。小和尚合什念了一句佛道:“将军夫人嘱过了,说道哥儿要在里面念经,不见外人。待会念完经之后往大殿中拜佛,这才去拜见各府里的人。”   沈天桐和顾秋波听得如此说,只得悻悻回转了。那头乔成和宋建等人也凑在一处说话,乔成笑道:“好一阵子不见白哥儿,听说他今儿也来拜佛了,逛了一会不见他的人影。我正想问他什么时候娶慧姑娘和香巧姑娘进门,好准备贺礼呢!”   “哈哈!大家都在说,白哥儿艳福不浅。”宋建瞧瞧四周,见别人皆远远的,这才笑道:“但我担心,凭白哥儿那般娇弱的模样,同时娶进两房老婆,他能应付过来不?”   “我也担心呢,哈哈!”乔成笑完,却看着宋建道:“你可看好你妹妹,别让她近着白哥儿。白哥儿有本事劝服两位姑娘一起嫁给她,小心……”   宋建一下黑了脸,哼道:“你也看好你妹妹吧!”正说着,抬头见贺信之和府里大人来了,忙过去道:“信哥儿,你也来了!”   “是啊!”贺信之抬头找蒋白的身影,问宋建道:“你见过白哥儿没有?”   “没有,听说还在静室中念经。待会就出来了。”   静室中,高僧已念完了经,在蒋白跟前放了一碗豆子,里面青豆黄豆白豆黑豆,各种颜色的豆子皆有,只让她念一句佛就捻起一颗豆子放在另一个碗中,待得她念完,这才吩咐尚婕道:“把这碗结缘豆拿回府里,散在姐儿床上,待她睡足七天,再把这结缘豆收起来,拿盐水腌过之后,磨成粉,着她吃下,可保平安。”   高僧说完,又拿柳枝醮了盐水洒在蒋白身上,默诵一遍经,收了柳枝道:“让她把祈过福的女娃衣裳换上,然后出大殿中,拜过四面佛,诸事便妥了。”说着退出去。   激动人心的一刻就要来临了么?蒋白瞧瞧贺圆拿出来的女娃行头,又喜又忧。喜的是可以换上这些漂亮的物事,再不用被人笑自己肖女娃了。忧的是以后再不能像男娃那般行动自由了。   蒋玄和蒋青都过去拍拍蒋白的手,安抚了几句,这才退了出去。   这里贺圆让折桂关好门,自己帮蒋白脱下男装,换上女装,装扮起来。穿戴完毕,尚婕和贺圆呆了呆,莫若慧和折桂更是呆了呆,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蒋白第一次穿上女装,有些不习惯,更有些别扭,见得大家的神情,扯着贺圆道:“娘,是不是很难看?”   贺圆一笑,扳着蒋白的脸细细的瞧了瞧,含笑道:“小白长大了,看,个子都到娘耳朵边了,现下着了女装,可比娘漂亮多了。”   “我比娘漂亮?”蒋白有些不敢相信,转头去看尚婕,见尚婕笑眯眯的点头,再转头去瞧莫若慧,见莫若慧作惊艳状,不由笑了,“真的漂亮吗?我怎么感觉很别扭?”   “那是因为你穿惯了男装,这会换上女装,自然不大适应。”尚婕看着蒋白,忽然发愁道:“咱们将军府的门槛好些年没修整了,我怕不大牢固。”   “同怕!”贺圆和尚婕婆媳关系极好,一向有说有笑的,这会接嘴道:“这次回府,得让人加固门槛才行。”   好好的,怎么说到门槛上头去了?蒋白摸不着头脑,附和道:“祖母,娘,你们放心啦!我穿着裙子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小小一个门槛,绊不倒我的。”   “哈哈……”尚婕和贺圆不由相视笑了。莫若慧和折桂也捂嘴笑了起来,倒让蒋白更加莫名其妙。   贺圆笑完后,拉过蒋白,耳语道:“小白,你走路不必窝着胸,须知道,女儿家有胸才是好事。要像先前穿男装一样抬头挺胸。”说着又低低嘱了许多话,这才牵了她的手道:“好啦,咱们出大殿吧!”   顾元维正和顾正充等人说话,乔成和宋建忽然旋风般过来道:“福王殿下,太子殿下,将军夫人牵着一位姐儿在前头拜四面佛,我远远一瞥,那姐儿样子像极了白哥儿,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你们快去瞧瞧!”   “有一位姐儿很像白哥儿?”沈天桐心头猛的一跳,一把站起,抢先跑了过去,忽然又想起自己有功名在身,不再是小孩儿了,又缓下了步子。顾秋波一怔,赶紧也跟了上去。   小白白换回女装了?顾元维腿长,三两步却抢在沈天桐和顾秋波前面。身边的人一下全跑了,顾正充有些茫然,忙也跟上去看热闹。   一行人跑到四面佛座前不远处,见得朝阳初升,殿外阳光洒进殿内,耀的四面佛金光闪闪。佛座下跪着将军府的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并一个身姿绰约的少女,莫若慧和折桂在旁边侍立着,正扶起那位少女。   少女缓缓站了起来,身量及到将军夫人耳边,细腰如弱柳,纤纤一握,一头轻烟密雾般的青丝挽起,梳了一个桃心髻,鬓边斜插了一支玉簪,缀了一朵点翠卷荷珠花。身上穿的是水红色纱挑线穿花缕金拖泥裙,裙尾拖在地下。侧头间,只见她肤如初雪,一双秋水目顾盼生辉,美得无法形容。   顾元维,顾秋波,顾正充,沈天桐,贺信之,乔成,宋建,并其它府里几位认识蒋白的哥儿,皆呆在当地。 艳惊四座中   自打上回冷泉宫避暑回京之后,顾元维虽几次上将军府去,无奈尚婕只淡淡应对,并不让蒋白出来见他,因此,顾元维也大半年没见过蒋白了。今日之前,他还在寻思待蒋白易了装,到时上将军府提亲便是,倒也不着急。只他对蒋白的印象,还停留在蒋白着了男装的模样儿,这会分辨出前头拜佛的少女确实是蒋白时,差点掉了下巴。哇呀,真没想到小白白换了女装这么漂亮啊!幸好我的小心肝够强壮,要不,会蹦出喉咙不可!    顾元维也算是见识过许多号称漂亮的大家闺秀,但这刻的蒋白还是成功的惊艳到他了。一时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嘴角带了一缕笑,哈,待会就告诉母后,让她马上择日子派人上将军府提亲,顶好年底就把小白白迎进福王府,天天看着才放心!    咳,小白白作诗压过桐哥儿,比武压过北成国小王爷,俊美压过所有折花郎,京城里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现在好了,一换女装,居然漂亮成这个样子,估计不上半天,京城里又会多出新一轮的谈论话题。啊哈,咱未来的小福王妃啊,果然跟咱一样出色。顾元维瞧着蒋白,越瞧越喜欢,只恨不得马上就迎回福王府,心下暗悔上次在冷泉宫抱蒋白回紫光殿时有些唐突,不知道她还记恨不?再有蒋老夫人,至今对自己淡淡的,还得想法子再博得她的认同。蒋家不是不喜欢纳妾吗?自己只要承诺这辈子只纳一位福王妃,凭着亲王这个身份,做下这等承诺,想必能博得蒋老夫人的欢心。不过,咱本来就想着娶一位就够了,犹其小白白这样的,若能娶了过府,谁还耐烦放什么侧妃在身边骚扰?顾元维心思急转,倒忽略了身边一众虎视眈眈的小狼们。     白哥儿是女娃?还是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娃?我没看错么?这几天夜里睡的不好,眼神儿出现问题了?沈天桐屏了呼吸,手心全冒了汗,心里翻江倒海,只不敢相信看到的事实。一时左右手交叉,伸右手拇指狠命摁左手掌心,又用指甲深深的掐了下去,待得左手掌心吃痛,整个人这才清醒过来。   白哥儿确实是女娃!沈天桐只觉脑袋“轰”的一响,第一次见到蒋白时的情形;第一次被蒋白压在地下痛打的情形;和她斗嘴的情形;被她作诗压一头的情形;不知不觉留意她,一听有人提起她就竖起耳朵的情形;自打去年冷泉宫避暑时,把她绊到水里,之后被她冷遇,接着她先回京城,数次上将军府,再没见过,心里不由自主的想念,半夜里绘她画像的情形;泉水喷发似的,全涌上心头。长久以来压着不敢细想的心事,在见到蒋白易了女装之后,忽的似有了一线生机,心下又喜又悲,百般滋味纷杂着。 沈天桐自打中了探花郎,明里暗里都听到一些夫人在他跟前提起自己府里的姐儿,只是装作不知道,但心下隐隐约约响着顾秋波曾说过的一句戏言,戏言说道若蒋白是女娃,一定要娶进府。一时也暗暗想着,若蒋白是女娃,自己会如何?当时只是摇头,暗笑自己傻,蒋白怎么会是女娃呢?现在蒋白着了女装,活色生香的站在前头,不由深呼吸了几口气,勉力定下心神。将军府把一位姐儿扮作哥儿养了这些年,这是何故?白哥儿自小扮作男娃,还会和普通姐儿一样出嫁吗?她可有和我一样的心思?曾想念过我吗?讨厌我吗?还是把我和其它哥儿混在一处,并没有觉得我有特别之处?那回,我绊她下水,她恨我吗?沈天桐心下有些黯然,沈家和蒋家一向不和,祖母她,会答应自己上将军府提亲吗?    我一向说白哥儿肖女娃,没准就是女娃,偏你们没一个人相信。那回我说白哥儿身上香香的,和女娃一样,你们还唾我,这回相信了吧?顾秋波傻在当地,心里翻来覆去的只骂自己傻,明明怀疑白哥儿是女娃了,怎么就没多想呢?怎么就没想法子讨白哥儿欢心,先掳获她的芳心呢?现下她一易装,漂亮成这样,却叫王叔和太子殿下全看到了,他们能不动心?要是别人,自己还争的过,但是王叔和太子殿下,自己能争得过么?慢着慢着,这个事儿也大有可为的。王叔辈份高着白哥儿一辈,且他又一向不羁,未必想娶亲,应该不会跟自己争的。太子殿下么,他就算动心也不作数,历来选太子妃,不单是家事私事,几乎是国事,一来二去的,只怕自己早说动母妃上将军府提亲,先行定下来了。至于其它师兄弟,我呸,谁敢跟我争,我叫他好看!     顾秋波磨拳擦掌,擦掌磨拳,誓要把蒋白娶进府中,一面举袖子擦擦嘴角,有些愣怔,嘴角怎么湿湿的,莫不成刚才惊吓过度,口水都流出来了?阿米豆腐,幸好大家只顾瞧着白哥儿,没注意我这么失态。再次的阿米豆腐,幸好白哥儿低头拜佛,还没看到我这边,流口水的样子没叫她瞧了去。严肃决定,从今儿开始,要拉拢白哥儿身边所有的人,要先讨好玄哥儿青哥儿,还有那个会“叫床”的丫头,攻下外围,缩小包围圈,一举把白哥儿攻下。     白哥儿穿了女装,居然比我想像中还漂亮!贺信之早就知道蒋白是女娃,对蒋白易装的事没有其它人那般震憾,但是好些日子没见蒋白,这会也被她明艳不可方物的模样迷住了,半晌没有呼吸,好一会才吁出一口气来。心下却甜甜的,白哥儿是我表姐,又一向对我最好,将来自然会嫁进贺府中亲上加亲的。祖母一提起白哥儿就嘴角含笑,最是喜 欢白哥儿,当然会帮着自己上将军府提亲。爹爹跟姑姑是龙凤胎,兄妹感情最好,若白哥儿嫁到贺府,大家自然疼着她,蒋老夫人和姑姑自然放心的。可惜我还小,最多只能先跟白哥儿定亲,还得再等两年才能迎她进门。    贺信之自打那年从唐至萃嘴里得知蒋白是女娃,一直细意呵护着蒋白,在众男娃中,和蒋白最是和睦,又因两个是姑表,更显亲密些,自然早早有了心思。况且唐至萃这阵子常跑将军府,明里暗里和尚婕提过贺信之的婚事,贺信之听得一些,更是以为蒋白必会嫁进贺府的。心下只是暗暗给自己鼓劲,要好好的读书,将来也像沈天桐一样高中,金殿扬威,策马游街,再给蒋白挣一个诰命夫人的位子,让蒋白无忧无虑的过日子。他这会仰着俊脸看蒋白,想像她头上盖上红头巾,然后自己牵了她进门的样子,不由从心底笑了出来。     顾正充从小受的是储君的教导,喜怒之色极少表露于外,虽跟蒋玄蒋白等人一起习武,并没有和他们亲密无间,待蒋白,也只像小师弟那般。这会虽也被蒋白的样子震撼了一把,倒没有十分失态,反倒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眼角扫向扶着蒋白的莫若慧。心下暗道:慧姑娘,我先还担心你要和一个有心疾的姑娘一起服侍白哥儿,现下白哥儿既然是女娃,婚约之事自然是假的。先前关于你和白哥儿太过亲密而引发的流言,也不攻自破了。倒是让人为你高兴。    乔成这会呆着脸,几乎悔青了肠子,苍天啊,你怎么一点儿提示也没有,突然就让白哥儿从男娃变成女娃啊?我一直当面嘲笑白哥儿肖女娃,这会好了,她居然真是一个女娃!真是瞎了我的狗眼!啊啊,她会记恨不?以后还会和我师兄弟相称不?哦,不,还会和我师兄妹相称不?恨啊,早知道叫潆姐儿多多亲近她,待她这会易了女装,我也能借着潆姐儿和她攀上话。现在好了,她理我才怪?乔成呆了好半晌,察觉宋建捏着他的袖子当作自己的袖子要卷起来,卷半天不成功,这才回过神来,夺回自己的袖子,用手指捅宋建道:“建哥儿,我觉着,你不用看着你妹妹了,让你妹妹看着你吧!看,都失魂了,只扯我的袖子作什么?”   宋建和宋晴儿兄妹感情极好,因宋晴儿爱和蒋白一处玩,他深怕宋晴儿被蒋白哄骗,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只一直警惕着。至那回和北成国诸少年比试时,才会失口喊出蒋白会作诗这等糊涂事。不想蒋白出人意料的作了一首好诗,挽回了南昌国少年的脸面,大大的扬了威,之后并不记恨他,一时对蒋白的恶感消了许多。也曾寻思过,或许妹妹宋晴儿配了蒋白也不错,因此再见着宋晴儿和蒋白 亲近,也没有横眉冷对。只是近来传出蒋白要同时娶进莫若慧和乔香巧的事,又气的不行,暗地里嘱过宋晴儿,让她别接近蒋白。今儿到了子母庙,听得蒋白也来了,不由自主就对乔成说了蒋白几句坏话,只道蒋白荒唐。直至适才瞥见尚婕和贺圆牵着作女装打扮的蒋白出来,愣是不敢相信,只跑去叫顾元维等人过来,待得众人皆呆住了,他又细看,这才确信那个拜四面佛的绝色少女就是蒋白,自是失神,只扯着乔成的袖子当作自己的袖子要卷起来。   众人还没完全回过神来,殿门外却进来一位少年和一位中年妇女。中年妇女是莫太太,少年却是莫若平。莫若平早前因为妹妹和蒋白亲密,又传出蒋白要娶了妹妹,同时还要再娶进乔香巧,早已不快,寻思待自己一中举,马上带妹妹回莫府。这几天忙乱,却还没忘记这个事。今早却从莫太太嘴里得知蒋白是女娃,惊奇之下这才释然。刚刚莫太太说道也想上子母庙里祈个福,便陪着莫太太上来了。虽说子母庙里午时之前只接待宫中来人和诰命夫人,因他是今科的榜眼,知客僧是识得的,自然放了他们进来。这会一进来,见得一群人从那头过来,呆呆看着拜四面佛的一个少女,定睛一看,扶着少女的是折桂和自己的妹妹,那个少女却是蒋白。晨光照耀下,着了女装的蒋白眼波潋滟,挺翘小鼻子,红润小樱唇,明艳照人,居然把自己的妹妹都比下去了,不由呆在当地。   此时此刻,已领了北成国诸少年赶到南昌国的唐世成,正在驿馆中和周况讨论蒋白。   “离着咱们上回来南昌国,有四年时间了罢?那回蒋白才九岁,却作了一首好诗,只是这几年来,再没有关于他作诗的传闻,莫不成他暗地里学着,却不让人外传,还想扮猪吃老虎?”   唐世成三年前派人在折花郎大会上使坏,本意想蒋白出丑,没想反使蒋白更出了风头。这回提前来了南昌国中,自然使人探听蒋白等人的虚实,听得蒋白等人这三年学诗练武不停,不由哼一声,“倒是勤快!只你再勤快,我也要想法子压你一头。”他正说着,有密探进来禀报道:“小王爷,今儿是佛诞,南昌国的夫人们都领着哥儿姐儿到庙里祈福。刚得知消息,将军府的夫人早早就领了蒋玄和蒋白到子母庙里祈福了。若小王爷想在南北谈文论武大会之前探探蒋白等人的虚实,这会上子母庙却是一个好主意。”   “那还等什么?走!”唐世成拉着周况,一把站起道:“上子母庙会会蒋白去!” 姐儿们来了   子母庙建在半山,庙内有一口好泉,泉山甘甜,用来泡茶,茶香四溢。主持觉明这会用泉水泡了茶亲献与尚太后和尚如贞,又陪着说话。尚太后呷了一口茶,笑道:“这是上回御赐给你们庙里的春茶罢,用你们庙里的泉水来泡,更是清香。只你也小气,自己庙里明明藏有云雾茶,偏不泡一杯我们尝尝,还用这春茶来泡。我们要喝这春茶,哪用跑你这儿喝?”     主持觉明是觉慧方丈的师弟,虽为佛门中人,却有玲珑手段,甚得权贵欢迎,极会说话的,这会笑道:“太后娘娘可折杀我了。我们庙顶上虽植了几珠茶树,大家响口的称什么云雾茶,平常喝喝也罢了,当不得夸奖。况且今年春天少雾,摘下茶叶来,品着有些涩味,只收着自己喝,哪敢献上?”说的尚太后和尚如贞笑了起来。   正说着,却有人叩门,周嬷嬷的声音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敏王妃和沈夫人并安平侯夫人镇南夫人过来请安,现候在外面。”   “请她们进来罢!”尚太后笑向尚如贞道:“虽吩咐过不要惊动人,但她们是人精,咱们既在这儿,行踪自然瞒不过她们。”   沈玉照等人进得静室,待请了安,却也打趣觉明道:“我们就知道,主持只把云雾茶藏着私用,连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也没尝着,还喝的是春茶。”   觉明连称冤枉,见得众夫人全捂嘴笑了,一时吩咐小和尚奉上两串檩香木佛珠献与尚太后和尚如贞,另有黄香木小佛珠赠与各位夫人。周嬷嬷代尚太后收起檩香木佛珠,看了一眼,笑道:“这檀香木珠子滚圆,每粒都雕了小小佛像,栩栩如生的,倒是难得。”   众人一时举了佛珠细看,见雕的佛像果然惟妙惟肖,都赞了几句。觉明笑着道谢,因见沈天樱宋晴儿乔潆也在旁边,少不得让小和尚又拿了几个木雕小佛像赠与她们。   沈天樱颇为喜欢木雕的东西,对这木雕小佛像也爱不释手,正摆弄,却听尚太后问周嬷嬷道:“白哥儿今儿换女装,你出去瞧瞧,这会换完没有?若换完了,请了进来说话罢!”   白哥儿换女装?不单沈天樱惊诧,就是宋晴儿和乔潆,也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尚婕先前说,白哥儿出生那会差点保不住,当时的蒋太夫人连夜上子母庙里祈福,又请庙里老师傅给白哥儿测算,说道是白哥儿阳气弱,还得借将军府的阳气保命,须扮作男娃养,女娃之物不能沾半点,到得十三岁佛诞这天,再上来庙里换装。现下白哥儿也十三岁了,正是换装的时候。”尚太后笑眯眯解说了几句,心下想着蒋白易了装之后,早晚是自己媳妇,先前因扮作男娃养,恐有些流言,且先为她撇清为好 。这会见沈天樱等人呆了呆,不由笑道:“你们要好奇,随周嬷嬷出去瞧瞧罢!”   沈天樱等人巴不得一声,忙跟着周嬷嬷出去了。   这个时候,两顶小轿正好停在子母庙山门下,管家娘子扶下一位夫人和一位娇弱的姐儿。那位姐儿豁然是乔香巧。原来乔香巧这阵子身体好了些,乔夫人喜不自胜,虽还不敢让她出门,但今儿佛诞,却怎么也得领了出门到庙里祈一下福的。因乔博才名播天下,现下又是敏王府的座上宾,宫里便特赐乔夫人为诰命夫人,所以现下虽还没到午时,知客僧也一样放了她和乔香巧进去。   乔夫人犹怕乔香巧上台阶会累着,只扶着她,吩咐道:“慢慢走,不必着急。”   “娘,这么几级台阶,累不着我的。况且我身子已是好的七七八八了,今春犯病的次数也没增多,你就放心吧!”乔香巧不让乔夫人扶着,反伸手要扶乔夫人,笑道:“山门下停了这么多轿马,今儿来上香的人肯定很多。”   乔夫人见乔香巧不肯慢下脚步,无奈之下只得随上,嘴里道:“你道我不知道你的心事么?你还不是听见白少爷也来子母庙里上香,逼不及待就要见见她,这才走的飞快的。不过也亏得她,你才这般精神。”   “娘,我能不急吗?今儿可是白哥哥易回女装的日子,我准备了贺礼要送她,就怕来迟了。偏你一味叫轿子慢慢走,这么一程路,愣是走了一个多时辰,现下再慢慢的爬台阶,待我们上去时,天都黑了,白哥哥自然也走了。”   乔香巧那回病危,却因蒋白几句话活了过来,乔府诸人对蒋白感激万分,都默许蒋白和乔香巧亲近。眼见着乔香巧一日一日好转了过来,又访得海外名医,得了一种药,每次病发服下去,倒缓解了病情,合府暗暗高兴。谁知去年京城里忽然有流言传出来,说道将军府白少爷拟同时娶进两房老婆,一房是莫府的莫若慧姑娘,另一房是乔府的乔香巧姑娘。乔夫人等人听到流言,自然生气,只怕引发乔香巧的病情,因悄悄查探流言的来处。令她们愕然的是,流言却是从将军府传出来的。乔夫人一时思量,想着女儿有心疾不能成亲,又与蒋白亲密至此,蒋白将来娶了亲,只怕女儿受不住,若蒋白真有意同时娶进两房老婆,那个什么莫姑娘又同意女儿一起嫁过去,自己却要全女儿的心愿。   乔夫人不敢惊动乔香巧,只先到将军府中见蒋白,想探探口风,蒋白听得乔夫人的话,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失笑道:“夫人,这什么流言你尽管告诉香巧,无碍的。”   乔夫人听得蒋白的话,误会蒋白确是想娶进两房老婆,这意思是让自己和女儿商量呢!因回了府,便在乔香巧跟前小心翼翼说了,不想乔香巧听了笑的撑不住。只道:“娘,这个事待明年再论。”   乔夫人见得乔香巧开怀,以为她也同意蒋白的意见,一时默默为乔香巧准备嫁妆,心里又喜又愁,喜者是女儿有机会出嫁,愁者是女儿不能亲自服侍夫君,反要夫君照顾,时间长了,不知道会不会受厌弃。待得今年开了春,嫁妆终是备的齐全,只等着将军府派媒人上门议亲了。因今日佛诞,乔夫人便要领乔香巧到庙里祈福,随道和将军府提提婚事。乔香巧知道蒋白今儿要易装,出门路上,便把蒋白是女娃的事告知了乔夫人,听的乔夫人目瞪口呆,只喃喃道:“白费了我许多时间准备嫁妆了!”   却说蒋白拜完四面佛,盈盈站起来时,一抬头,殿外的阳光洒在四面佛的金身上,折射出几束光线,一时被耀花了眼,不由拿手挡住额角,微微眯起眼看向一侧,瞬间,只觉熊熊一片目光扫过来,不由跟莫若慧嘀咕道:“慧姐姐,我的样子真的不古怪吗?你瞧瞧福王殿下和桐哥儿他们,一字排开站着看我,眼珠子全要掉在地下的模样,煞是吓人。”   “白哥儿,他们这是看着你漂亮,全失魂了!”虽则蒋白换了装,但莫若慧叫了她这些年的白哥儿,一时也改不过口来,只笑道:“待他们回魂了,你得小心!”   莫若慧说着话,见得莫太太和莫若平站在殿门口,忙迎了过去。   尚婕和贺圆这会在佛前祷告完毕,站起来把一串佛珠挂在蒋白胸前,牵了她的手道:“好了,完毕了。咱们待会到静室中向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请一下安,再向各府里相熟的夫人说一声当初把你扮为男娃养的原故,说完咱们就可以回府了。”   却说宋晴儿和乔潆她们随周嬷嬷至四面佛前,见得一群哥儿呆站着,傻傻看着一身女装的蒋白,虽也惊奇,却因一向和蒋白玩笑惯了,没那么多顾忌,早跑过去拉了蒋白细看,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尖叫道:“白哥儿,你真是女娃?”   “对呀,我是女娃,以后咱们一处玩笑,不用再被你们的丫头们用防贼一样的眼光瞧着了。”蒋白也开心,拉了宋晴儿和乔潆的手摇着,欢笑道:“你们再不用担心和我亲近,被大人骂啦!”   “妹妹,好样的,指不定哥哥将来的终身就要着落在你身上了。”宋建和乔成本来没底气,这会见得宋晴儿乔潆和蒋白亲近,不由心花怒放,深觉事有转机。   沈天樱却去拉沈天桐,低声问道:“白哥儿是女娃,你们跟着她一处习了几年武,怎么一丝儿没发觉呢?”   “嗯!”沈天桐没有心思答沈天樱的话,只顾看着蒋白和宋晴儿等人说笑。却听宋 晴儿取笑蒋白道:“白哥儿,你还说要同时娶了慧姐姐和香巧,我们还当真了,暗地里骂你荒唐呢,没想到你是女娃,哈哈!”   “对哦,香巧说过,今儿也会来子母庙里祈福的,怎么还不见人影?”蒋白话音一落,却见乔夫人和乔香巧出现在殿门口,不由惊喜,喊道:“香巧,我在这里!”   “白哥哥!”乔香巧见得蒋白着了女装,花容月貌,不由激动,这回却没有昏倒,只抚着心口,小步上前,拉着蒋白又摸又捏的,欣喜万分。   此时,唐世成领着周况进得殿内,见几位少女围在一起说话,其中一个声音清脆如黄莺叫,颇有些熟悉,不由瞧了一眼,一时呆呆问周况道:“阿况,我是不是眼花呢?怎么瞧着那姐儿很像蒋白?” 好个模样儿 冷不妨看见一个绝色少女那只有惊艳的份,但冷不妨看见一个本来应该是男娃,却忽然穿了女装,化身女娃的绝色少女,那就不止是惊艳,而是惊艳兼震撼了。可怜的唐世成同学,这会和周况肩并肩站着,呆呆看着被众少女围绕在中间的蒋白,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四年前,唐世成作诗被蒋白压了一头,比武和她打了一个平手,自此后,心心念念不忘,待要在这次的南北谈文论武大会上大挫蒋白一场方罢!因了当初那一场比试,蒋白的样子,是深深刻在唐世成脑中的,纵是隔了四年,纵是蒋白换了女装,唐世成还是一眼认出她来了。只是认出来是一回事,待要承认这个事实又是一回事。这当下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有莫名其妙的情绪滋生出来,心下只大叫:这怎么可能?蒋白居然是女娃!这么说,我当年是败在一个九岁的女娃手中了?这丢脸丢到家了!她既然是女娃,这回还会下场比试吗?若不下场,我岂不是没有机会当众大挫她一场,扳回一场胜局?若这样,在两国少年的印象里,永远都会认定,我只是她的手下败将。不,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   “小王爷,蒋白既然是女娃,咱们还要不要上前相见?”周况回过神来,吁了一口气道:“真没想到她是女娃!”;   唐世成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殿内人多,还没有人留意到他们,沉吟一会道:“且不要惊动她,咱们走罢!”   唐世成和周况悄悄撤退时,并没有惊动顾元维等人。说起来,顾元维等人看见蒋白的样子呆在当地,除了惊艳之外,其实也和唐世成一样,同样是因为一个本来熟悉的男娃,突然化身为漂亮女娃,心理落差太大,这才震憾得迈不动步子的。因见得宋晴儿的乔潆围上去跟蒋白吱吱喳喳说话,乔香巧又突然出现喊着白哥哥,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正要上去跟蒋白打招呼,却见宫中那个周嬷嬷跟尚婕和贺圆说了几句话,让她们先行,又上前对蒋白笑道:“白少爷,哦不,现在是白姑娘了,太后娘娘请你和老夫人并夫人到静室中说话呢!”紧接着,就见乔香巧挽着蒋白的左手臂,莫若慧挽着她的右手臂,宋晴儿和乔潆紧跟着,随宫里的周嬷嬷往前走,和他们这群男娃擦身而过,居然不多看他们一眼。   宋晴儿和乔潆等人拥簇着蒋白扬长而去,只觉吐气扬眉。打小起,祖母便处处偏着哥哥,只说姐儿无用处,自己在家里处处受到打压,慢慢的,也以为姐儿天生不如哥儿,姐儿除了做刺绣,准备长大嫁人之外,是没其它用处了。但是看看人家白哥儿,扮作男娃这些年,文采武学,相貌风采等,有哪样不如男娃了?只要和哥儿站在同等的高度上,做同等的事,姐儿,未必会不如哥儿。只是众人不看重姐儿,不给姐儿一个机会而已。白哥儿这些年的行为,却是为所有姐儿出了一口气。现下谁要是再敢说姐儿不如哥儿,只拿白哥儿的例子出来,定叫她哑口无言。   众哥儿眼睁睁看着蒋白一行人走过去时,贺圆的干娘长公主并蒋白外祖母贵姐、舅母唐至萃等人也到尚太后和尚如贞跟前请安。因见尚太后和尚如贞吩咐人备下礼物准备赏赐给蒋白,长公主笑道:“没想到白哥儿易回女装漂亮成那样,连我们也看呆了。我们知道她今儿易女装,一大早到了子母庙中,已把备下的女娃儿穿戴之物给了她当贺礼。她这会再要得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赏赐,还不得满载而归?”正说着,周嬷嬷已领了尚婕和贺圆进来,莫若慧等人也拥簇着蒋白进来了。 蒋白上前拜见时,尚太后和尚如贞也不由啧啧称赞道:“白哥儿先前着了男装已是俊俏,这会换了女装,更是不得了,叫人看了移不开眼睛呢!”说着忙令人赏赐。   安平侯夫人和镇南夫人也赞叹连连道:“白哥儿真个好模样呢!若不是扮了这些年的男娃,就这个相貌和家世,怕是早定下亲了。”说得蒋白红了脸。   因静室中人多,沈夫人等人便先行告退,和安平侯夫人镇南夫人逛到前头。沈夫人自然没忘记今儿的目的,只细看在殿前上香的各位少女,暗叫婆子去打听那些少女是哪家府里的姐儿,可曾许人等。一面又跟安平侯夫人道:“你上回不是说,要为建哥儿定下郑府的姐儿么?过了这些时候,怎么没下文了?”   “两家本是说好了,也过了庚贴,谁知八字合不上,只得搁下了。”安平侯夫人叹一口气道:“论起来,建哥儿也多事,每回提亲,不是这样问题,就是那样问题,拖到如今还没定下。如今只待定下他的亲事,就要定下晴姐儿的婚事呢!到现下为止,上府里来提晴姐儿婚事的,十个手指已是数不过来,倒比她哥哥抢手。”   “照我看,晴姐儿配桐哥儿倒合适!”镇南夫人和安平侯夫人私交较好,知道她有心把宋晴儿许配给沈天桐,只是沈夫人没有主动开口,安平侯夫人不好自己说,这会少不得代她开口,笑道:“桐哥儿闷葫芦似的,晴姐儿却活泼,倒是互补。” 沈夫人何尝不想跟安平侯夫人亲上加亲,只是先前宋晴儿过沈府时,她冷眼看着,见沈天桐对宋晴儿极其冷淡,想起这个孙儿性子太像沈愿之,若是他表现出不感兴趣的人,休想得他的欢心,因不提此事。这会听得镇南夫人提起,不由叹口气道:“我自己倒喜欢晴姐儿,但桐哥儿那个性子,你们也看到的,还得寻一个敦厚些的配他方好。如今不单桐哥儿的婚事未定,樱姐儿也没个着落呢!” “适才见太后娘娘问及樱姐儿的时辰八字,怕是有意为福王殿下说亲罢?”安平侯夫人悄悄道:“沈府出了一位敏王妃,莫不成还会再出一位福王妃不成?只是如此一来,樱姐儿就不知道称呼敏王妃为姑姑好还是嫂子好。”说着乐了。   沈夫人这会也疑惑起来,半晌不作声。   却说殿中好些正上香的夫人适才也看到好几位姐儿拥簇着蒋白过去了,一时疑惑,都互相询问道:“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携着那位姐儿,样子像极了她们府的白哥儿,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夫人没有疑惑多久,就得到消息,说将军府的白哥儿本是女娃,因小时候体弱的原故扮作哥儿养,趁着今日佛诞易回女装。现下在庙里西南方面那颗菩提树下摆了斋席,请各府里相熟的夫人和姐儿过去相聚,大家见一见。这些夫人一听,一时都去凑热闹,又趁机探问蒋白扮作男娃养的原故,各自悄悄讨论道:“真没想到这白哥儿原来是女娃,现下易了女装,却好个模样儿,只怕不日说亲的人就要踩沉将军府的门槛呢!” 众人讨论的当儿,尚太后和尚如贞已回到宫中。尚太后因和周嬷嬷道:“你觉着,尚婕会先开口提婚事吗?”   周嬷嬷斟酌了一会道:“蒋老夫人那个性子,只怕不会主动提。”   尚太后一手拍在案上道:“哼,白哥儿那回在冷泉宫落水的事,她忘了不成?” “我自然没忘,正是没忘,才不会轻易松口把白哥儿许给福王殿下。”尚婕这会趁着斋席间隙,在无人处和贺圆说起蒋白当初落水,被顾元维抱过的事,哼道:“若是那回太后娘娘不拿乔,马上提了婚事,咱们也只得认了。偏她还等着我去求她。白哥儿何愁没有人要,怎用求她?太子妃咱们都不稀罕做,何况福王妃?现下咱们还得赶在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开口之前,给白哥儿定下亲来,方才放心。”   贺圆想着女儿这才易装,就要准备许出去,只觉心肝生痛,万分不舍得,但这会若不定下来,又怕尚太后和尚如贞一开口,蒋白进宫的事就成铁板钉钉上的事,因道:“白哥儿性子不设妨,万万进不得宫,太子妃自然不能做。至于落水之事,那更是扯淡,才十二岁的小娃,落了水被抱一下又怎么啦?就非得嫁他不可呀?还反要上门求他们?做梦去吧!白哥儿抢手着呢,适才大嫂就过来跟我提过,说道信哥儿和白哥儿和睦,希望亲上加亲,问我的意思怎么样。我只推说还得和府里众人商量一下。”贺圆说着,笑了笑,“信哥儿读书求上进,性子又好,按理来说,却是良配。只是白哥儿性子太跳脱,信哥儿自然压制不住她。两人在一起,只有信哥儿听白哥儿的份,闯出什么祸事来只怕信哥儿也收拾不及。因此想来想去,须给白哥儿寻一位稳重的才妥。”唉,信哥儿是白哥儿嫡亲的表弟,这头亲事作不得呀!.   尚婕听得贺圆的话,却笑道:“论起稳重,这些哥儿中,平哥儿最是稳重。适才平哥儿他娘也透出意思来了,我也推说要和你商量一下,没有多说。咱们倒不要求门第,只要为白哥儿挑一头可靠的人家。平哥儿现下有了功名,不日就上任的,这些年在咱们府里住着,知根知底,看着不错。只是我想着白哥儿这样的,配了平哥儿总归有些不舍得。且再论罢!”   贺圆这会却另想起一事,笑道:“白哥儿今儿易了女装,后儿那什么南北谈文论武大会,自然参加不得。还得让人勾了她的名字,另换上别人去。”     婆媳两人说话的当儿,唐世成正和周况道:“两国比试是大事,咱们是一早就递了要参加比试的人选名单,南昌国方面早前也递过一份名单给我们,我瞧过了,蒋白还豁然在名单上。在今日之前,密使都没提过蒋白是女娃,想必蒋白是今日才换装的。现下她换了女装,接下来可能就会叫人把她撤下名单,换上别人。咱们马上让国使递折子,只说听闻蒋白是女娃,但咱们北成国也有女娃参加比武大会的先例,因此要求,无论蒋白是男娃还是女娃,先前既然参加过一次比试,这会又在名单上,就一定要出场这次的南北谈文论武大会。” 太子妃人选   尚如贞从子母庙回到宫里,换了装,才坐下喝了一杯茶,外间就有宫女打起帘子禀道:“皇后娘娘,皇上来了!”   因南昌国人崇佛,今儿佛诞,百官也得了一日假,仁元皇帝难得的清闲了半天,这会进得尚如贞的殿中,待宫女们退下,他便笑道:“如何,庙里可热闹?”   一提庙里,尚如贞笑吟吟道:“母后和我本来礼佛消闲去的,谁料坐了一会儿,各位诰命夫人陆续进去请安,倒闹的不安生。好在见到蒋白易了女装,看着赏心悦目。听说正充在前头见到她着了女装的样子,呆站了好一会,想必上了心。”   尚婕毕竟是尚府的出嫁女,与尚府自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蒋白虽不姓尚,总归是尚婕的孙女,也撇不清尚府这层关系。再加上将军府与尚府本就连着枝,蒋白若做了太子妃,将来当上皇后,必不会坐视尚府没落。况且,蒋白扮了多年男娃,胆识过人,这会易了女装,自有一股迷人风采,比尚府里那几位资质平庸的姐儿更适合当太子妃。尚如贞想来想去,只觉太子妃之位非蒋白莫属。只是尚太后之前的话总响在耳边,心下犹疑起来,只怕尚太后先自己一步向将军府提亲。这会再顾不得了,向仁元皇帝道:“现下太子妃人选迟迟未定,不知道皇上的意思是?”   仁元皇帝点头道:“将军府白哥儿既是女娃,又才貌双全,胆色过人,这太子妃,自然做得。且叫钦天监择个吉日,拟了旨送到将军府,先行定下来便是。”   依仁元皇帝最近的心思,也是属意蒋白当太子妃的。尚府渐渐势弱,这一辈再无人才,若是府里姐儿当了太子妃,有同出尚家的太后和皇后扶持还好,一旦太后皇后过世,太子妃只怕就得被人架空。万一再有厉害的世家姐儿进宫,后宫只怕从此无宁日。但若是蒋府姐儿当了太子妃,同样能得太后和皇后扶持,蒋华安虽不再把持兵权,总还居于领兵之职,朝中人谁敢小看?她的女儿当了太子妃,位置自然牢固,也少了纷争。再者,南北两国因有盟约在,和平了一阵子,但是最近却有一些不平常的言论出现,不能不警惕。先前分了蒋华安的兵权,几乎是半架空了蒋华安,一旦北成国有异动,还要重用蒋华安,这当下立他的女儿为太子妃,正是笼络他的好法子。好在武将不同文臣,于太平盛世,占的并不是高位,蒋华安现下没了调兵权,就是没牙的老虎。况且这老虎牙只握在自己手中,何时要用他,便把牙给他装上,不用了,只管又把牙取回手中便是。最最重要的是,纳蒋白进宫,却能更好的牵制住将军府,使得蒋华安更加死心塌地的效忠皇家。   仁元皇帝权衡蒋白当太子妃的利弊时,尚太后却在生气。本以为蒋白今儿易装,尚婕必会主动跟自己提蒋白的婚事,不承想尚婕居然一声不吭,这还得了!周嬷嬷见状,却劝道:“太后娘娘,既然迟早要纳了白姑娘为福王妃,这会何必赌气?且白姑娘虽被福王殿下抱过,但那会她的身子还没发育,确乎还是小娃儿身段。纵是真个传开来,众人只要说一声那是小孩子落水,被福王殿下这个长辈所救,一个长辈的帽子扣在福王殿□上,这事儿就成不了流言,蒋老夫人更加不会主动提婚事。”   尚太后正待答话,宫女在帘外禀报道:“太后娘娘,福王殿下来了!”一语未完,顾元维已是进了殿内。   待请了安,宫女上完茶退下去时,顾元维掌心一翻,把一块白玉牌举到尚太后跟前道:“适才在子母庙,蒋老夫人递过来的。说道白哥儿易了女装,无须再借阳气,这玉牌挂了这些时候,自得物归原主。”   尚太后一看玉牌,不怒反笑,慢悠悠道:“尚婕终是着急了呀!她把玉牌还回来,分明是以退为进。”尚婕啊尚婕,你憋着气不主动提婚事,又怕我假装忘了是吧?这还玉牌之事,分明是试探,想看看我会如何做是吧?先前元维和你们蒋白换了玉牌,后来又抱了她,论起来,都应该是你急,而不是我急啊!   好,你们都不着急是吧?但是我急啊!顾元维先是被尚婕若无其事的还回玉牌郁闷着了,现在一听尚太后慢悠悠的口气,不由大翻白眼,站起来道:“母后,你要想我娶亲,就早些上将军府提亲,再要拿乔,磨的我没耐心,或许就不娶了。正好觉慧方丈想再次出海,或许……”哼,不以退为进不行了,今儿小白白穿回女装,那起原来跟她一起习武的师兄弟,眼珠子都差点掉在地下了,焉知他们府里的大人不忙着上将军府提亲?我和小白白的事儿还得早些定下来方能安心。   尚太后别的不怕,就怕顾元维又跑个没踪影,这会听得他的话,倒吓了一跳,忙道:“我这不是正要让人择吉日上将军府提亲吗?”   “不用另择吉日了,今儿是佛诞,自是最好的吉日,就今儿使人去提吧!”顾元维甩甩袖子又坐下了,笑道:“其实母后也不必自己出面,只要告诉皇兄一声,让皇兄下个旨赐婚就成了。”   蒋白不知道自己一易了装,婚事就被提上议程,这会只兴冲冲的和莫若慧乔香巧摆弄首饰等物,摸摸这件,摸摸那件,搓手道:“祖母以前不让我碰女娃之物,我只能看不能碰,今儿可开心,都摸遍了。”   “喜欢哪一件,我帮你戴起来。”莫若慧笑吟吟拿起一套金玲珑虫草簪子道:“就换这一套如何?”   “别别,这个太重了。”蒋白早已拈过这套簪子的份量,知道是十足真金的,摇头道:“要是戴上这个,没准我连头也摇不动了,还是看看就行了。”说着又招呼莫若慧和乔香巧道:“你们喜欢什么,尽管拿去戴。”   莫若慧和乔香巧不由笑了,莫若慧戳着蒋白的额角道:“小傻瓜,今儿各府里夫人赠送的首饰,全是贵重的,看着就知道是给你添妆的,自然得好生收起来,留着以后做嫁妆。我们怎么能拿?”   “嫁妆?”蒋白一怔,扶了扶头上正在颤动的钗子,索性拨了下来,让莫若慧帮自己重新插上,低声道:“慧姐姐,我不准备嫁人。”   “怎么,先前的玩笑话你当真了?”莫若慧踮起脚尖给蒋白插好钗子,笑道:“女娃长大了,总有一天要嫁人的,哪里能不嫁?”   “白哥哥不想嫁人呀?这太好了!”蒋白虽换了女装,乔香巧却改不了原先的称呼,照样白哥哥白哥哥的叫,这会听得蒋白不想嫁人,不由大喜,摇着蒋白的手道:“反正我也不能嫁人,正好和白哥哥有伴。咱们一起过日子吧!”   “是啊,慧姐姐也别嫁了,咱们三个一起过日子吧!”蒋白接口道:“嫁人要生娃和管理家事,是一件很惨的事。”   “嫁人,是很好玩的事!”顾秋波这会假装蒋白就在跟前,正作说服状,搜肠括肚说着嫁人的种种好处,直演说得嘴巴有点干,这才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躺到床上滚来滚去的想法子。唉,白哥儿换了女装,要见她的话,不能像以前那样硬跑进她房里,也不能叫人递纸条什么的,更不能爬她窗子偷偷进去。玄哥儿青哥儿有些油盐不进,想讨好有些难。那个会叫床的丫头也没像以前那样跑东跑西,只紧紧跟着白哥儿,想套近乎也一样不容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怎么办?得,还是求母妃派人上将军府提亲,先和白哥儿定下亲好了。一定了亲,她就是我的未婚妻,我想找她说说话什么的,别人也不好十分拦着,到时自然有的是法子掳获她的芳心,然后再娶过门。就这样定了!顾秋波想完,坐了起来,套上鞋子,果断跑去找沈玉照商议。   这会儿,唐至萃正跟贺词道:“凭白哥儿的相貌家世,只怕很快就有人上将军府提亲,咱们动作可得快些,省的叫别人争了先。”   贺词倒有些为难,皱眉道:“提亲的事,自然要跟我娘他们商量。我先前说过想为信哥儿定下白哥儿,我爹却是赞成的,不知为何,我娘总是不大乐意的样子,倒不知道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信哥儿这样的,配白哥儿难道配不起了?莫不成你娘还想白哥儿进宫当太子妃不成?”唐至萃每回想到贵姐不大赞成贺信之和蒋白的婚事,就有些不痛快,这会摔下手里的梳子道:“你娘不帮着咱们上将军府提亲,咱们就自己上将军府去。”   各府里的人谋划着时,唐成世让国使递上去的折子到了仁元皇帝跟前。仁元皇帝看完之后便道:“蒋白既然是女娃,再混在男娃中参加谈文论武大会总是不妥。唐世成一心要和蒋白比试诗词,这也容易。待南北谈文论武大会之后,宫里设宴,请了哥儿姐儿们出席,即席联诗,大家比试一番便是。”   这当下,沈天桐却在书房里呆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能说服祖母上将军府提亲的法子。一时乱翻着手里的书,忽的吓了一大吓。自己随手夹在书里的画像怎么不见了? 请旨求赐婚(上) 沈玉照身为敏王妃,得敏王专宠,本来是佳话,但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却免不了常常忧心。敏王是仁元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封的是亲王,至顾秋波,自然低了一级,只封了郡王。皇室中封王的,向来是一级一级递减下去,比不得勋贵是世袭的爵位。现下好多前朝郡王的子弟,因其不上进,只空有一个名头,多是渐渐败落下来的。如今顾秋波虽封了郡王,但是没有兄弟姐妹扶持,若郡王妃人选上也不谨重,就怕以后也像其它郡王一样败落下来。因此,沈玉照于顾秋波择妃一事上,自然不敢大意。 沈玉照先前倒是属意沈天樱,寻思着若是纳了沈天樱为郡王妃,亲上加亲,顾秋波又能得自己母家沈府的扶持,总归比纳了其它勋贵府里的姑娘要强些。不意沈夫人推心置腹跟她提过,想让沈天樱进宫当太子妃,希望她能出一把力。论起来,沈天樱是顾秋波的表妹,若她进宫,于沈府有利之外,于顾秋波这个表哥,也一样没有坏处。沈玉照寻思得一会,便答应了下来。一时待要在沈府挑别的姐儿配与顾秋波,瞧来瞧去,总不若沈天樱才貌双全,只得先搁了下来。这当下听得顾秋波说道属意蒋白,希望自己能派人上将军府提亲,虽是讶异,却也没有当场拒绝。 待顾秋波下去了,沈玉照只让人去书房请敏王过来。敏王听得沈玉照的话,也诧异了一下,“秋波想娶将军府的蒋白?” 沈玉照点点头道:“论起来,蒋白确是天之娇娇女。她祖母蒋老夫人是太后娘娘的堂妹,母亲将军夫人的义母又是先朝长公主。外祖父是贺监正,父亲又是当朝大将军,此等门第,配咱们秋波实在绰绰有余。况且,秋波先前在将军府学武,与蒋玄蒋青等人素有师兄弟情谊,现下若能娶了蒋白,郎舅和睦,倒能补偿些没有亲兄弟姐妹的遗憾,将来也能和将军府这些哥儿互相扶持。我想了半天,倒是觉得这是一头好亲事。” 沈玉照还有一条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将军府一向人丁兴旺,诸媳妇都是身体强壮能生养的。虽说蒋白小时体弱,但据说这些年并没有生什么病,连小病小灾也少,她又有武艺在身,身子却一定比足不出户的闺秀要强健的多。娶了她过门,虽不敢希望她也和蒋老夫人那样一生就是六个儿子,但和她娘那样连生三胎,总是可能的。沈玉照自己吃够了体弱不能多多养育的苦头,只希望顾秋波能娶一个健健康康的姑娘。待得顾秋波一提蒋白,她心下计较半天,却同意了一大半。 敏王一副文人性子,平素喜结交的也是文人雅士,当初与沈玉照的亲事,说是尚太后一手安排的,还不如说是他自己对沈玉照一见钟情,求得尚太后出面的。因当下听得顾秋波喜欢蒋白,也和沈玉照一样权衡一番,笑道:“秋波先前在将军府学武,与蒋白称兄道弟,自是有情谊,这当下得知蒋白是女娃,生了情愫,也不足为奇。既是两情相悦,又是门当户对,那便择日让人上将军府求亲罢!” “咱们派人上将军府提亲只怕不妥。”沈玉照倒不意外敏王同意这头亲事,这会笑道:"论起来,我总是沈府出来的女儿,而卧娘跟蒋老夫人一向有隙,我偏使人上将军府提亲,只怕是打了我娘的脸。不若进宫求皇上,让皇上下旨赐婚,只推说这是皇上顾惜咱们敏王府只有一个儿子,特意赐婚的。既是赐婚,一来将军府更有脸面,二来我娘也没话说。" 沈夫人和尚婕年轻时的事沈玉照自然不知道,但是父亲沈三爷病重的事,她却知之甚详。当时宫里的御医也说了,纵是神仙下凡也救不得的。只是沈夫人如何肯放弃,依然使人四处访名医,后来听得一位神医进京,自然忙忙令人去请。去请神医的人好半天回来,却说神医被将军府的人先请了去,又从将军府后门走了,一时错过没请着人。眼见着最后一个希望也破灭了,沈夫人自然迁怒将军府。只是沈玉照却知道,此事怪不得将军府,纯是那位去请神医的管事因连日在外奔波,那会疲惫不堪,一时疏忽,没有令人先行告知将军府一声,只领着人守在将军府门口不远处,这才错过了神医。虽是如此,沈夫人多年的心结岂是容易解的,沈玉照自然不想惹沈夫人生气,这才提出请旨赐婚的主意。 沈玉照如此说,敏王自然没意见。 却说尚太后听得顾元维的话,想着自己拿乔了这些时候,只等尚婕先开口提婚事,这会依然要开口求尚婕,却有些下不来台。听得顾元维说可以请皇上下旨赐婚,一时眼睛一亮,是哟,让皇上下旨,将军府敢不遵?再有,先前顾元维出海时,多有流言出现,说道顾元维是被仁元皇帝驱逐出海的,现下请仁元皇帝亲自为顾元维赐婚,正好向人说明,仁元皇帝依然喜爱这个弟弟,兄弟并没有生隙,皇家依然一家亲。 此时此刻,唐至萃却在房里拿出一个牌子对贺词道:“当年,我到南昌来,却有御赐的公主府,只是我婉拒了你们皇上的好意,只一心一意作你的妻子。虽如此,宫里还是给了我一个牌子,道是持着牌子可以随时求见皇上和皇后娘娘。如今,是用到这个牌子的时候了。” 贺词过去搂着唐至萃道:“何苦为了信哥儿的婚事惊动皇上?不若跟我爹提一提,让他劝劝我娘,没准我娘这回就答应上将军府提亲呢?” “你呀你!”唐至萃伸手指戳贺词的额角,嗔道:“你爹什么都好,就是宠爱你娘,宠爱的没边。你娘说不行的事,你爹什么时候舍得违她的意思?”说着暗暗腹诽贺年,都做祖父的人了,还这么听老婆的话!外头的人还以为贺监正多么严肃刚正,素不知道,老婆一个眼神,就叫他服服帖帖。连孙子的婚事,老婆表现出不大乐意,他马上也转了口风。真让人气愤!现下靠不着你们了,我得进宫求皇上赐婚。 唐至萃几次在尚婕跟前露出口风,见尚婕也颇为喜欢贺信之,贺信之又与蒋白和睦,自然认为只要正式让人到将军府提亲,这头婚事必成的。只是想不到的是,对这头婚事表现出不大乐意的,居然是看着很疼爱蒋白的贵姐,一时只以为贵姐希望蒋白进宫当太子妃,所以不帮着孙子,如何不生气?只是婆婆不乐意,自己却不好擅自作主定下婚事。这当下除了进宫求仁元皇帝赐婚,还能有什么法子? 佛诞当天晚上,尚如贞在宫内跟心腹严嬷嬷道:“你说说,这算什么事?皇上还没令人拟旨到将军府呢,母后就跑到书房说,她看中蒋白,让皇上给福王殿下赐婚。我不敢多话,好在皇上托词还要接见外臣,此事且再论,母后这才走的。谁知那头敏王和敏王妃进来求见,也说看中蒋白,求皇上给秋波赐婚。这也罢了,那北成国公主唐至萃适才也进去求见,居然还是看中蒋白,要求给贺信之赐婚的。我好容易看中的人,一个一个就要跟我抢么?” 严嬷嬷见尚如贞发怒,小心翼翼道:“皇上不是谁都没应下么?这当下自然是要拖延时间,想法子说服太后娘娘,另选名门闺秀配与福王殿下的罢!只我不明白,太后娘娘就罢了,那敏王府和贺府的人,皇上怎么不索性拒绝了,却只推说待南北谈文论武大会之后再论呢?” “严嬷嬷,你这个就不明白了。”尚如贞叹口气道:“皇上想着说服母后怕是不易,这才没有当场拒绝敏王府和贺府,想留着这两家府里的人打幌子呢!” 尚如贞发愁的当儿,沈夫人也在发愁,只问翠眉道:“从子母庙回来之后,桐哥儿就没吃过东西,连茶水也没喝过?” 翠眉不敢隐瞒,自是把沈天桐的情况说了,带着哭音道:“还请老夫人过去瞧瞧少爷,问一问原故。” “老夫人,这……”胡嬷嬷心知沈天桐怕是因为瞧见蒋白易了女装,生了心思,又觉着沈夫人不会为他上蒋府提亲,这才作此形状的。这当下不好当着翠眉的面说这个事,只扶着沈夫人起身,叹了一句道:“桐少爷性子委实太像当初的愿之少爷了。” 沈夫人听的眉头一跳,只不作声。待来到沈天桐的书房,见得沈天桐果然坐着发呆,旁边一个食盒放着的食物丝毫未动,不禁沉下脸道:“桐哥儿,你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为何不爱惜自己?” 见得胡嬷嬷领着翠眉下去了,沈天桐这才起身,扶了沈夫人坐下,自己慢慢矮身,跪了下去,伏身道:“祖母既然使翠眉拿了孙儿绘下的画像,自应该明白孙儿的心事。孙儿因和白哥儿一起学武多年,师兄弟情厚,自是关怀于她。这大半年不见她的人影,不知不觉的想念,只以为她是男娃,却一意控制着自己的言行,不使人觉察。今日见她换回女装,孙儿方才明白,自己却是早已钟情于她了。只是祖母和蒋老夫人既然有隙,孙儿万不敢要求祖母上将军府求亲,让祖母为难的。但孙儿现下心中既是属意白哥儿,此生便不会另娶,再有议婚的人上门,还请祖母婉拒了。”   请旨求赐婚(下)   沈天桐说出这番话,其实是以退为进。这会心里也在打鼓,毕竟他的爱慕之情只是单方面的,蒋白作何想法,他丝毫不知道。在不知道对方是否也对自己有好感,是否同意这头婚事的当儿,却在祖母跟前说出这等过激的言语,实在是下下策。但若不以这番言语绝了自己的后路,祖母万万不会同意派人上将军府提亲的。   沈夫人听得这番话,果然气个倒仰,话也说不出来,只狠命摔下手里的杯子,见得胡嬷嬷闻声进来,方颤着手道:“你扶我回房,再待下去,怕我要气死在这里了。”   沈夫人和沈天桐冷战两日之后,南北谈文论武会如期举行。沈天桐因今年中了探花,馆选之后,特赐御前行走,身有功名,便不再出场参加。只着意打探每场比试的结果而已。待听得顾秋波和贺信之这回大为出采,不光比武压了北成国诸少年一场,作诗也同样压了一场,不由道:“他两个这回倒是为国争光。”   顾秋波第一场比试显了身手,自是得意,心下寻思:皇上既然说我跟小白的婚事待南北谈文论武大会之后再论,自是希望我在南北谈文论武大会上争光,为国扬威。让将军府的人瞧瞧,我虽是郡王,谋不得功名,但是文道武学,可是不输于人的。白哥儿配给我,绝不会辱没她。   贺信之年纪虽小,这会也扬了威,同样雀跃,兴奋不已,心下寻思:赐婚的事还未有结果,母亲说可能是我年纪小,又没有功名,皇上觉着没个名目为我赐婚,因此说道待南北谈文论武大会之后再论此事。这自然是让我在南北谈文论武大会上露脸,为国争光,然后再趁着这个机会给我赐婚,方才荣耀。   因顾秋波和贺信之等人发挥超常,这回的南北谈文论武大会,有备而来的唐世成等人,几场比试下来,居然没有占到好处。待得三天比试完毕,两国少年各有胜负。蒋玄蒋青比武压了诸人一头,顾秋波贺信之作诗虽不如唐世成,却也略胜过北成国诸少年。最后考官宣布,这回的南北谈文论武大会各有胜负,打个和局。   考官一宣布和局,两国少年大哗,各自还不服气,一方说我们蜀王和玄哥儿,一文一武两项皆压了你们一头,怎么不是我们胜?另一方说我们小王爷和况少爷明明作诗比武皆出色,怎么不是我们胜?因争论不休,又定了下次比试的日期。   唐世成心中却另有一根刺,跟周况道:“这回平局还罢了,我只恨那蒋白不出场,不能亲自压她一头。现下比试完毕,三日后是游园大会,蒋白却会出场,那会联诗一定要压她一头,方不枉我这几年一心学作诗的心思。”   南北谈文论武大会是结束了,沈天桐和沈夫人自那天谈话之后的冷战,却未结束。眼见沈天桐不过几天功夫,就明显消瘦下去,胡嬷嬷先抵受不住,只劝沈夫人道:“老夫人,再这么下去终是不行。有当初愿之少爷的例子在,只怕桐少爷真个也……”   沈夫人自沈天桐那席话之后,同样气的吃不下饭,亏得胡嬷嬷再三劝解方好些,这会听得沈天桐连日吃的极少,睡眠也不稳,不由捶桌道:“莫不成我前世欠了他的,他才要这样气我?”   胡嬷嬷趁机劝了几句,只说将军府诸人虽霸道,但蒋白年纪小,若能迎过沈府多多教导,自然和沈府的人贴心,这头婚事也不算很坏云云。沈夫人沉默得半晌,终是道:“就算我放下成见,让人上将军府提亲,你觉着,将军府会应承这头婚事吗?”   这会儿,镇南夫人正和镇南侯道:“佛诞那天,将军府的白哥儿易了女装,成哥儿在前头看呆了眼,转头红涨了脸,结结巴巴跟我说,他之前在将军府学武,和白哥儿师兄弟情谊深厚,却希望能娶了白哥儿进门。我细思量了一会,这头亲事自然是不错。现下成哥儿既然在南北谈文大会上露了脸,也算是为国争光。你候着进宫的当儿,求皇上赐婚,为成哥儿争个更大的脸面罢!”   镇南夫人说话的当儿,安平侯夫人同意被宋建缠不过,答应上将军府提亲。这当下寻思:先前听闻桐哥儿私绘白哥儿的画像,想必也和建哥儿一样对蒋白起了心思,只是姐姐对将军府怨气太大,断不会为桐哥儿上将军府求亲的。若我这会子背着姐姐上将军府为建哥儿求亲,似乎是打了她的脸。还是另想法子为妥。有了,不若进宫求皇上赐婚。若是皇上赐婚,一来荣耀,二来显的此事不与我相干,是皇上作主的。姐姐必无话可说。   仁元皇帝不知道镇南夫人和安平侯夫人和敏王府贺府一样,动了求他赐婚的念头,这会却着人宣莫若平进见。   莫若平这次得中榜眼,因他一手字极其大气,为人又稳重,仁元皇帝特赐他为执笔吏。他这会听得召见,自是忙忙进殿。   仁元皇帝这次重用沈天桐和莫若平这些年轻人,却是想培养出一批年轻的有识之士取代朝中已高龄的阁老,使得顾正充继位时,朝中还有人可用。因莫若平短短时日内,连着几件事办的极合心意,这会召见自是嘉许,又赏赐了一些物事。   莫若平从宫里出来,回到将军府时,满脸春风。莫太太听得他得了皇上嘉许,自是高兴。一时进莫若平的房里道:“平哥儿,我先前跟你提过的话,你可考虑清楚了?”   “娘,我虽为榜眼,又得了职,奈何先前得将军府恩惠太多,这会要求婚,总是底气不足。不若待我在京城里赁了房子,搬离将军府,再来求亲罢?”   “平哥儿,待你搬了将军府,只怕白哥儿早就被别人求了去,哪儿轮得到你?”莫太太着了急,“我也知道你住在将军府多年,这会又要求亲,有些说不出口。但白哥儿这个相貌家世,你不快些拿主意,定被别人捷足先登的。如今你得皇上信任,何不求皇上赐婚?这么一来你也体面,白哥儿也荣耀。”   却说沈夫人心疼沈天桐,终是先让了一步,让胡嬷嬷请了沈天桐进房,淡淡道:“桐哥儿,就算我使人上将军府求亲,却怕将军府不答应这头亲事,你有何法子?”   沈天桐早已想妥了法子,这会道:“为今之计,只有进宫求皇上赐婚这个法子了。”   沈夫人一时沉吟了起来。自己和尚婕作对多年,纵使自己低声下气到将军府求亲,尚婕未必会答应。若求了皇上赐婚则不同,一来将军府不敢不遵。二来借着旨意,自己再次压尚婕一头。以后蒋白进了沈家门,就是沈家人,尚婕投鼠忌器,焉敢再和自己作对?以后只有自己说一不二的份,没有尚婕指三道四的份。   这一干人想着求仁元皇帝赐婚的当儿,蒋白却毫不知情,只在房里和莫若慧说笑,又扯了惜儿的袖子,拉她坐在身边,凑过去道:“惜儿姐姐,你以前老是看我不惯,现在我易了女装,你怎么还是冷着脸呢?”   惜儿红了脸,就是不作声。莫若慧笑的打跌,捂嘴道:“这个丫头以前想着你是男娃,见你整天腻着我,她自是没个好脸色。待得你易了装,她只恨自己有眼无珠,居然瞧不出你是女娃,白白为我担心这么多年,现下还生我的气,连带的也不理你了。”   “惜儿姐姐,我给你赔个罪,原谅我们好么?”蒋白见惜儿鼓着脸气乎乎的,单手按在床边,一个支撑跳下地,躬身行礼,却听惜儿道:“天呀,你怎么还跳来跳去的。你现下可是女娃,再不是以前的男娃了。这行动举止,怎能再像从前那样?”   “我又忘记自己是女娃装扮了!”蒋白忙站定,作个淑女状,发愁道:“姐姐们,之前我扮作男娃时,镇日被蜀王和成哥儿建哥儿他们嘲笑,说我肖女娃。现在我易了女装,又镇日被折桂和丫头们嘲笑我肖男娃,你们说,我要怎么办?”   “这事儿确是难办!”顾元维得知仁元皇帝属意蒋白当太子妃,因拖着不给自己赐婚,只在府内踱步,对孟小富道:“小富,你说这个事儿该怎么办?”   “这个事儿,关键在于白姑娘自己身上。”孟小富随口道:“白姑娘若是喜欢福王殿下,万事好办。”   “对,我怎么忘记这个了。”顾元维拿手里的书敲了孟小富一下,笑吟吟道:“只要小白白和我同样的心思,皇兄总不好硬要棒打鸳鸯罢!”   顾元维不知道仁元皇帝的苦处啊!继敏王府贺府之后,接着是镇南侯和安平侯进宫求赐婚,紧跟着,是刚提拨的年轻执笔吏莫若平求赐婚,旋即,御前行走沈天桐也进宫求赐婚。求的皆是将军府蒋白。   母后那头自不好说服,敏王是自己亲弟弟,要求赐婚,自己也不好一口拒绝。再提贺府的唐至萃,她是北成国公主,远嫁南昌国,当初先皇承诺会把她当自己国家的公主一般对待,这么多年她都没有进宫求过任何事,现下求赐婚,也是不好马上拒绝的。就是镇南侯和安平侯,这两位是先朝有功之臣,自己私底下甚至要以叔父辈待之,现下进宫求赐婚,也一样不好一口否定。至于莫若平和沈天桐,却是今科的探花和榜眼,自己的门生,正要重用的年轻人才。他们第一次求上自己,就被自己一口拒绝,也太打击他们了。   仁元皇帝有些哀怨,你们,你们为何不上将军府去求亲,偏要进宫求我?你们怕到将军府求不着人,难道到我这里,就能求着人了?都怪将军夫人,这还年轻呢,怎么不多生几个女娃?对了,蒋白是将军大人的女儿,又不是我的女儿,我操什么心?全让他们上将军府去求不就得了。   对,就让一干人自己上将军府去求婚,声明蒋白的婚事由将军府自己作主,我不作干涉。一来,全推脱的干净,包括母后那一头,也不用费心去说服。二来,让将军府自己去拒绝诸人的求婚,我犯不着为赐婚的事得罪一干老臣能将。三来,为示公允,我也不下旨,只学平民一样派人上将军府求亲。哈哈,将军府能拒绝各府里的求亲,甚至能拒绝福王府的求亲,焉能拒绝宫里的求亲? 我不是花篮 自打蒋白佛诞日易装之后,除了那几家打算请仁元皇帝赐婚的府里外,平素和将军府有来往的其它夫人们,无不赶着上门探口风,有些是为自己的子侄探问,有些是为亲戚探问,有些受人请托探问,不过几日工夫,将军府的门槛就险些被踏破.就是蒋玄蒋青的婚事,也顺道受到了关注.不单如此,平日跟他们一起学武的师兄弟们,突然都殷勤起来,又是请客又是送礼的,来往的极勤快.这一天,他们又收到了顾秋波差人送来的礼物,却是他们早先在珍宝斋看中,却没有买下的两把弯月刀. "无事献殷勤......."这两把刀是从西域传过来的,价值不菲,咱们虽也买得起,总得掂量着,这才没有下手.如今蜀王买了送咱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得警惕" 蒋青点头道:"咱们平素一处习武的师兄弟,一向只有别人巴结蜀王的份,这回蜀王转头巴结咱们,确实要警惕啊" 蒋青蒋玄一边说着要警惕一边爱不释手的抚着弯月刀,寻思顾秋波都把刀送来了,没理由退回去,只得上外头看看有没有相应的东西,买下来回礼罢了"又是谁送东西来了?" "回少爷,这是福王殿下令人送来的,说是偶然得的东西,他也没用处,就送了两位少爷.盒内另有一物,是请少爷转呈咱们白姑娘的." 见小厮们小心翼翼放下盒子,蒋玄蒋青不用猜,也知道顾元维送的必是贵重东西,不由对视一眼道:"福王殿下他也对白哥儿......"蒋玄见小厮们走的并不远,便止了后面的话,揭了写着自己名字的盒子一瞧,里面是一副白光琉璃鞍,不由怔住了,半晌道:"这可是珍品,有钱没处买的东西,福王殿下就这么随便送出来了?" "瞧瞧,送给我的是水犀甲,虽不如你那副白光琉璃鞍,也是极难得的东西."蒋青也怔住了,抬头跟蒋玄道:"福王殿下这是想用东西先买赎咱们呀?有点糟糕了,我一见这东西,心志有点不坚,感觉很想被他买赎,怎么办?" "兄弟,事关白哥儿的终身,咱们一定要抵住诱惑."蒋玄伸左手拍拍蒋青的肩头,右手继续温柔地抚摸那副琉璃鞍,坚定地道:"东西不能收,要退回去.如果他真的坚持这是无用之物,一定要咱们勉为其难的收下,咱们再收下.当然,白哥儿的事咱们依然帮不上任何忙.纵观这许多送东西来的人中,以福王殿下的性格最对咱们脾性,我有点看好他.万一以后白哥儿却是落到福王殿下手中,这东西就永远是咱们的了.万一白哥儿落不到福王殿下手中,咱们还是要退还给他,不欠他半分人情." 蒋青一对着各种甲骑类,抵抗力就有些差,这会听得有机会永远拥有这副水犀甲,心里乐开了花,嘴里却道:"当然,白哥儿的终身是府里大人要细想的事,咱们什么也不知道." "嗯"咱们要先瞧瞧福王殿下送给白哥儿的是何物,若是不妥当的东西,就先帮她退回去.若是妥当的,先送到祖母那儿过目,过了目再送到白哥儿手中."说着揭了盒子,拎起一瞧,却是镶了银质柄的圆镜子,转掉镜背一看,图案精美,有小字写着"宝相花飞鸟镜",看着古香古色,不由道:"福王殿下莫非知道白哥儿易了女装后,就爱举个镜子睢头上的首饰,这才送了镜子?" 没一会,顾元维送的东西就全抬到了尚婕的房里,蒋镇和蒋华安见了,都相对愕然,这几件东西全是难寻难觅的珍品,顾元维就这样送了出来? 尚婕瞧了瞧那柄镜子,半晌道:"传说这宝相花飞鸟镜,世间只有两柄,一柄在宫里,一柄不知何处?现下福王殿下送来的这柄,究竟是宫里那一柄,还是他在外头得来的?咱们可不能收,统统退回去." 顾元维正以为送去的东西必能讨得蒋白的欢心时,谁料蒋白连瞧也没瞧过,东西就被退回来了.不由傻眼,只对孟小富道:"你先前当密卫,不是说在暗处瞧见许多夫人和姑娘们,最爱就是这些闺中失传之物吗?怎么送玄哥儿青哥儿的东西被退了回来,连镜子也被退了回来?" "福王殿下,这事儿怪不得我,我是瞧见许多人喜欢这些东西,但没准将军府的人就不喜欢呢"我又不是娘们,怎么知晓娘们的心思呢?" "对,这个事儿得请一位娘们帮着谋划才行."顾元维把扇子插到孟小富的衣襟上,仰天大笑道:"我马上进宫,向母后借得一人,保准事半功倍." 沈天桐也同样想刺探蒋白的心思,因知道沈天樱结交的都是诗才出众的一些姐儿,跟乔香巧于诗词一道颇有共同语言,私底下交情不错.这会自然找到沈天樱道:"樱姐儿,你不是跟乔香巧要好吗?我有东西要送给白哥儿,你这回可得帮我一把." "哥哥,你真的喜欢上白哥儿了?"沈天桐跟沈夫人的冷战,沈天樱是听到风声的,只是不好明问,这会听得沈天桐的话,叹口气道:"祖母纵使答应你娶了白哥儿过门,以白哥儿那个性子,能和府里众人和睦吗?"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沈天桐抚着眉头道:"白哥儿扮了多年男娃,要她守规矩,天天晨昏定省,静坐房内,只怕不成.若她不如此,祖母又断断不容.真个不成,我会想法子搬了出去,在近着府里的地方另另赁一所院落,每月回府两次,这样便可保无事." "祖母等人若不答应你搬出去,可该如何是好?"沈天樱忧心忡忡,总怕沈天桐会和当初的堂叔沈愿之一样远走他方. "放心,我既能说服祖母为我求婚,便有法子解决以后的事."沈天桐口气坚决,仰脸道:"不瞒你说,我如今不是怕将军府不乐意这头婚事,我只是怕白哥儿不喜欢我." 就在各府里的哥儿动心思时,各府里的姐儿却为着明儿宫里举办的游园大会而兴奋着,连夜试穿新衣,试插首饰 ,想在宫里的游园大会上艳压群芳.尚婕好容易等得蒋白易了装,第一次要正正经经带丰蒋白这个姐儿进宫,自也不能免俗.这天一早起来,只把行头一样一样的拿出来,给蒋白插上这件,又觉着那件更配她,又换上另一件,忙个不休. 蒋白被折腾了好一会儿,不由嚷道:"祖母,您再插下去,我就变成花篮了,放过我吧" 众人听的皆笑了,都道:"今儿各府里的诰命夫人都会带了姐儿进宫,老夫人憋了这许多年,终于也能带个姐儿在身边进宫,还不打扮你呀?"你乖乖坐着,让老夫人过把手瘾吧若不是夫人要带着两位小哥儿不得空,这会也要过来帮你打扮的." 尚婕犹自怕自己老了,眼光不行,又特意请了莫若慧过来帮眼,一边笑对蒋白道:"你娘不得空,不能跟咱们一起进宫,我自己一个人看着你,可不大放心.好在香巧姑娘自告奋勇,说要陪着你一起进宫,再加上慧姐儿,咱三人一起看着你,总不会出错的.你扮了这些年的男娃,现在虽着了女装,这行动举止,若没有人时时在旁边提醒,总要露出猴儿像来.今儿人多,还有各府里专门冷眼看人的夫人们,若是一个不慎,你穿着女装偏做出男儿行径,白让人笑话."说着话,乔香巧果然赶来了,众人忙先迎了进来,又怕她体弱禁不得吵闹,连问了几句进宫可是人多,真个无碍么?听得她说自佛诞之后,并没有再犯过病,且身上带了药,若有不妥,马上服下药就无事了,这才放下心来. 蒋白见乔香巧穿的素雅,上身是丹黄衫子,下身是玉色绫宽裥裙子,配饰也简单,头上是小簇金银花钗,耳朵眼扣了珍珠耳环,其它地方并没有挂着东西,犹如山谷里一朵清香的小花,不由跟尚婕道:"祖母,你把我收拾像香巧一样就成了.头上插太多东西,我的脖子会歪掉的." 莫若慧也打扮的清爽,上身浅色衫子,下身柿蒂绫长裙.因见尚婕拿了好几套衣衫出来,看着彩绣辉煌,极是醒眼,却提醒道:"老夫人,咱们往宫里去游园,自然是在御花园里逗留的时间多.现下夏初,百花开的正盛,粉紫艳红色色齐,穿得太艳的话,只怕不出色.不若穿的素雅,往满园红艳艳的花儿跟前一站,反是脱俗." "还是慧姐儿提醒了我.如今夏初,天渐渐热了,确是穿素淡些好看."尚婕忙令人收拾起颜色太艳的衣裳,另拿了素淡些的出来,帮蒋白打扮起来.待把蒋白打扮的宜喜宜嗔,这才出门上轿,往宫里而去. 人比花儿娇   尚太后和尚如贞每一年春季,都会请各府里的诰命夫人领了姑娘们进宫游园赏花,今年因事多,又适逢南北谈文论武大会,便搁下了游园一事。四月十六日这一天,却趁着仁元皇帝宴请北成国诸少年之机,把各府里的夫人和姑娘一并请进宫,打算热热闹闹游一次园。   此时春未夏初,正是牡丹盛开的时节,红的有锦红缎、蓝的有鹤望蓝、白的有天鹅绒、黑的有黑花魁、黄的有金玉磐,千姿百态,极其妍丽。众人一进宫,自有人迎到御花园,安置在牡丹花盛开的地方坐下,好就近欣赏牡丹美态。待得宫女引了尚婕和蒋白一行人进来,一众当日佛诞上看呆了眼的哥儿再次移不开眼睛。第一次看到蒋白女装的哥儿,更是差点傻了眼。   北成国诸少年见得蒋白如云的青丝挽了一个小圆髻,鬓边简简单单插了一支西蕃莲翠绿色梢簪,身上着了一袭紫白色折枝花拖地长裙,这会稍稍站定,裙摆微飘,眉眼如画,娇颜如花,居然把她身后一株藤花紫牡丹比的失了颜色。一时皆静了一静,半晌方有人醒过神,询问道:“她真是四年前和小王爷比武那个蒋白?”待得到肯定回答后,好几个少年马上凑到唐世成耳边道:“小王爷,如此佳人,作诗压她一头又有什么意思?若是娶回咱们北成国作王妃,这才是真真正正压下她呢!”   唐世成听的眉毛一跳,嗯,有道理有道理!历来妻以夫为纲,若娶她作王妃,哪须作什么诗压她一头,名份上直接就压过她了。哼,当初你们南昌国的贺词使计娶了我姑姑,皇祖母至今不能释怀,我若是也娶走你们将军府的姐儿,这才大快人心呢!因想着,一时对周况耳语了几句,周况不动声色的听完了,点点头小声道:“此计甚妙,待会游园时,自寻到机会实施的,保准妥当。”   唐世成又眯眼看了一下正和乔香巧说话的蒋白,跟周况耳语道:“她太引人注目,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你小心些,只别让他人察觉。”   “我理会得,小王爷放心。”周况扫了四周一眼,见得不远处就有锦鲤池,心中早有了主意,附到唐世成耳边道:“现下夏初,她衣衫薄,小王爷只要学当初的贺词大人,矣她一落水,马上脱了衣裳下水捞起她,再把池边的干衣裳盖在她身上,赶紧的抱进殿内的更衣室,不使他人看到她湿透的样子就成了。待她换了干衣裳出来,你再当着他们皇帝的面,当众求婚,此事必成。”   唐世成抬头看看蒋白的俏样子,早心动了,嗯,如此文武双全的人儿,正该娶回北成国才是。   这会沈天桐把一个小盒子交给沈天樱,低低嘱道:“你借着和乔香巧说话,请她帮忙递给白哥儿。”   “哥哥,你真决定这么做?”沈天樱觉着这和私相授与差不了多少,有些犹豫,小声道:“你不是求皇上赐婚吗?待下了旨赐婚再送东西岂不是好?”   “皇上还没下旨,我总怕有变。”沈天桐不敢多看站在那边牡丹花下的蒋白,怕泄露自己的心事,只轻轻道:“她收到东西,自然明白我的心意。”   “真要先表白心意?”顾元维这会还在尚太后殿中,听完周嬷嬷说的话,拍手道:“周嬷嬷,我怎么直到昨儿才想起向母后借你作参谋呢?要是一早借了你过府,还怕小白白不对我倾心?现在好了,有你帮着谋划,自能尽早让小白白开窍。”   周嬷嬷笑道:“福王殿下想娶将军府的白哥儿,对将军府来说,本来是恩典,可是现下事情有些复杂,确要先讨了白哥儿的欢心,才有胜算。”   顾元维今早进宫,便在尚太后这儿听到风声,知道贺府沈府宋府等都进宫求仁元皇帝赐婚,仁元皇帝无奈,已是对尚太后说了,蒋白的婚事他不便插手,只让将军府自己决定,想求亲的,统统自己上将军府去求。因寻思趁着今儿游园,先讨得蒋白欢心,明儿再上将军府求亲,不怕事儿不成。   顾元维扯着周嬷嬷说话的当儿,各府里有资格进宫的夫人和哥儿姐儿,皆到了御花园中,正按姻亲交情等分散成几拨说话。有的夫人围着沈夫人探口风,对沈天桐的婚事极感兴趣。有的则围着尚婕恭维,说道将门虎女,这才出了蒋白这样文武双全的女娃。有些则说起京城里的趣闻及这次南北谈文论武大会的结果。更有些悄悄讨论北成国诸少年。各府的姐儿则按了交情深浅聚到一处说话,蒋白身边除了莫若慧乔香巧,照例围着宋晴儿乔潆等人。   沈天樱候得一个机会,挤到蒋白身边,拉了乔香巧道:“巧姐儿,我有事儿和你说,你随我出来。”   乔香巧不疑有它,随了沈天樱到另一边稍僻静的花丛边。沈天樱先说了这阵子作的诗,品评了几句,这才道:“巧姐儿,我其实是有事要请你帮忙的。”   “什么事?你尽管说。”乔香巧和沈天樱略有交情,这会见她郑重,倒起了疑惑,却不敢乱猜。   沈天樱见近前无人,这才把沈天桐的话复述了,低声道:“哥哥让我托你把东西递到白哥儿手中。白哥儿看完自然明白哥哥的心意。”   她们正说话,却听那边传来一阵笑声。转头一看,原来宋晴儿拿手中的团扇去扑一只蝴蝶,扑的娇喘乎乎,却愣是没扑着,谁料那只蝴蝶飞到蒋白近前,蒋白袖子一挥,就把蝴蝶卷在袖中,这会笑嘻嘻把蝴蝶丢到宋晴儿的团扇上,宋晴儿却不卖账,只嚷道:“白哥儿,好好一只蝴蝶,你把它卷昏了,这会飞也飞不起来,还有什么好玩的?”   “我只轻轻一卷,它就昏了,我也没办法!”蒋白分辨着,拿手指去碰蝴蝶的翅膀,喊道:“喂,小蝴蝶,你别装昏了,再装我就真的把你打昏。”她这里话音才落,那只蝴蝶翅膀一动,猛的飞了起来,绕过她的肩膀,只几下就钻到牡丹丛中藏了起来。众人不由一阵哄笑。   贺信之见得蒋白卷蝴蝶,早跑了过来,递过自己手中的扇子道:“白哥儿,你想要扑蝴蝶玩的话,用我的扇子扑。”   “不用,我用手也能捉到的。”   贺信之见蒋白不接扇子,把扇子往她手里一塞,笑道:“不扑蝴蝶,你用来扇扇风也成。今儿有些热呢!”   顾秋波正和顾眺飞说话,眼角却扫着蒋白那边,见得蒋白身边一直有人,竟是没机会和她单独说话,不由有些心不在焉。   顾眺飞早上随母亲到尚如贞殿中请安,却是听闻了好几家府里的人进宫求赐婚,仁元皇帝皆不应的事,这会悄和顾秋波道:“不得了,不单你们敏王府,好几家府里的人都进宫求赐婚了。只怕你要落空。”   “我让母妃明儿上将军府去求!”顾秋波听得顾元维也到仁元皇帝跟前求赐婚,却有些慌神,别的人自然抢不过自己,但若是王叔想抢,自己除了快他一步,还真没有法子可想。   他们正说话,却听内侍尖声喊道:“太后娘娘驾到!”一时忙止了话过去拜见。   尚太后一坐下,仁元皇帝和尚如贞也来了,待得众人行完礼,各各归座,宴席这才正式开始。   尚太后坐在上头见得蒋白人比花娇,不由感叹,看看咱未来的小媳妇,还真个出色啊!元维素来是一个挑惕的,现下看她也看的目不转睛,却真个上心了!昨儿就听得好几家府里进宫求赐婚,皇后也有心让蒋白当太子妃,想抢的人可不少。可惜啊,你们碰上的是我,肯定没戏了!   这会案台下,乔香巧却把一个小盒子塞在蒋白手中,凑在她耳边道:“樱姐儿递给我,让我递给你的。你待会瞧瞧!”   “樱姐儿递给我的?这要是以前,我定要以为她跟你一样,也想嫁给我。”蒋白袖起盒子,不由开了一句玩笑,却感觉右袖被人拉扯了一下,莫若慧也塞过一个小盒子,轻声道:“周嬷嬷刚递给我,说是福王殿下让她递给你的,你待会瞧瞧!”   不准备嫁人   虽是仁元皇帝赐宴,但这些人今儿进宫,其意却不在吃上头,只匆匆饭毕。饭后另摆上瓜果茶点等物,这才是联诗大会。联诗自然是文官家哥儿姐儿的强项,少不得大展身手。至于武官家的哥儿姐儿,他们虽不会作诗,却把希望寄托在蒋白身上,心下寻思,只要蒋白作得好诗,压住众人一头,一样是为武官家的哥儿姐儿争得脸面,因此也不担忧,只旁观而已。   唐世成早有心压住蒋白一头,抢着坐在蒋白上首,一轮到他联诗,出口便是奇诡之句,让人不好联下句的。蒋白这几年学作诗虽有进步,终是不能若沈天桐沈天樱等人随口联得佳句,只她却不慌不忙,笑嘻嘻把头挨在乔香巧肩上,娇娇道:“香巧帮我联一联,我懒得动脑筋。”   这样也行?唐世成眼见别人都不说什么,似乎蒋白让乔香巧帮着联诗是天经地义的事,待要拦阻,又显得自己太着迹,一时只得忍了下来。   乔香巧其父是大诗人,联诗一事自然难不倒她,不光代蒋白联了诗,自己也顺道联了一句,皆是佳作,引得好几个少年郎偷偷的看她。   蒋白见乔香巧出风头,与有荣焉,得意极了。唐世成只是郁闷。顾元维等人却暗暗乐了。   联诗完毕,却是正式游园。眼见各位哥儿姐儿散成几拨过去欣赏牡丹花,尚太后便留了尚婕说话。   尚太后昨儿听得好几家府里的人进宫求赐婚,一时吃了一惊,这些府里的哥儿可有好几个是当初见着蒋白落水的,本以为他们中一定有人会把事情宣扬了出去,谁知道他们似乎都忘记了这件事,好像有心维护着蒋白。非但如此,他们还央得府里大人进宫求赐婚,看来是真喜欢蒋白的。既然如此,自己也没法拿乔,只得跟尚婕服软了。一时和尚婕道:“妹妹,元维喜欢你家白哥儿,我这个做娘的,自然要成全他的心愿。如今几家府里的人进宫求赐婚,皇上都没应下,料着他们很快会上将军府求亲的,你可得早些作定断。再如何,白哥儿已是被元维抱过了,若是定了别人,总归是不妥当。”   尚婕见尚太后不再拿乔,反以诚恳的语气说话,却不好硬气了,只得道:“太后娘娘,论起来,福王殿下能看中白哥儿,自是白哥儿的福气。只是白哥儿自小扮作男娃,养的男娃性子,怕配不上福王殿下呢!”   “配的上,配的上。”尚太后见尚婕口气松动,只笑道:“元维那个性子也古怪,寻常人家府里的姑娘,只怕也抵受不得他。反是白哥儿这个性子的,却和他说的来,甚是和睦。”   “虽如此,这个事还得回府和华安他们商量一下。毕竟将军府只有白哥儿一个姑娘,全疼的不行,这等许配人的大事,自得大家都同意才成。”尚婕寻思得一回,想着以蒋白的性子,若要配人,除了贺府,就是没有婆婆镇守的福王府最相宜了。因软了口气,却没有马上应下来,只笑道:“不瞒太后娘娘说,自打佛诞日之后,已有许多家上将军府提亲,我们自然没应下。只是贺府和莫府两家,因是亲戚上头,却没把话说绝。现下还没回绝他们,我就应下太后娘娘,却怕他们埋怨。若被他们说我拿着孙女攀福王殿下这高枝,却对白哥儿不好。您看……”   “既如此,我明儿让周嬷嬷陪同官媒上将军府提亲。”尚太后沉吟一会道:“我不以太后的权势压人,只和他们一样上将军府求亲,贺府莫府总没话说了吧?”   尚太后和尚婕说话的当儿,仁元皇帝却和尚如贞道:“待会你跟各府里的夫人们说,因进宫求赐婚的人太多,我不好偏向谁,只让他们自行上将军府求亲罢!至于将军府要应下谁,自然是将军府自己的事。”   “哪,咱们也派了官媒上将军府提亲?”尚如贞正发愁争不过尚太后,这会愁颜稍解,笑道:“太子妃和福王妃,谁更尊贵些,将军府自然晓得。我倒不信他们不让白哥儿做未来的国母,却要去做那闲散王妃。”   他们正说话,却听有人惊慌的嚷道:“锦鲤池那边有人落水了!”   “怎么回事?”仁元皇帝不由皱眉,忙令人去瞧。过得一会儿,就有人来禀了事情的经过。   “禀皇上和皇后娘娘,适才蒋府白姑娘向宫女要了鱼食,拉了乔姑娘和莫姑娘到锦鲤池边,扶着栏杆洒鱼食。北成国几个少爷也到锦鲤池边看锦鲤,一时打闹,有一个少爷推了周少爷一把。那周少爷猛的朝前扑去,眼看着就要撞上白姑娘,白姑娘只把手里的两个盒子一抛,一手拉着乔姑娘,另一手拉着莫姑娘,一个旋身就避到一边去了。周少爷自己收势不及,扑到栏杆边上,直栽进锦鲤池中。这会已捞了上来,换了干衣裳,却是无碍的。”   内侍禀报周况落水经过的当儿,乔香巧却在发愁,樱姐儿给的东西是交到白哥儿手上了,可是白哥儿还没看清盒里是什么东西,就把盒子抛到池水中了。现下捞了起来,只看到盒子里装了一块玉佩,里面一张纸却泡的稀烂,根本看不出原先写了什么字。这会白哥儿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樱姐儿递给她一个玉佩是何意呢?不过,樱姐儿既然把东西托到我手上,又说了这么一番话,我少不得借机在白哥儿跟前说说桐少爷的好话。瞧起来呢,桐少爷为人倒不错,白哥儿要是嫁给他,应该不会吃亏。我以后上沈府找白哥儿和樱姐儿谈诗论画也便宜。不管如何,我支持桐少爷!   莫若慧和乔香巧一样发愁,深觉难以向周嬷嬷交代。唉,白哥儿正要揭盒子看,那周况忽然冲了过来,白哥儿还没看见里面装了什么东西,盒子就掉到水里了。如今捞起一看,盒子里放的却是白哥儿以前戴过的虎形玉牌,至于里面一张纸,那字迹自然糊掉了,哪儿瞧得清?周嬷嬷把东西托到我手上,我自然负责。论起来,以白哥儿的性子,确是嫁进福王府自在。若是嫁到别的府里,婆媳妯娌等等,她能应付的过来吗?娘虽然希望哥哥能说下白哥儿,要我帮着哥哥些,但以我来看,哥哥和白哥儿的性格天差地别,实在配不到一起去。硬要说下白哥儿,只怕哥哥受不得白哥儿的性子,异日会后悔,只是娘不听劝,一心一意要说下白哥儿,我得设法再劝劝!现下瞧着,只有福王殿下的性子和白哥儿最相配,我自然支持福王殿下。   待得游园结束,从宫里出来时,因见天也不早了,乔府离皇宫所在地却远,尚婕怕乔香巧劳累,却笑道:“香巧姑娘,你今晚不若就安歇在将军府好了,让你丫头过去乔府说一声罢!”   乔香巧正觉着有负沈天樱所托,想在蒋白跟前帮沈天桐说说好话,听得尚婕的话,自然应了下来。   却说唐世成回到驿馆中,气的吃不下晚饭,只嚷嚷道:“那个蒋白,就是我们的克星!”说着,又转头对周况道:“阿况,你平素身手也不错,这回是怎么回事,居然自己跌进池里了?”   “小王爷,那蒋白今儿着了女装,娇滴滴倚在栏杆站着,我一时昏了头,忘记她身手不错,只以为一冲过去,她一惊,我再一掀栏杆,她必跌进池里。谁料我冲势未缓,她却抛了手中的盒子,足尖一点,拉了另两位姑娘避开了。我自己收势不及,倒跌进池子里。”周况也羞惭,怎么一见人家漂亮,就忘记人家身手不错这回事了?这下好了,自作自收。   唐世成犹自不忿,半晌道:“因你自己跌进池里,咱们的计划就泡汤了。我没奈何,只得拉了国使上前见他们的皇帝,假借皇兄的话,说道南北两国交好,至今几十年,现下却想和南国再结姻亲,因此想求娶将军府蒋白为王妃,请求皇上赐婚。他们皇上只回了我一句,说道南昌国好几家府里的人都进宫求他赐婚,他都没有应下来。如今想求娶将军府蒋白的,只得自行上将军府去求。国使转头和我合计了一会,却说娶了蒋白回北成国,却能挟制住蒋华安,实实是大妙计,现下只准备了礼物,明儿就护送我上将军府正式求亲呢!只是蒋白不得已嫁给我,和我上将军府去求,这可是两回事。真求着了她,自然是国婚,她有旨意在身,我将来能不能压住她,还真难说。”   “小王爷,这蒋白文武双全,生的美貌,又是蒋华安的女儿,若是求亲成功,于北成国来说,确是喜事。”周况和其父周匡正一样,善于谋划,这会沉吟道:“明儿上将军府去求,却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明以国家大义,说及两国交好结姻亲的重要性,把这个事上升到两国邦交的高度,才有希望成事。”   这会儿,蒋白却和莫若慧和乔香巧在房里说话。蒋白兴奋的拉着乔香巧道:“香巧,你今晚跟我一起睡如何?慧姐姐也一起睡,好不好?我从前扮作男娃,连丫头的手也不好多拉,更不用提和你们抵足而谈了。现在好了,我爱和你们怎么拉扯都成,睡一起也没问题了。”   乔香巧和莫若慧见蒋白拉着她们不放,自然笑着应下了,又去点她的额头道:“幸好你是女娃,你要真是男娃,不把所有女娃儿迷倒才怪!到那会,说不定我们真的会一起嫁给你呢!”   “啊哈,如果我真是男娃,我就真的把你们一起娶进来。还有晴姐儿和潆姐儿,也一起娶进来。”蒋白笑嘻嘻道:“慧姐姐稳重,会得帮我持家事。香巧灵秀,会得陪我吟诗作画。晴姐儿和潆姐儿喜欢小娃儿,身子也壮健,会得帮我生娃。……”   乔香巧和莫若慧悄悄对视一眼,她都穿回女装了,居然还和男娃一样的想法,没想过嫁人,只想着娶亲!那些要上将军府提亲的哥儿,有得头痛了!   莫若慧见蒋白忘记自己是女娃这个事,只一意展开妻妾成群的想像,哭笑不得,打断她的话道:“白哥儿,你毕竟不是男娃,总有一天要嫁人的,可有想过要嫁什么人?”   “没想过!”蒋白说的正兴奋,被莫若慧打断了话,只挥挥小手道:“慧姐姐,我一早跟你说过,我不准备嫁人,只打算娶一个进来。” 纷乱议亲日 一 安平侯夫人和镇南夫人回到府里时,都有些嘀咕,本以为进宫求赐婚,将军府这头亲事,是十分稳妥的。谁料今儿进宫参加游园会,却从皇后嘴里得知,这次进宫求赐婚的,还有好几家府里的人。皇后只说皇上为难,谁也没应下,让她们自行上将军府求亲。只是有资格进宫求赐婚的,自然不是等闲人家,倒不能轻视。如今若要婚事顺当,自然得捷足先登,早早上将军府提亲方妥。因想着,不顾劳累,忙忙请了媒婆上门,商议细节,只待第二天正式上将军府求亲。 沈玉照却隐约听得风声,说道尚太后属意蒋白当福王妃,心下虽惊疑,却寻思着顾元维毕竟大着蒋白一辈,且性子跳跃,未必肯娶亲,此事还有盘桓的余地。如今宫里既然没有明言,自己就先打了退堂鼓,反倒不妥。且秋波心心念念要娶蒋白,只得照常上将军府提亲了。只是有了尚太后属意蒋白这个风声,只怕将军府不敢轻易答应别家府里的求亲。还得自己亲上门去,给足将军府面子,这头亲事才有机会成功。 却说唐至萃游园会结束回了府里,便跟贺词道:“我一早说凭白哥儿这个相貌身世,一矣易了装,求亲的人不把将军府门槛踏破才怪?这果然!还没十天时间,就有好几家府里的人进宫求赐婚,听闻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现下皇上一说让各府里的人自行上将军府求亲,这起人为了争面子,不落后于人,誓必明儿就会上将军府求亲的。这当下就算咱们请了媒婆上将军府,将军府怕拂其它府里的面子,也就不好答应咱们。为今之计,便是请了媒婆的同时,我也亲自上将军府去。只当着众人的面,说道若将军府答应这头婚事,我会把白哥儿当自己女儿疼爱,绝不藏私。单凭这一点保证,其它府里的人就未必能响口说出来。况且婆婆虽不大愿意帮咱们上将军府说亲,但是她那般疼爱白哥儿,也是有眼皆见的。蒋老夫人和你妹妹肯定会乐意这头亲事。” 尚婕倒确是乐意贺府这头亲事,只是尚太后今儿服了软,亲自开了口,她却也没法推脱,这会同贺圆道:“因白哥儿打小扮作男娃养,又不敢让她乱碰女娃的物事,好多事儿也没告诉她,还想着待易了装再慢慢教导也行的。没料到这才易装没多久,各府里就有许多家上门来提亲事,皆是不好推脱的。听说好几家府里的人进宫求皇上赐婚,就是太后娘娘,先头也想让皇上给福王殿下赐婚的,恰恰是一团乱。如今这个样子,求亲的人只怕会越来越多,咱们可得早作决定,先看准了人,为白哥儿谋一头好亲事,好绝了其后的麻烦事。白哥儿这个性子的,我想来想去,只有福王殿下和信哥儿两个,才是良配。如今且看信哥儿的娘能不能凭着北成国公主这个身份,又持有先皇御赐玉牌这件事,压下为太后娘娘说亲的官媒。若她压的下,咱们就把白哥儿许给信哥儿。” 因贺信之与蒋白是嫡亲的表姐弟,血缘如此之近,贺圆自然不愿意把蒋白许给贺信之。除了唐至萃,若其它府里的人确是没胆量跟尚太后抢媳妇,她倒宁愿把蒋白许给顾元维。只是这个话却不能当着尚婕的面说,省得她以为自己这个亲娘不帮着女儿谋一头好亲事,只顾害怕尚太后。这当下只道:“太后娘娘尊贵,她想为福王殿下说亲,若是落了空,会不会恼羞成怒,反不利于信哥儿将来的前途?” 尚婕也虑到这层了,一时笑道:“这个你放心就是。太后娘娘再尊贵,没了皇上皇后的支持,没了尚府的支持,她的手就伸不到贺府里。且为了说亲一事迁怒于贺府,迁怒于信哥儿,器量也太小。她也做过一国之母,先头也深明大义,现下虽偏着福王,断断不会做出这等事来让皇上等人为难。” 自打唐至萃到将军府透口风,尚婕也动摇之后,贺圆也曾经安慰自己说,古代表兄妹成亲的比比皆是,并没有见着谁生出白痴儿了。就是当今皇上和皇后,也是表兄妹,太子等人不是精明稳重么?小白嫁了贺信之,未必就会生下低能儿,没准还能生下更聪明伶俐的娃儿呢?她虽如此安慰自己,终是心结难解,只寻思有什么法子能避免蒋白嫁给贺信之。现下尚婕一心为蒋白着想,甚至不惧尚太后这个太后娘娘,又说出这一番话,她怎能持相反意见?心下苦笑,唉,到时求亲的人上门,自己且暗暗助着福王府的人或是莫府的人,看看能不能压住唐至萃。真不行,就让小白装病,只说今年流年不利,不能定亲,把这一总的事全推脱了。至不济,就宣布小白要招婿进门,看看谁敢应下来? 她们这里正商议,蒋华安却从外间回来,进来便道:“沈愿之回来了,今晚请我在酒楼吃的饭,除了叙旧之外,却是为着桐哥儿的婚事。他直言说道桐哥儿佛诞日那天写了信回乡下给他,请他回京城帮忙上将军府提亲。现下他求到我跟前,我一时推脱不得,只说回府里和众人商量了再说。” 蒋华安和沈愿之一直有联络,交情非浅。且当年蒋华安北成国之行,多得沈愿之相助,才妥妥当当回国,算起来,蒋华安还欠着沈愿之一个人情。况且沈愿之虽辞了官,但仁元皇帝已明言过,虚以空位待他回心转意,这么样一个人物代侄儿说亲,将军府实在不好一口拒绝。再说了,除去沈夫人和尚婕当年一点旧怨,只论沈天桐本人的话,他是今科探花,现有功名在身,文武双全,正是各家府里争抢的佳婿人选,蒋华安一时已是把心偏向了沈天桐,这当下道:“若论起各府里的哥儿,自然是天桐最为出色,白哥儿配他,倒是合适。” 尚婕一听蒋华安的话,却止住他的话道:“虽则沈天桐比信哥儿出色,但以白哥儿的性子,进沈府只怕不妥。且沈夫人和我一点旧怨,你们也尽知,把白哥儿许了沈家,只怕白哥儿受罪。” 蒋华安对尚婕和沈夫人的一点儿旧怨,只认作妇道人家的小心眼爱比较,并不往心上去,这会笑道:“天桐方方面面都不错,白哥儿要是许了他,他自然尽力维护,岂会让沈府里的人随意欺负?且沈府毕竟是诗礼人家,怎会亏待白哥儿?” 沈夫人对尚婕的埋怨,毕竟是暗地里的,贺圆知之甚少。且贺府和沈府相厚,贺圆小时候过沈府,沈夫人也是极喜欢她的,至她嫁进将军府,这才少了来往。因此她对沈夫人的印象却不错。这当下听得沈愿之亲上京帮沈天桐求亲,蒋华安又偏向沈天桐,她倒是不好说什么。心下只叹息,唉,只有一个女儿,却许谁好呢? 蒋华安虽属意沈天桐,但尚婕却坚持蒋白不能嫁进沈家,两人各自讨论了好一会,都说服不了对方,便齐齐转头问贺圆道:“你的意见呢?” 尚婕寻思贺府毕竟是贺圆的娘家,相较于沈府,贺圆应该乐意蒋白嫁进贺府的。而蒋华安却认为,贺圆必会同自己一样,属意更为出色的沈天桐,而不是比蒋白还要小几个月的贺信之。 贺圆这会却把各位哥儿在心内寻思了一个遍,再次不得不承认,蒋白这个性子,嫁进福王府才能过的最逍遥。只是尚婕和蒋华安这会都各有属意的,自己再提出不同意见,更是火上浇油,只得笑道:“两个都好。只是白哥儿自小充作男娃养,这会论婚事,怕得问一下她自己的意见才成。若她不愿意,只怕嫁过去之后就要鸡飞狗跳了。” 尚婕和蒋华安都一怔,俱笑道:“这倒是。现下几位想上将军府求亲的哥儿虽都不错,但也得白哥儿自己愿意。待明儿问问她再论。” 三人又讨论了一会,这才各去安歇。 第二天一早起来,才梳洗饭毕,前头早有人匆匆进来向尚婕和贺圆禀报道:“老夫人,夫人,镇南夫人和安平侯夫人亲领了媒人并哥儿上门来了。” 这么早就来了?尚婕和贺圆对看一眼,正要迎出去,管家娘子又进来道:“老夫人,夫人,敏王妃和唐公主也亲领了媒人和哥儿上门来了。还有莫太太请的媒人也上门了,莫太太正迎了进来。” 虽是初夏,尚婕和贺圆几乎淌汗了,这叫什么事?全凑一堆来说媒,当着他们的面,无论应承哪一家,都会得罪其它数家。况且这些夫人们亲领了哥儿和媒人上门,是何等郑重的事?若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也不好拒亲事。再说了,这么一干人一起来求亲,将军府若一个也不应承,自然是把他们齐齐得罪了,反会使他们团结起来,说道将军府端着不肯答应婚事,这是瞧不上普通府里,想让女儿进宫呢! 尚婕和贺圆这头迎了众人进府坐下,那头管家娘子又匆匆进来道:“老夫人,夫人,福王殿下和宫里的周嬷嬷领了官媒来了!” 顾元维一行人进将军府时,将军府门口又停下一辆马车,车帘一掀,跳下两人,一个是沈天桐,另一个豁然是沈愿之。随在他们后头的一轿小停也停了下来,下轿来的却是沈愿之请的金牌媒婆。 纷乱议亲日(二)   在莫太太看来,自家儿子莫若平这回高中榜眼,又是皇上钦点的执笔吏,少年得志,正是普通府里的佳婿人选,虽说求皇上赐婚一事没了下文,但只要请了媒婆上门,诚心诚意的向将军府求亲,这头亲事,也还有几分把握。现在看着满厅的人,却不得不承认,自家儿子没法跟人家比。这安平侯夫人和镇南夫人还罢了,这敏王妃和福王殿下,自己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和他们相争。只是这会媒婆都请上门了,一字未提就让媒婆回去,显的太着迹,还怕人家媒婆事后会说,那莫家呀,一瞧见皇亲贵族也上门,提也不敢提,马上就让我回去了,多可笑呀!若这样传出去,儿子脸上可没光。   莫太太心里打了退堂鼓,却又寻思着,这可是将军府,不比普通府里。自己儿子虽比不得这些人,若是将军府就是看中自家儿子呢?若儿子当了将军府的女婿,将军府自然护着他,难道就会惧着这些人?还是瞧瞧再说罢!   莫太太心下摇摆未定,一抬头见得沈天桐等人进来,后边跟着的是自己请了几回皆请不到的金牌媒婆,张了张嘴又合上了,因悄悄拉了自己请的媒婆到一边道:“看今日这形势,只怕求亲一事不会有结果。待会咱们只看热闹,不必出声。纵使今儿的事不成,辛苦钱照样不会少了你的,异日看中了其它府里的姑娘,再请你过去说媒。”   媒婆一向在各府里行走,自然认得这些来提亲的夫人们,这会也吓的脚软,听得莫太太的话,正中下怀,又听得不会少了她的辛苦钱,脸上更是透出笑来,一时应了,却附耳过去笑道:“求亲的人皆是要强的,怕待会就要争起来了。只是将军府只有一位姐儿,其它人总要落空。先时你提过你家姐儿也没许人,若能趁机和这些夫人们拉拉关系,把你家姐儿许给其中一家,胜似在外头到处打听。”   莫太太听的心头一跳,回转身见得众人皆落了座,各自打着太极,却寻个机会向杏仁招了招手,待杏仁过来了,这才低声说了几句话。杏仁听得直点头,自过去附耳和贺圆说了。贺圆听了,却过去和尚婕嘀咕了几句,尚婕倒喜动颜色,低声道:“慧姐儿是一个好的,我一早就想认了她当干孙女,如今求亲的人太多,若认下她,没准真能为她谋一头好亲事。”   莫太太见得尚婕在那头朝自己点点头,心下大喜,今儿纵使儿子的婚事没有着落,女儿总会有一点眉目的。   这会儿,唐至萃正和众人道:“信哥儿和白哥儿两个是表姐弟,且自小和睦,贺府自然想着亲上加亲。且不提信哥儿他爹这个做舅舅的百般疼爱白哥儿,就是我这个做舅母的,也一向看的白哥儿像自己家的女娃,若白哥儿过了贺府,阖府自然把白哥儿捧在手心。至于信哥儿的人品相貌,这却有眼皆见,我倒不必再自夸的。”   安平侯夫人眼见来的人越来越多,深觉今儿说亲的事不易为,听得唐至萃的话,却道:“信哥儿虽不错,无奈年纪小,将来如何,现下也瞧不出来。倒是我家建哥儿,大著白哥儿两岁,自然有尽让的,正是良配。”   镇南夫人却和莫太太一样,心下暗暗打了退堂鼓,因她和安平侯夫人要好,听得安平侯夫人反驳唐至萃,也在旁边助阵,只夸宋建稳妥,配蒋白正好,又道自己本来要为孙儿乔成提亲的,既是安平侯夫人要为宋建提亲,这会也觉着宋建更合适蒋白了云云。   乔成在一边听得祖母倒戈,居然帮着别人,气得脸都绿了,只恨恨瞪着宋建。宋建心下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摊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   顾元维听得安平侯夫人镇南夫人和唐至萃一来一往,说的热闹,突然笑吟吟插一句话道:“几位夫人别吵了。小白白和谁最相配,得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说了算。”   尚婕自打那回在冷泉宫避暑,顾元维抱了蒋白之后,一直对他不爽,这会听得他的话,心里却舒爽了一些,笑向安平侯夫人和镇南夫人等人道:“各位夫人亲来将军府说亲,自是将军府的荣耀,只是白哥儿终是只能许给一家,总有人要落空。如今我还有一位干孙女,虽未正式向外说道,却一向视如亲生孙女,她就是一直住在将军府里的慧姐儿,夫人们且考虑一下,若觉着她好,异日再上门来求亲也成。”   贺圆其实挺想把莫若慧留着给蒋玄,可是一想莫若慧都十四岁了,过了年一定要嫁人,而蒋玄过了年才十四岁,自己却不想他这么小成亲,总得过十八岁才成。因听得尚婕的话,也赶紧帮腔道:“论起慧姐儿,却是一个稳重有礼的。举止说话,那种落落大方,白哥儿不如她多矣。谁家府里娶了她当媳妇,却是有福。”   现下莫若平中了榜眼,看样子皇上又有意重用他,没准这败落的莫府很快又兴盛起来呢?况且蒋老夫人当众说视莫若慧为亲孙女,有了这一层,莫府也算是一头不错的亲事。镇南夫人因打消了和众人相争蒋白的念头,一听尚婕的话,马上抬眼看向莫太太,见其也看过来,便笑着点点头。莫太太知机,大喜过望,一时去看乔成,见他坐在那边,相貌虽比不得顾元维沈天桐等人,却也极俊秀的,举止行动也落落有度,心下已是中意起来。   却说沈玉照见得顾元维真个领了媒婆和周嬷嬷一起上门说亲,一时却吃了一惊,及至见得沈天桐和沈愿之来了,更是吓了一跳。待得沈天桐和沈愿之上来见过,这才拉过沈天桐道:“桐哥儿,你这是……”   “桐哥儿也是来提亲的。”沈愿之代沈天桐答了一句,笑着道:“倒没想到敏王府也来提亲,真是碰巧。”   顾秋波见得沈天桐也来了,只觉眼角突突的跳,苦着脸道:“桐哥儿,你一向看不惯白哥儿,这是凑的什么热闹?”   “我……”沈天桐咬咬牙,低声道:“谁说我瞧不惯白哥儿了?要是瞧不惯,何必央了叔叔来提亲?只是没料到福王殿下也来了。”   顾秋波回心一想,这厅里的人除了顾元维,其它人却是不怕的,也不再和沈天桐说话,只跑过去和顾元维道:“王叔,我真个喜欢白哥儿,你……”   “嘘!不要白哥儿白哥儿的叫,得改口了。”顾元维自然知道顾秋波想来求自己把蒋白让给他,哪容他开口,只横手指在唇上道:“迟些呢,你得叫小白白婶婶,哈哈!”   “王叔……”以后要叫白哥儿婶婶?顾秋波只觉一阵恶寒,涨红了脸,扯着顾元维的手臂道:“这事儿……”   “这事儿没得商量!”顾元维轻轻拍开顾秋波的手,笑吟吟道:“没法子,我比你更喜欢小白白!”   沈天桐见过众人后,不由发愁,别的府里也罢了,这福王府和敏王府的人也来了,怎么争得过他们?   “将军府姐儿自小充当男娃养,这婚事上头,只怕不全是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作主,还得问她自己的意见。你先头说送了玉佩,她若明白你的心意,这事自然成了一半,倒不必忧心。”沈愿之抬眼看一下满厅的人,半倾了身子凑近沈天桐道:“这事成不成,全在蒋白自己身上。”   众人正乱纷纷说话,却见管家娘子赤白着脸进来道:“老夫人,夫人,北成国小王爷领了媒婆上门来了。”   “什么?”贺圆不由吃惊,当年正是因为北成国王爷在议亲那日插了一脚,才导使自己早早嫁过将军府,现下小白的议亲日,北成国小王爷又来了,这是历史重演吗?不行,小白不能这么早嫁人。得再养两年,多多教导,方才放心让她嫁人。   尚婕一听唐世成来了,只觉脑仁生痛,这满座坐着的夫人们还没论清楚,又来一个,还是北成国的,这不是添乱吗?   莫太太在旁边瞠目结舌。福王殿下和蜀王是亲叔侄,蜀王和沈天桐是姑表兄弟,沈天桐和宋建是姨表兄弟,宋建和乔成的母亲是堂姐妹,论起来也是姨表兄弟,这些人一起上将军府说亲,这已是够乱了。现在好了,又来一个北成国小王爷。这小王爷可是唐公主的侄儿,这是姑侄一起提亲来了。如今和这些人最没有关系的,就是莫府了。没准这些人争来争去,却让莫府渔翁得利了呢?   外头人仰马翻的当儿,蒋白在房里隐约听得风声,正待出去瞧瞧,却被莫若慧拉住了,悄声道:“白哥儿别出去,今儿来的,只怕是提亲的人。”   “提亲?”蒋白摇摇头道:“我爹当年可是二十一岁才成亲的,我祖父二十九岁才成亲呢。我哥哥才十三岁,只怕不会这么快成亲的。”   莫若慧笑看了蒋白一眼,招手叫过折桂道:“你出去探听一下,看看是谁家府里的人来了,再进来细说。”   乔香巧昨晚和蒋白同床共寝,吹了一阵子枕头风,说了好些沈天桐的好话,无奈蒋白懵懂,居然一句也没听进去,当着莫若慧的面,她又不能明说,只得作罢,这会笑道:“沈府肯定上门提亲来了。”   “樱姐儿才貌双全,配我哥哥却是正好!”蒋白一听沈府来人,拍手笑道:“我出去瞧瞧热闹。”   “白哥儿,提的不是你哥哥,是你!”莫若慧和乔香巧见蒋白抬脚就要走,忙双双扯住她,低声道:“你可是乖乖坐在房里别出去呀!”   “提的是我?”蒋白犹自奇怪,眨眼道:“难道不是先提哥哥,再轮到我么?”   这会折桂在侧门已是瞧清楚了厅里坐着的人,再听得几句话,早飞奔进房里,喘着气道:“白哥儿,不得了,外头好多人,全是提亲的。连那北成国小王爷也来了。”   “啊!”莫若慧和乔香巧齐齐愕然,“北成国的来凑什么热闹?白哥儿,你属意谁?快跟我们说了,我们好悄悄禀了夫人,早些定下人选,省的叫那北成国小王爷来捣乱。”   “折桂,你属意谁?”蒋白听得这些人是向自己提亲的,心下也有些慌了,拉了折桂道:“看你的意思了,你要喜欢谁,咱们就定下谁。”   “怎么是问我呢?”折桂摸不着头脑,怔怔道:“又不是我要嫁。”   这会在宫里的尚如贞早听得众人皆到了将军府提亲,不由着急,跟仁元皇帝道:“我还想着待钦天监择个吉日再上将军府提亲,没承想他们一个比一个快,都领了儿子和媒婆上将军府去了。这会顾不得了,只好让严嬷嬷领了官媒也上将军府去。虽说太子妃和福王妃相较,有眼色的都会选太子妃,但这等人多嘴乱的场合,谁个有气势,谁个能当众说服别人,谁个就赢了。现下福王殿下也亲自到将军府去,只怕严嬷嬷不敢和他正面相争。将军府一时为难的话,这事儿……”   “不放心的话,咱们就亲上将军府去!”仁元皇帝笑吟吟道:“咱们也学他们一样,领了儿子上将军府去。” 纷乱议亲日(三) 因为唐世成突然上门,正针锋相对的夫人们都掉转了枪口,一致对外,难得的团结了起来。唐世成在北成国国使的怂恿下,临时起意上将军府提亲,准备本来就不充分,再加上他们一行人除了媒婆之外,全是男子,嘴巴子功夫哪儿能敌过这些能言善辩的夫人们。就是唐至萃这个姑姑,见得他也来求亲,虽没有加入战阵,那眼神儿也不大友好。唐世成一时成为众矢之的,这会暗暗嘀咕,这蒋白竟是一个宝,居然引的这么多家一起上将军府求亲,这回就是想对将军府晓以民族大义,这些夫人们也不会让你把话完整的说出来啊!秀才碰着兵,有理讲不清是什么状况,就是现在这种状况啊! 蒋白这会在房里只顾寻问折桂喜欢谁,折桂纠结的不行,莫若慧和乔香巧却哭笑不得,正待说话,却见杏仁神色慌张,满脸是汗的进来,颤着手说不出话来。众人一怔,都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杏仁且不答,只接过折桂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这才喘过气来道:“皇上皇后着了便装,带着太子殿下亲上门来了!还不让人正式接驾,只让众人把他们当成普通人看待。众人如何敢当,早就跪了一厅。将军等人也迎出厅里,拜见之后也不敢坐,全立在厅中。有一位媒婆想来第一次得见天颜,激动的不行,居然昏了过去,正叫人掐人中灌水的。总之,厅里一片乱。” 杏仁把杯里的水一口气灌完了,情绪平复了一些,这才接着道:“白哥儿,今儿来的,全是提亲的。老夫人说了,待会若要你出去说话,你只放胆说就是,不必惧着皇上和皇后娘娘。只是皇上皇后亲来了,却怕其它府里都不敢跟皇上皇后相争,不知道最后要如何了局?” 莫若慧和乔香巧比蒋白先反应过来,都惊的张大嘴巴道:“皇上皇后都亲来了,这还有何话说?白哥儿自然是太子妃了!” 蒋白也吓了一跳,嚷道:“皇上也来凑热闹了?” 这会厅里众人惊魂未定,暗暗嘀咕,皇上,您这是凑的哪们子热闹?开国以来,何曾听过有皇上皇后领了太子上人家府里求亲的,您这不是添乱是什么?想来宫里最近没什么娱乐,您这是找乐子来了! 尚婕和贺圆这会各自揉着太阳穴,只觉头痛万分。皇上皇后都亲上府来了,岂还有拒绝的理由?只是白哥儿这性子,实实不宜进宫啊,进宫只有闯祸的份,绝没有安安生生的份。无论配给哪家府里,都比进宫强。问题是,皇上皇后一进来,除了福王殿下和几位懵懂的哥儿,其它夫人们一齐萎了,看样子都不敢相争的。既没有人胆敢相争,将军府也不敢拒婚,蒋白还能避免入宫吗? 满厅人愣怔中,顾元维扯了扯周嬷嬷的袖子,周嬷嬷会过意来,站起来向仁元皇帝道:“自古以来,一家有女百家求。现下将军府姐儿出色,倒引的大家齐齐来求婚,连皇上和皇后娘娘也学了平民一样,领了太子殿下上将军府求亲,这是想和咱们一起公平竞争将军府白姐儿哪,传出去可是盛事!人都会赞一声皇上贤明的。现下我受太后娘娘之命,随福王殿下上将军府来求亲,自然得把太后娘娘吩咐过的话提一提。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不要怪罪!” “不怪罪不怪罪!”仁元皇帝挥挥手道:“我若一定要蒋白当太子妃,只要下旨就成了,何必上将军府?现下只学平民一样,和你们公平竞争一番,传出去才是佳话。各位万不可因为我来了,就退缩了,若这样便失去了意义。” 安平侯夫人和镇南夫人一见仁元皇帝来了,便寻思找个台阶下,再不敢存了求亲的心思,这会听得仁元皇帝的话,各自寻思:咱们自然不敢真个和皇上争媳妇,但是皇上这么说,总还能耍一番口舌再败退。传出去呢,外面的人只会竖拇指说道,那家府里曾经和皇上争过媳妇呢,虽然最终争不过,但是照他们的作风,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得佩服人家呀!如此一想,她们便又安稳坐了下来。 顾元维深知仁元皇帝的脾性,却不敢掉以轻心,只和周嬷嬷又嘀咕了几句。 其它府里的人听得仁元皇帝如此说,心情各异,各自沉住气,想看看别人怎么做,一时都静了下来。 唐世成不是南昌国的人,自然不惧仁元皇帝,率先向尚婕和贺圆道:“南北两国是姻亲国,一向交好,先前我皇祖母为使两国和睦,甚至不惜让我姑姑嫁到你们南昌国的贺府中,现下我姑姑也在座,皇上皇后并各位夫人,自然也尽知。如今我上将军府提亲,一来固是还想两国缔结姻亲,再续盟约。二来是自打四年前和白哥儿一场比试,我心心念念不忘于她,那会还不知道她是女娃,只心惊胆颤,以为自己喜欢上一个男娃了,因而不敢多言,只把心事藏在心中。现下知道她是女娃,喜不自胜,还望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成全这头亲事。适逢皇上陛下和皇后娘娘在此,想必也乐见两国再次缔结良缘,成就两国佳话的。” 北成国的国使也趁机笑道:“我们小王爷跟白姑娘不打不相识,神交多年,现下两个才貌相当,正是良缘。还望皇上和皇后娘娘并将军夫人成全!”说着站起来朝仁元皇帝和尚如贞行了一个礼。 想将我一军?仁元皇帝见北成国的国使行礼,只笑道:“两国再次缔结良缘的事,我自然上心,只是蒋白不是我女儿,我不好作主。所以呢,蒋白最终配给谁,还是将军府说了算。自然,我也是上门来提亲的,也希望将军府会选我家儿子哪!”想要蒋白当太子妃,我本来只要下旨就成了,偏母后硬逼着我给元维赐婚,你们又一个两个的进宫求赐婚,我容易么?现下你们倒是机警,又一个两个跑来将军府求亲。若是元维得了她呢,我就只要忍受皇后的嘀咕。若是正充得了她呢,我就只要忍受母后的嘀咕。若是她被你们其中一个得了,母后和皇后还不得一起烦死我!没法子,我只得凑热闹来了。我既来了,蒋白就只有三条路可走,其一,当太子妃;其二,当福王妃;其三,不嫁人。至于北成国王妃啥的,不要说我,就是将军府自身,也万万不会答应的。北成国小子,你打错算盘了! 听得仁元皇帝的话,沈愿之忙站起来道:“今儿来将军府求亲的人太多,不提各府里的哥儿,就是小王爷,蜀郡王,福王殿下,太子殿下,个个皆是俊杰,想必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也难以选择。好在白姑娘自小充当男娃养,先前又和师兄弟混在一处学武,大家本来就是一起长大的,倒不必扭扭捏捏。索性就让白姑娘出来,自己选一个好了。若是白姑娘自己选的,两人自然情投意合,这才是真正的佳话。”听桐哥儿言道,送过玉佩给蒋白,她又没有退还,想必她对桐哥儿也有些意思的。现下让她自己选,极可能选中桐哥儿。况且,众目睽睽之下让她这位小女娃自己选,与将军府的意愿无关,一众夫人与皇上都不能多说什么。 一听得让蒋白自己选,顾元维有些拿不准了,小白白还小,叫她选夫婿,她若是不懂好歹,只当是选玩伴,看谁个最好玩就选谁的话,却该怎么办? 沈天桐同样忐忑不安,白哥儿不知道明白我的心意没有?平素见她和信哥儿最要好,万一选了信哥儿可该怎么办? 顾秋波眼巴巴看着顾元维和顾正充,欲哭无泪,呜,让白哥儿自己选,不知道她会选王叔还是太子呢? 贺信之更是攥紧了手,仰脸看着唐至萃,只盼望紧要关头,唐至萃能有奇招,引得蒋白选了自己。 眼见着事情越来越复杂,贺圆抬头见得杏仁从另一头过来,忙招手叫过杏仁,嘱了几句。杏仁听完又往蒋白房里来了,把厅里的情况说了,发愁道:“白哥儿,现下来的全是不能得罪的,这事儿实在不好办。夫人让我问问你,这些哥儿中,可有特别中意的?什么什么?你想招一个进来?这些都是王侯世族的府里,谁家会让哥儿入赘啊?你还是再想想,究竟喜欢哪一个?待会说不定真要自己选呢!”眼见蒋白有些茫然,半天答不出喜欢谁家哥儿,杏仁也急了,冲着莫若慧和乔香巧道:“两位姐儿帮我家白哥儿合计一下,看看喜欢哪家的哥儿?我再出去瞧瞧,看看夫人还有什么吩咐的。” 杏仁一出去,众人愣了一愣,都代蒋白着急起来,纷纷建议起来。 莫若慧:“白哥儿,我觉着,按你的性子,不若选福王殿下罢?进了福王府,没有人拘束着,福王殿下又护着,日子自然过的逍遥。” 乔香巧:“白哥儿,我觉着,这些哥儿中,桐少爷显着实心实意,不若选他罢?沈府是诗礼之家,夫君们出了名的对娘子温柔体贴。进了沈府,桐少爷温存,夫妻恩爱,日子自然美满。” 折桂:“白哥儿,我觉着,应该选信之少爷。信之少爷年纪小些,但性子温文,一向和你和睦,若进了贺府,贺府老夫人又最疼你,还和咱们将军府差不离,大家都疼着,岂不是好?” 惜儿:“白哥儿,要我说呢,就选蜀郡王。你瞧那敏王府何等人家,居然只纳了一位王妃,有这个例子在,蜀郡王想必也是只纳一位王妃,不会多置姬妾的。夫君只宠爱你一个,这小日子过的才算好。” 蒋白本来就没个头绪,听得莫若慧和乔香巧等人各有意见,不由搓着手道:“姐姐们,究竟是哪一个最好?” “你自己就没个主意么?”众人不由停止了争辩,错愕的看着蒋白,“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咱们不过就提提建议。” 厅里众人见蒋白还没出来,少不得请人去催,一面暗暗猜测蒋白最后会选谁? 纷乱议亲日(四) 贺圆倒知道蒋白和贺信之因着表姐弟的关系,较其它哥儿要亲近些,且贺信之平素对蒋白最有尽让,这会若让蒋白自已选,蒋白极有可能选贺信之。可是这一众人中,除去北成国小王爷唐世成和太子顾正允,贺圆最不想蒋白选的人就是贺信之,一时假借洒了茶水要换衣,忙忙起身待要往后边去见蒋白,不想仁元皇帝笑吟吟道:“将军夫人,你这茶水洒的不是时候,还是坐下罢!” 贺圆无奈,只得坐下,却听镇南夫人笑道:“今儿来求亲的人中,好几个哥儿都和白哥儿一起学过武,师兄弟情深,料着就是让白哥儿自已选一个,也要为难的。好在适才老夫人说道已认下莫府的惠姐儿为干孙女,也就是说,将军府现在不止一位姐儿,而是有两位姐儿了。趁着惠姐儿的亲娘今儿也在此,何不先定下惠姐儿的婚事,再定白哥儿的?” 原来镇南夫人在顾元维和敏王妃进将军府时,就萌了退意,此时见仁元皇帝也来了,就是借她十个胆,也不敢再打蒋白的主意。皇上都亲自来了,蒋白除了做太子妃,哪还有选择?可是这会沈愿之的提议一出,众人皆附和,都说让蒋白自已选,将军府众人也没反对。有资格当众和皇上争媳妇,传出去自然是美谈,但若是你最后争赢了,那铁定会悲剧。这会儿,她反而怕待会蒋白把手指随意点到自已孙儿乔成头上。因一抬头,见得莫太太看过来,两下里眼神相触,倒使她生出另一种想法,这才说出上面一番话。待得说完,见尚婕和贺圆眼睛一亮,心下大定,只寻思:趁着皇上在场,若能求得惠姐儿,再请皇上赐婚,同样是一场佳话,且又荣耀,强似和众人争蒋白。一时笑着续道:“白哥儿虽好,求的人太多,我家成哥儿怕是没福份了。反观惠姐儿,她能入得蔣老夫人眼里,自然是一个好的。我斗胆,为成哥儿求娶惠姐儿。” 莫太太自打仁元皇帝一行人来了,就彻底慌了神,适才晕倒的媒婆,也是她请的那位媒婆,适才已是把悠悠醒来的媒婆先行送出了将军府。她把媒婆送走了,则是当众表示,莫家放弃向将军府求亲的打算,现下只旁观事情的变化而已。待见得镇南夫人看过来,她心里又想着儿子的婚事搁下了,还有女儿的婚事呢,因同镇南夫人点点头,听得镇南夫人紧接着说出一番话,不由惊喜,心下千肯万肯,只等尚婕和贺圆代自已应下来了。 镇南夫人此话一出,安平候夫人忙附和,笑向尚婕道:“老夫人即是认下惠姐儿为孙女,她又大白哥儿一岁,确是应该先定下惠姐儿,再定白哥儿的。不瞒老夫人和各位说,白哥儿有这么些人争着要,建哥儿怕也是没福份的,我也不耽搁功夫了,现下也和镇南夫人一样,瞧着惠姐儿是一个好的,少不得也来凑热闹,为建哥儿求娶惠姐儿。”安平候夫人和镇南夫人一样,这会也深怕蒋白会选中宋建,给安平候府招祸,因也借着求娶莫若慧,趁机表明自已放弃和仁元皇帝争人。心中只寻思,莫若平现下得皇上器重,尚婕又当众承认莫若慧是干孙女,看来莫府再次兴盛起来,是指日可待的事。这头婚事,也不算差。 眼见得莫太太送走媒婆,自动放弃求亲,镇南夫人和安平候夫人又转求莫若慧,事态急转直下,众人不由重新估算一下形势。只有顾正允却有些心焦。从小受的教导使他知道,太子的婚事不是私事,由不得自已作主,因而今儿随仁元皇帝和尚如贞上将军府求娶蒋白,他虽不愿意,却也无力推拒,待得沈愿之提议让蒋白自已选一个,想着蒋白平素和其他人打打闹闹,却和自已疏淡,让她自已选一个,必不会选自已的,一时松了一口气。这会听得安平候夫人和镇南夫人求娶莫若慧,心下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因握了握拳给自已鼓气,壮起胆子转向仁元皇帝道:“今日随父皇和母后上将军府求亲,虽说与众人公平竞争,但天家威严在,怕是没人敢真个和咱们竞争的,纵是求得白哥儿为太子妃,终是难以服众。且王叔和秋波也上将军府来求亲,我若求得白哥儿,更是损了叔侄兄弟的情谊。如今蔣老夫人既认下慧姑娘为长孙女,长幼有序,求亲的人先求长姐,再求妹妹,却也是正经道理。现下虽有安平候夫人和镇南夫人转而求娶慧姑娘,但看样子却是临时起意,算不得诚心诚意,既这样,我倒要和安平候夫人和镇南夫人一同求娶慧姑娘,公平竞争一番。” 顾正允此言大出众人意料,一时皆静了一静,只有镇南夫人和安平候夫人相顾苦笑,早知道太子殿下属意惠姐儿,咱们就不应该这么快转口。现下不转口也转了,自然没法子再转回去。这回算是两头不到岸了。 仁元皇帝和尚如贞听得顾正允的话,却怔了一怔。昨儿游园会,莫若慧随了蒋白进宫,他们是见过的。见她虽不若蒋白美貌,但是落落大方,进退有度,个性极温婉,还暗暗点头呢!若不论身份,单以性子论的话,不可否认,莫若慧比蒋白更适合当太子妃。 尚如贞是因为尚府姐儿实在不上台盘,当不得太子妃,这才把目标定在蒋白身上的。只是蒋白扮为男娃养了这些年,这总有些遗憾。如今莫若慧虽不是尚婕的亲孙女,但她总归是蔣老夫人的娘家人,和将军府也有层层关系。若纳了莫若慧为太子妃,以莫若慧和将军府的关系,还有和蒋白的姐妹情,也一样会看顾尚府,相对其它府里的姐儿,却算是一个好人选。况且顾正允开了口,想必是属意莫若慧的,也不便当众驳回。一时之间倒沉吟起来。 顾元维虽不惧仁元皇帝,却怕将军府逼于压力,不得不把蒋白许给顾正允,这会听得顾正允的话,自然大喜。除了顾正允,其它府里的人焉敢和自已争?这会虽说是让蒋白自已选一个,她自已年小,只怕不懂什么,待会选谁,说不定还要看蔣老夫人和将军夫人的眼色。周嬷嬷说道,母后已和蔣老夫人透过口风,想必蔣老夫人会得暗示蒋白选择自已的。算来算去,自已胜算最大。 沈天桐想求娶蒋白,费了苦力说服沈夫人同意,又费了大劲让沈愿之从家乡赶来帮自已提亲,本来势在必得,可是一见仁元皇帝领了顾正允进来,一颗心直沉谷底,自认为此事再无胜算的。及至沈愿之提及让蒋白自已选一个,顾正允又转而求娶莫若慧,一下又燃起希望。 仁元皇帝把众人的神情收在眼底,笑道:“既这样,便让慧姑娘和白姑娘一起出来,各自择一个夫婿便是。” 只听“咚”一声响,莫太太在椅子上滑到地下,生生晕了过去。这不怪她啊,本来为女儿的婚事忧心着,只以为能和镇南侯府联姻,就是高攀了,正自窃喜,哪料到身为太子的顾正允会当众求娶她的女儿,皇上和皇后又会当众答应呢?不激动的晕过去才怪呢! 沈玉照见得顾正允转而求娶莫若慧,这头的劲敌只剩下顾元维,却站起来道:“皇上,适才太子殿下说道怕天家威严,众人不敢相争。同理,因为天家威严,却怕白哥儿和慧姑娘一时胆怯,出来时胡乱指一个了事。为了缓解她们的紧张情绪,还是请求亲的哥儿自我陈词一番,表白表白,让她们放松下来。也好借此考察各位哥儿,看看谁个最真心,最能打动她们的芳心。个人表白完,才让她们选,这样才是真正的佳话。”我家秋波跟我诉说如何喜欢蒋白,说的太肉麻了。其它各府的哥儿未必敢把这种话挂在口头,福王殿下也未必说的出来这种肉麻话,但是这种肉麻话小姑娘却最爱听,若是秋波亲口对着蒋白说出来,应该最能打动蒋白的芳心。 唐至萃却也惧着顾元维,忙站起来附和沈玉照的话。 越来越有趣了!仁元皇帝笑眯眯的听完,点头道:“既这样,便让各家求亲的媒婆和主家也述说述说,看看能不能顺道打动蔣老夫人和将军夫人的心,先博得未来亲家的芳心。” 见南昌国诸人说的热闹,唐世成自忖一番,觉得无论是尚婕和贺圆选,还是蒋白自己选,都不会选中自己,一时朝唐至萃作个加把劲的手势,同时决定,待会要帮着姑姑唐至萃说话,助贺信之一把。一时之间,他就成了信之党。 安平侯夫人是沈夫人的妹妹,这会见没了自己的事,自然决定助着沈天桐一把,镇南夫人和她要好,也站在一边。瞬间,她们成了天桐党。 莫太太一醒来,心境马上一变,以皇上亲家的眼光看问题,一时觉着蒋白配着顾秋波最好。若蒋白配了顾元维,则辈份高了自己女儿一级,不好称呼。如果配了顾秋波,辈份相同,两人又情同姐妹,最好相处。没一会儿,她就成了秋波党。 顾正充却知道尚太后难缠,若是自己这回顺利说了亲,顾元维却落了空,只怕尚太后不高心。因暗下决心要助着顾元维,眨眼功夫,他成了福王党。 这会儿孟小富却借着机会,偷偷的溜到某一处屋檐下,缩成一团,竖起耳朵偷听房里的对话。只听莫若慧的声音道:“白哥儿,你真个要选信哥儿么?待会在御前应了话,就再也不能改口了。可得想好再选!” 蒋白的声音道:“外祖母和舅母都疼我,信哥儿又和我玩的来,很听我的话,若是我和信哥儿吵起来,没准外祖母等人还是帮我呢!别的府里我都陌生着,只有贺府最熟悉,若真要嫁人,自然是嫁到贺府最好啊!府里的人都亲,地方又熟悉。我娘回娘家时,既能看到她的亲娘,又能看到她的亲女儿,肯定会乐意的。” 白姑娘想选信少爷?事情要糟了,我得赶紧告诉福王殿下!孟小富身子一展,从暗处落了下来,很快就飘回了大厅外头。 谁愿意入赘 听得厅里众人乱纷纷说话,莫太太愣了好一会才醒过神。趁着人不觉,忙忙来找莫若慧,进得房里,见莫若慧和蒋白正说话,她拉过莫若慧,激动的语无伦次,只一个径道:“慧姐儿,待会一定要选太子殿下,不能选安平侯府和镇南侯府的哥儿呀!记住了,一定要选太子殿下啊……” “娘,你怎么啦?”莫若慧摸不着头脑,伸左手胡乱抓了一把扇子给莫太太扇风,一面安抚道:“有话慢慢说!” 莫太太激动的太过,只反复交代一定要选顾正充,其它的话愣是说不出来。莫若慧终是听出一丝不对来,问道:“娘,今儿来提亲的,不是提的白哥儿么?您怎么尽往我身上扯?” 莫太太颠三倒四说了一遍,见莫若慧惊疑不定,一抬头见杏仁进来了,忙道:“杏仁,你帮我把事情说一说,慧姐儿不相信我的话呢!” 杏仁见莫太太额角全是汗,一张脸激动的变了形,忙掏了手帕子递过去给她擦汗,一面笑道:“虽说现下求娶慧姑娘的有三家,但是安平侯夫人和镇南夫人哪敢让孙子当众和太子殿下争人?所以这一头的情况,却是太子殿下不战而胜,只等慧姑娘出去走走过场,事情就能定下来的。换句话说,慧姑娘的事已是定局。您不用忧心。且先去换一套衣裳,洗把脸,等着做皇上的亲家便是。”她这里安抚完莫太太,才转头向莫若慧细说了刚才顾正充求亲的事。 莫若慧听杏仁说完,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试探着问道:“太子殿下真个这样说?” “这哪有假?”杏仁早半蹲下去福了福道:“见过太子妃!” 不待莫若慧反应过来,蒋白和乔香巧都嚷道:“太好了,慧姐姐这个样子的,就应该做太子妃才对。” 莫若慧呆愣半晌,倒不忘问杏仁道:“那白哥儿的婚事呢?是定下来了,还是依然要自己选一个?” “原本求娶白哥儿的,一共有九家,现下安平侯夫人和镇南夫人并太子殿下改求慧姑娘,莫太太又送走媒婆,北成国小王爷也遣媒婆走了,算起来,现下只剩下四家了。只是这四家都摆出一副誓在必得的样子,老夫人和夫人为难着呢!现下说什么让各位哥儿对着白哥儿表白,然后白哥儿再选一个。我听着其实不妥,人家哥儿要是把表白的话说出来了,万一落了空,以后这话传到外面去,再要去求娶其它姐儿,其它姐儿心里能不嘀咕?况且白哥儿要是选定了一个,这一位哥儿日后想起其它哥儿当时表白的话,心里能不乱猜?”杏仁跟在贺圆身边日久,也颇有见识,这会皱眉道:“白哥儿,你要心里有喜欢的,出去马上就开口选定了,不必听他们说什么表白的话。” 莫若慧忙扯过蒋白,小声道:“白哥儿,现在剩下的四家中,一家是福王殿下,一家是蜀郡王,都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你待会若是选信哥儿,得要好好说话,免得惹恼其它几家,给贺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顶好求皇上当众赐婚,以防生变。” 蒋白本来就不乐意定亲,说要选贺信之也是权衡一番,觉着贺信之最亲,这才要选他的,现下听得莫若慧的话,寻思了一下,挽了莫若慧道:“咱们一起出去吧,我求皇上作主去!” 仁元皇帝这会已和尚如贞达成共识,顾正充的婚事既然定了,顾元维的婚事必须也定下来,免得回宫被尚太后炮轰。一时之间,已是决定待会寻机干扰蒋白的决定,必要时刻,改口赐婚就是,管什么表白不表白。待蒋白和莫若慧一出厅,拜见完毕,他便笑道:“今儿求娶慧姑娘的,共有三家,你选一位罢!” 乔成和宋建自打祖母转而求娶莫若慧,就息了心思,这会见得莫若慧看过来,都极为镇定,只拱手道:“我们也没甚话说,无论慧姑娘选谁,我们都只有诚心恭喜的份。”说着便坐下了。 顾正充这会看着莫若慧,见莫若慧瞧过来,小脸微红,眼神含喜带嗔,却还有一丝惊疑,因定定神,开口道:“慧姑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是四年前。那会儿我们在练武厅练武,天气有些热,大家灌了几口茶,犹自不解渴,却见你提了酸梅汤过来给白哥儿喝。当时白哥儿正吃其它两位姐儿送来的东西,并不喝你的酸梅汤。你生气跑了!我们都嘀咕着说,酸梅汤居然不给我们喝,只给白哥儿喝,这个姐儿真偏心!待得白哥儿今年易了女装,我倒明白,你不是偏心,你只是姐妹情深。”顾正充说着,见众人在旁边哄的笑了,莫若慧满脸酡红,嘴角却全是笑,知道她确实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不由微微一笑,顿一顿道:“求亲的人有三家,希望慧姑娘能选中我!” 自打上回冷泉宫避暑之后,莫若慧脑海里也偶然浮过顾正充说话的样子,也有偷偷想过,若不是莫府败了,没准自己真有机会当太子妃的,只是一向不敢深想。适才在房里听完莫太太和杏仁的话,惊喜之余,却止不住疑惑,顾正充明明是上将军府来求蒋白的,为什么转而求自己?是权宜之计,是顾全大局,还是?因心里不踏实,她并不像莫太太那般激动,反而拼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只去关心蒋白的事。这会听得顾正充的话,心里疑惑尽去,知道顾正充也像自己一样,心中已有了自己,这才提亲的,并不是权宜之计。这当下胸中全是喜悦,红着脸对上顾正充的眼睛,颤着嗓子道:“我选太子殿下!” 莫若慧选顾正充,却在众人意料中,这会她话音一落,众人自然满口颂词。一时满厅全是恭喜的声音。莫太太激动的又差点晕过去,好在杏仁再三提醒接下来还有许多事要办,晕不得,她这才挺住了。 待得莫若慧选完,仁元皇帝这才朝众人道:“好啦,现在轮到白姑娘选了。你们想表白的,按年纪大小出来说话罢!” 听得仁元皇帝的话,尚婕和贺圆各各看向蒋白,只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眼神递过去的意思。蒋白自然知道尚婕和沈夫人不和,这会看着自己,肯定是让自己不要选沈天桐的。至于贺圆的眼神,她却猜不透,这是让自己不要选谁呢?一时也懒得去猜,只站起来朝仁元皇帝行了一个礼,脆声道:“皇上,因我自小扮作男娃养,一向没想着嫁人这个事。如今求亲的有四家,我也不想听什么表白的话,只想问一句,谁肯入赘?谁愿入赘,我就选谁。” 寂静,厅里突然呈现极度的寂静。众人全被蒋白的话惊着了。四家求亲的人中,一位是福王,一位是蜀王,一位是今科探花,一位是钦天监之孙,居然问他们谁愿入赘?这只有将军府的姐儿才有胆子说这个话。却不知道谁有胆子应承下来? 听得蒋白的话,尚婕和贺圆却暗爽,小白,好样的,看这回不把他们全难倒?今儿他们全涌上门来提亲,本就让人头痛,无论选谁,都会得罪其它几家。一桩好事,还不知道会不会演变成以后的祸事呢?现在好了,小白这个话正好把他们难倒,让他们知难而退。 不愧是将军府的姐儿,胆子够大!仁元皇帝虽也有些瞠目结舌,却暗地里击掌,好样的,这样的姐儿配给元维才合适,也才治得住他。母后以后也不用再烦心没人拘得住元维了。一时笑吟吟向众人道:“白姑娘的话大家也听到了,你们谁愿入赘呢?” 入赘就代表着以后要低人一等,且要抛却自己府里的一切,“嫁”进将军府。贺信之虽喜欢蒋白,这会儿也嘀咕起来,待抬头看看其它几位人选,见他们也脸色各异,一时倒镇定下来。嗯,白哥儿肯定是怕得罪了他们,索性就说出入赘来拒婚。反正我和白哥儿同龄,还得过两年才成亲,这回大家都求不成也好。拖得他们这些人都成亲了,没人来争,我再上将军府来求,自然一求一个准,也不会得罪人。 顾秋波一听入赘,却怔住了。且不说自己是郡王身份,就说敏王府只有自己一位儿子,也万万不会让自己入赘的。况且,喜欢一个人想要娶进府是一回事,入赘却是另一回事。这事儿……。对了,一定是白哥儿觉着选了我的话,会得罪王叔,影响我们叔侄的感情,这才说出这个话的。今儿的人中,肯定没人会答应入赘的,全得落空。待他们走了之后,我再回头求婚就是。因想着,一时也不作声。 沈天桐这会感叹的不行,堂堂男儿,谁个肯入赘?我宁肯学愿之叔叔一般辞官归故里,带着你一起走,也万万不会抛却自己的姓氏,抛却自己的亲人入赘将军府的。不独我不会这么做,今儿来提亲的人中,相信谁也不会这么做!白哥儿,你这么说,是想让其它人知难而退是吧?待他人退却了,我重新求一次亲便是。这会且看大家还有何话说。 顾元维却已从孟小富那儿得知信息,知道蒋白准备选贺信之,心下正着急,听得蒋白说出入赘两个字,不由瞪大眼,隔一会才摇摇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抬眼观察众位哥儿一眼,见大家皆没有出声,这才站起来,严肃着一张脸道:“白哥儿,我愿意入赘!” “咣!”不知道是谁的杯子突然滚在地下,碎成几瓣,茶水洇湿了地板。好几位夫人惊的成了木雕,皆呆呆的看着顾元维。仁元皇帝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不敢置信的看着顾元维。皇弟,你好样的,果然和将军府这位姐儿是天生一对。 众人下巴掉了一地时,顾元维看着蒋白怔在当时,一时春风满面。哈哈,我是谁?我可是堂堂亲王,就算我真的想入赘,你们将军府敢答应吗?真的敢把我“娶”进来?严重怀疑你们的胆子!到了最后,你们一定会让小白白嫁进福王府,而不敢要求我“嫁”进将军府的。小白白,你好生准备嫁妆待嫁吧! 福王殿下居然答应入赘?众位夫人醒过神来,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各自询问别人,想证实自己耳朵没有出毛病。 “福王殿下先前连头发都敢剃掉,答应入赘有什么奇怪的?”安平侯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同镇南夫人嘀咕道:“白哥儿敢当着皇上的面提出要哥儿入赘,福王殿下自然就敢答应下来。只是怕将军府不敢接受而已。” “姑不论将军府敢不敢接受,且说福王殿下既然当众答应入赘,白哥儿就反悔不得,这头婚事是作实了。咱们只等着喝喜酒罢!”镇南夫人感叹的看一眼顾元维和怔在当地的蒋白,摇摇头道:“白哥儿终是年小,不是福王殿下的对手呀!” “我真的没有听错么?”唐至萃忘了刚刚还敌视沈玉照,这会问道:“福王殿下真答应入赘了?” “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沈玉照自语了一句,听得唐至萃相问,冷笑道:“将军府这回是不得不答应这头婚事了。问题是,将军府敢接受这么一个入赘的女婿么?” 沈天桐再三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一时心如死灰,心下自忖,换作自己是福王,以自己的个性,也难以当众说出愿意入赘的话,或许,这一回的求亲,是注定失败的。 沈愿之请的金牌媒婆,本是京城里的铁嘴,先前甚至帮长公主的儿子提过亲的,最是能说会道,名声响当当。今儿进得将军府,居然一句话也轮不上她说,形势就千变万化。现在好了,不单见识到将军府姐儿当着皇上等人的面说要招婿,还见识到福王殿下应承入赘。自己这次的媒虽作不成,但现下的见闻也给自己的媒婆生涯添了一笔谈资。今日之后,自己的名声一定会更响的。 却说将军府的丫头们和管事们,呆怔过后,却全沸腾了:“哇呀呀,福王殿下要入赘咱们将军府哪!白哥儿要娶进一位亲王当夫婿哪!不得了的大事啊!这次的事肯定是京城里最大的新闻了!” 折桂在厅外候着,这会转脸朝惜儿道:“不好了,你家姑娘以后要叫白哥儿婶婶了!” “婶婶啊?”惜儿张大嘴,想着莫若慧叫蒋白婶婶,然后蒋白脆声应下来的场景,忽的打个寒噤,怔怔道:“不叫婶婶,叫福王妃成么?” 这会儿众人一边讨论一边上去跟顾元维恭喜。顾元维笑的一脸灿烂,斜眼看着蒋白,见蒋白朝自己翻白眼,却不以为意,只乐呵呵向尚婕和贺圆道:“还请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尽快择了吉日,‘迎’我进门!” 这什么状况?尚婕和贺圆不由倒抽一口冷气,相顾苦笑。半晌,贺圆方道:“福王殿下,小白年纪还小,这迎亲的事,待她及笄之后才提罢。” “也好,那先定亲吧!”顾元维见仁元皇帝作一个不忍卒睹的表情,只嘿嘿一笑道:“我也要一点时间准备嫁妆的。对了,聘礼方面,你们从简就成了,不用太花费。” 将军府众人默默,彻底无语。 蒋白被众人送回房时,心口犹在发堵,弄不明白顾元维怎么就敢答应入赘。正嘀咕着,杏仁进来道:“皇上和皇后领了太子殿下走了。只吩咐严嬷嬷和老夫人莫太太说一下封太子妃的礼节。各位夫人也领了哥儿陆续告辞了。别的哥儿还好些,可怜那个桐少爷,那个黯然神伤的样子,连我看了也为他难过。” 乔香巧适才没有出厅,这会只拉着杏仁细问顾元维答应入赘的场景,一边问一边笑,乐的不行。 “咱们白哥儿说一声谁敢入赘,我就选谁,别的哥儿还没反应过来,福王殿下就站起来说,我愿意入赘!当时众人啊,下巴全掉在地下,好一会找不着北。”杏仁学顾元维的声调,说着那声我愿意入赘,引的众人再次笑了起来。 蒋白却托着头苦恼,问杏仁道:“祖母和娘她们没法子帮我推脱了么?” “适才不单众位夫人在座,连皇上皇后也在座,哪儿推脱得掉?”杏仁见蒋白苦恼,不由问道:“白哥儿,你不喜欢福王殿下么?” “倒没有特别不喜欢,就是想着要‘娶’他,心里发憷。”蒋白仰脸道:“他刚才说要准备嫁妆时,我怎么一阵恶寒?” 众人不禁失笑。都道:“白哥儿,福王殿下不会‘嫁’进来的。他何等身份地位,将军府哪敢要他入赘?要准备嫁妆的,是你呀!” 却说尚婕和贺圆送走一干人后,这才和周嬷嬷道:“白哥儿还没及笄,这成亲的事,自然得过两年才办。” 周嬷嬷笑道:“将军夫人放心,太后娘娘也说了,这回提了亲,先行定下亲来,慢慢准备一番,过两年成亲也成的。” 尚婕见周嬷嬷刻意说成亲,却不提入赘或是迎娶的事,知道她这是想等自己提出入赘不作数,一时似笑非笑道:“福王殿下当着皇上皇后和一众的人答应入赘,迎亲的事且待以后再论,这定亲的事,却须有个入赘的样子。”哼,福王殿下打量我们将军府不敢真要他入赘,这才响口答应入赘,论起来,也还是欺负我们了,我哪能就此作罢?为着白哥儿将来在福王府的地位,我得为她争取一番主动权。只要定亲的礼节照入赘的礼节办,就算将来白哥儿嫁到福王府,也不容人小看。况且,有了这一层,福王殿下甚至不能纳侧妃,只能有白哥儿一个。 贺圆醒悟过来尚婕的意思,也笑道:“周嬷嬷,福王殿下虽当众答应入赘将军府,但是任谁都知道,将军府一定不敢要他入赘的。只是如此一来,福王殿下明明显显取巧了。不提别人,敏王府肯定就不服气。这定亲的礼节嘛,总得有个入赘的样子,才能服众。” 周嬷嬷听得尚婕和贺圆的话,却不敢随便应下,只含糊道:“我回宫会细细禀了太后娘娘的,老夫人和夫人尽管放心。” “我也知道你作不得主,此事且问福王殿下就成了。”尚婕却想着待周嬷嬷回宫禀了尚太后,定亲按照入赘礼节办的事肯定要黄,一时提了声音向另一边的顾元维道:“福王殿下,你今儿既是当众答应入赘,便得有些担当,至少得答应我们,这定亲一事上,得要按照入赘礼节办。” “好!”顾元维很爽快就答应了。自己毕竟是亲王,就算定亲按照入赘礼节办,将军府也不敢大办,只敢意思意思,走个过场。况且,她们坚持这么做,一来能让今儿空手而归的夫人们不再抱怨,二来想必是为着蒋白将来在福王府的地位着想。这两条都无可厚非。倒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他这里答应下来,见得尚婕和贺圆松一口气的样子,心思一转,却笑道:“不过呢,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尚婕听得顾元维答应定亲按入赘礼节办,心情大好,笑吟吟道:“你现下可是我孙女婿了,有话就说。” “待定了亲,有了名份,我希望能多见见小白白,成亲前先培养一下感情比较好。” “这个没有问题!”尚婕和贺圆齐齐应了。 蒋白这会在房里,无端端的觉得有阴风吹过,一时缩了缩脖子,喃喃道:“流年不利啊!”   顾元维表白   顾元维等人齐齐上将军府求亲的盛事,第二天就传遍了京城。待得七天后,顾元维和蒋白定亲,行的礼节是入赘礼节,大家反不以为奇。只纷纷讨论宫里策封莫若慧为太子妃一事。亲眼见到顾正充当众表白的媒婆,回去之后碰人便添油加醋说一番,说道顾正充对莫若慧一见倾心,才会当众求亲的,两人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云云。太子和未来太子妃情投意合,在民众看来,这却是时局稳定的征兆。至于将军府和福王府联姻,也是锦上添花的喜事。民间甚至有人为此放了鞭炮庆贺。   却说顾元维和蒋白定亲礼过后,将军府诸人各自收到顾元维的礼物,送礼物来的孟小富照顾元维吩咐的话道:“福王殿下说了,这是他表孝心的,务请收下。”   别的人还罢了,蒋玄和蒋青见送给他们的,却是他们上回忍痛退还的白光琉璃鞍和水犀甲,一时又惊又喜,毫不犹豫的收下了,又笑向孟小富道:“孟侍卫,福王殿下那儿如果还有这类用不着的物事,他又觉着碍地方的,尽管往我们这儿送,不用客气的。”   孟小富搓着手笑道:“福王殿下说了,他连人都是将军府的,他的东西自然也是将军府的,将军府的人想要什么尽管过去拿就是。”   顾元维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说服尚太后,让他在定亲礼上,按照将军府的要求以入赘的方式办了,尚婕和贺圆反有些过意不去,这些天见他又是送礼又是赔笑的,也不想再难为他。现下听得孟小富这般说,都笑道:“白哥儿终要嫁过去福王府的,好东西自然留在那边,怎么能尽往这边送?”   她们的话才说完,尚太后却派了内侍和周嬷嬷过来了,先是赏赐了许多东西,然后周嬷嬷又传了尚太后的话,笑道:“因钦天监择了吉日,明年三月为太子殿下和慧姑娘完婚,这当下宫里头已是备办起大婚要用的各种东西。太后娘娘说了,福王殿下既是叔叔,年岁又比太子殿下大,自然要比太子殿下早些时候成亲方妥。待到太子殿下大婚时,福王殿下还能携了福王妃受太子殿下一礼,听他们喊一声叔叔婶婶。宫里头的人也说了,福王殿下成亲的日子,宜早不宜慢,顶好明年二月成亲。因此上,太后娘娘传话,请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明儿进宫商议一下成亲的吉日。”   小白明年才十四岁,这怎么成?贺圆张张嘴待要反驳,却听周嬷嬷笑道:“将军夫人当年十一岁就成亲,可是佳话。现下白姑娘十四岁才成亲,也不算早呢!”   待送走了周嬷嬷,尚婕摇头道:“因福王殿下这个性子,太后娘娘想必还不踏实的,务必要看着他成亲了才安稳的。论起来,十四岁成亲的,也大有人在。只是白哥儿不比别府的姐儿,若明年就嫁过去,我们如何放心?”   贺圆叹道:“以福王殿下之尊,肯在定亲一事上按照入赘的礼节办,却是大出人意料的。只是太后娘娘却难免为此事嘀咕。现下太后娘娘提出要早些完婚,我们将军府若还不退让,就怕太后娘娘心口那团火更是难下,将来会难为白哥儿呢!”   “也罢,女儿家终须要嫁人的,早一年就早一年。”尚婕揉揉太阳穴道:“太后娘娘总归不能时时出宫,也管不到那么多。福王殿下大着白哥儿五岁,自会尽力照应着她,也委屈不着白哥儿。只是白哥儿毕竟未及笄,过了门还得一年后才能圆房,倒要先提拨两位管事妈妈,以备明年让白哥儿带过去福王府,到时帮着白哥儿一些。……”   她们正说着,听得管家娘子说道贵姐来了,一时忙迎出去。贵姐也是听得风声,知道尚太后想提前让顾元维成亲,已是让钦天监择吉日了,这才忙忙来相告的。当下三人讨论了好一会,都觉着顾元维在定亲一事上作了让步,这会却不宜违了尚太后的意思。   待送走贵姐,那头顾元维却来了。因蒋华安等人不在,自然是蒋玄蒋青出来作陪,他们一时又谢顾元维上回相赠的礼物,少不得打趣几句。顾元维说笑了一会儿,这才站起来道:“玄哥儿,青哥儿,你们且避一下,我还有话要跟蒋老夫人和夫人说说的。”   待得蒋玄蒋青和众丫头退下了,顾元维这才朝尚婕和贺圆施了一个礼,表情难得的严肃起来,嘴里道:“老夫人和夫人也年轻过,自然知道婚姻这件事上头,固然要以父命之命,媒妁之言作准,但若能两情相悦,自然更幸福。母后先头一直催着我成亲,我却一直不谈婚事,非是我不欲谈,实是没有我喜欢的女子。那一回在敏王府,我倒知道了小白白是女娃,只她自小扮成男娃养,言行举止不与普通女娃相同,倒是跟我投缘。后来,我借着送她玉牌,让母后息了为我议亲的行为。自然,小白白那会还小,论辈份,我又是叔辈,若有变故,这送玉牌的事,也可以不作数。当时也想过,若是母后逼的不行,与其娶别人,不若娶了小白白,料着和小白白过日子,肯定更逍遥些。”   顾元维说着,见得尚婕和贺圆听的郑重,这才续道:“那会儿,我还没有非小白白不娶的念头。及至在冷泉宫,小白白落水那一回,因我思虑不周,没有让玄哥儿抱她回白玉殿,却自己手快把她抱回了紫光殿,惹的老夫人大发雷霆,后来想着,却也自责过。但那一回过后,我倒时时想起小白白,觉着不能让她嫁与别人。只是几次上将军府,老夫人皆冷淡着,我也没奈何。上次求亲,当着皇兄和众位夫人的面,我是准备豁出去的,只想着一定不能让别人娶了小白白。好在最终也如愿了。只是这些日子来,小白白却不如先时的情状,反像对我生了芥蒂,心下恼了我的。现下母后又言道要提早成亲,我倒怕小白白不快。再如何,我这会得见见她,问问她的意思。还请老夫人和夫人成全!”   顾元维若是以前说出这等话,尚婕一定会觉着他孟浪轻浮,不足信。但是这会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顾元维再说出一番话,她却暗暗点头,因道:“白哥儿自小扮作男娃养,本就见惯了人,况且你们也定了亲,你这会要见见她,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她年纪小,听闻要提早成亲,没准真慌了神,你说话别吓着她就是。”   却说蒋白这会在房里只扯着折桂道:“慧姐姐回了莫府就罢了,香巧也好久不来看我,我有事儿居然找不到人商量。你给我乖乖坐下,陪我说说话,要不,我心里慌。”   折桂自然知道蒋白慌什么,忙安抚道:“白哥儿,女娃长大了就要定亲,然后成亲,人人都这样,有什么好慌的?况且,跟你成亲的是福王殿下,本就是你认识的,更不用慌。”   折桂的话音才落下,却听帘外响起顾元维的声音道:“小白白,你在房里吗?”   蒋白一听是顾元维的声音,心下一慌,忙凑在折桂耳边道:“折桂,你快应话,就说我找别人玩儿去了,这会不在!”   折桂要笑又不敢笑,只得照她的话说了。   顾元维耳尖,早听到蒋白的声音了,却装作不知道,只笑眯眯道:“哦,小白白不在呀?那我进来等等她罢!”说着话,他自己揭了帘子进去,一眼见得蒋白涨红着脸坐在椅子上,不由嘿嘿笑道:“小白白,你管教不力哦,居然让一个丫头当着你的面撒谎。”   “我去倒茶!”折桂见势不妙,忙忙站起来就跑。   蒋白见折桂害怕顾元维,也没了法子,只瞪着顾元维道:“福王殿下有什么事吗?”   “小白白,你不喜欢我?”顾元维凝视蒋白道:“你不喜欢我哪一项?我马上改!”   稍迟些,折桂在帘外听得如下一番话。   蒋白:“我不会管家事!”   顾元维:“福王府有管家,不用你管!”   蒋白:“我只会绣荷包,不会裁衣做鞋!”   顾元维:“福王府有绣娘,刺绣精巧,不用你出手!”   蒋白:“我不想生娃!”   顾元维:“……”   荷包换团扇   一番谈话下来,顾元维深感无力,只得绕回原先的话题,抢着道:“小白白,咱们刚才在讨论的问题,是关于你喜欢不喜欢我?还是讨论完这个,再讨论其它吧!”虽说定亲了,这小丫头看着还是懵懵懂懂,得探问一下她的心事。顾元维说着,见蒋白难得的红了红脸,半垂了头不说话,不由来了信心,清清嗓子道:“咱们已经定亲了,说一说总无妨的。”只要这个小丫头喜欢上我,将来自然喜欢跟我生娃,这会儿说的话,却是孩子话,作不得数。”   蒋白抬头看一眼顾元维,见他双眼灼灼,忙避开他的眼神,顾左右而言道:“折桂倒茶怎么倒这么久?”   折桂在帘外应声道:“茶来了!”说着掀帘子进去。顾元维只得止了话。待折桂放下茶,他摆手道:“我们商量事情呢,小丫头先出去!”   眼见折桂心不甘不愿的下去了,顾元维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了递到蒋白跟前道:“这是宝相花飞鸟镜,送给你!”   蒋白拎起镜子瞧了瞧,见镜子巴掌大,镜面光滑,镜背雕了精美的花纹,镜柄是镶银的,极是精巧,一时拿着照了照,笑道:“这个镜子不大不小,倒是趁手。”   “你喜欢就好!”顾元维笑吟吟看着蒋白左照右照,心知送的东西对了路,一时又道:“我那儿还有许多小物事,象牙梳,双面绣小团扇,牛角环等,都是在海外搜集来的,你要喜欢,我拿了来给你挑挑。”   “谢谢福王殿下!”蒋白拿着小镜子,爱不释手,听得还有许多小物事,不由心动,抬头道:“慧姐姐学双面绣,没学成,正要寻双面绣的东西瞧瞧,只是寻不着,若真有双面绣的扇子送给她倒好。”   “送给她也成,但是......”顾元维瞧瞧蒋白腰侧,笑道:“你绣一个荷包跟我换就成了。”   “这么简单?”蒋白偷偷笑了,咱绣的荷包,除了爹爹和哥哥,别的哥儿都不肯佩上,现下居然能拿来换双面绣小团扇?哇哈哈,看来我的手艺也是有价值的。一时笑问道:“福王殿下喜欢什么图案?”   “我最喜欢的图案就是一对一对在游着水的水鸟或是水鸭子之类。”   “呀,荷包那么小,绣一对水鸟有些费劲,绣一只行不行?”   一只?顾元维感叹了,哪儿有人绣一只鸳鸯的?因严肃的摇摇头,“不行,一定要绣一对!”   “那好吧,正面一只,背面一只。”   “......”   待顾元维挫败的打道回府时,将军府却迎来了莫太太等人。这一回,莫老爷和莫太太是领了莫若慧正式拜干娘来的。上一回顾正允正式求亲之后,自有许多事要办,宫里各种策封的诏书也是直送到莫府去的。莫太太自然忙领了莫若慧回莫府。   不提莫若慧这些年住在将军府,尚婕和贺圆待她的情份,就说尚婕在众人上门求亲时,还能记得莫若慧的婚事也没着落,因而当众说道已是认了莫若慧为干孙女,这才使得顾正允搭上话头求亲,成就这一桩好事的份上,莫太太对尚婕和贺圆,也是感激万分的。这当下莫若慧以未来太子妃的身份上将军府拜干娘和干祖母,却是比之前更显诚意和份量。   拜得诸礼节行完,尚婕等人自然留莫若慧住几日再回去。莫太太深知道,莫府如今根基还浅,莫若慧跟将军府亲近是有利无害的,自然笑道:“惠姐儿,老夫人和夫人留你住几日,你便留下罢!趁着这个时候,你倒要多多孝顺老夫人和夫人,报答老夫人和夫人这些年的照佛之意。”   听得莫若慧要住几日,蒋白高兴坏了。待送走莫太太,她便拉了莫若慧进房,两个嘀咕了好一会话。蒋白笑道:“慧姐姐,福王殿下那儿有双面绣小团扇,说是有人带了出海,遗在海外,上次被他看见,又买回来了。我跟他说你正学这个,想拿了转送给你呢!”   “真的呀?这双面绣几乎失传了,我还以为再寻不着这东西了,没想还能看到。”莫若慧又惊又喜,一时又发愁道:“这等东西不易得,我却没什么相应的东西回礼。”   “慧姐姐不用担心,福王殿下让我绣一个荷包换那个双面绣小团扇,我大方的答应了。”蒋白说着,想起顾元维的脸色,一时附在莫若慧耳边说了几句话。   莫若慧听完蒋白的话,却握着嘴笑个不停,好一会才忍了笑意道:“你真个对福王殿下这般说?”   “是呀!”蒋白得意的仰高了头,笑道:“我一说不想生娃,福王殿下的脸色可精彩了。他张张嘴又合上了,最后摇摇头道:‘小白白,你还小,想的太多了。’后来就扯起别的话了。”   莫若慧不由伸手捏蒋白的鼻子,笑道:“一提起福王殿下,人人都要头痛的,没想到他这回却被你作弄了,可轮到他头痛了!”   自打去年冷泉宫避暑回来,尚婕等人眼看着蒋白身段儿显了女娃样子,便不让她随便出去见人,又教导了许多事。蒋白性子本就聪慧,先头曾经说过的那些不想管家事不想生娃的话,在被莫若慧等人笑话了无数回之后,已是不再说了。如今和顾元维说这些话,却是存了作弄的心思。这会儿笑道:“他仗着自已是亲王,将军府不敢真要他入赘,他这才响口应承入赘,这分明是取巧,我早就气不过了,只是没他的法子而已。现下居然说要提早成亲,我不将他一军才怪?唉,一想到要嫁给他,真令人发愁啊!”   “怎么啦?”莫若慧对自已的婚事及其满意,这会听得蒋白的话,自然细细询问。   蒋白叹道:“慧姐姐,你也在将军府住了几年,府里的事你也看见了。祖父在外头威风凛凛,可是一回到府里见着祖母,那只有服服帖帖的份。再说我爹爹,在外头同样是八面威风,天天竖拇指,可是回到府里见着我娘,一样要赔小心展笑脸。我那些叔叔们,见着婶婶们,也是听话是紧。我因是姐儿,虽则扮作男娃养,一样在府里横行。上回大家来提亲,我说想选信哥儿,除了他是表弟,比较亲之外,还是因为信哥儿最听我的话,料着我嫁给他,他将来也是对我服服帖帖的。可是那会当众选他的话,又怕给贺府惹祸,这才改口说谁愿意入赘就选谁。以为没人敢应承的。没想到福王殿下居然就应承下来了,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像福王殿下这样子的,除非他真个入赘,才能治得住他。如今祖母等人不敢真要他入赘,却要我嫁到福王府。我一想到自已不能像我娘治我爹那样,心里就悲伤啊!”   莫若慧听的怔住了,过一会才道:“白哥儿,你爹为什么怕你娘?”   “这个,我倒没想过。”蒋白站起来踱了几步,怔怔道:“我爹之所以怕我娘,究其原因是怕我娘不高兴。只有我娘高兴了,他才高兴。”   莫若慧点点头道:“你爹并不是怕你娘,而是把你娘放在心里,想讨你娘欢心而已。” “原来是这样!”蒋白抚掌道:“我明白了!”嗯,要福王殿下对我服服帖帖,得先让他喜欢上我,把我放在心底。得空儿还是去问问爹和娘当时的事,看看娘是怎么让爹爹喜欢上的。还有,祖母那儿也过去取取经,婶婶们那儿也要探问探问。外祖母驯服外祖父的经过,也一定要打听出来。   顾元维这会儿托着头坐在书房内,喃喃道:“究竟要怎么样做,才能让小白白开窍呢?” 69 扮一扮虚弱 蒋白一出生就扮作男娃,这么多年以来,都习惯以男娃的身份和周围的人相处,也习惯以保护者的身份和莫若慧乔香巧等人相处,甚至于众人上府提亲时,她首先想的是贺信之比较亲近,年纪比较小,也需要她保护,会听她的话,这才决定要选他的。谁料到最后的结果是顾元维成了未来夫婿,一时倒觉得束手无策,不知道如何处理两个人的关系。待得和莫若慧探讨一番之后,却有了主意,暗暗留意尚婕和贺圆等人是如何对待蒋镇和蒋华安等人,隔几天,又跑到贺府,向贵姐请教了许多问题。 待得从贺府回来,蒋白却松下一口气来,只照常学剑学针线学作诗,不再苦恼自己举止不像女娃了。再次见到顾元维时,也坦然了许多。用自己绣的荷包换顾元维的双面绣小团扇时,还不忘附赠一条小手帕。 顾元维见荷包两面上各自绣了一只黄色的鸭子,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鸳鸯,正有点失望,结果小手帕一看,见小手帕上绣的却是一株并蒂莲,一时大喜过望,心下暗道:哇,小白白开窍了,居然知道绣并蒂莲了! 折桂在旁边见顾元维喜不自禁的翻看着小手帕子,小心翼翼折好放进怀里,不由暗笑。白哥儿本来想绣一朵莲花的,绣的时候错了针,多出一个花骨朵来,只得绣成并蒂莲,没想歪打正着,让福王殿下当成宝了! 蒋白看完双面绣小团扇,听得顾元维让折桂下去倒茶,这才抬头看了顾元维一眼,见他今儿穿的是银色直襟衫,领口和袖口是井字纹暗绣,显得身段极颀长,这会低着头往腰上佩荷包,脸上敛了平时笑嘻嘻的表情,看着极是俊秀,不由多看了几眼。心下暗暗拿他的身高比自己的身高,有些感慨:唉,他怎么长这么高呀?过两年我再高些,最多也只到他耳朵边,是没机会跟他一样高啦! 顾元维抬头见蒋白打量他,俊眉一扬,严肃道:“尽管看,不收钱!” “噗!”蒋白一笑,气氛轻松下来,因见顾元维束着头巾,一时道:“福王殿下,现下天气渐渐热了,你还会不会剃光头发?” “你担心我剃光头发吗?”顾元维喜上眉梢,很好,这是关心我呢! 额,我这是没话找话说,聊家常呢!蒋白见顾元维期待的看着自己,只得点点头道:“剃光虽然凉快,总是引人非议。” “我答应你,以后都不剃光”顾元维脱口道:“除非你让我剃光,我才剃。” 什么话?蒋白不由红了脸,一时大喊道:“折桂,茶呢?”待折桂应声进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是哪儿不对呢?顾元维又寻了几个话头,蒋白却不再接话了,一时无奈,只得告辞。 待回到福王府,顾元维不由长吁短叹,皱眉对孟小富道:“小富,你说,女娃怎么就这么难讨好呢?” “福王殿下,这得向有经验的人取经才成!”孟小富憋了半天,终于给出一个有建设性的意见。 “对对,我怎么忘了这个!”顾元维忙让人去请卫子陵和房松柏。 卫子陵和房松柏毕竟已经娶妻生子,对讨好娘子一事自然略有经验,只是鉴于蒋白先前扮了十三年男娃,不能用普通女娃的法子讨好之,因商议了好一阵,一时倒不得要领。但有一点大家都极同意,那就是要先讨好贺圆这个丈母娘。 却说几天后,是贺圆的生辰,一大早的,将军府门前就热闹非凡,一辆一辆的马车和一顶一顶的轿子络绎不绝的涌来,几乎把府门口半条街都堵住了。 陈珠带了朱润润等人候在二门迎客,一面笑道:“不得了,这回来的人比咱们估计得还多。大嫂一直说不要铺张,咱们也只请了几位相熟的夫人,谁知这大热天的,往年各府里不常出门的老夫人也来了。回头得叫人往各处多搁些冰盆子,可别热坏了这些老夫人。” 朱润润身子胖,更是怕热,这会后背早湿了,只待迎了人就赶紧去换衣裳,谁知人越来越多,一时应接不暇,不由一边擦汗一边道:“二嫂,我记得没派帖子到马府吴府呀,怎么马夫人和吴夫人都来了?” “白哥儿现下是未来的福王妃,慧姐儿又是未来的太子妃,她们这两府就算没接着帖子闻得风声,定是要来凑热闹的。若是别的府里,让看门的人之人帖子不认人,虽得罪人,却好办事。咱们府里却极少这么做,这一回自然也不会伸手打笑脸人,来了都迎进去就是。” 打仁元皇帝借故分薄蒋华安的兵权开始,将军府一度不若从前热闹,但自打众府里哥儿上回齐齐到将军府求亲,皇帝和皇后更是领着太子上将军府之后,将军府又再度热闹起来了。今儿是贺圆的生辰,各府里的夫人不管有没有接到帖子,都要想法子来凑热闹的。这会儿进得将军府的几位夫人都悄悄道:“将军夫人真个有福啊,女儿许了福王殿下不说,认下莫府姑娘当干女儿,居然就让太子殿下看上了。这莫府姑娘先前时常住在将军府,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待之若亲生,这当下得封太子妃,怕是把将军府当成半个娘家了。如今谁敢小觑将军府呢?” 这些夫人说着话,却又忙着询问莫若平定了亲没有,待打听得没有定亲,一时都大喜,打定主意待会借机和莫太太攀谈一番,探探口风。莫若平现下可是未来国舅了,若是自家女儿许了他,将来就是国舅夫人,这门亲事实实是难得的。 却说莫太太早一天就领着莫若慧到了将军府,已是同尚婕商议过莫若平的婚事,因笑道:“先前为着平哥儿的婚事不上不下忧心,这当下慧姐儿定下亲来,却有许多人上莫府探口风,有意把女儿许给平哥儿,倒叫我不知道选谁好了!” 尚婕笑道:“你这会子且不用忙,自然还有更好的人家可以选的。前天镇南夫人还跟我抱怨过,说道当时相帮成哥儿求慧姐儿,不想皇上插一足,她这才落了空。因说着,却又打探平哥儿的时辰八字。我含糊说了几句,说道待你来了,让她自己问清楚的。别的不论,她孙女潆姐儿却是个好的,待会来了,你自己落足眼力瞧清楚了再作道理。” 太太听得此话,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因此今儿一早起来,帮着贺圆等人张罗,待见着镇南夫人领了乔潆来了,忙过去攀谈,又细察乔潆,见乔潆虽不及蒋白俏丽,但笑容甜美,性子温婉,一时先喜欢上了。镇南夫人见得莫太太的神情,知道待会只要略略透透话,这头婚事自然就成了。两个正谈的投机,又有几位夫人过来说话。乔潆趁机过去找蒋白和宋晴儿等人。 众人正言笑晏晏,却听前头有人通报道:“福王殿下到了!” “这是准女婿来给准岳母拜寿呢!”众人静得一静,都哄的笑了。 顾元维因之前和蒋白的定亲礼行的是入赘礼节,非但不用他备各种礼品,反而收了将军府许多礼。借着拜寿,却把先前将军府送去的礼又一一的送回来了。待进了将军府,孟小富自然把礼物单子呈给管事娘子。管事娘子呈给了贺圆,贺圆一看,先头送到福王府的礼品,贵重的差不多都反送回来了,却也不推辞,只着人收下了。因错眼见到顾元维腰上佩的荷包,却忍不住笑了,能把好好一个荷包绣成这样的,出了小白,还有谁?亏得他美滋滋佩着。 蒋玄蒋青听得顾元维来了,早来迎去另一边坐着喝茶。大家说笑了一阵,顾元维就拉着蒋玄打听蒋白这几日见了何人,做了何事。 蒋玄道:“因天热,香巧姑娘又病了,说是极严重。白哥儿连着几天往乔府去看望她,回来都不开心,若不是今儿我娘生辰,她定又会往乔府去的。” 顾元维点点头道:“我先前跟觉慧方丈出海,觉慧方丈往一处去讲经,无意间得了一个治心疾的药方。那药若是配得成,制成药丸,病发时服下,极有效的。只是药方上却有几味药不易得,更有两味药草只有海外才有,普通人纵有方子,配药也难。好在碰到我,却还有法子。那两味海外的药草,我先头是带了种子过来,让御医着人种在宫里的药圃,现下几年时间了,御医早试出药性了。回头我跟觉慧方丈要了方子,进宫让御医配药就是。待得了药,我着人直接送到乔府去,小白就不必忧心了。” 待得宴席散了,顾元维果真直奔子母庙,先跟觉慧方丈要了药方,不顾天色已晚,又忙忙进宫。不上三天,御医就配好了药。顾元维又亲进宫取了药,向仁元皇帝请了旨,借了御医出宫,往将军府来接蒋白,一起往乔府去了。 有御医诊脉,又服下新配的药,乔香巧再次从鬼门头走了回来,乔府众人不禁对蒋白和顾元维感恩不尽。 待得乔香巧身子好转,能下床时,蒋白不由松了一口气。这一天起来,正打算再使人上乔府探听一下乔香巧的病情,那一头孟小富却来了,哭丧着脸向蒋白道:“白姑娘,福王殿下这几日本来跑去,不慎中了暑气,只是他不肯吃药,谁劝都不听,能否请白姑娘过去瞧瞧?” 这会儿,卫子陵和房松柏正在顾元维房外笑的诡异,小声道:“小富都说了,这将军府白姑娘扮惯了男娃,现下还是转不过弯来,只对姑娘们温柔,一见到男子,却当人家兄弟,愣是温柔不起来。趁着福王殿下不肯吃药,正好叫他扮扮虚弱,最好学姑娘那样撒撒娇,没准能得享温柔呢!” 70 这代表什么 蒋白赶到福王府,进得顾元维的房里,见他躺在床上,闭着眼不说话,状似极虚弱,不由问孟小富道:“福王殿下为什么不吃药?” 不是我不吃药,是大家不让我吃药,说我病的越严重,越能得到你的同情心。还说我身子好,病一病不会死,不吃药也没啥!顾元维期待蒋白的小手能落到自己额角,探探自己的热度,期待半天没有动静,只得睁开眼来,虚弱的道:“小白白,你来了?” 昨天还生龙活虎的,今天就病这么严重了?蒋白摇摇头,扶顾元维坐起来,在他腰后塞个竹枕,又忙让人把搁在屋里的冰盆子撒下去,吩咐在屋角洒些水就成了。一时有人奉上药来,她忙接过端在手里,像哄乔香巧喝药那样温柔的哄道:“来,喝药了,喝完药病才会好!” “你帮我吹吹,再喂我喝!”顾元维硬着头皮把卫子陵想出的台词抖出来,一说完,后背一阵恶寒,感觉头发一乍,心道:如若是短头发,肯定会乍的竖起来的。这学姑娘家撒娇,果然难度很高。 蒋白虽然听惯了乔香巧撒娇要人喂药,这会见顾元维这般哑着嗓子嗲嗲的撒娇要喂药,只觉小心肝一颤,手一抖,碗里的药就洒了出来,眼看就要洒在顾元维手背上了。只见顾元维一侧身,避开药汁,顺手一抬,扶在蒋白碗沿上,稳住了碗,不使药汁再洒出来。 顾元维一番动作做完,这才醒悟过来扮虚弱的计划是流产了,不由暗暗叫苦。 “看来福王殿下并无大碍啊!”蒋白见状,一时松了一口气,把碗塞在顾元维手里,笑嘻嘻道:“福王殿下既然自己有力气,就该自己乖乖喝药才是。” 待得蒋白告辞回府后,顾元维若有所思,半晌方对卫子陵和房松柏道:“我虽不是大病,总归是中了暑气。瞧小白白的样子,对我生病的事并不甚在意。这代表什么呢?” 说蒋白坐的马车还没到将军府大门口,迎面就来了一顶小轿,小轿“啪”的停在马车旁边,轿帘猛的被掀开,轿内有人扬声喊道:“白哥儿!” 蒋白听得是沈天樱的声音,待掀起车帘,马车却已是驰过了一段路,忙让马车停下,一时往后瞧了瞧,果见沈天樱从轿子上下来,往她马车这边跑过来。 “樱姑娘这是怎么啦?”折桂留意到沈天樱不似往日那般镇定,而是满脸的焦虑,心下嘀咕,凑在蒋白耳边道:“听得桐少爷病了好些日子,沈老夫人上子母庙祈福,合府闹腾,樱姑娘不在府里帮忙,跑这儿干什么呢?” “桐哥儿病了,我怎么没听说?”蒋白吃了一惊道:“大家本是师兄弟,论理,我也得派人去探探病的。” “白哥儿,你先头天天跑乔府探望香巧姑娘,这几日又忙着准备寿礼给夫人祝寿,自然没留心外头的事。”折桂犹豫了一会,终是附在蒋白耳边道:“其实是老夫人不让我们告诉你的。说是怕你们师兄弟情深,你会忍不住跑到沈府去看望桐少爷。毕竟你现下已易了女装,又是未来的福王妃,不好乱跑。玄少爷和青少爷,却去沈府探望过了。” 沈天樱这会已是提了裙子小跑过来,一近马车就道:“白哥儿……”说着话,眼眶却红了,全没了往日的淑女形象。 这是怎么啦?蒋白忽然心焦起来,抬眼见沈天樱抖着嘴唇,偏生那话好像卡住了般,一时福至心灵,吩咐折桂道:“反正也差不多到将军府门口了,你下去让孟侍卫先回福王府去。我和樱姐儿说说话。” 待得折桂应声下了马车,蒋白这才伸手拉了沈天樱上马车,掀了帘子看看外头,见几个跟车的护卫站的远远的,这才道:“樱姐儿,你有话就说罢!” “白哥儿,你去见见我哥哥罢!”沈天樱一语既出,眼泪就滚了下来,也不擦眼泪,只道:“你现下已定了亲,论理,万万不该来找你的。可是我哥哥快死了,我想来想去,没别的法子,只有你……” “所以说你们文官家的哥儿姐儿让人憋气,人都快死了,还这般吞吞吐吐的干什么?”蒋白听得沈天桐病的快要死了,心下忽然莫名其妙的烦躁起来,打断沈天樱的话,低声道:“我和桐哥儿自小一起习武,他虽然别扭些,但师兄弟的情份总在的,他病的厉害,我总要去瞧瞧,全了师兄弟的情份。若不是福王殿下也病着,我少不得让福王殿下和我一起上沈府瞧瞧桐哥儿。现下我自己过去瞧瞧桐哥儿,量福王殿下也不会说什么的。” 沈天樱听得蒋白先头那一句话,脸一红,也豁了出去,掀帘子看了看外头,见孟小富已是掉转马头走了,忙扬声吩咐折桂道:“折桂,你坐我的轿子随在后头罢,我还有话儿跟白哥儿说的。”说着又扬声催车夫道:“快走,先往沈府去。” 马车疾速驰起来时,沈天樱这才凑在蒋白耳边道:“上回在宫里游园,我托香巧递给你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一块玉佩和我哥哥写的一首诗,诗下面画了一位姐儿,那画中的姐儿却是你。后来听香巧说那盒子掉进水里,捞上来时纸上的字都糊掉了,你根本没瞧见什么。我没法子,只得让香巧先不要透露那盒子里的东西是我哥哥递给你的,而非我递给你的。因想着寻个机会让哥哥再写一首诗,然后托香巧转交给你。谁知第二天一大早,就听闻许多哥儿上将军府提亲了。我不及跟我哥哥说道你没看到那纸上的话,我哥哥已是和叔叔上将军府去了。待提亲失败回到府时,我哥哥这才知晓你还没看到那纸上的话。后来,听到福王殿下和你定亲,我哥哥一夜没睡,第二天便病倒了。大夫只说是中了暑气,将养几日就好了,府里众人也不往心里去。因那一天祖母再次提起要给哥哥寻一头好亲事,已准备和人交换庚帖,哥哥的病突然加重了,祖母一慌,就息了为哥哥提亲的事。只是哥哥却一日日瘦下去,小病眼看就成大病了。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哥哥越来越懒进饮食。昨儿大夫说了,这是心病,若是哥哥自己不振作,就没救了。” 沈天樱说着,见蒋白大眼睛扑闪着,一脸惊疑,因咬了咬牙道:“白哥儿,我说了这么一通话,你也该明白了。” 桐哥儿喜欢我,因提亲不成,所以病倒了?蒋白心下“咯”的一响,头忽然有些昏起来,和沈天桐一起习武的情景一一的浮现出来,半晌道:“桐哥儿真傻!” “哥哥性子倔,一条道走到底。”沈天樱低头道:“白哥儿,你若能劝得哥哥回心转意,复了活下去的念头,不说我,就是祖母,也定会感激你的。” . 眼见着沈天桐明明不是什么大病,病情却一直没有好转,他的母亲高氏不由在沈夫人跟前哭天抹泪,“桐哥儿头上虽有两个哥哥,不上一岁就没了,待得生下桐哥儿,老夫人怜惜,忙忙抱到跟前养。托老夫人的福,才把桐哥儿养到这般大,又中了探花郎,皇上又厚爱,亲自钦点为御前行走,我只以为从此能放心了。谁知道……。当日上将军府求亲一事上,任是谁家府里的哥儿答应入赘将军府,将军府也不敢接受的。只是桐哥儿死心眼,不敢学福王殿下那般先舍了脸面,豁出去答应下来,过后再想办法。如今却又心心念念人家姐儿放不下。可是人家姐儿已定了亲,偏桐哥儿想不开。我只怕……” 沈夫人这会叹气道:“我先头虽不大同意和将军府联亲,但桐哥儿这头婚事,最终却是丢在他自己手里,而非我阻拦之故。如今蒋白已是定了亲,任是谁,也无力扭转这个局了。现下桐哥儿这个样子,我又能如何呢?”说着也滴下泪来。 胡嬷嬷心下却知道,若是沈天桐当时豁出去答应入赘,沈夫人必会大怒,说道沈天桐背弃家族,背弃她的养育之恩,不配为人子为人孙的,甚至气的病倒等等。沈天桐正是顾全沈府,顾全沈夫人等人,才不敢豁出去答应入赘,情义孝道难双全,如何不病? 婆媳两人正抹泪,却见翠眉匆匆进来道:“老夫人,夫人,将军府白姑娘来了。” “快请进来!”沈夫人和高氏异口同声,都站了起来,待要亲迎出去,一时又想着蒋白毕竟还不是福王妃,现下还是晚辈,因又止了步,只唤胡嬷嬷帮着去迎一迎。 " “若是别的姐儿,既定了亲,身为未来的福王妃,必不肯随意上沈府来瞧桐哥儿的。蒋白倒是难得了。”沈夫人眼看着沈天桐病了这些时候,忽的想开了,这会叹口气道:“我先头看重规矩礼节,如今瞧来,这些东西也害人。现下只盼蒋白能劝的桐哥儿振作起来。” 却说蒋白进得沈府,先见过了沈夫人和高氏,这才在她们的引领下进了沈天桐的房间。 沈天桐昏昏沉沉间,听得人道:“桐哥儿,白姑娘来瞧你了!”却也不睁眼,心内喟叹,白哥儿已定了亲,怎么会来瞧我?想来我病的严重,耳朵也出毛病了。祖母等人苦苦教养我成人,寄希望于我身上,我再如何也得想法子使自己好起来,方不使她们担忧。只是这身子却不听我的话,一日日懒下去,没了精神劲头。人说心病难医,这果然! 蒋白见沈天桐这会躺在床上,脸色腊黄,脸颊瘦了许多,显的鼻子和嘴唇却大了些,只怔怔的瞧着他,心里却堵的难受,半晌才喊了一句:“桐哥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天桐忽的睁开眼,一下又闭上了,心内苦笑:居然白天做梦,还有幻影! 71 准备生娃儿 顾元维见蒋白不把他生病的事放在心上,不免嘀咕起来,瞪着卫子陵和 房松柏道:“你们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半点也不喜欢我?” “福王殿下,不是白姑娘对你不上心,其实是咱们做戏没有做全套,小觑了白姑娘。”卫子陵见顾元维郁闷,不由笑道:“一来呢,你身份高贵,生病是一件大事,偏生白姑娘进来时,福王府里连一个太医都没有,自然让人生疑。二来呢,你小小的不适装得很严重就罢了,这屋里的冰盆却没有撤下去,虽是大热天,谁个敢往中暑的病人屋里放冰盆的?白姑娘一进来就让人撤了冰盆,想是看出端倪了。三来呢,你那会装的太嗲,吓坏人了,白姑娘吃不消,很快败退了。” 顾元维想得一想,也有道理,这才挥手让卫子陵和房松柏下去。却见孟小富回来了,因随意道:“蔣老夫人和将军夫人可有问起我的病情?” “我没有进将军府!”孟小富摇摇头道:“福王殿下,我护送白姑娘回去,快到将军府门口时,碰到沈府的樱姑娘。樱姑娘好像哭过的样子,跟白姑娘说了几句话。后来白姑娘让我先回来,我拐个弯随在后边瞧了瞧,白姑娘却是随樱姑娘往沈府去了。据闻桐少爷病的严重,白姑娘这是......” “小白白随櫻姐儿往沈府去了?”顾元维脸色一变,让人拧了湿巾子敷了敷额角,换了衣裳就走。卫子陵和房松柏追出去道:“福王殿下,你还病着呢!” “小小不适,算不得病!”顾元维早叫人备了马车,让孟小富驾车,直往沈府而去。 却说蒋白见得沈天桐终于睁开眼,定定看着她,忙展颜一笑,问道:“桐哥儿,你不会死吧?” “不会!”沈天桐见确实是蒋白来了,心下又惊又喜,眼中多了一丝神采。不管如何,白哥儿肯来看自已,起码师兄弟的情谊还在,不枉自已念想一场。 嗨,櫻姐儿刚才的表情太严重,害我以为桐哥儿真的快要死了。看样子还有救嘛!吓死我了!蒋白悄悄吁口气。待见得沈天桐乍喜乍悲的看过来,心下又嘀咕了:唉,我已经定亲了,非但没法给桐哥儿任何希望,且还得赶紧的绝了他所有的念想。要怎么才能绝了他念想的同时,又给他希望振作起来呢?大难题哦! 我病了这些时候,师兄弟都来探过病了,还以为你即将成为福王妃,是不会来瞧我的。这会儿你能来,我也心满意足了。沈天桐心头的纠结解了一些,待要说些什么,房里全是人,又不方便说,只是拿眼看着蒋白。 蒋白心知自已不宜在沈天桐房里待太长时间,想了想笑道:“桐哥儿,你快点好起来吧!待我明年成亲,生下娃儿,让娃儿给你当义子好不好?你要知道,我作诗其实不咋的。估计福王殿下也不咋的。如果我们的娃儿拜了你当义父,以后就由你负责教他作诗了哦!”蒋白咕咕呱呱的说着,眼见沈天桐眼神先是一黯,接着又一亮,听到后面,却有了一丝笑意,这才朝沈天樱眨眨眼。 沈天樱知机,忙过来扶起沈天桐,高氏端了药也过来坐下了,一时笑道:“白姑娘,你就这样把娃儿许给我们桐哥儿当义子,福王殿下能同意吗?” “他肯定同意的!拜了探花郎作义父,得一个免费的先生教作诗,这等好事,他怎么会推辞?”呜,咱本来不准备生娃的,这当下却把那没影儿的娃许给你家哥儿作义子,亏大了!没法子呀,我都定了亲,自然不能给你什么希望,只能让没影儿的娃儿给你一个希望。师兄弟一场,我也算尽力了! 沈天桐的病其实纠结居多,这会儿听完蒋白的话,不知为何,心头却是舒爽多了,就在高氏手里喝了药,虽还没有精神,看着却有了一丝生气。 待得沈夫人沈天樱等人送了蒋白出府门口,却见一辆标有福王府字样的马车停在府门口,车帘一掀,顾元维露出脸来。众人忙上去拜见。适才蒋白进得沈天桐内室的事,总有点不妥,沈夫人等人不免有些心慌却听顾元维笑道:“桐哥儿病了,小白一早就想来瞧他的,如今终是全了师兄弟情谊,这也罢了!”说着转头向蒋白道:“小白,上来我的马车,你那马车不透气,看闷着了。” 蒋白见顾元维突然出现,愣得一愣,转头吩咐折桂坐将军府的马车先回去,这才乖乖上了顾元维的马车。坐好之后,先察看他的脸色,问道:“你不是病了吗?怎么来了?” 顾元维一方面有些生气,一方面适才赶路赶的急,这会额角却有些汗,俊脸微红。因板着脸,闭上眼睛不理蒋白,抿紧嘴巴不说话。 刚才在福王府看着脸色还正常,现下怎么变成这样了?该不会真中暑了吧?因她有照顾乔香巧的经验,这会忙掀开车帘让马车通风,又拿扇子给顾元维扇风,好一通忙乱。一时伸手抚上顾元维的额角,问道:“你感觉怎么?” 顾元维早上期待那个小手抚额角的动作终于享受到了,心情稍稍好了一些,却不答蒋白的话,依旧闭着眼。 蒋白再次探探顾元维的额角,又摸摸自已的额角比较了一番温度,见顾元维微微发热,忙探头吩咐孟小富道:“孟侍卫,快回福王府,福王殿下有些不妥。” 因孟小富驾车快,蒋白也无心和顾元维说什么话,只一径拿扇子给他扇风。待马车到了福王府,孟小富忙扶下顾元维,这回却真的吩咐人去请了太医过来。 太医很快就来了,只说是热着了,喝点清凉的东西就成了。 蒋白一时却不敢走,只在福王府随便用了饭,又交代人去将军府说一声自已在福王府,这才进去瞧顾元维。 顾元维灌了几碗情热解毒的茶水,这会头上敷了一会儿湿巾子,脸色已是好转了。见得蒋白进来,重重的“哼”一声,脸上写满了我很生气的表情。 他这是?蒋白想了一想,扯扯顾元维的袖子道:“我是听说桐哥儿快死了,这才忙忙去瞧瞧的,没有其它用意。如果下次还要探望病人,一定和你一起去探望。” 自已知道自已错在哪儿了就行!顾元维脸色稍霖,这才睁开眼,淡淡道:“还有呢?”探望男娃儿的过程最好坦白交代,包括说了什么话等等。 呜,我把未来的娃儿许了桐哥儿作义子的事,总得先跟福王殿下说说。这要怎么开口哪?蒋白这会想起这件极其严重是事,一时哭丧着脸,低头搓衣角,小声道:“哪个,我把咱们未出世的娃儿许给桐哥儿作义子了!” “啥?”顾元维吓了一跳。 蒋白见顾元维黑着一张脸,感觉自已不赶紧把事情交代完毕,以后的日子将会很难过,一时竹筒倒豆子,把自已路上碰到沈天樱,进沈府见沈天桐,许诺将来的娃儿给沈天桐作义子的话说了,说完偷瞄一眼顾元维,小心翼翼道:“你会同意吧?” 顾元维板着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眼角抽了抽,别转了脸,闷着声音道:“你怎么知道以后生的是儿子?” 蒋白脱口道:“我们将军府的人,生出来的,多数是儿子呀!” 顾元维趁着蒋白话音才落,又紧接着问道:“你跟桐哥儿说,准备明年跟我生娃?” “呃!” “你坐过来一点。”顾元维指指床沿,示意蒋白坐过去,待蒋白挨着床沿坐了,他这才道:“钦天监给咱们择的吉日,是明年二月,如果你一过门就怀上,年底自然能生下娃儿来。但时间上,还是紧逼了一些。如果现在先准备一下,时间会宽裕得多。” 蒋白听得不对,忽然伸手捶了顾元维一拳,站起来就要走,不想顾元维伸手来抓她的手臂,用力过猛,却把她扯倒在床上。蒋白用脚勾住床沿,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反手一掌切过去,切在顾元维手腕上。顾元维手一缩,避过蒋白的掌风,反手一扣,却扣住蒋白的手。两人一时过起招来。 蒋白自打易了女装,却没有痛痛快快的和人过过招,这会和顾元维过了几招,打的兴起,欺身直上,待要制服顾元维,谁知掌风过处,拂动纱帐,纱帐一晃动,从纱帐钩上掉落下来,把床密密的罩住了。   甜软如花蜜   纱帐一落下,眼前微微一暗,蒋白手腕的力道不减,依旧切向顾元维的手,不料顾元维猛的撤回力道,往床上一倒,她这里收势不及,一下扑在顾元维身上。顾元维不由自主伸手去搂蒋白的腰,不提妨蒋白单手撑起身子,另一只手却朝他眼眶处挥来。眼看闪避不及,顾元维腰部一用力,整个人已向下滑去,堪堪避开蒋白的拳头,只听闷闷一响,却是蒋白的拳头砸在床上的声音。   哇,这一下要是砸在我眼眶上,明天还能见人吗?顾元维正庆幸自己避的快,一下却又僵着身子不敢动。这什么状况?原来顾元维刚刚只顾闪避蒋白的拳头,一径向下滑去,倒没想太多,现下才发现蒋白半趴坐在自己身上,自己的头刚好卡在蒋白胸部中间。一阵一阵好闻的味道正在蒋白身上散发出来,一时忘了蒋白本性凶悍,搂在蒋白腰上的手居然紧了紧。   夏天衣衫单薄,蒋白这会只觉顾元维热热的呼吸喷在自己胸前,一瞬间,浑身就起了鸡粒,一挪身子,一双小拳头全朝顾元维身上打。   孟小富听得声响,冲了进去时,只见屋内大床上,纱帐垂落,帐内人影晃动,隐隐约约见得蒋白骑在顾元维身上乱动,顾元维求饶着道:“小白白,轻点,轻点!”   苍天啊,福王殿下如此英明神武的人,碰着将军府白姑娘,却只有被掀翻在床,任意欺负的份。孟小富疾速闪了,在房外交代所有人,没有传唤,不得进顾元维的房内。一时又抹了抹汗,不知道要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好,还是要先准备下伤药好。大热天的,将军府白姑娘动作如此猛烈,偏福王殿□子还有些不适,遭此一番蹂躏,带些伤势是难免的。   孟小富正嘀咕,尚太后派来的侍卫却进了福王府。孟小富听完侍卫的密旨,忙跟了侍卫进宫见尚太后。   见得尚太后询问顾元维和蒋白相处的情况,孟小富不敢隐瞒,细细禀了一遍,又道:“福王殿下和白姑娘亲近着呢!今儿两人在寝室内,闹的帐子乱动,我怕福王殿下有个损伤,还备下了伤药。”   这么快就闹得帐子乱动?尚太后惊喜万分,只让孟小富详细说一遍。   孟小富先前当密卫时,无论见到多么诡异香艳的场景,都习惯性很详细的报告给上司,现在尚太后一问,他忙把看到的说了,随便还加几句自己猜测的话。   待得孟小富退下去了,尚太后早召了周嬷嬷,喜不自胜道:“我一直怕元维不喜欢女娃,吊着心。现下他定了亲,又和蒋白这么快亲密起来,倒出人意料的。只他们现在就上床去闹,倒不能待到明年再成亲,还得今年就办了喜事。看着他们完婚了,我才放心呢!”   周嬷嬷听的也欢喜,因道:“太后娘娘,他们年轻人脸皮薄,若知道是因为孟侍卫禀报了这些,这才提早给他们办喜事,只怕他们害臊呢!现下不若假托钦天监卜算之说,说他们今年成亲最是吉利,如此一来,蒋老夫人和将军夫人也不得不同意他们提前完婚。”   “就这么定了!”尚太后兴冲冲道:“现下择好吉日,诸事备办起来,待到秋天,正好迎娶。”   却说顾元维胸口受了好几拳之后,终是分出一只手捉住蒋白的拳头,脸上表情有些羞怯,“小白白,我还没作好心理准备呢!”   “什么?”蒋白这才发现自己非常不雅的骑坐在顾元维身上,适才这么一番撕打,顾元维的衣襟却散开了,露出结实的胸肌,上面有几处红红的地方,想来是自己刚才挥拳所致,一时尴尬起来,小脸酡红,待要从顾元维身上下来,偏顾元维紧紧搂着她的腰,不让她动弹,嘴里却还在道:“如果你真要的话,我其实也能配合的。毕竟你答应了桐哥儿,明年要送一个娃儿给他作义子。这当下心急,想快快把这个事准备起来,以免到时失信于人,这很容易理解。”   “我……”蒋白张口结舌待要分辩,嘴巴却被顾元维猛的捂住了,只听顾元维弱弱道:“小白白,你都脱我衣衫了,总得负责吧?可怜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守身如玉,现在都这样了,你可不能一走了之。虽说我是入赘将军府的,有事儿不敢反抗,可是都这样了,你总得给个说法。”   这什么跟什么?我哪有怎么你了?蒋白面红耳赤,平生第一次手足无措,有些慌了神,只用力扳了板顾元维搂在自己腰上的手,一低头,却见顾元维眼神闪动,脸颊一动一动的,似乎在忍笑,一时醒悟过来,他这是戏弄自己呢!   都定亲了,你就是我的人了。你当我真不敢怎么你么?居然敢戏弄我?蒋白扳不开顾元维搂在自己腰上的手,偏还见他表情诡异,一时横下心来,突然凑近顾元维的嘴唇,轻轻吹了吹气。   少女的甜香拂在口鼻间,顾元维小心肝乱跳,一时气息稍粗,微微的失神,没了刚才调戏蒋白的淡定,搂在蒋白腰上的手却更紧了些。嘴里犹在道:“你欺负人家,还亲了人家!”   我不过吹了吹气,怎么变成亲你了?蒋白奋力挣扎,想从顾元维身上下来,只是顾元维的手死死钳在她腰上,任她怎么掐怎么扳动就是不松手,一时没办法,喊道:“你快松手,不松手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伸两只手指作个要挖眼珠的却作。   随着蒋白在自己身上动来动去的想挣脱,顾元维浑身起了异样的感觉,眼见蒋白伸出春葱似的手指在自己眼前晃动着,再也忍不住了,微微一抬头,嘴唇一张,突然含住蒋白的中指,轻轻的吮了吮。   蒋白一时僵在当地,,挣扎的动作也停止了,甚至忘了要缩回自己被顾元维含在嘴里的中指,整个人石化中。   见蒋白安静下来,顾元维腾出一只手摘掉她歪掉的发簪放到一边,转而极轻的抚着她的脸,一边吮她手指,一边脉脉含情的看着她。   蒋白呆得一呆,只觉被顾元维含在嘴里的手指热的发烫,那股灼热的感觉这会延伸到手腕上,一忽儿就漫上手臂,到达肩膀,轰的集中在脸上,一时脸红如三月桃花,慌慌缩回手,两只手都背到身后,深怕再落入虎口。   顾元维见蒋白低垂了眼不和自己对视,长长的睫毛轻颤,知道良机稍纵即逝,双腿一用力,突的坐了起来,俯头凑近蒋白的嘴唇,不待蒋白回过神来,已是含住了她的唇瓣,温柔的吸吮起来。少女温软的唇瓣一入口,甜软如花蜜,顾元维整个人轻颤起来,鼻息渐粗,已不满足于浅尝,滚烫的舌头硬顶开蒋白的嘴,见她慌张的张开嘴,一时唇舌并进,长驱直入,迅猛攻城占地,来回扫荡。   “轰”的一声,蒋白只觉脑袋空白一片,唇舌间感觉到顾元维透过来的灼热,口干舌燥,一时要吞口水,却吮在顾元维舌头上,只听顾元维一声呻吟,她这才回过神,手足并用,拼命推开顾元维,猛的跳下了地。   “小白白!”顾元维在身后哑声喊了一句,带着笑意道:“你这个样子可不能跑出去。”   蒋白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连着鞋子一起踩到顾元维的床上去,现在床上肯定全是足印,一时也不敢回头再瞧顾元维,待要出房,自己现下衣衫凌乱,发簪歪斜,不好马上就走,少不得坐到一边整理一番。   顾元维早跳下地,绕到蒋白身后道:“小白白,你头发都散了,我帮你梳一梳!”   “以后不准叫我小白白,叫小白就行了!”蒋白声音有些发颤,唇舌间依然灸热,见顾元维走近,脸红心慌,虚张声势道:“我叫你过来才准过来!”   “遵命!”顾元维嘴里应着,脚步却没有停下,早近了蒋白,从她手上拿过梳子,帮她梳起来,一边道:“就挽个简单的发式怎么样?”   “你真会梳女娃发式?”蒋白有些不信,笑道:“我还只会梳男娃发式,女娃的还梳不惯呢!”   “小时候在宫里,常常看人给母后梳各种复杂的发式,看的多了,虽不会梳那种复杂的,梳一个简单的,自然难不倒我。”顾元维说着,果然帮蒋白梳起一个发式来,又给她插上簪子,看看天色不早了,怕将军府的人担忧,忙叫人备马车,又对蒋白道:“我送你回去吧!”   “你今儿本来不适,后来又跑到沈府门口去,差点真中了暑,现下还是不要出去的好。我自己回去就罢了!”蒋白脸上的霞红还没褪掉,却强作镇静,抬头道:“你要不放心,让侍卫送我回去也行。”   “不,我就要自己送你回去!”顾元维见蒋白说着话,又避开他的眼神,心里痒痒的,搓着手道:“我要多看你一会儿。”   肉麻死了!蒋白不由自主白了顾元维一眼,这回却没有冒寒气,反有些甜丝丝的。   两人正说着,却听侍卫在外边道:“禀福王殿下,将军府玄少爷和青少爷来了,说是来接白姑娘回去的!”   “请他们厅内奉茶,白姑娘马上就出来了!”顾元维吩咐侍卫一声,依依不舍看着蒋白道:“我的病还没好,你明儿还能来看看我吗?”   “你说呢?”蒋白抿嘴一笑,抬脚就走。   哪究竟是来还是不来呢?顾元维费力猜测着,忙跟在蒋白身后,送了她出去。   第73章 一晚睡不好   蒋白在福王府耽搁的功夫,沈府却进进出出了好几拨探病的人。没一会儿,几家跟沈府亲厚的人便得到消息,知道蒋白把还没影儿的娃儿许了沈天桐当义子,而顾元维居然也同意了。众人因议论纷纷,各有说法。宋建一时在沈天桐跟前道:“好哇,师兄弟一场,白哥儿只把娃儿许给你当义子,哪我们呢?”   眼见沈天桐喝了粥水,气色明显比前几天要好,乔成也附和着道:“白哥儿这是偏心,忘记还有我们这些师兄弟呢!我还真怀念从前一起练武的日子。”   大家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又混在一起学了好几年武,这当下乔成说起从前的事,宋建也笑道:“白哥儿虽易了女装,但我总还当她是以前的小师弟。若不是男女之别,大家还能一处谈文论武,可惜啊!”   “是啊,我也还当白哥儿是师弟,倒没把她当师妹看。她佛诞那天易了女装,我是惊艳了一把。过后却觉得白哥儿依然是那个白哥儿,性子还是那个性子,除了衣裳装扮变了,其它并没有变。这会还真不敢想像白哥儿也和普通的姐儿那般,以后生儿育女什么的。若明年真生下一位男娃,……”   “我觉着呢,白哥儿未必会生下男娃,没准生下女娃呢!”宋建叉腰道:“祖母正给我议亲,待换了庚帖就定亲了。我赶在年底迎娶,明年就生一个男娃,好好培养,让他长大了娶白哥儿生的女娃,这才吐气扬眉呢!”   “你这想法是怎么来的?”乔成表示佩服,笑嘻嘻道:“你儿子想娶,人家白哥儿就会把女儿许出去呀?”   两人插科打浑了一阵,见沈天桐渐有笑意,才笑着告辞了。   沈天桐见得房里没了人,这才合上眼养神。一时只想着蒋白说要把娃儿许给自己当义子的事,细想得一回,却觉得不妥。以顾元维的身份地位,如何会答应儿子认自己为义父?但若要自己放弃这么一个和蒋白认亲戚的机会,却又不舍得。若没了这层关系,自己以后哪有机会见到蒋白?   除了义父,那便只有亲家,才有机会见到蒋白了!若自己有一个女儿,以后许给蒋白的儿子,两家连亲,才是正经喜事。也能堂堂正正的见蒋白。至于义父,就算自己想当,怕没那么容易的。沈天桐被自己冒出来的想法惊住了,怔怔出神:自己一心想着如何拒绝祖母为自己议的亲事,并无成亲的打算,却从哪儿来的女儿?   却说顾秋波也听到蒋白将娃儿许给沈天桐当义子的消息,一时在府里生气,哼道:“白哥儿准备把娃儿许给桐哥儿作义子,哪将来这辈份不是更乱了吗?”   顾秋波想着要喊蒋白婶婶,本来就直翻白眼,这会儿想着蒋白将来的娃儿是喊自己哥哥的,若是成了沈天桐的义子,那娃儿就要喊沈天桐义父。问题是,自己和沈天桐是表兄弟,那娃儿这么一喊,自己不是平白矮了沈天桐一辈吗?   贺信之也和顾秋波一样,不甘心的踱着步,自语道:“若不是福王殿下使诈,白哥儿未必会嫁他。现在白哥儿还要把娃儿许给桐哥儿当义子。倒把我这个嫡亲的表弟放到一边去了。不成,我也要当义父!”   蒋白不知道自己许诺生下娃儿就给沈天桐当义子这件事,已经引发其它师兄弟的不满,只在发愁如何跟尚婕说这件事。因心下寻思:祖母跟沈夫人不和的事,由来已久,自己却私自去沈府见沈天桐,还许诺说将来生下娃儿给他当义子,不知道祖母会不会生气呢?   至晚间,尚婕终是知道了这件事,虽略略生气,却忍着气问道:“福王殿下如何说?同意这件事吗?”   高门大户之间,认义子却是要下帖子请人见证,然后两家从此就要认起亲戚来的。两府里如果不是关系特别好,通常不会让自己家娃儿认人家作义父。况且顾元维是亲王,将来的儿子肯定是要封郡王的,哪有郡王随便认一位臣子做义父的?   蒋白这会自知理屈,只得赔着笑脸解释了几句。   尚婕待听得顾元维并没有就这件事责备蒋白,这才吁了一口气,拉过蒋白道:“白哥儿,你要知道,你以后生下的娃儿,那也是福下殿下的娃儿,不是你一个人的娃儿。私自把娃儿许给人家当义子的事,要是换了另一个人,断断不会答应。这还是福王殿下,才这般纵容你。但你以后万不可如何私做主张,让福王殿下难做。你这么口轻轻一句话,只怕福王殿下还得在太后娘娘跟前费口舌为你遮掩。太后娘娘是何等人,听得孙儿还没影呢,这就许给臣子作了义子,哪里容得?”   贺圆也道:“小白,亏得跟你定亲的是福王殿下,这才容许你这样。若是其它府里的哥儿,听得这等事,只怕早闹翻了。福王殿下宠着你,不说你什么,但咱们将军府可不能不明理,不跟你把事情说明白。不提福王殿下是亲王这件事,就是普通府里的哥儿,听得未过门的妻子,把没影儿的娃儿许给人做义子,也要心里不痛快的。”   尚婕和贺圆其实多虑了,顾元维根本没为这件事苦恼,这会只躺在床上回味蒋白骑坐在自己身上的情景,一边想一边捶床自语,“小白白,你为什么才十三岁,要是十五岁及笄了该多好。”因想着蒋白虽才十三岁,但因自小练武,将军府众人又百般看顾,却是比同龄的女娃高的多,身段儿也发育的好,一时吞了吞口水,在床上翻来翻去的,最后拿个竹枕压在自己肚皮上,这才合眼睡了。   却说蒋白被尚婕被贺圆一说,倒有些过意不去,打定主意第二日见到顾元维时,要好好的讨论一下这件事。谁知她第二日还没起床,折桂就进来叫醒她道:“白哥儿,孟侍卫一早就来了,候在府门口,也不进来。只说福王殿下今儿还是不肯喝药,还得请你过去劝着喝药方罢。老夫人和夫人听了也着急,让我进来叫醒你,让你赶紧上福王府去瞧瞧才行。”   “呃!”蒋白抓着枕头乱扯,心下呜咽,这肯定是顾元维想见自己,故意这么说的。也不看看这什么时候,还早着呢,存心不让人睡懒觉么!   折桂最看不得蒋白赖床,这会有了好借口,自然上前硬是扶起蒋白,帮着换了衣裳,洗脸梳头完毕,这才推出去吃早点。尚婕早急了,只催着蒋白快出门,深怕顾元维不肯喝药,病情会加重,一面道:“福王殿下还是为着香巧姑娘配药,这才中了暑气的。论起来,也是因为香巧姑娘是你的闺中好友,福王殿下才这般着紧。现如今他病了,你倒是上心些,也学着关心关心才行。”   蒋白在尚婕的嘀咕声中出了府门,见得孟小富坐在一辆马车前边,后边还有另一辆马车,不由奇怪,问道:“怎么来了两辆马车?”   孟小富见得蒋白出来了,忙跳下马车道:“福王殿下说了,天气太热,白姑娘和丫头们一起坐马车,只怕挤着。所以后面那辆马车,是给丫头们坐的。”   丫头们,不就指我吗?折桂摇摇头,自行走往后边的马车。   蒋白自己攀住车把,一借力就上去了。才一掀车帘,里面却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就扯了她进去,不待她惊呼,嘴巴就被捂住了,只听顾元维的声音道:“别作声,省的惊动你们府里的人。”他这里说着,马车早驰了起来。   待得马车行了一段路,顾元维这才松开捂在蒋白嘴上的手,低声道:“我昨晚一直睡不好!”   虽则昨晚下了一场雨,天气难得的凉爽起来,蒋白也莫名其妙的睡不好,这会听得顾元维如此说,只随口问道:“为什么睡不好?”   “想你了!”顾元维捏着嗓子撒娇,见蒋白一副被雷辟中的神情,这才改回正常声调,俯在她耳边道:“你昨天不是亲了我吗?我可是第一次,怕你会始乱终弃,一晚睡不好呢!这不,一大早的,我就让小富赶紧过来,在你们门口等你。”   “又乱说!”蒋白被当作男娃养了十三年,倒没有普通女娃那般扭扭捏捏的性子,想着自己和顾元维已是定了亲,就是拉拉手亲近些,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会只任他握着手,却用指甲掐掐他的掌心,嗔道:“说话正经些!”   “我很正经啊!难道你不是亲了我?”顾元维大手包着蒋白的小手,指腹挨擦着蒋白的手指,隔一会又轻轻挠她的掌心,见她要缩手,忙掀住了,放到自己嘴边亲了亲。不亲不要紧,这一亲,又是忍耐不住,另一只手悄悄绕到蒋白背后,突然一搂,把蒋白整个人抱到自己膝盖上,伸手轻抚她的脸。   蒋白待要挣扎,又想着这是在马车上,且孟小富又驾着车,正犹豫着,却感觉顾元维鼻息渐粗,热热的气息拂过自己的脸颊,大手在自己脸颊上移动,慢慢移到耳后,轻捻着自己的耳朵,另一只手却揉着自己的手指。一时脸红心跳,僵着身子不动。   顾元维见蒋白没有反抗,不由大喜,只希望马车不要那么快到福王府。一时心猿意马,不堤防马车突然一个转弯,他这里一颤,嘴唇一下贴到蒋白嘴唇上,只觉蒋白两片嘴唇带着甜香,温软如花瓣,哪里控制得住,早含住吮了起来。 你就是欠揍   正当盛夏,马车内又闷又热,车厢角落一个放了冰块的铜盆中,冰块已是融化了一大半,没融化完的小冰块浮在上面,随着马车的晃动,撞着铜盆,发出“咣咣”的响声。   孟小富专心驾着马车,忽然听到一声铜盆翻动的声音,接着顾元维闷闷的叫了一声,他抿抿嘴角,拉紧了马的缓绳,稍稍放慢了马车的速度,以防那个铜盆滚出车厢外。待听得铜盆稳稳当当倒扣在木板上的声音,这才松了缓绳,让马奔跑起来。   原来蒋白被顾元维两片滚烫的嘴唇一挨上,一僵之下,却不像昨天那样被捉住了手动弹不得,自然而然就是一推,把顾元维推在车壁上,借着车壁的弹力,她已是滑下了顾元维的膝盖,往旁边一闪。因车厢内地方不大,她这一闪,却离顾元维不远,一抬头见顾元维伸手过来拉她,一时想也不想,突然挥拳砸向顾元维的眼眶。顾元维刚刚得了手,这会大意起来,并不提妨,警惕性大降,蒋白一拳过来,两人距离又这么近,他一侧头,却还是来不及避开,只听“砰”一声闷响,左眼眶结结实实着了一拳。   “小白白,你真打呀!”顾元维眼冒金星,没料到蒋白怕他又伸手过来,居然又是一脚飞过来,他捂着眼睛一闪,伸手去捉蒋白的脚。蒋白怕他又抱住自己,硬生生收回脚,往下面一绊,正绊在顾元维脚上。顾元维因捂着眼睛,一个退步,却绊到铜盆上,铜盆里的水一下溅了出来。蒋白见一击得中,伸足又绊了过去。顾元维还没站稳,足后跟撞在铜盆上,一个趄趑。冷不妨见蒋白拳头又挥了过来,一矮身,整个人跌坐到铜盆上。他双手一撑站了起来,却带翻了铜盆,铜盆一个翻转,倒扣在车厢内,冰水和小块的冰把车厢内的木板洇湿了一大片。   见蒋白缩回手,坐到车位上,不再挥拳,顾元维这才站直了身子,一摸身后,屁股那儿全湿了,正滴着水呢。这会儿乌青着一只眼睛喊道:“小白白!你出手还真狠啊!这要换了别人,早被你踏出车厢外了。怪不得求亲时,别的哥儿不敢应承入赘呢!这入了赘,还不是任你欺负的份。”   “看来我下手还不够狠!”蒋白看到顾元维屁股湿淋淋滴着水时,本来还好笑,一听他的话,不由又挥拳道:“你昨天就没问我同意不同意,随便就亲。今天我睡一个懒觉,你又早早来骚扰,我没睡好没吃好,这一上马车,你又袭击。你说,你不是欠揍是什么?”   瞧这样子,是怪我不让她睡懒觉了?听小富说过,小白白爱睡懒觉是出了名的,那个丫头折桂是专门养来叫醒小白白的,那个丫头还得了一个外号,外号是“会叫床的丫头”,看来是真的了。顾元维随手拧拧衣角,举手示意自己不会乱来,这才挪到蒋白身边坐下,语重心长道:“小白白,咱要讲道理,不能动不动挥拳砸人!”   “我很乐意讲道理的,可是你一上来就堵住我的嘴,我没法子说话。”蒋白说着话,见顾元维眼眶边乌青一片,声音不由低了低,悄悄挪远一些,这才问道:“喂,你痛不痛??”   “痛死了!”顾元维闭了眼睛道:“你帮我吹吹!”   娘说过,打一棍子之后,要给一颗糖,这样才能让对方服服帖帖。蒋白一边想着贺圆的至理名言,一边凑过去顾元维脸颊边吹了吹,安抚道:“好啦,待会就不痛啦!”说着瞧瞧车厢木板上,见还有冰碴子,一时弯腰拣了一小块,拿手帕子包了,举到顾元维跟前道:“你敷敷眼睛,待会不会肿得太厉害。”   “你帮我敷!”顾元维顺势哼哼着,挨挨蹭蹭倒在蒋白膝盖上躺着,用撒娇的口气道:“你打了我,得负责!”   好吧,这回确实应该要负责!蒋白按住顾元维的头,不让他在自己膝盖上乱蹭,一时拿了冰碴子给他在眼眶边敷了一会儿,见冰碴子滴出水来,这才拿开了。却见顾元维侧了侧身子,抱着自己的大腿,似乎睡着了,不由愣住了。青着眼眶,湿着屁股,这真能睡得着?一时推了推顾元维,不想顾元维抱的更紧,喃喃道:“昨晚没睡好,今天天没亮就起来了,这会好困。让我养一会儿神。”   这个,打一棍子之后给了糖,可不可以再打一棍子呢?蒋白在顾元维没肿那个眼睛边比了比,想像着他两个眼眶都肿起来的样子,不禁笑了。   顾元维却闭着眼睛寻思着,嗯,小白白自小练武,这突然一拳,实在难以提妨。得慢慢让她习惯我的亲热举动才行。想享受温柔,怕是不容易啊!   孟小富听得车厢里没了动静,忙又提高了车速。才到福王府大门口,早有人迎上去了,又有人过来禀道:“福王殿下,蜀王和贺少爷他们来了,正候在厅外。”   这会儿众位哥儿正在福王府厅中喝冰镇酸梅汤,顾秋波跟贺信之道:“我可以叫白哥儿一声婶子,但是白哥儿生的娃儿万万不能认桐哥儿作义父,要是认了,会乱套的。我得劝说王叔,让他劝一下白哥儿,这事儿得作罢!”   “哼,我可是白哥儿的表弟,不比桐哥儿亲些?白哥儿的娃儿要认义父,也该认我,而不是认桐哥儿。”贺信之气愤道:“桐哥儿生个病就得了白哥儿以后的娃儿作义子,赶明儿我也生病去。”   “你们不用吵,没准白哥儿以后生下的是女娃,桐哥儿想认也认不成。最好的法子是咱们赶紧成亲生娃,让咱们的娃来娶了白哥儿的娃,让桐哥儿羡慕去。”宋建嚷嚷道:“桐哥儿要是绷不住,也赶着去成亲生子,省的他祖母和娘在我祖母跟前哭诉,说他不想成亲,府里全烦心了啥的。听着烦人。”   众人正乱纷纷说话,听得顾元维领了蒋白回来了,不待他回房去换衣,早奔出厅外去相见。   眼见顾元维左眼眶一片乌青了,众人因凑过去道:“福王殿下,你这眼眶边瞧着很像被人打了一拳。”说着都怀疑的瞧瞧蒋白。因近了看,又发现顾元维不单眼眶乌青一片,衣裳也湿湿的,屁股全是水渍,一时摸不着头脑,又问道:“福王殿下,你这是闹的哪一出?”话一问完,众人对视一眼,又止了话。他这是被白哥儿给打了,然后推进水里?众人猜测着,心内各个为顾元维掏一把同情泪,哈哈,福王殿下,你以后挨揍的日子长着呢!   蒋白早已作出一副无辜状,表示不关自己的事。顾元维自然知道自己的样子瞒不过熟悉蒋白作风的一众师兄弟们,一时顾左右而言它,笑道:“大热天的,你们怎么都跑来了?”   “不跑来,我以后的堂弟就要认了桐哥儿作义父,我就要平白矮桐哥儿一辈了。”顾秋波早站了起来,叹口气过去见过顾元维和蒋白,哀怨的道:“白哥儿,你忽然成了我的婶子,我心里还难受着,这会我未来的小堂弟忽然又成了桐哥儿的义子,我严重抗议。”   “我们也抗议!”贺信之和乔成宋建也异口同声道:“要认,得连我们也认下。”   “这样吧!要是生了男娃,让他都认你们为义父。要是女娃,你们又生有男娃的话,到时上门求亲吧!自然,我们也可能要哥儿入赘的!”   “福王殿下,这可是你说的?”贺信之和乔成宋建大喜过望。   顾秋波在一边早生气了,嚷道:“王叔,你让小堂弟认他们作义父,那我呢?”   众人齐齐无视他,只顾嚷道:“福王殿下,你以后努力点,让白哥儿多生几个,总能生出女娃的。没准我们当了义父之后,还能再当个岳父!”   蒋白:“……” 75.解说明白了 吼,你们当我是猪啊,一生就一窝?蒋白见众人说的兴起,差点就要上来叫亲家了,不由郁闷,只嚷道:“喂,你们来未婚妻都没有,怎么就论起娃娃亲来了?” “很快会有的!”乔成笑嘻嘻道:“祖母和平哥儿的娘正议亲,妹妹不久就会和平哥儿定下亲来的。待办完妹妹的事,就轮到我了。人选也有了,只等我们上府里去正式提亲呢!” “是哪一家的姐儿?”众人不由好奇。 乔成忽然忸怩了一下,红着脸道:“你们也认识的。” “谁?” “就是白哥儿婶子娘家的侄女儿,陈宛若。” 蒋白不由嚷道:“啊,宛若妹妹比我还小一岁的。居然要定亲了!我说她这阵子怎恶魔不见踪影,原来是害臊,不敢乱跑了。” 趁着众人说话,顾元维忙忙往后头去换衣裳,又令人拿了熟鸡蛋来敷眼眶。孟小富一边给他敷眼眶一边道:“敢对福王殿下动手的,还真没几个人。这些年来,福王殿下是第一次被打成这样罢?” “打是亲,骂是爱!”顾元维随口道:“小白白要是对我客客气气的,我倒要难受起来。” 你这是皮痒么?没人打还难受?孟小富腹诽了两句,心下可怜自己,唉,福王殿下被打了,明显是自己失职,要是太后娘娘问起来,自己要不要照实说呢?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受罚? “放心,母后不会罚你的。”母后不是想找一个能治住我的人么?这回听得我被小白白打了,没准还高兴呢! 福王殿下居然知道我心里的话!孟小富吓了一跳,不再乱想,忙着换上另一只鸡蛋给顾元维敷了敷。 却说众人眼见顾元维进去换衣裳,早凑过去问蒋白:“白哥儿,你是不是狠揍了福王殿下一顿?把他眼眶都打乌青了。” “他自己撞着了,不关我的事!”蒋白摆手,严肃道:“我可是斯文女娃,怎么会随便挥拳打人呢?” 众人“哄”的一声笑了。这一笑,又有了先前师兄弟一处学武的气氛。蒋白也吁了一口气。本还怕这些师兄弟会因为上回求亲不成结了心结,现下好了,师兄弟的情谊并没有损坏。以后照常能来往。 却说尚太后让钦天监择吉日,拟提前给蒋白和顾元维完婚的消息,不上几日,就由贵姐的口中传到贺圆耳边。贺圆和尚婕商量了半天,却没想出妥当的法子推迟婚事。这一晚上了床,辗转反侧睡不着,一时想着蒋白才十三岁,年纪尚小,这么早成亲实实不妥当。一时又想着蒋白自小扮作男娃养,相貌虽俊美,无奈她一副男娃性子,这进了福王府,就是福王妃,不说别的,各府里的人事往来等等,总要应付,却怕她不懂那么多规矩,会随便应付,让人看笑话。一时又想着出嫁娘总要亲手做几件衣物及荷包香包,到时献给长辈亲友,现下时间这么仓促,如何来得及做。一时又想起自己当初早早嫁入将军府,初期那股不安和忐忑,就怕蒋白也会经历这种不安的时期,却要如何给她讲解这些男女相处之道?又要不要先普及一些婚前教育? 在贺圆心里,总认为蒋白年纪小,只把她当小女娃看待,并没有料到她一易装,就有许多人同时上门求亲,又很快定下亲,再至现在,却要提前完婚。自己只有这一个女儿,怎么也舍不得她早嫁,可对方是太后,这婚事的迟早,便不由自己做主了。贺圆这里叹了一口气,黑暗中却有一只手伸过来搂住了她,蒋华安的声音拂在耳边道:“怎么啦?你忧心白哥儿的事,睡不着?” “你瞧你,依然当她是男娃,还是满口白哥儿,而不是白姐儿。”贺圆把头枕到蒋华安手臂上蹭了蹭道:“自打她易了女装,非但大家时不时转不过弯来,她自己也一样转不过弯来呢!穿着裙子就乱跳,攀上攀下的。若不是样子好看,一副女娃样,不认识的人见了她的作派,还以为是谁家野小子故意着了女装出来戏弄人。她先前着男装时,为着人家笑她肖女娃翻了许多白眼。现下着回女装,又为着人家说她作派肖男娃苦恼。这些还没调适过来,又要出嫁。我如何放心?” 蒋华安摸摸贺圆的头道:“你当初嫁进将军府时,才十一岁,不也好好的。现下白哥儿十三岁了,可比你当初大了两岁。且她要嫁的人是福王殿下,福王殿下表面上看着不羁,其实自有一套自己的活法,自会好好的护着白哥儿,你不必忧心。白哥儿要是许了别家府里的哥儿,府里长辈多,规矩多,还真怕她不适应。现下是嫁到福王府去,除了年节要进宫向太后娘娘请安,其余时候没人拘着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和在将军府一样自由,没有什么不好。再者,福王殿下不是被你和娘算计了,定亲礼是按照入赘礼节办的吗?有了这一层,白哥儿还随时可以回娘家,福王殿下不会拦着的。论起来,福王殿下大着白哥儿一辈,我本不赞成这头婚事。可是现下细想,照白哥儿的性子,福王殿下却是一个良配。你在不放心,让杏仁两口子跟去福王府好了。” 蒋华安难得说了这么一大通话,倒安抚了贺圆烦躁的情绪。只是她还是不放心,瞪圆眼睛道:“虽如此,我还是不舍得小白这么小就出嫁。我明儿和婆婆进宫见见太后娘娘,看看能不能把婚事延后一些。” 尚太后既然起意要顾元维今年完婚,又哪里是贺圆能左右的?待得贺圆和尚婕进宫时,非但没有把婚事日期延后,还正式落实了提前完婚的日期。 待得贺圆和尚婕从宫里回到将军府时,蒋白也知道了要提早成亲这件事,嘀咕了好几天。这一天起来,终是没忍耐住,一大早就跑到福王府抗议,只让顾元维进宫劝尚太后把婚期延后。 顾元维听得蒋白的话,却顾左右而言它,装作不经意道:“宫里每年都会择日子狩猎,看看盛夏过后,就是秋季,听得今年会择在十月狩猎,我到时也会跟着去。小白白,你想要什么皮子?我帮你猎了来。” 狩猎啊?蒋白一听就忘记了先头的事,兴奋的道:“你到时也要去?能不能带了我一起去?我要什么皮子,自己猎了就是。我要给祖母和娘各猎一张狐狸皮子。” 顾元维一脸为难道:“带你去啊?也不是不行,可是狩猎时一般都不带女娃去的。毕竟是在野外,就怕有一个万一。那一回在野外,有一个服侍皇上的宫女自己睡了一个帐篷,守在外头的护卫一个打盹,宫女就要野狼悄无声息的叨了去。你要跟了我去,除非跟我睡一个帐篷,我才敢答应带你去。可是咱俩又没成亲,哪能睡一起呢?” “太后娘娘不是择了日子,让咱们九月初十成亲吗?到狩猎那会,咱们成亲一个月了。”蒋白脱口道:“睡一个帐篷就一个帐篷,有什么大不了?” “对、对,我怎么忘了这个。”顾元维偷笑,嘴里却郑重道:“到时你哥哥和几家府里的哥儿也会跟着去,却是热闹。” “我哥哥六岁起,就跟着爹爹去狩猎了,第一次活捉了一只山鸡回府,得意的不得了,我还记得呢!”蒋白眸子亮晶晶,挥舞拳头道:“我要活捉几只野兔回来养。” “福王府地方大,多捉几只也没关系!”顾元维说起狩猎的趣事,见蒋白听得入神,眼中不由盛满了笑意。自己在心内夸奖自己,好样的,小媳妇马上就能骗到手了! 一会儿,顾元维已是由十月的狩猎说到江南三月烟雨天气的浪漫,再提到海外诸般好玩物事。最后许诺,成亲之后会带了蒋白出外游历一番。 蒋白听得心向往之,早不计较提前办婚事了,只抚着掌道:“我要回府让人先做几套男娃猎装,到时狩猎时穿了去。” 小白白,你不是应该先做嫁衣再做猎装吗?顾元维很想提醒,忍了忍还是没提,只笑着说:“野外蚊虫多,你到时多备几个香包,用来装防蚊虫的香料。对了,给我绣的香包要大一号一点的,可以装多一点东西。” 蒋白跑到福王府时,将军府众人却忙碌的不行,毕竟将军府和福王府联亲,要办的事太多。现下又已是七月,才一个多月时间准备婚事,纵是将军府众人办事一向快,这当下也怕有个疏漏。 尚婕别的倒罢了,关于要让哪几个丫头陪嫁,要跟去哪几个妈妈,却是斟酌了再斟酌。最后除了折桂外,另择三个伶俐的丫头陪嫁。又择了四户办事牢靠的陪房。另外两个妈妈,却是从自己房里择出来的,一时叫了两个妈妈去嘱了许多话。因蒋白才十三岁,这圆房的事自然要及笄之后,到时如何让小夫妻适当的亲热,又如何把好关,全落在两个妈妈身上。两个妈妈听完尚婕的话,少不得郑重的应下来。 尚婕这里说着话,贺圆却听得蒋白气冲冲跑到福王府想让顾元维延后成亲的日期,正愕然,却听得人来说道蒋白回来了,这回兴冲冲往绣房去看众人合力给她绣的嫁衣了,还帮着绣了衣角的花纹。 因尚太后盼着顾元维成亲,盼了好几年,这回好容易顾元维点头答应成亲,将军府又没了异议,却是练练派人到将军府商议,不上半个月,居然把复杂至极的婚礼诸般礼节都办完了,连聘礼单子也送到了将军府,可谓雷厉风行。 眼见蒋白待嫁在即,贺圆再度心焦起来,在房内自语道:“这才十三岁,才十三岁啊!万一两个妈妈把关疏忽,小夫妻偷偷亲热了,小白怀上了怎么办?会出人命的哦!” 至晚,贺圆把蒋华安赶到书房睡,却把蒋白叫到自己房里,母女两个睡在一床上,说了一夜的话。眼见蒋白懵懂,贺圆只得解说了许多男娃与女娃的不同之处,直说的蒋白似乎明白了过来,这才作罢。 蒋白只把贺圆的话作了一个总结:嗯,成亲之后可以拉手亲小嘴,但是万万不能脱衣服躺在一起,要是脱衣服躺在一起会怀上小娃,太早怀上小娃对身子不好。她寻思完毕,这才道:“娘,我都明白了,你放心吧!”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贺圆欣慰极了,不容易啊,大半夜的,自己终于解说明白了。 大婚喜庆日 中秋节过后,很快就进入九月,待得九月初九重阳节这一天,将军府诸人顾不得像往年一样登高望远,只一径忙碌着。贺圆忙里偷空,又是拉蒋白嘱了许多话,蒋白想着第二天就要出嫁,也来了危机感,紧张的小脸都皱了起来,坐立不安。贺圆只得安抚了一会,又让赶着来帮忙的莫若慧和乔香巧陪着蒋白说话。在莫若慧和乔香巧的劝慰声中。蒋白稍解了一些紧张感。至晚,却又忐忑不安起来,只拉着莫若慧和乔香巧,不让她们回房,硬要她们陪着一起睡。三个人说了一晚的悄悄话,对嫁人这件事,都是又喜又忧的。 第二天一大早,各府里的夫人和姐儿便来了,宋晴儿乔潆等人挤进蒋白的房里,各拿了亲手绣好的荷包等物相赠,又笑道:“唉呀呀,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偷偷猜过白哥儿究竟是喜欢若慧还是香巧呢!又说道若慧和香巧若是一起嫁给白哥儿,白哥儿真个享了齐人之福了。谁知白哥儿居然是女娃不说,这会又比我们早出嫁,真真想不到呢!” “我一想着白哥儿嫁了福王殿下,慧姐姐以后要喊白哥儿婶子,就觉得好笑!” “我是想着福王殿下那样的人,这便成了玄哥儿的妹夫,他要喊玄哥儿大舅子,更是好笑呢!” “哈哈!”众人越说越觉得好笑,都笑成了一堆。 众人说的热闹,见宫里给新人梳喜妆的嬷嬷来了,忙退了出去。蒋白坐在椅子上任由两位嬷嬷折腾,待折腾了一个时辰左右,这才往镜子前一照,这一照不由吓一跳,噱叫一声道:“慧姐姐,香巧,救命啊!” “怎么啦怎么啦?大喜的日子,可不兴乱说话。”莫若慧吓一跳,忙和乔香巧进去瞧蒋白,见她僵坐着,一张脸被涂了厚厚的白粉,上了腮红,眉毛画得又细又弯,不由愣住了。蒋白见她们过去,指着自己脸说:“我这是去嫁人,还是去吓人啊?" 莫若慧和乔香巧当着两位嬷嬷不好乱笑,只安抚蒋白道:“新人妆是这个样子的。这样才喜气!” “我不喜欢这个样子!”蒋白又噱叫了一声,拉过两位嬷嬷道:“帮我洗掉,像平时那样就成了。” ^ “这… … ”两位嬷嬷为难了,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像平时那样呢? 贺圆听得动静,忙忙进来,一迭声问道:“小白,花轿快来了,你这是闹什么呢?" “娘,你瞧瞧我脸上,这简直是涂了一层白墙,难受死了。”蒋白一见贺圆过来,早站了起来,气乎乎道:“要我顶着这样一张脸上花轿,我就不嫁了!你们看着办!” “这个粉涂的确实厚了一些。”贺圆也发愣,宫里出来的嬷嬷果然重手啊,这带来的宫粉是全涂上了么?一时摇摇头道:“两位嬷嬷,你们看?" 我们还能怎么着?这福王妃果然和福王殿下天生一对!这么好看的新人妆居然嫌不好?要是普通人家,请我们给她化,我们还不动手呢两位嬷嬷没奈何,只得帮蒋白洗掉了脸上厚厚的粉,照着她自己的意思化了一个淡妆。这么一折腾,又花去了小半个时辰,待到穿好喜服,盖上红盖头,早听到外面一阵乱嚷,说道花轿已到了府门口,请新娘出去。 接着是一阵兵翻马乱,府里众人一个接一个上去嘱蒋白许多话,皆是怕她出状况的。蒋玄蒋青早过来道:“白哥儿,你到了福王府,若是福王殿下欺负你,你尽管告诉我们。不管他是什么王,要是敢过份,我们照常打上门去。” 尚婕也嘱了许多话,一时不放心,又再嘱了折桂几句话,折桂忙一一的应了下来。 蒋华安和贺圆虽是昨晚己嘱过了,少不得又再嘱一次。蒋白在红盖头内直点头,忽然拉了贺圆的手道:“娘,既然你们这么不舍得我,我不嫁了行不?反正福王殿下本来就答应入赘,让他嫁进来吧!” “孩子话!”贺圆不舍得蒋白,见得花轿来了,眼眶早红了,这会听得蒋白的话,却破泣为笑,捏捏她的手道:“花轿都来了,哪里能不嫁?你到了福王府,就是福王妃,可不能再任性,凡事得和福王殿下商量了才行。还有,娘跟你细说的话,你得记在心上,不要忘了。” 蒋白鼻子酸酸的,扯紧贺圆的手道:“娘,我都记得的,你放心!” “夫人,让姑娘上轿吧,莫误了吉时!”喜娘早在一边催了,眼见蒋白松开贺圆的手,忙忙扶了蒋白就往外走。 蒋白待要回头再跟贺圆说话,却被喜娘挟的死紧,一时只听得府门口鞭炮齐鸣,鼓乐喧天,人声鼎沸。待上了花轿,这才醒过神来,一时洒了两点泪。呜,将军府以后只是娘家了,不是自己的家了。因花轿抬的极安稳,几乎没什么晃动,蒋白渐渐有了睡意。昨晚没睡好,一大早又被叫了起来,这娃儿早在红盖头下打起了磕睡。 轿子热热闹闹到了福王府门口时,顾元维下了马来踏轿门,一手拨开喜娘,一伸手,却自己把蒋白抱了下来,一边笑向众人道:“新郎新娘来了,众人让道!”因看着一身喜服的蒋白乖巧的伏在自己胸前,一时心花怒放,低头问道:“小白,今儿累不累?" “累!”蒋白听得全是人声,也不敢乱挣扎,任由顾元维抱着。 喜娘见得顾元维抱蒋白上了门阶,停在门槛边,忙上去拦住,笑道:“福王殿下,你得把新娘子放下来,齐齐跨过门槛才行。” 有那观礼的,已是悄悄道:“福王殿下身份虽高贵,但先前当众答应入赘将军府,这会却没有入赘,只迎娶了将军府姐儿,现下过门槛,却得认礼,和新娘子并肩跨过去才是。新郎新娘并肩跨门槛的,以后两人在府里的地位就平起平坐了,出门时,新娘子也不必事事落后新郎半个脚步,甚至可以并肩走的。”他们说着,早听见喜娘说了许多吉祥的话儿,祝一对新人过了此门,夫妻恩爱,早生贵子云云。 蒋白听得蒋玄蒋青等人在旁边大声说话,知道他们这是给自己壮胆,一时安心了许多。虽说进了这个门,自己从此就是福王府的人了,但是哥哥等人还是会给自己撑腰的,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因定定神,在喜娘的说话声中,和顾元维并脚跨过了门槛。 两人一起跃过火盆,步进内厅,早有人指引着站好方向,喜娘喊道:“吉时到,拜堂了!” 尚太后坐在上头看着一对新人,不由喜动颜色,只和周嬷嬷道:“我终是盼得元维成亲了啊!只希望蒋白压的住元维,以后安安份份过日子。” 顾元维和蒋白成亲,来的宾客除了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名门望族,两家的亲戚朋友之外,和蒋白一起练过武的师兄弟,除了沈天桐外,其余人也来了。众人大声恭喜着,乱纷纷说话,热闹非凡。 媒婆让蒋白和顾元维并肩站着,又凑过去小声道:“姑娘不要怕,照着我指引的动作行事就成了。拜堂这个事儿好像很复杂,其实不难的,拜拜天地,拜拜高堂,再对拜一下就礼成了,非常简单。… … ” 简单就好,我就怕你把简单的事儿给搞复杂了!蒋白今儿穿喜服化喜妆时,就已被宫里两位嬷嬷绕的头昏,深怕拜个堂也会绕出许多道道来。这会听得媒婆的话,悄悄松了一口气。接着在媒婆指引下和顾元维拜完了天地。 媒婆一声“礼成!”只听众人哄的笑道:“礼成,送入洞房!” “福王殿下,快把福王妃抱进新房吧,别累坏了她” 媒婆早扶住了蒋白,引了她往新房的方向走,一面道:“福王妃大喜,恭喜福王妃” “恭喜福王殿下,恭喜福王妃”众人也纷纷恭喜。 蒋白昏昏乎乎被送进了新房,在床边枯坐了好一会之后,这才听到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早上才吃了一点儿东西,这会儿差不多晚上了罢,怎么没人送东西进来给自己吃呢? “折桂,折桂,你在吗?”蒋白小声喊了两句,听得折桂的声音在房门外传来,这才道:“我饿了,你让人送一点东西给我吃!” “白哥儿,你现在还不能吃东西。得等福王殿下挑了盖头之后,喝了交杯酒,才能吃。” “折桂,我饿的受不了,你偷偷的找了东西给我吃,不让人知道就行了!” 折桂早被嘱过话了,说道今儿不能偷偷拿食物给蒋白吃,这会进来道:“白哥儿,现在真的不能吃东西,要是你吃喝了,总要用马桶的。只是这房里的马桶,非得等新郎用过之后,新娘子才能用的。” “算了,你下去吧!”蒋白直摇头,这要憋不住的话,用了马桶会怎么样?不知道有没有新娘子最终没憋住,然后拉在裤子上的?唉呀呀,太可怕了。我还是忍饥挨饿好了! 顾元维被灌了几杯酒,一时指挥孟小富代自己挡了酒,却假装更衣,先行悄悄跑到新房外,避过守在新房外的喜娘和丫头等人,绕到另一侧,不出声推开窗子往里瞧了瞧,想先递一点东西给蒋白吃。张眼往新房一看,却呆在当地。只见新房里红烛高烧,满室喜气洋洋,原本应该盖着红盖头坐在新床上的新娘,却不见了踪影。 他想干什么 “嚓嚓……”窗沿边一阵轻微声响。 怎么回事?难道有人敢在窗外偷窥?看我不打落他的门牙?蒋白躲在桌子底下嘴里啃着鸡腿,竖起耳朵细听,待听得声音确是从一扇窗边传来的,不动声色一掀桌子布,掀开一条缝,恰好见得一个人影从窗沿滑下,一时想也不想,拿了地下的鸡骨,“呼”的就朝人影扔过去。待得一扔,马上回应过来,来人穿着喜服,除了顾元维,还能是谁?糟,自己偷吃鸡腿的事这会马上就要被抓个现行了。呜,这当新娘子不给吃东西,不给上茅房,也不知道是谁定下的规矩?没准就像晴姐儿说的那样,这是给新媳妇一个下马威。让新娘子饿一饿,再让她憋一憋,她就什么花招也使不出,只有乖乖听话的份了! 果然是躲在桌子底下.顾元维一手抄住鸡骨,冲到桌子前,掀起铺在桌子上的红绸布,见蒋白手拿鸡腿倚在桌子腿上,满嘴油旺旺,不由哭笑不得。 “我熬不住饿,于是就… … ”蒋白正想开口解释几句,却听得门外的喜娘道:“揭盖头的吉时到了。你们快往前头请了福王殿下过来。剩下的人,跟我进新房。” “她们要进来?”顾元维想也不想,伸手从桌子下拉了蒋白出来,用袖子给她擦擦嘴,给她拍拍屁股上的灰尘,送到床边坐下,又手快把红盖头给她重新盖上,这才吁口气跑到桌子边,把桌布盖好,遮住下面的鸡骨,一个闪身,又从窗口跃了出去。 喜娘恍惚听得有声响,待推了新房的门进去时,却见新娘子端庄的坐在床边,双手交握着放在膝上,安安静静的。一时怀疑自己适才听错了,因赶着说了几句吉祥话。又听得丫头在门外给顾元维请安,知道新郎来了,不由笑着迎了进来,把一杆一早准备好的秤杆递在顾元维手里道:“请福王殿下揭盖头!” 顾元维笑嘻嘻接了秤杆,勾住红盖头一角,往上一掀,这才去细看蒋白。蒋白因刚才偷吃鸡腿被顾元维抓个正着,这会心虚,不敢抬头,只垂眼看着自己的衣角,小脸微微酡红,睫毛轻扇着,紧抿着小嘴,不期然的,却有一股新娘子娇羞的味道。顾元维本来还想打趣调笑几句,一见蒋白这副不同平时的样子,不知不觉的,却看住了。 看什么呢?难道我嘴巴没擦干净?蒋白心下嘀咕着,一抬头,却见顾元维凝神看着她,眸子灼灼,没来由的,忽然一慌,又垂下了头,抿抿小嘴,只用手绞着衣角。 眼见蒋白样子羞怯,顾元维心跳加快,动动嘴唇,半晌才道:“小白,你今天很好看!” 蒋白脱口道:“我照过镜子,从头红到脚,像个红包,哪里好看了?” 喜娘等人不由哄的全笑了,都道:“福王妃好风趣,和福王殿下正是天生一对!” 顾元维笑了一会,伸过去拉住蒋白的手,轻轻道:“就算是红包,也是一个好看的红包!” 顾元维平素说话都是嘻皮笑脸的,忽然柔声说出这么一句话,样子又颇为正经,蒋白不由抬头看他一眼,见他眼神真诚,不由糊涂起来,他真觉得我好看?因随口回夸道:“福王殿下,你今天也很好看!”说着话,为了表示自己不是敷衍之词,飞速瞄了顾元维一眼,心下拿顾元维跟一众师兄弟作了比较,忽然惊奇的发现,顾元维正正经经束了头发,穿了喜服,一点不逊色以俊美出名的沈天桐和顾秋波等人,一时又多看了一眼。 喜娘等人见顾元维和蒋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都偷笑,一时递过酒杯道:“请新郎新娘喝交杯酒!” 蒋白适才偷吃了两只鸡腿,早口渴了,见得喜娘倒了酒过来,恨不得一口喝光,这会主动把手圈进顾元维的手臂中,接了喜娘手里的酒杯,把头挨在顾元维手臂上,举了杯子凑在嘴边,只等顾元维拿好酒杯,马上就要开喝。却听顾元维道:“喝交杯酒不是这么喝的吧?” “那要怎么喝?”蒋白表示诧异,抬头看向喜娘。 喜娘偷笑的内伤,这会道:“福王妃,这喝交杯酒,圈了手之后,要紧紧偎着手,挨着脸,气息儿相闻,深情对视,慢慢儿的喝完。不是这样像你这样吊着福王殿下一只手臂,举了杯子就喝的。” “不是我喜欢吊着他手臂,实在是,… … ”蒋白渴的不行,恨不得马上能喝了酒,这会抬头瞧瞧顾元维,发现自己还没到他下巴高,要挨着脸喝酒,实在挨不到。一时踮了脚尖,努力把脸挨到顾元维脸边,斜眼看喜娘道:“这行了么?” “行!”喜娘和丫头们这会全笑出声来了。 顾元维也乐的不行,任由蒋白挨着自己的脸,怕她踮着脚酸,悄悄低了头,贴着她的脸,两人在喜娘的指挥下,喝下了交杯酒。 蒋白一时把杯里的酒都喝光了,犹自不解渴。忙示意喜娘再给她倒一杯。喜娘正执着酒壶,少不得又倒给她一杯。 顾元维却忙拦住道:“小白,这酒后劲大,不要多喝。要是渴的话,喝茶罢!”说着抢过蒋白手里的酒杯放回桌上,又给她擦脸。 喜娘等人见得顾无维这会己是照顾上了蒋白,都暗暗点头。 见得顾元维和蒋白己顺利喝了交杯酒,喜娘等人少不得又是一通吉祥话,然后才道:“请新郎新娘吉时压床单!” 京城里有这么一个风俗,若是新娘未及笄不能圆房的,新婚第一晚要在床上铺了长辈赐下的床单,一对新人在床单上压一压,躺一躺,表示夫妻已有实,名分已定。这会儿新人压床单,却要请长辈观礼作证。待得尚太后等长辈进来时,喜娘早让顾元维和蒋白脱了鞋子躺到床上去了。两人当着长辈的面在床上打了一个滚,这才下地穿了鞋子。 尚太后少不得嘱了好几句话,因天也不早了,众人催着她回宫,她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去了。 待得众人一走,蒋白早钻进被子闭了眼装睡,心下“咚咚”乱跳。这新婚头三天,新人是一定要睡在一床上的,待会,不知道会不会,会不会… … 。 蒋白带来的两个管事妈妈,这会早立在门边请安,又响着声音道:“福王妃,今晚我们就在门外,有甚事只管吩咐。”来时,老夫人和夫人千叮万嘱,说道白哥儿还小,万不能洞房。若是福王殿下要… … 。唉,只希望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顾元维早脱了外衣上床,伸手去摸蒋白的额头,轻声道:“小白,你睡着了吗?" 蒋白正在装睡,一时感觉顾元维热热的鼻息拂在自己脸上,痒丝丝的,想打喷嚏,却又忍着,只觉心慌慌的,忽然张口就道:“你不能脱我衣服!” 下江南游玩 蒋白话一出口,已经把头往下一缩,拉了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心下慌的不行,糟糕了,心里想的话,怎么嘴里就说出来了呢?娘一直嘱着说不能乱喝酒,这不过喝了两杯,果然有些晕乎乎。 顾元维本来俯头瞧着蒋白,见她因喝了两杯酒,小小脸颊上洇红一片,模样儿分外诱人,忍不住越凑越近,不承想她突然冒出“你不能脱我衣服”这句话,接着又把头往被子里一缩,只剩下头发还露在被子外,一副我睡得天昏地暗,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不由乐坏了。这小丫头自小扮成男娃,有些事儿肯定一知半解,这会害怕了呢!顾元维笑的嘴角弯弯,也不吹蜡烛,掀了被子也躺下了。没一会儿就发出均匀的鼾声。     蒋白心惊胆颤的装睡,装了好一会不见动静,悄悄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竖起耳朵听了一会,确定顾元维是睡着了,这才睁开眼来,侧头瞧着顾元维。    瞧吧瞧吧,瞧个够吧!顾元维保持着平稳的呼吸,心内乐的不行。     唔,长的不错!蒋白放着胆子看了顾元维一番,心下也有些欢喜。嘿嘿,娘跟我说,爹娘长得俊美,将来的娃儿也会长得好看。以后我的娃儿如果像福王殿下这般的,倒也不算差。她这里想着,睡意倒涌了下来,慢慢的闭了眼,没一会儿,倒真个睡着了。     李妈妈和张妈妈守在门外一整夜,没有听见什么动静,这才放下心来。天还没亮,就唤了折桂等人候在门口等着侍候顾元维和蒋白,她两个先下去睡觉了。     第二日大早,宫里就来了人要宣旨,顾元维先行下了床,洗漱完毕这才去掀蒋白的被子,小声唤道:“小白,起床了!”    蒋白在睡梦中,犹以为这会还在将军府,嘴里嘟嚷着道:“让我多睡一会,好困啊!”    顾元维忽然凑在蒋白耳边道:“不起来,我就要脱你衣服了!”   “啊,我起来了!”听得顾元维的话,蒋白忽的清醒了,一骨碌爬了起来,揉着眼道:“什么时辰了?”糟糕,自己睡的太晚了么?   “还早着,不碍事。不过宫里来了人,要等咱们出去才能宣旨。待会还要进宫向母后请安,敬了媳妇茶。接着就没什么紧要的事了。”顾元维笑吟吟看蒋白,见她睡醒的样子犹如雨后初绽的小荷花,清新自然,不由伸手去摸她的头发道:“昨晚睡的好吗?”     “不好!”我担心了一晚呢,怎么能睡得好?蒋白悄悄看顾元维,见他神采飞扬,不由嘀咕,莫不成你睡的很好,一点没动歪心,却是我多虑了?一边想着一边扬声叫折桂等人进来侍候。    折桂在门外候了好久,这会听得唤声,忙忙进来,见顾元维先出去了,她这里才悄悄问道:“白哥儿,你还好吧?”     蒋白见折桂欲言又止,不由笑着拍拍她的手道:“我没事儿!”     因尚婕嘱了折桂好些话,李妈妈和张妈妈又嘀咕过好些让人脸红的话,折桂却是比蒋白明白的多,这会见她这般,一时放下心来。忙着给她梳头洗脸,打扮停当了,这才随在她身后到了厅堂。     见得顾元维和蒋白都出来了,内侍这才展开圣旨开始宣读起来。众人听得明白,圣旨大意是说,蒋家满门忠烈,蒋氏之女贤良淑德,现下配与福王顾元维,实是良配,特旨封为福王妃云云。   待接完旨,宫里又另有人来接顾元维和蒋白进宫,尚太后早令人守在宫门外,忙忙就迎了他们进殿。     尚太后等这一杯媳妇茶,等了好几年,这当下见得蒋白跪下奉茶,早已喜上眉梢,自是厚厚的赏赐了东西。待得喝完媳妇茶,又让蒋白坐在身边,一时问长问短的。蒋白自来胆大,况且尚太后又是常见的,倒也落落大方,有问有答,看起来竟比平素要斯文许多。尚太后看着更是喜欢,却又悄悄嘱道:“小白,若是元维欺负你了,或是不听你的话了, 你只管来告诉我,有我撑着,不要怕。现下皇上没空管他,我又在宫里,也拘不着他,就怕他胡来。你已是福王妃,盯紧些。顶好……”顶好早些生个娃儿出来栓住他,就不怕他跑了不回来。     尚太后先前是被顾元维跟觉慧出海,又剃光了头发吓怕了,这会见得他肯娶亲,娶的又是将军府能文能武的姐儿,一心想让蒋白好好栓住顾元维,待顾元维领了蒋白告退,她又去嘱周嬷嬷,让周嬷嬷得空授一些御夫的诀窍给蒋白。周嬷嬷听的捂嘴笑了道:“太后娘娘,福王妃这才十三岁,这些法子只怕用不上。还得他们圆房了才能用上。”    “总之呢,得想法子促进他们的感情,待得他们圆房,方能一举得男。”尚太后早沉侵到抱孙子的想像中了。一会笑道:“周嬷嬷,你说福王妃能不能也像她娘那般,生一对龙凤胎出来?”   “太后娘娘,这可难说。”周嬷嬷婉转道:“第一胎的话,还是生一个保险。那会将军夫人产下龙凤胎,可是担足了风险。也正是因为这个,福王妃才要扮作男娃养。且福王妃还小,这生娃的事,只怕得等等。”   “这倒是!”尚太后笑道:“尚婕已是进宫跟我说过,将军府的人成亲晚,媳妇儿又是挑身体壮健的娶,生娃也是等媳妇儿十六七岁之后才让生,生下的娃儿基本都养得活,极少有夭折的。且娃儿长大了,都是身子壮健,堪当大用的。我寻思了一回,确是这么一个道理。有许多府里的娃儿养不活,或是身子弱的,皆是其爹娘成亲太早,生娃太早所致。开枝散叶是大事,但若是这枝和叶太过弱,风一吹就折,徒让人伤心。现下将军府自会派了管事妈妈守着福王妃呢!我要抱孙子,只得再等几年。”说着自行笑了。     顾元维这会却领了蒋白去拜见仁元皇帝和尚如贞,自又得到好多赏赐。待出了宫,少不得又到敏王府去打个转,让蒋白奉茶敬了敏王和敏王妃。沈玉照见顾元维这会极懂礼,自也不拿大,忙让他们坐了,又让顾秋波喊叔叔和婶婶。     “见过王叔!“顾秋波喊完了顾元维,待要喊蒋白,一张脸早憋的通红,那声“婶婶”卡在喉咙里,硬是喊不出来,半天才道:“见过福王妃!”     “乖!”蒋白忍着笑,早从折桂手里接过一个荷包,递在顾秋波手里道:“这是婶婶赏你的,要好好读书求上进,给敏王府扬威哟!     “气死我了!”顾元维领着蒋白出了敏王府时,顾秋波气的把荷包摔在地下,转头跟沈玉照道:“娘,你给我找找,看看有哪些辈份比白哥儿高的姑娘家,给我娶了当媳妇。”    “这辈份和称呼,自来以夫家为准,就算你娶了辈份高的,她也得随你的辈份,跟着你一起喊福王妃婶婶。”沈玉照本来担心顾秋波会像沈天桐那样,府里一提亲事就黑了脸,这会听得他的话,趁热打铁道:“你若是想压一压福王妃的气焰,最好法子就是娶个相貌和才华都胜她一头的。”    “白哥儿长成这样,况且她又能文能武,去哪儿找一个能压她一头的?”顾秋波想着顾元维和蒋白甚至想让以后的娃儿认了师兄弟们作义父,自己白白低了一级,早已郁闷的不行,这会哼哼道:“我将来的娃儿,也一定要能文能武,压过白哥儿生的娃儿才行。”    “这许多府里的姐儿,论相貌才华,自然是沈府的姐儿最出色了。”沈玉照瞧瞧顾秋波,见他没有反感沈府姐儿最出色这句话,这才接着道:“沈府姐儿中,又属樱姐儿最貌美有才。她作的诗,可是人人都夸的。你会武,她会文,将来的娃儿自然就俊美而又文武双全了。”     顾秋波也自知,既是求不到蒋白为妻,自己迟早得求娶其它府里的姐儿。若如此,与其两眼一抹黑,任由大人为自己选择,还不如自己选一个熟悉的姐儿为佳。这会把各府里的姐儿在心中过了一遍,不得不承认,沈天樱虽不会武功,但是相貌和才学,确实是一等一的。一时再不作声,只低了头想心事。    沈玉照见顾秋波此等形状,知道他不反感沈天樱,一时稍稍松下一口气来。第二天回了娘家,便透出意思来。     自打顾正充定了亲,沈夫人便知道沈天樱进宫的意愿是落空了,这会听得沈玉照的话,自然同意,只一会就请了媳妇们进房内商议。不上几天,敏王府就正式派了官媒上沈府提亲。因两家府里都乐见此事,顾秋波和沈天樱很快就定了亲,只等过了年就择日成亲。    却说顾元维在新房歇了三天,每当他要亲热一下,蒋白就把头钻进被子里,他又不好硬来,怕蒋白会大打出手弄出声响来。偏偏守在房外的两位妈妈夜来听到一点声音,总是一声接声的咳嗽,弄得他没了招,只得规规矩矩的睡觉。待到三日后回门,尚婕和贺圆又直言,说道蒋白还小,要顾元维多让着些。又有许多话嘱两位妈妈。待回到福王府,妈妈们就请顾元维另室安歇了,说这回得等择了吉日圆房之后才能回到新房了。     顾元维笑吟吟一一应了,马上就搬到另一个院落去住了。     蒋白本来以为顾元维必定要纠缠一番的,没承想他这么爽快就搬走了,倒有些愣怔起来。接下来的日子,顾元维见着蒋白,都是规规矩矩的。蒋白诧异之下,不知道怎么的,却有些心神不属,反时时要去引顾元维注意一二。     待到了十月份,顾元维守诺言,带了蒋白一起去狩猎。当晚两人歇在同一个帐蓬内。顾元维悄悄瞥一眼蒋白,装作累的慌,一头倒下就睡。     蒋白借着外头燃着的篝火,打量着顾元维,见他真个睡着的样子,一时放下心来,爬到另一头歇下。蒋白一对顾元维放心,倒主动亲热一二,没人处也拉拉手拍拍肩的。顾元维知道心急不得,倒按捺着不动。     待得狩猎归来,转眼过了年。到得三月,两人参加完顾正充和莫若慧的大婚,又一起下江南去游玩,在江南足足玩了一年才回京。   这一次回来,众人齐齐发现,蒋白个子又蹿高了,已到顾元维的耳朵下,且多了一份柔媚,跟顾无维有说有笑的,似乎亲热的紧。众人皆拿不准这两人亲热到一个什么份上了,究竟有没有偷偷的圆了房呢?     尚太后最是心急,早召了孟小富去问。又不好太直白,只问顾元维和蒋白在江南的所为。孟小富自是一一的禀上道:“福王殿下让福王妃扮了男子,两人坐了船去听戏啦,看各处的名胜古迹啦,专程去吃各种小食啦,有时还打抱不平打打架啦,……”     尚太后见问不出什么,只得让孟小富退下了。     尚婕和贺圆也是心急,同样借着机会问折桂。     折桂却把蒋白闯的祸事一一的禀上,“因白哥儿自小扮作男娃,一扮起男子,极为肖似。一时出去,也没人认出是女子来。那一回在街上救了一个被马惊吓的姑娘,又好心把一件衣裳披在那位姑娘身上,谁知道倒引得那个姑娘动了意思,没多久就叫人上门来求亲。他们还以为福王殿下是白哥儿的哥哥,只说长兄如父,求福王殿下作主,答应这头婚事。待得白哥儿说道自己已定亲时,那家人居然说愿意出钱摆平白哥儿前头定下的亲事,只要白哥儿答应娶他家女儿。那天夜里,福王殿下就带着白哥儿跑了。留着我和孟侍卫在后头收拾烂摊子。……”     至于顾元维领了蒋白去青楼喝花酒的事,无论是折桂也好,孟小富也好,却是死也不敢说的。两人皆想着,虽说福王殿下领福王妃去的地方,是江南的文人雅士最爱去的地方,那里的姑娘号称会吟诗作对,弹琴绘画,只卖艺不卖身什么的。但是那说法谁信?她们搞那么多名堂,最终就是要高价卖身的。这一晚两人回到福王府,在园子里遇上,各自暗示对方,别的事都可以说,这个事万万说不得。     孟小富和折桂在园子里暗通秋波的事,不知怎么的,却传到了顾元维和蒋白耳边。当晚吃完饭,顾元维很严肃的向蒋白提亲,开口道:“小白,我家小富也一把年纪了,该成亲了。瞧他的样子,是看中你家折桂了。你问问折桂,可愿意?若是愿意,我就来下聘啦!” 79、美满大结局 ... “干啥干啥?想谋算我家折桂?”蒋白听得顾元维的话,不为所动,鼻孔朝天道:“想娶我家折桂可以,得我心情愉快才行。” “你要怎么样才能心情愉快?”顾元维脸上的严肃绷不住了,一笑道:“要不,我再给你找几本好看的游记?”  “不行,我就要自己从江南淘来的那几本书。”蒋白见丫头们都退的远远的,狠狠瞪顾元维一眼道:“我看什么书你也要管?”   顾元维领着蒋白在江南游玩了一年,见她犹自不解风情,自己要亲个小嘴都要跟她过招,无奈之下,在坊间搜了几本禁书,装作大意的把那些禁书落在蒋白房里,估量着她偷偷的看完放回原处了,又装作神不知鬼不觉的拣了回去。谁知蒋白看了几本禁书,一下子就迷上了,居然自己偷偷往外淘了好几本带回了京城,藏在房里看了一大半。顾元维偶然得知,这一惊非同小可,忙着没收了她的禁书,怎么也不肯还给她。   说起这些禁书,不过就是坊间流传的手写言情小说,内容不外小姐如何与穷书生私相授与爱上了,然后历尽千辛万苦,最终大团圆结局之类的。   顾元维见蒋白一点儿没觉得那书有什么不妥,只关心书中的主角最终能否有情人终成眷属,想得一想道:“你晚上到我的书房看,不要把书拿到别的地方去,小心被人瞧见了。”   见蒋白露出笑容,顾元维无奈的摇摇头。   却说孟小富听得顾元维要为自己操办婚事,对方又是折桂,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只一个径问道:“福王殿下,折桂能答应吗?她如果不肯嫁我怎么办?”   “折桂不肯的话,那就娶别人呗!府里丫头多的是。”顾元维笑眯眯看孟小富道:“折桂跟在小白身边久了,性子不是一般的野,只怕你吃不消。”   “福王殿下,我,我就是喜欢折桂。”孟小富先还不敢乱想,这会听得有机会娶折桂,如何肯放手,只百般的求顾元维一定要帮他一把。   孟小富忧心忡忡时,折桂却低垂着头坐在床沿上,两只手指捏着衣角,端坐着不动。   蒋白问了半天,见折桂就是不说话,不由急了,蹲到折桂跟前,仰脸看她,见她扇动着睫毛,一张脸涨的通红,只得道:“折桂,你愿意呢,就点个头,不愿意呢,就摇摇头。这么一声不吭愁死个人。”   见折桂还是一动不动,蒋白站了起来,叹口气道:“好吧,我去回绝了孟侍卫。”   折桂一见蒋白抬脚就要走,一急之下抬起头道:“我没说不同意。”   “可你也没说同意。”蒋白暗暗笑了,却故意逗弄折桂,“你究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快给个爽快话。”   “任凭福王妃作主就是。”折桂抛出这句话,站起身就跑了。   第二天,好些丫头正恭喜折桂,宫里传出喜讯,原来莫若慧产下一个男婴。蒋白忙忙和顾元维进宫,待从宫里回来,又有敏王府的人来报喜,说道蜀王妃沈天樱有喜了。他们少不得又跑到敏王府探望一回。   待得八月,贺信之和宋晴儿定了亲,和乔成宋建等人跑到福王府嚷嚷,说道他们都等着做干爹,连干娘都备下了,怎么一年多时间过去了,干儿子还没个踪影?   顾元维眼见孟小富自打跟折桂成了亲后,原来苍白的脸色日渐红润起来,成天满脸春色的站在自己身后,已是不爽,听得贺信之等人的话,更是翻白眼道:“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及至晚间,顾元维扯了孟小富在自己房内服侍,不让他回房。孟小富好几个晚上不能回房,急的嘴角都起了泡,红润的脸色又有苍白下去的趋势,一时只得告饶道:“福王殿下,你有什么差遣,我一定办到。”   “俯耳过来!”顾元维嘿嘿笑了,在孟小富耳边说了几句话,眼见孟小富为难,便威吓道:“难道你晚上想继续留在这里服侍我?”   孟小富无奈,只得跑回房跟折桂面授机宜。折桂先是不肯,禁不住孟小富千求万恳的,只得血红着脸应下了。没多久,蒋白就从折桂嘴里得知许多事儿,比如新婚夫妻脱了衣服躺在一起是不会有娃儿的,男人忍的太久以后就生不出娃儿来了之类的。蒋白听得一惊一乍,一时开窍了许多。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顾元维又另外搜了好些禁书放到书房里,布置了一番,趁着月色极好的一个晚上,令人请了蒋白到书房一起看书。   蒋白不疑有它,兴冲冲跑到书房,一时先遣散使唤的人,这才让顾元维把书拿出来。   趁着蒋白看书,顾元维一时站在椅后帮她捏背,一时端茶递水,一时拆了她的钗环等物,给她重新梳头发,又给她揉耳朵,百般的逗弄。见她不反抗,又挤着一起坐下。   蒋白手中这本书,却是顾元维花了大价钱请人写的,前头情节极吸引人,后头却尽是描写男主对女主的轻怜蜜爱,看的蒋白一张俏脸全红了起来。一时不好意思,待要抛下书,这才发现顾元维挤在椅子上,正饶有兴趣的瞧着她手中的书,忙把书合上了,往旁边一丢。咳一声道:“这本不好看,还有别的没有?”   “我看过了,觉得这本挺好看呀!”顾元维伸手搂住蒋白的腰,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蒋白这些日子听多了折桂的悄悄话,又刚刚看了那本书,心里柔软一片,一下坐到顾元维膝盖上,搂住了他的脖子,主动亲了上去。   顾元维先是假装羞怯,半推半就的,待得蒋白一双小手居然学著书里的男主角那样乱摸时,再也忍不住了,搂紧了蒋白,唇舌并用,纠缠吮吸。一双手也不闲着,不动声息的四处搓揉,恨不得把蒋白揉化在自己怀里。   烛光下,蒋白小脸酡红,樱唇微张,渐渐也有些情动,任由顾元维上下其手。没一会儿,衣裳半褪,春色无边。顾元维一时口干舌燥,再也忍不住了,喘着气把蒋白一抄,就抄在怀里,抱了抛到书房里休息用的大床上。一边喃喃道:“小白,小白,我忍不得了,怎么是好?”   蒋白这会想起折桂说的男人忍得太狠以后就不会生娃之类的话,犹豫了一下,羞红着脸道:“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第二天,福王府诸人发现,这阵子阴着一张脸的福王殿下脸上春光灿烂,春色无边,春意绵绵,一派春光无限好的模样。至于一向活泼无比的福王妃,则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据说是练功太勤扭了腰,需要静卧。   之后的日子,众人又发现,福王殿下对福王妃宠的没了边,连折桂等贴身服侍的人都赶开了,自己赶着服侍福王妃,端茶递水,殷勤之极。   待到十二月初十,蒋白整十五岁的及笄礼上,宫里赏赐无数东西,各府里相厚的人也来相贺。这一天,也是早就令人择好的圆房吉日。顾元维当晚终是名正言顺的进了蒋白的房。第二天,福王府诸人再次得知,福王妃又不慎扭了腰,要静卧一天。   第二年年底,御医诊出蒋白有了喜,一时福王府全是恭喜的人。没多久,贺信之和乔成宋建并莫若平等人来贺喜,都嚷嚷道:“咱们礼物都备下了,只等义子出生呢!”   顾秋波听得喜讯,也赶来恭喜,同时带来另一个消息,说道沈天桐得了皇命,到外地赈灾,今年怕是赶不回来过年了。   众人倒知道沈天桐是为了逃避府里给他议亲,这才不回来过年的。却只笑道:“他今年不回来倒没什么,明年回来就行了。正好赶得及做义父。没准归京时,顺道拐个老婆回来呢!”   待蒋白这帮子师兄弟告辞时,又有一帮子女眷来探蒋白。好在众人听御医说过,蒋白自小练武,身子壮健,现下虽有了喜,只要不劳累过头,却是没相干的,这才让女眷们进去见了她。   女眷们也不敢多坐,一会儿就告辞了。   那一头,顾无维却正和蒋玄和蒋青吹牛道:“小白虽然厉害,碰着我呀,却是顶顶温柔的。这不,很快就要给我生娃了。你们等着瞧,她肯定乐意给我多生几个的。到时生下的娃儿,一样要送到你们将军府学武,你们不得藏私,要把绝招统统教给他才行。”   有你这样的爹,还有白哥儿这样的娘,那娃儿,不用我们教,都铁定是难缠的,再要跟我们学了武,不得翻了天?蒋玄蒋青眼皮直跳,总感觉这个外甥或是外甥女不定比蒋白更让人头痛。   却说蒋白这里才坐下,又有乔香巧做了小衣裳亲送到福王府,跟她嘀咕道:“白哥儿,你早前就把娃儿许给人家当义子,怎么就忘了我呢?我不能嫁人,比他们都需要一个义子呢!”   “嗨,我的娃儿还没出生,已经有许多义父了,也不差你一个,一并认了你当义母好了。”蒋白笑嘻嘻拉了乔香巧的手道:“不是听说有人上乔府去提亲了么?”   “我这个身子,哪敢答应婚事?就怕耽误了人家的终身。”乔香巧正说着,听得外头一阵笑声,却是宋晴儿和乔潆来了。一时大家见过,正笑闹,只听外间又有人报道:“太子妃来了!”   “慧姐姐来了!”蒋白惊喜,才要迎出去,莫若慧早进来了,笑道:“我让人不要通报,免得你乱跑呢!”   “太子妃,你现下可得称福王妃婶婶了,怎么还能你呀你呀的叫呢?”宋晴儿早打趣上了。   莫若慧见蒋白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婶婶!”   待得众人哄的一声笑了,蒋白早乐不可支道:“乖,过来这边坐吧!”   一屋子女人吱吱喳喳,仿佛回到当初未嫁人时,笑语频频。因说起蒋白肚子里的娃儿已是认了许多义父义母,众人免不了猜测是男娃还是女娃,又纷纷笑道: “到时白哥儿生下娃儿来,就算告诉我们说是男娃,我们也坚决不相信。一定要寻机趴了裤子,自己瞧清楚了才敢相信。谁知道福王府会不会又学将军府那般,把女娃扮成男娃养呢?”   “哈哈,就是就是!但是你们也别忘了,女娃可以扮作男娃养,男娃也一样可以扮作女娃养的。总之,不管白哥儿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都坚决要趴裤子瞧过了,才能作实。”   “我可怜的娃儿啊,你还没出生,大家就等着趴你裤子呢,这可怎么办?”蒋白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   众人一时皆笑作一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结局了。写了三本千金,这本字数最少,花的时间最多。码字期间的甘苦,只有作者本身才知晓。 无论如何,你们的支持,是小茶码字最大的动力。在这里,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大家订阅收看! 过几天会开新文,希望大家到时继续支持!深深的感谢! ——完—— <-- -------------------------------------------------------------- 书籍名称:蒋门千金 作者:贡茶 本书籍由网友“RKJY”上传 日期:2011/5/1 10:06:12 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TXT电子书免费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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